於是，他的週末限定男孩即使學會了待客用的微笑，眉眼間還是時不時流露出一絲憂愁，搞得店裡年輕女孩們私下對他的視線更好奇也更熱烈了。
什麼憂鬱小王子，他眼中只看到一隻垂著耳朵彷彿被全世界遺棄的傻狗狗。
隔週的雙十連假，他本來還打算放那小子一次假，沒想到Gino竟然說他四五兩天也想來上班。他沒理由拒絕，和小祐確認後那男人也說隨他高興，他也就這麼答應下來。

「就算沒有要上台，就算幫不上什麼忙，我也想跟著小祐一起去。機票和住宿費我能自己出，我只想和小祐待在一起。」
這天傍晚下班後，Gino也沒馬上離開，反而坐在吧檯點了份三明治當晚餐。擺明了空閒時間若不去小祐那裏，就真的沒有其他行程了。
「要像Dan你一樣公私分明，我做不到啊。小祐離開幾天我都受不了了，Mr Black總是出差那麼久，你怎麼忍受得了？不會感到焦慮，想盡量和他待在一起嗎？」

「要不是你已經下班了，我可要扣你薪水。」
他伸手彈了下那小子的鼻子，動作流暢自然，一個多月下來，他也已經差不多要習慣這大男孩不知害臊的說話方式，那小子性情如此，看來是很難改正了。

他雖然很想冷笑一聲表示成熟大人的相處模式和你這青澀小子談的酸甜戀愛可不一樣。但說出口未免也太打自己的臉了，他決定據實以告。
「說到這個。十月底我會和老闆一起出差一陣子。只不過，他辦他的公事，我辦我的。」
他當然沒打算單純出國玩樂，幾家洛城挺有名的精品咖啡店已經列入他的調查名單中，另外還得去拜訪藝廊那老闆的友人在洛城經營的店。

前一週他把要出國的事，連同重新製作的新菜單交給安南時，小學弟只是習以為常的白了他一眼，「喔」了一聲就轉頭繼續切南瓜。沒想到沉默了一會兒後，安南竟轉頭問他那他的兩隻狗怎麼辦。
他說他會把兩隻狗送去寵物旅館幾天，那人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安南先是控訴他這飼主怎麼老是隨隨便便就把毛孩丟到旅館去，話鋒一轉，又提到他家裡還有點空間。
……不是吧。

自從黑忙起來之後，他就很常帶狗狗們來店裡，安南在他沒法抽空的時候確實都會幫忙照顧兩隻狗，沒想到已經跟牠們混得那麼熟了。
由安南來照顧他當然很放心，只不過……這小子家裡養了一堆貓，讓兩隻狗住進去真的沒問題？
他一方面擔心狼犬跟貓兒們玩鬧不知分寸，也怕Terra不適應陌生環境。但在安南充滿期待的注視下，他還是答應到時會把兩隻狗託給對方照顧。

比起家裡那兩隻狗兒，眼前這位更叫人不放心。
小祐的決定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比起不帶男孩出遠門，最後沒做出屬於Gino的那套衣服才是最令他驚訝的。怎麼可能呢，那個男人的掌控慾可是比看上去要強烈得多。

Gino這次被留下，為了表現自己有所進步，在小祐面前乖乖忍著不吵也不鬧，還是到了這時候才忍不住向自己抒發兩句。
吃完了三明治，Gino一手捏著玻璃杯，一手滑著手機，反反覆覆就那幾個畫面，似是等待，又像在猶豫不決。台灣比紐約要快十二小時，早在白天那時候，小祐那兒的演出就結束了吧。看男孩的樣子，八成是一條訊息也沒有收到，正沮喪著呢。

別問他為什麼知道，他絕不會承認他在等黑的訊息時有時也是那個蠢樣子。

「哼，那傢伙還吩咐我別教壞你呢。你還有什麼好教的？就憑這張臉，沒有女孩會拒絕你吧。」
「我又不喜歡她們。」
他只是笑而不語。喔……她們。當然啦，這小子是個萬人迷，而且也不是真的對周遭一無所知。他突然有點同情過去看上這個殘念帥哥的女孩們……和男孩們？誰知道呢。Gino高大的身形和溫和的談吐與優秀能力，八成會給人錯誤的認知。

「呃……Dan？」
他捏著那男孩的下巴，湊近盯著那張臉瞧，若有所思。忽然間，他笑了起來。要是黑在場，肯定一眼就能看到那條露出的狐狸尾巴。
「Gino，你很想念小祐吧？」男孩點點頭。
「那你想不想在他回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一聽到要討好主子，Gino眼睛都亮了。

「那麼首先，你得好好收起那怨婦般的表情。當小祐回來的時候──」他越貼越近，最後靠在男孩耳邊：「提前洗一個香噴噴的澡，穿上他最喜歡的衣服去迎接。當然，該做的準備也要做好……」
另一隻手撫著男孩的背，指尖輕點著慢慢向下滑去，停在尾椎處就此收手。剩下的不需他言明。
男孩看似努力忍了下來，實際上卻是把自己料理到隨時能享用的程度。這對那男人應該足夠衝擊了。究竟會是驚喜還是驚嚇呢？

他可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已的所作所為，正是在教壞那男孩。
「做得好的話，下次就帶你出去玩。」他退開來，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男孩不知道想到什麼，一張臉已經紅透了。
「啊，我指的當然不是其他地窖或酒吧之類的地方。我們可都不想挨罵，對吧？也許尋常的娛樂場所對你來說會有點無聊，就當是陪我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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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廊的活動順利在晚間八點結束。

他最終答應了那份兼差，原因無他，僅是因為正好能打發時間。
莫先生就如當初向他提議時所保證的，開出相當優渥的薪酬。但老實說，要不是黑這陣子不在，他週日晚上剛好有一點空閒，否則可不會接下這份工作。

早上，他一樣先到Irish開店，忙到中午吃過簡單的午餐後才到藝廊去。展出的畫作與工藝品早在幾天前就布置完成，和他上次來參觀時已是截然不同的樣貌。
一樓為主要展示空間，二樓則用於休息、會客和閱讀，座位是柔軟舒適的布沙發，另有一間小包廂。而三樓，則是老闆的私人領域，就連最資深的員工也不被允許踏入。

他的工作區域在二樓，而這間藝廊原有的咖啡師則在樓下負責接待大部分的客人。
換句話說，會到樓上來的客人並不算多。這層樓今日特別提供咖啡和精緻點心的Buffet，但只開放給特定人士，可不是誰都有幸被款待。會上樓的人不是老闆的熟人，就是有過合作關係的藝術家及同行。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後，他便開始收拾吧檯。沒過多久，藝廊老闆就上了樓。
對方姓莫，是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今天聽許多熟人都叫他「老莫」，但事實上男人高挑挺拔，身材保養得宜。五官輪廓深邃帶點洋味，適當的蓄鬍讓他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韻味，有型而不顯老。
莫先生說起話來彬彬有禮，眉眼時常帶笑，熱愛旅行且見識廣闊，無論各方面來說都是個極具魅力的男人，和他聊天總是能得到很多樂趣。

「老樣子？」
「給我杯水就好。咖啡我想留到晚餐後再享用。」莫先生坐下來拉鬆了領帶，面帶微笑地看著他，意有所指。
「Dan，如果你待會沒事，願意和我們一同用餐嗎？梓熙待會兒就過來了，我們要在樓上下廚，他一定很想知道那個幸運兒收到戒指的反應。」
「我很榮幸，但我恐怕不能留下。」
「哦？他在家等你嗎？」

莫先生溫和的笑笑，喝了口水，一番話無論是有心還無意。他僵住一瞬，很快又回復過來。
「……是啊，家裡的狗在等我餵飯呢。」
他把洗乾淨的抹布晾起，轉開蒸氣旋鈕放氣，嘶嘶的蒸氣聲打斷了那男人欲要出口的話。牆上的掛鐘顯示已經到了他和莫先生約好的時間，他把雙手擦乾，解下圍裙。

「我收拾好了。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晚安，莫先生。」他急於甩開那男人的視線，逃也似的離開了藝廊。直到遠遠能看見自家的車才放緩腳步。
這不像他。以往他明明能更從容應對，今天是怎麼了？
不，不對。不只是今天。他隱約有發覺這陣子自己似乎格外容易沒來由的心神不寧。

是因為太想那人了嗎？葉丹霖，你什麼時候成了這種成天想男人的廢物了。
他在心裡一面唾棄自己，一面卻已經忍不住撥出電話。以往他總是怕打擾到對方，響個五六聲沒接就會掛掉通話。這回他耐心的多等了一會，但過了許久電話仍沒有被接通。
說不失落是假的，此時此刻他是真的很想聽聽黑的聲音。他隨手把手機拋到副駕，悶著臉發動車子，往家的方向駛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