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踏雪聲踩碎空氣中的寧靜，烏穆希徒步前行，周身烏黑在銀白雪景中顯得突兀。他的腳步十分緩慢，直到面前出現一處涼亭才佇足，身形倚靠梁柱，突然想起什麼的伸手進外袍袖中翻找，須臾，抽出根油紙包的糖葫蘆。

昨天經過靈門時，爹和柒重似乎不在家，晚點再過去看看；哥不知道有沒有出任務，這次特別額外帶了個小禮物給對方，不在的話放門口也行；還有尤魃伯伯，小孩喜歡的東西他也買了不少，散步完繞過去送吧——烏穆希一邊想著，一邊喀滋喀滋的咬著糖葫蘆，三兩下就解決一根。於是他從袖中又抽出根糖葫蘆，拆開油紙，正準備開動第二根時，突然間感覺到一股視線。

烏穆希放下糖葫蘆，轉頭一看，便見涼亭另一側的柱子後面探出顆白色腦袋，一雙紅棕色的眼眸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瞧。他撇了對方幾眼，思考下，左右甩了甩糖葫蘆，見視線緊盯著糖葫蘆跑，他張口，「啊——」的一聲，作勢要把糖葫蘆往嘴裡送。

那雙紅棕色眼瞳十分明顯的睜大了。

雖然下半張臉依然在柱子後面，但烏穆希從眼神就能看出，這孩子分明嘴饞的不行。

他心裡一陣好笑，決定不逗人玩了，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蘆，朝對方挑眉：「怎麼，想吃嗎？」

大地披上冬裝，積雪鋪土。世界白如梧桐滿載，卻又是寂靜無聲。
於此當中，白子本只是想獨自賞雪遊冬、憩些許。喜鹊駐留於北、停歇於梢，而他也是。黑白相間的皮毛裡，藏了藏藍飛羽。
待了一陣，自個兒小小的手都有些涼了，可他卻仍是想看。看啊看、也沒什麼目的，瞧啊瞧、一抹高大的身影從遠方走近。

幾乎是無意的，或許多少是些刻意，白子往那柱子後面就是一躲。但男子手中的晶瑩，卻又是閃閃發光。從梁柱後頭走出，他輕頷首，看來確實是想吃。

烏穆希努嘴：「那就來拿吧。放心，我不吃人的。」

不但躲起來被人發現、現今還要吃人甜點，白子有些猶豫，卻還是朝眼前男子走近。仰頭、定睛於男子細長眼目中的烏青。出聲、幽如谷，沒讓人直判出性別。他開口道：「謝謝……」

烏穆希低頭，眼前的孩子個頭十分嬌小，頭頂只勉強到自己的胸膛處，臉蛋和裝束皆判斷不出性別。

「別客氣，拿去吧。」烏穆希遞出糖葫蘆，待對方接過去後，道：「小弟弟......還是小妹妹？你叫什麼，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從那黑色外袍內伸手，同雪白的手接過那紅寶晶瑩，面上看來稍是喜悅。沒有馬上開動，倒是想起嘯鐵對自己說過「是男生，」若是貓兒沒事先提醒，這一問下來，白子肯定又要掀起自己下半衣裳，直讓對方決定。

「叫做結，結日月。」抬起另一只手，他朝著遠方大地指去，接續著問題的答案：「我來看雪的。」對白子而言，此今可是他生息有形以來，第一次與雪相近。

在白茫一片中，白子似是從此而出，與之無別一樣，同享著冬雪。

烏穆希點頭：「今早雪景真的不錯，讓人煥然一新。」他指向自己，咧嘴一笑，「我叫烏穆希，快三百歲。日月幾歲啦？」

烏穆希被有著小孩臉蛋的槐傲養大，早已習慣忽略外表，僅靠對方的氣質和人生經驗判斷長幼。雖然他猜測眼前的少年年紀應當比自己小，不過總有失手，此刻心血來潮，因而決定直接詢問年齡。

咬脆那艷紅表面，促那朱霜沾滿唇瓣。雖不知年歲有何重要，可白子仍是如實答道

「一，可曾有二五。」語畢，是又咬了口手裡零嘴，看來好不滿意。

烏穆希「喔？」了一聲：「曾有二十五？為什麼曾經有？」

偏著頭、長長的透髮側向一邊，嚥下口中糖物。這並非什麼無法回答的事情，但這真能說的清嗎？他不知道。「那時候沒有身子，」舉起雙手、白子轉個圈，說著當時的它並無形有軀骨。「而且也死了。」不管是它，還是造就當時記憶者——人類啊，還真是喜歡戰爭。

並沒有說出自個兒得以延續生息不過是被贈予的事，這無是男子問題的答案，惟是記著，那樣便好。

少年的回答讓烏穆希挑起眉。顯然對方也經歷不少事，不過他沒有要深究的意思；無論一歲或二十六歲，都是個年輕的孩子，目前知道這個便足矣。

「那我就叫你日月了。我的話，你隨便稱呼吧。」烏穆希彎下腰，黑瞳因笑意而瞇起，「日月，仙山還熟嗎？要不要哥哥我帶你去轉轉？」

仙山景色於腦子裡轉了圈，說是明白，也僅是皮毛。點點頭，「嗯！」一聲輕快。若沒有遇上人，白子也惟打算獨自一人、坐上一天——觀樹掛、臨雪糝。可與人同遊，更是有趣。

聞少年應允，烏穆希笑道：「論仙山有什麼秘密景點，問我準沒錯。那就走吧！」

於是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的藥靈，在雪中邁開步伐。

「冬日乍看之下寂寥，然而仍有許多可探索的地方。」烏穆希放慢腳步讓少年跟上，偏頭思考，「我想想......首先，帶你摘橘子，怎麼樣？爬過樹嗎？」

雪白的花上，留下兩道四腳痕跡，興許又過一會，那人的痕跡將再次成為掩埋的對象。踏在雪上，是冷冰冰的軟實、難以動彈，雖好似更費勁了，卻得人新鮮。

為了讓行走更方便些，白子拎著衣擺、跟著對方。搖頭，出口「雖從未攀過，但看著就很有趣呢。」儘管不好行動，但他仍對男子口中的冬活感上許多興會。想起曾見貓兒靈活上下，不知自己能否一般。

烏穆希咧嘴一笑：「那好，今天就帶你爬橘子樹。以後你便能自行來摘了，還能和朋友炫耀一番。」

***
兩人行走了一陣，經過一排積滿雪的樹叢時，烏穆希示意結日月一同穿過枝葉，又向裡頭步行一會兒，拐了兩三個彎後，終於佇足。

「還好沒迷路。」烏穆希笑道：「好段時日沒來了，看來依舊沒被什麼人發現。」

結日月順著烏穆希的手指看去，只見頭頂樹梢間的橘子結實累累，燈籠般溫暖的顏色襯著白雪，顯得更加可口。

「以前覺得樹很高，現在看來也還好嘛，你坐我肩上就能摘到了。」烏穆希繞著樹打量一圈，朝結日月挑眉，「如何？要我背你，還是你自己爬爬看？」

仰頭望那樹梢柑色，三五成群，似街上孩兒手中的柑仔糖那樣，色彩紛紛且又惹人注目。仔細一看，柑橘又似紅火，於雪白一片當中燦燦。

「我想爬爬看！」握緊手心，他說。若是在嘗試前就先借用別人的力量，那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辦到了。

「不錯，就是這個精神！」

烏穆希笑道，來到樹幹旁抬高一邊手腳，做出攀爬的動作。

「爬樹只要掌握幾個技巧，大體就不會有問題。其一，手找好可抓之處，腳再抬起，確定踩穩了再往上。其二，坐在樹枝上時不要離樹幹太遠，以免承受不住重量。其三，碰到凹洞處要小心，裡頭可能有鳥窩，鳥若跑出來，你容易失去平衡。」

見結日月神情手攢緊衣服，認真聆聽著，烏穆希咧嘴一笑，彎腰摸一下少年的頭。
「別擔心，我會在下面接你。爬就對了。」

細細聽進男子的指導，白子點點頭，攀上樹身——先是抓好、後是抬腳。白小小的手因不慣攀爬，而有些細微的顫抖——緩地，他慢慢朝樹梢花果處去。

可白子還未至樹身一半，那初生的手便與樹軀分別，看來是要向樹下摔去——

這時，一雙冰涼的大手穩穩托住結日月下滑的身軀。
「沒事，慢慢來。」烏穆希道：「如果沒力了，休息下再繼續。」

沒在男子手中休憩多久，鼓著臉頰、白子屏氣，不過一會又將全身力氣專注於眼前樹上－－也沒所謂慢慢，他拚命地攀啊攀的，直至終於身處樹梢分支旁－－一屁股坐上枝頭。

「成功了！」舉起雙手，望樹底下看。白子露著直爽的笑。

「不錯嘛小子！」烏穆希伸出手，掌心正好來到結日月的腿側。

結日月表情茫然的看著遞過來的手。

「擊掌。沒試過嗎？」見對方搖頭，烏穆希笑道：「用你的掌心拍向我的。」

於是結日月伸出手，「啪」一聲，和烏穆希的手輕輕相擊。

烏穆希收回手，勾起唇：「這是促進同伴情誼的動作。共同完成任務或是展現默契時，都可以擊掌。好了，現在來摘橘子吧！直接往下丟就行了。」

啪一聲響，說盡人間默契。白子滿面春風，於冬季寂靜當中好似初生嫩芽。

「嗯！」將黃澄澄的樹邊果個個摘下，樹邊果子好似星星，摘也摘無完。一顆一顆，白子將那些地上星子摘落於樹底。

摘得差不多了，結日月便動身要爬下樹，在烏穆希的指導跟看護下，平安的著地。兩人身上皆未戴任何可裝物品的工具，於是只能盡力把橘子塞在口袋和包在懷中，帶幾顆是幾顆。

「如何，爬樹好玩吧！以後你便能挑戰更高的樹了。」雙手捧滿戰利品，烏穆希笑著朝結日月眨下眼。「爬樹一年四季都能爬，不過日月啊，你知道有什麼是冬天才能做的嗎？」

對上結日月疑惑的目光，烏穆希神秘的一笑。
「那當然是，滑 雪。」

***
「滑雪用的樹皮最好選粗一點的樹幹，表皮些微粗糙且微彎，厚度起碼一個指節厚。」烏穆希用刀砍下樹皮，滔滔不絕的道：「這是哥哥我經過無數次失敗後得出的黃金原則。好了！」

烏穆希單手拖著一大一小兩塊樹皮，兩人步行一陣子後，來到山坡上的至高點。

烏穆希向下眺望，道：「嗯......這個坡挺陡。會比較刺激，你沒問題嗎？」

拖著粗樹木皮，任其在雪地上劃出長長痕跡。白子細心聽著眼前男子的經驗談，彷彿活生生的書冊走在眼前那般，將知識具現於人身裡頭；跟在對方旁邊，就連他也感覺自己散發著光芒。

望下坡道，興許是因為初生之犢無有畏心，「沒問題！」白子點點頭，自信道。

烏穆希讚賞的點頭：「有膽量。第一次滑就用趴的吧，橘子擺在臂彎裡，用披風裹一下便行。」

待結日月擺好姿勢，烏穆希在一旁坐上大一點的樹皮，舉起手，朝少年眨眼。

「準備好了嗎？好，那麼——三、二、一，走！」

手一落，陣風刮過，樹皮便順著斜坡，衝刺而下！

身子與大地相近，風而吹過，帶上天的凜冽。雪被人兒的重量翻起，些許小小的冰晶隨之揚升，打在臉上，是從未與雨相近的他從未體驗。

從高處溜下、無用使力，任憑天地牽引、滑啊滑的，眼看卻要撞上正於睡夢中的木身。不知如何面對這般狀況——猛然，一股大風襲來，策動橇上人兒避別冬樹，可沒料白子仍往側邊跌去——一身子栽進雪白中，懷裡的橘茫亦散落一地。

「......哎呀。」

烏穆希手還舉著，眼見結日月要撞上樹，千鈞一髮之際的大手一揮，送出一陣風，將人吹離軌道，卻仍無法阻止對方翻車。

他把懷中橘子丟到樹皮上，來到少年身旁，拔蘿蔔似的把嬌小的身軀從雪地中提起，再穩穩的放回地面。

「還好嗎？」拍掉少年身上的雪，烏穆希問。

軟雪沒讓人得傷，不似嚴寒名稱。白子仰首，「好好玩！」大聲答道。透髮之間，還參雜著些月白雪塊。

孩子氣一般，
「雪軟軟的！」
一點都不在意自個兒翻覆，只管新鮮。

「穆希知道的事情都好有趣！」從那出口語氣中，甚是讓人覺得出語者是手舞足蹈。

「嘿，好玩的事，問我準沒錯。」烏穆希自豪的拍拍胸脯，然後道：「你也不錯，膽子大。還想再玩一次嗎？」

笑出聲來，白子彎下腰、撿起腳邊落橘，「現在想要先吃橘子！」吃完，還可以做好多好多事！

烏穆希道：「好，休息下吃個橘子，再滑一輪後就去別館用早膳，如何？」

見少年點頭，他將兩塊樹皮拉到腳邊，示意對方坐上去，自己也坐下並拾起一顆橘子剝開。

「......甜！」一入口，甘甜滋味在舌尖化開，雖然水分因凍雪而流失些，仍是一顆上好的橘子。

烏穆希又剝了片下來，湊到結日月嘴邊，「小朋友，吃吃看。」

見男子直將一瓣橘身湊近，白子無有多想。啊一口——便將那澄星吞入口中。「好吃！」跟糖葫蘆一樣，都是好吃的食物！

於白茫一片中，賞雪、遊冬——遠去了冬的枯寂。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襯遍地銀霜，望山舞銀蛇，在朗朗笑聲中，渡過那冬日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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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謝謝穆希中！！！！！！！！！！！！跟哥哥玩耍好開心>/////<
有種從冬天玩到春天的感覺，很賺……！！！（？？？）

能帶可愛小後輩玩遍山林實在太快樂啦！！日月滿載而歸 可以把橘子分給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