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總不能一直霸佔著黑的狗,也未有打算把曾經屬於他倆的房子繼續歸在他的名下。
那天早上回到台北,他先是回那房子一趟,重新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私人物品。這個家到處都是他在此生活過的痕跡,處處都有屬於他倆的回憶,越是待著就越令他難受。最後他匆匆離開,實際上帶走的東西並不多。
他隨便找個咖啡廳待到過了安南的下班時間,才打給對方說要接回狗。他這回把狗兒們托給安南照顧,那傢伙應該不會找去安南那裡──不,葉丹霖你在想什麼,他怎能下意識的認為黑會找自己。太自以為是了吧。
他到了安南家,門還未打開,就已經聽到大笨狗在那頭興奮的吠叫,果然一開門,幾天不見的毛孩們就直直朝他撲了過來。他一邊摸著米克斯,一邊躲避要舔自己的狼犬,直到這時才想到另一個問題。
Terra畢竟屬於黑,他不能把兩隻狗都帶走。黑狗怕他還不夠糾結似的,鑽到他懷裡纏人又委屈地嗷嗷叫,他要是只帶著Roy走了,小傢伙肯定會憂鬱的……
安南在一旁撸著腿上的大寶,問他們怎麼提前回來了,他只是含糊其詞的說那裡已經沒他的事了,他是自己回來的。
「安南,我可能……只能帶Roy走。」
「你們吵架啦?」
「不,沒吵架。」
「哦,就是分了。」
他的小學弟想也不想,朝他顏面投出一記直球。看他一臉錯愕的樣子,安南只是聳了聳肩,看上去並不像在開他玩笑。
真有這麼明顯嗎……?
直接被人戳穿,他反倒鬆了一口氣。轉念一想,乾脆厚臉皮的詢問對方能否讓他留宿幾晚。他實在捨不得就這麼丟下Terra,想著至少要照顧到黑回來為止。
他請安南不要告訴任何人他的去向,若黑問起,就說他帶上狼犬就走了。
失去原本的歸處,他迷茫的度過了好幾天。白天幫忙照顧安南家這群貓大王,晚上偶爾下個廚算做住宿費。
早晨再也不用為誰泡咖啡,沒人會限制他喝酒,也能任意晚歸。他不必把心繫在某人身上,時時刻刻想念著,擔心著,不用為了讓誰快樂而努力。
──他徹底自由了。
在咖啡店上班的安南,成了他最好的眼線。他從那人口中得知黑出現在店裡,跟所有人打聽他的去向。當然也向他問起狗的事情。安南把與黑的對話如實轉述,他想了想,總覺得不太對。
「就這樣?他沒說要把Terra接走嗎?」
安南搖了搖頭,表示那男人也沒說要把狗託付給他照顧。他摸著腿上的貓,若有所思。黑的反應就好像……好像知道他一定放不下小傢伙一樣。
行為被那人摸透,讓他有些不是滋味。他應該打開訊息看看黑是不是有要求他把狗還回去,但他猶豫再三,還是沒能點開日益累積的未讀訊息。
不再去Irish之後,他總得另尋工作養活自己和狗們。他透過朋友的介紹聯絡到一間願意聘用他的咖啡廳,等到找好下一個落腳處,穩定下來之後,隨時能去上班。
「到時候,你就跟我走吧。」他摸著趴在腿上的黑狗,不知牠是否也和他在想著同一個人。Terra每天都會在門邊趴一段時間,就像在等著不會出現的主人。
從一段穩定的關係中解放後,無拘無束的日子沒有令他感到快樂,他始終無法把黑的身影從腦袋裡趕出去。
他需要和誰對話,需要一點酒精,一些可以讓他暫且忘卻那人的刺激。
11月的第二個週末,他獨自出現在Papillon。
他如果只是想放縱一下,大可去沒人認識他的夜店酒吧盡情狂歡。但他並不打算單純的喝酒買醉讓自己變得更可悲,他只是想找些熟識的面孔說說話。畢竟,他是個耐不了寂寞的人,儘管有狗兒們陪伴,還有安南和他的那群貓,他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當然他沒有忘記那小子在咖啡店上班。安南說店裡的人都以為他倆只是小吵一架,而他鬧彆扭搞失蹤,並未知道倆人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Gino一週也就去店裡半天,得到的訊息應該也不會相差太遠。
今晚沒有Munch,店內的熱度卻不減半分。不知不覺他竟也已經看慣了一群人穿著各式皮革服與膠衣盡情享樂的畫面。
「Dan!你這傢伙,總算想到要來啦?我正想找你算帳呢。」
他無意識的摸著食指上的指環,被猛然拍在肩上的力道嚇了一跳。小祐大剌剌地勾著他的肩,打量了他一眼,抱怨他怎麼沒把衣服穿好再來。拜託,當時的他不可能有心思帶走皮革衣吧。
男人領著他來到吧檯,他驚訝地發現小祐終於想到這家店好該聘請一位正式的Bartender。那調酒師身材結實精壯,面無表情地朝他們頷首,說是保鑣也不為過。
酒保收到老闆的指令給他調了杯低酒精的氣泡飲,才剛坐下,小祐就忍不住抱怨他亂給Gino出主意的事情。
「我只是建議他可以準備一點驚喜給你,誰知道他做了什麼。」
他聳聳肩,把責任撇清。小祐一臉不信,開始說起Gino都幹了些什麼好事。他這才知道那小子把自己穿成了木乃伊,是有沒有這麼傻呀?不但如此,還戴上了CB,也沒忘後面的潤滑──喔,這點倒真是他提議的。最後皮繩衣被弄得一蹋糊塗,害他還得親手剪壞心愛的作品。
他聽著小祐又氣又拿那男孩沒轍的樣子,久違地笑出聲。小祐平時就對那小子的種種行徑頗有微詞,一有人聽他訴說便停不下來,也沒發現他已經向酒保連點了好幾杯酒精濃度不低的調酒──是沒發現,還是故意視若無睹?畢竟這男人從見到他那一刻起,就始終沒有提起那個理應陪在他身邊的男人,像是有自覺地替他迴避這個話題。是已經從他的小奴隸那裡聽說什麼了?
「Dan!我的天啊,你真的來了……你知道嗎?Mr Black早上才來店裡,他在找你!芊芊告訴我,你最近一直沒有去店裡──」
說人人到。穿著簍空皮革服與貼身褲的大男孩迅速穿過人群,直撲他面前,劈頭就提起那男人。一旁的主子扶著額嘆了口氣,恨不得隨便拿什麼東西塞住這傻瓜的嘴。
「哈哈……Gino,別掃興嘛。我是想見你們才來的喔。」他笑了笑,不以為意的捧起男孩的下巴,滿嘴酒氣:「Gino,你喜歡我嗎?」
大男孩睜著亮晶晶的雙眼,一個勁兒地點頭,乖巧得不得了。真可愛。
「好孩子,給你點獎勵。」
他摸摸男孩的腦袋,接著竟是捧著Gino的臉,迎面親了上去。Gino頓時一僵,輕易地讓他撬開齒貝往深處探索。男孩把手放到他身上,卻沒有一絲推開他的力道。
他親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對方,捏了捏腦袋當機的男孩滿臉通紅的臉。
同樣石化的還有這小子的主人。小祐瞪圓了眼,飽受驚嚇,嘴裡喃喃念著「Fuck!Mr Black一定會殺了我……」,一邊把他的酒收了回去,比起奴隸在他面前被輕薄,更擔憂自己讓他喝到醉成這副樣子所帶來的後果。
要是在平常,就算知道兩人都不會生氣,他也絕不會對這對關係正微妙的主奴惡作劇。但酒精讓他的腦袋暈呼呼,總想碰點什麼溫暖的東西。
反正他現在已經是單身了,做什麼都可以,想找誰玩都可以。
老實說吧,他已經在圈裡待了好一段時間,對情侶或主奴間離離合合的的事早是見怪不怪。就算是King那種一對多的混亂關係,他認為只要雙方願意,也沒什麼問題。Mr Black和Dan之間發生的事,事實上他是從King那邊得知的。早些日子國王陛下在愉虐論壇上談起一種最近在美國黑市比較盛行的禁藥,說效果特別好,還已經親身測試,即使最木訥的男人,用了這藥之後都會忍不住犯錯。這已經不是King第一次因為個人的喜惡而拆散他看不順眼的情侶。只是沒想到這回栽在他手上的居然是Mr Black和Dan。
撇開調教的功架,他對那男人的個性本質還真不敢恭維。幸好那男人對Gino這傻小子全無興趣——他不喜歡太容易攻略的獵物。
相比之下,Dan對King來說應該是一道特別美味的佳餚吧。
後來,Mr Black有聯絡過他,說是若Dan過來玩,就請他向Dan傳個訊息,希望Dan回家云云。
可是他完全沒打算傳達。一個字都不傳。
他才不要做這種溫溫吞吞的爛好人呢,Dan若想回去就自然會回去。現在的話,看來這人就不大想回家。
「我說⋯⋯你要喝醉也不是不行,但就你那點酒量,還是慢慢喝比較好,免得你喝到吐了,最後還不是要給我添麻煩⋯⋯」
他這麼說著,卻是向酒保要了一杯暖的蜂蜜水,放到Dan跟前。
Gino似乎也注意到Dan的狀況不佳,便坐到Dan身旁,嚴然像個護衛。不讓其他不懷好意的人靠近的同時,也提防著Dan又突然來「突襲」他。
他帶著迷濛的笑意,倒也聽話的放慢速度,喝了小半杯蜂蜜水。他其實也有自覺已經差不多到了某個界線,不能再喝下去了。
他大方接受大男孩的體貼,傾身靠向對方。Gino分享了些最近的事,說他已經直接向公司那些對他表示好感的女孩們表明自己有個一心一意的男性對象,結果那群女人意外地很快就接受了事實,還把他當成了好姊妹;還有最近拜天氣轉涼所賜,即使穿著高領的套衫好遮住主人弄出來的痕跡,也比較不會引人注目了。
那小子開口閉口都是和小祐有關的事,那麼直率單純,讓他不禁有那麼一絲羨慕。
過了一會兒,有個熟客過來邀請Gino,說要試試向小祐訂製的新鞭子。那男孩當然經不起這樣的誘惑,眼睛一亮分明想去的的很,卻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他嗤了一聲,往那小子屁股搧了一掌:「還不快去,楞著幹什麼。」
Gino一走,他便拿出手機。趁著醉意,他終於有勇氣點開自他離開至今,累積超過百封的訊息。他一字一行看過去,幾乎全是讓他回去的話。那傢伙是覺得只要在那被動地待著,他冷靜之後就會乖乖回去?
『再久都會等』?
──開什麼玩笑。
自從請來了新酒保,他比之前閒多了。他不但有空遠遠看著Gino與客人的互動,還能看到Dan刷手機時那瞬息幻變的表情——Dan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精彩吧,應該說是因為酒精解放了理智嗎?Dan平時雖然時常開懷地笑,但同時也挺懂得收藏自己的情感。像現在這麼毫無防備——更重要的,是那穿黑西裝的男人不在身旁的時候——可不多呢。
「我好像從來沒試過像這樣和你聊天。你知道,你喝醉的時候,通常身旁還有個大驚小怪的傢伙。」
他喝了一口自己跟前那杯清酒,像個壞朋友般湊近過去低聲說:「小孩子都去玩了,現在是時候可以稍微說一下你真正的來意了吧?是想揮一下我造的新鞭子呢,還是要試穿皮衣或者束具?還是⋯⋯」
他又湊近了一點,裝著透明清酒的玻璃酒杯有意無意碰到Dan的手掌邊沿,目光順勢落到修長食指上戴著的銀圈。
「只是想喝點酒,找人說說話,不行嗎?」
這話他自己都不信。一個恢復單身,且有近兩個月沒有解決生理需求的男人。來到能喝酒的地方說沒有半點目的,是騙誰呢。
「這麼說也許有點自大,不過我本來想過,那傢伙會要你幫忙勸我。」
他順著男人的視線看向指上的環。小祐的態度擺明了已經知道他和黑現在是什麼狀態,可這男人不但沒替黑說話,還慫恿他放縱下去。
仔細想想也不太意外,祐之前就多次說過他被人過度保護,如今他沒了束縛,更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其實他有好幾次都想把這戒指給扔了,特別是想到黑不知戴著它碰過多少人,撒了多少謊之後,更是讓他感到一陣噁心。
但也因為如此,這銀戒就像犯罪證據,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那個男人是如何傷害自己。每當看著手上的銀圈,都能再次燃起他的怒火。
這種行為老實說還挺自虐的,但他不能不這麼做。因為即使是現在,他看著那人傳來的一句「我想你」,心裡還是會不受控的產生動搖。
他不願讓時間帶走憤怒,卻也更難以甩開那人的影子。根本是惡性循環。
「找個順眼的人陪我打發時間,沒想像中容易呢。」
他道出此行的目的之一,目光投向舞池與舞台周圍的人們轉了一圈,隨即興趣缺缺地收回。
他把蜂蜜水喝光,也揚起笑容靠近小祐,嘴裡除了酒的味道,還有一絲甜膩:「現在,我有一整晚的時間可以讓你慢慢展示最近的作品。你願意奉陪嗎?我親愛的藝術家。」
他沒忍住嗤了一聲:「自大的是另有其人吧。難道靠別人幫忙說幾句話就能輕鬆挽回局面?」他這話多少透露了Mr Black曾經來找過他,但他不賣這個帳。老實說,到底有多少人不賣Mr Black的帳還不好說,畢竟那傢伙一向態度囂張、很難相處,那些不願幫忙的人,搞不好像King這樣想坐著看戲的人佔了一半,至於另一半,或許老早等著Dan恢服單身了吧。
「看來我算順眼?那真是太榮幸了。剛好我也有不少新的作品,可以讓你打發一整晚。」他回了個意味不明的笑,拿出了皮革蝴蝶的鑰匙,帶Dan進入他的工作室。
房間裡充滿著皮革的氣味,他正在為新一系列的作品做試作品。桌上放著多種野獸的模型、動物的特寫圖片、還有幾件做了一半的皮革服和面具。他拿起一隻能蓋住半張臉的黑色皮革烏鴉面具,一邊戴到臉上一邊說:「之前在紐約展出過由飛鳥主題的設計,覺得挺有趣的,接下來就打算繼續延伸,做野獸主題的服裝了。愉虐場上就是獵食與被獵食的關係⋯⋯這不是挺有意思嗎?」
他就這麼戴著那烏鴉面具,翻出一件連帶尾巴的緊身衣,拿到Dan身上比了比。皮革衣由間距相約的黑色皮條組成,穿到身上後就像斑馬的條紋。
「不是說要陪我嗎?穿著衣服可沒法試穿皮革服吧。」
丟著Gino不管沒關係嗎?疑問才剛閃過腦袋,隨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這可是祐的地盤,讓奴隸自己去玩一會也沒什麼。那小子應該不至於吃他的醋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扇門,隨即開始解開襯衫釦子。自從開始擔任模特兒,他已經多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寬衣解帶,如今根本沒什麼好害臊的。
遮住半張臉的男人表情比平時更難以捉摸,他在面具後那雙眼的注視之下把身下最後一塊布料也脫下。想要接過那件衣服,小祐卻不給,說是這件皮具他一個人可沒辦法穿。
「獵食與被獵食啊……毫無疑問你是屬於前者,對吧?」
他把身體交給小祐,讓那雙長年工作而有些粗糙的手撫過赤裸的身驅。在小祐的調整下,每一根皮帶都服貼著他的身驅,鬆緊一致。給人適當的壓迫,又不至於叫人完全喘不過氣。穿好後他自然而然地挺身站直,讓身體呈現最好看的線條。
「這麼一來,是代表我成了被捕食的一方了?」他晃著尾巴在等身鏡前轉過半個身子端詳這套衣服,不禁想著脫下之後會在身上留下什麼樣的紋路:「嗯……感覺還少了一雙靴子。」
他過去穿過很多次這男人親手做的皮革服,這還是第一次,他的觀眾只有小祐一人。
「被獵食的一方不等於就是弱勢。就以斑馬為例子吧,斑馬可是很高傲的生物,不像馬,斑馬才不讓人騎呢⋯⋯呵,這些都是看資料才知道的。很多時候,誰獵食誰,還說不定吧。」
斑馬的紋路像牢籠般將那人的身軀重重圍困,皮繩之間框住的那寸肌膚顯得特別誘人。他一邊說著,雙手沒離開過Dan的身體,手指探入皮繩與肌膚之間的空隙,調整鬆緊度。他感覺到手掌下的身軀慢慢變熱。
「靴子⋯⋯對,要那種穿起來必須掂起腳的厚底高跟鞋,走路時會像蹄子般發出咯咯聲的⋯⋯你能想像到嗎?」
這時,他站在Dan後方,雙手按在對方肩膀上。透過面具的開孔,他可以盡情從等身鏡裡觀看Dan的表情。
酒氣仍殘留在那人兩頰上,紅暈未退,兩手隨意擺在身旁,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放蕩的氣息。只是——
那雙碧綠色的眸子,還是太乾淨、太澄澈,根本藏不下愛慾。
要是他從未見過Dan在那男人面前真正動情時的模樣,他或許錯以為Dan這是打了綠燈,還會大著膽子嘗試進一步動作,但是現在,當他知道了分別有多大,實在難免意興闌珊。
哎呀,Dan,你這也算是看得我順眼嗎?口不對心,真是太傷人了吧。
他一把脫下了面具,繞著Dan走了一圈,仔細看了看皮衣的各個關節,最後還伸手拉了拉那根尾巴,害Dan整個人往後一傾,稍微嚇了一跳。
「挺合身的,腰身這部分的線條特別好看是吧?做非洲風格的小辮子編髮應該更有特色。但是,不適合!這套皮衣不適合你!!」他毫無留戀地快速把調整多時的皮衣重新脫下,又找了另一件過來。這一次是獅子造型的半成品,他一邊把那圈金色的鬃毛圍到Dan脖子上,一邊搖頭又搖頭:「啊啊,這也不對。你的話,到底是什麼野獸呢?美洲豹?蹬羚?水瀨?不,要更聰明一些,還要有那麼一點壞壞的⋯⋯笑什麼,你好歹給點意見啊,我在構思你的新衣服!不要拒絕我的邀請,反正你現在應該閒得很吧。」
沒了那個西裝男從中作梗,他邀請Dan當模特可謂是簡單得多。現在,他與這個幾乎全裸的男人在房間裡獨處,房間裡的氣氛卻已絲毫沒有半點曖昧了。
那人把他的頭髮往後撥,拿了個類似狼嘴造型的覆面在他臉上比劃,似乎不太滿意,隨手放到一邊,又拿起另一件附犄角的眼罩讓他試戴。
他安分地任那男人擺弄,收起了爪牙,毫無攻擊性,實在沒有一點野獸該有的侵略性,也難怪小祐會苦惱。
──要是那個男人在場的話,也許可以馬上給出答案吧。
「不是我要潑你冷水……但小祐啊,我現在已經沒必要增添新衣服了吧?還是說,你最近又有什麼演出需要模特兒了?」
不是不知道這男人做的皮革服有多少價值,應該說正因為如此,他覺得自己不能再收下小祐所做的任何東西了。
踏足圈內多年,即便他起初並不對皮革本身特別感興趣,現在也深深為小祐的手藝而著迷,也懂得欣賞穿著皮革裝束盡情釋放魅力的自己。
當下是挺愉快的沒錯,只不過樂意試穿和渴望擁有一套是兩回事。
如今已經沒有了讓他穿上皮革服,或是拿起鞭子的舞台。少了幾分期待,幾分熱情。他的心情很平淡,的確僅僅只是在「打發時間」。抱持著這樣半吊子的心態收下衣服的話,他會非常過意不去。
酒精帶來的亢奮情緒如潮水慢慢退去,他漸漸開始覺得有點睏。他以為自己在尋求更貼近本能的歡愉,整晚下來卻提不起半點興致。他什麼時候成了放縱不了的人了?
外頭的Gino終於發現消失的主子和自己待在這裡,一進來圍繞著他又是對小祐作品的一陣讚揚,他慢條斯理的解下那些皮帶扣環,拾起自己的衣物。
「我該回去了。」
醉意未退,一雙翠眸透著茫然。安南的家終究不屬於他。明早起來,就去那幾間符合條件的租屋處看看吧,不能再拖了。
拒絕了?他被拒絕了?!
不,應該是說——他的皮革服被拒絕了?!
他從沒試過說要給別人做皮革服(免費!)時,會被Dan這種興致缺缺的態度拒絕!不只如此,還自己動手把皮衣脫了——嗚啊,絕大的侮辱!
但不管是狼嘴覆面還是棱角眼罩的手工和品質都一如既往,要不是他的作品出了問題,就肯定是Dan的問題。
難道Dan對皮革的熱情,只侷限於在Mr Black面前嗎?
想到那個在舞台上能自由自在即興演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魅力的Dan,或許就因為Mr Black這蠢貨而永遠不再出現,他實在又氣又怨。
Mr Black!把我的繆斯還給我!!
「Dan,假如能讓你再次回復生氣,我會很樂意專門為了你舉辦一個演出。問題是——唉,你知道問題所在。就連Gino都不會喜歡現在這樣的你呀。」
那小子皺起眉,很不給面子地給了他一個不認同的眼神:「我覺得Dan很好!即使失戀了也是很好的!吻技特別好!這方面來說即使是小祐也——呃⋯⋯」
他朝那小子舉起了一根手指,那小子好像還想討價還價,他將手指添加到兩根,Gino馬上安靜了。
一根手指代表一週的口枷。如此類推。那小子最好快些學懂哪些話能說、哪些不行。
「我不知你要『回去』哪裡。但記住這裡有個房間永遠能預留給你使用的。你愛在裡面做什麼都可以,喜歡的話,隨時來玩。」
這時Dan已經穿回自己的衣服,因為Gino的胡話,他現在已經很難不去把注意力放到那人那雙嘴唇上,只好假裝在梳理手裡的獅子鬃毛。
「12月確實是有個小活動啦⋯⋯就是為了給這個野獸系列取得更多靈感,我要舉辦一個野獸版本的Masquerade,每一個參加者都要裝扮和戴面具進場,保持一點小神秘感,場地和燈光都會佈置一下,一定會很好玩。你⋯⋯會過來的吧?」
「我……」
野獸版的化妝舞會,聽上去就很有意思。照理講他應該聽到的當下就開始期待那天的到來,根本不存在參不參加的問題,但現在,他竟然猶豫了。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動大概讓祐大受打擊,不禁感到抱歉。小祐怕他再度拒絕似的小心翼翼提問,一旁不敢再多說話的Gino也睜著那雙大眼無聲附和。
這對主奴也好,安南也好,還有鳳姐和她老公,所有人都很體貼,不曾對他和那人的事情插嘴過一句話。對於這些溫柔的人們,他還能拿什麼回報?
「……小祐,你可對我真好。」他輕輕一笑,彎身在男人頰上親了一口:「會的。我當然會來。時間定下了再跟我說吧。」
離開Papillon,坐上計程車前往安南家的路上,他才想起自己還沒回覆那些訊息。
拿出手機,二度掃過那些訊息,越看越心煩。最終他只是退出介面,往後貼著椅背,閉上了眼,決定在到達目的地前假寐一會。
車子在夜中繼續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