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季凜鳶|玄慈|鍾子寧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開企前的紙屑】
消音推獎
Responses disabled for others than plurk poster
latest #10
他的後背有大片傷疤,似是被尖銳刀刃所傷。北夏人向來膚白,新生的肉帶著血色,百足蟲一般在越顯寬闊的肩背上蠕動,煞是駭人。

但玄慈早就忘了那傷的來歷,剃度以前的事他能記得的少之又少。決心入寺的那天,住持讓他寫下自己的俗名投入火中,興許是那些過去也隨著燒得一乾二盡罷。
立即下載
歲十又五他皈依佛門,隔年送摯友南渡。少年像是記得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荷蓋擎雨,最早落下的記憶浮出表面、浮出邊緣,然後滴落無邊泥潭。
他只能記起很少很少的片段,幾度在無邊的夢魘裡掙扎、困在了毫無來由的痛楚之中,玄慈一雙清俊的雙摺眼兒與長睫毛顫抖得如同初生羊犢,眼神倉皇,撞碎一地的深夜。

「這裡,」他倆從前經常一同打水洗浴,鍾子寧曾撫過那道傷疤,「還疼嗎?」
那眼神與口氣的痛苦瞭然而刺眼,像白瓷盆底一粒未化的胭脂。玄慈那時還並不是玄慈,他彎下身汲起一捧溪水,澆在少年單薄的肩頭。

「我早忘了。」
「──你那時幾乎就要死了。」
是,他在亂世裡似是死過了一回。他從那時開始忘事、開始從最古的記憶一件一件拋去投入焰火之中,心無一物、不惹塵埃。

「能活著就很好了。」
玄慈還學不會講經,說話毫不矯飾。他放開行囊,望著那人纖細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北夏還顯得蕭瑟的春裡,一直到看不見了為止。

「你能活著,就很好了。」

只因鍾子寧的安穩,是自己沒有忘記的唯一一件事情。
他的師父新收了徒弟,定安人,剛過十六。鍾憫那會已經自立門戶開了小醫館,自然沒見著同門師妹的面。
師父的信一向淡寡,不太談正事,反正師徒倆一直是不溫厚也不涼薄的關係,末了才提了一句那女孩姓季,是定安名門逃出來的丫鬟,聰慧秀麗、伶俐地像活了三世。
鍾憫知道師父在拐著彎說他愚鈍。
子寧是拜師時師父起的字,沒有典故,他未滿二十便開始用了。「不求顯達但求安寧」,女人一面教少年背藥經時一面點著他的額,接著兩人相視而笑,鍾憫兩眼下的血紅小痣硬是笑出了淒楚的味道來。
他一介戴罪之身,還能求什麼顯達。

讀史讀到有鴻鵠之志,北方有大雁鳥騰空。「阿憫,你很好的」,還不是玄慈的少年曾經這麼告訴他。你不懂的、你什麼都不了解……他先是被平凡的家門壓得矮了一頭,然後是庶子身份,父兄平白遭罪做了替死羔羊,他勉強逃出生天,自此只能跪伏在地,再也無法起身。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