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有人靠近他也沒有反應。那人先去探了對面的人的鼻息,然後傾身坐在羽原千希面前。
「聽著,羽原千希,這不是你的錯。」
那人低聲說,昨日聽來冰冷譏諷的嗓音,此刻卻溫柔許多。
「你只是想保護自己、想活下去。」
羽原千希視線上移,一片陰影落下,隔絕了其他。
聲音零碎地傳了進來,緩慢地,腦中浮現了什麼,本能反駁著。
他沒有殺意……
他只是想執行指令……
他根本不該……
「他……死了……嗎?」羽原千希開口,聲音低啞,看向深野隼的雙眼卻仍舊沒有焦距,似乎不知道自己開了口。
「他死了。」
深野隼冷靜地望著羽原千希的慌恐。「現在,站起來。如果你不想被人發現的話。」
隨後,深野隼轉身抱起屍體,血滲透制服、滴落地磚的聲響在寂靜中更為鮮明。他直接走向走廊另一端。
羽原千希看著深野隼的背影許久,才像是被牽引一般搖晃著起身跟上。
「我殺了人。」跨過了那條線,稱了那不知在哪看著一切的主使者的意。
是我的錯。羽原千希想著,都怪自己自以為是,卻又偏在關鍵時刻聽從本能。在這樣的環境裡,既不想越過線去又不願傷害自己,似乎比純粹的好人還要天真,他竟然直到現在才明白,那句盡力有多可笑。
「被發現……也無所謂了吧……反正不過是被攻擊或者被殺,活著出去也只是個殺人犯。」
深野隼安靜地聽羽原千希說完,他放緩了步伐,等羽原千希跟上,才繼續往前走。
他帶著羽原千希來到教學樓後的一棵樹下。教學樓的陰影與樹蔭斑駁的影子交融,沒有鳥鳴、沒有風,這片昏暗的角落彷彿吞噬了所有聲音。
原先平整的草地已被挖得凌亂,還有幾處壟起的土塊,兩個鏟子如墓碑似地立在樹下。
深野隼找了處平坦的地,放下屍體。他拿起樹下的鏟子,轉身面對羽原千希,現在他們手上同樣染了鮮血,純白的襯衫上血跡斑斑。
「這裡是……?」羽原千希看著深野隼手中的鏟子和那幾處隆起的地方,不難想像下面埋的是什麼。
「墳場?亂葬崗?隨你怎麼稱呼,我也是前幾天意外發現這裡的。」深野隼心想,連那兩個鏟子也是,如同無聲的默契,任來這裡的人取用。他拋了一個鏟子到羽原千希腳邊,鏟子落地滑至腳尖,揚起些許塵土。
「難道你寧可讓他毀了你?」
「你覺得殺兔子和殺人有什麼區別?」深野隼直視著羽原千希,「同樣是為了活下去而殺生,不是嗎?」
「再說,能活到今天的人,誰不是犧牲了他人活下來的?那些被肅清的人難道就是自願去死?」
「你還有一個選項,」深野隼拿起另一個鏟子,鏟起泥土,「掩埋這一切,繼續過你的生活。」
殺兔子和殺人有何區別?
無視被肅清的人和殺人又有何區別?
為獲取積分而傷人和為自保而傷人有何區別?
為了個別目的而殺人和為了活著而殺人又有何區別?
考察犯意、衡量動機,或許有所差別,可結果終究是一樣的。
羽原千希知道,他無法找到理由說服自己,那畫面那過程或許會伴隨著夜晚的夢境,在他人詢問時浮現,在提及任何相關字詞時反覆播放。
「掩埋一切嗎?掩埋不代表沒發生,我沒辦法當作沒發生過……」說著便露出自嘲的笑容,「也無法偽裝。」
「你總得想辦法活下去。」深野隼放下鏟子,走向羽原千希,語氣說不出是冷酷還是平淡,「要不然被埋在這的就是你了。」
剎時,他抽出刀抵著羽原千希的咽喉,「但如果你改變主意想『解脫』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看見刀子揮來,羽原千希本能的退後,又立刻停下腳步,他看著深野隼許久,終於像是敗下陣一般撇過頭,將視線轉向地上的土塊和擱在一旁的屍體。
他往旁邊移動,避開鋒利的刀尖,蹲下身拾起鏟子,自始至終不發一語。
深野隼收起刀,也拿起鏟子沉默地掘土。在挖出足夠大的坑洞後,他們合力將屍體放進去,鏟上一鏟又一鏟的泥土,傾倒在暴睜的雙眼、猙獰的臉部、蒼白的唇、染血的制服……直至完全覆蓋住,這校園一角似乎又回歸他們最初看到的模樣。
羽原千希頹然垂首,鏟子從他手中滑落。
他想將鏟子撿起放回原位,看了下四周又覺得沒有必要。
回到宿舍,深野隼走進並未改變太多的房間,不僅是他的書桌與衣櫥還保持原狀,同寢另外兩人的位置也是,甚至比事發前更加整齊。
「原來你還整理過?」深野隼先是從自己的書桌層架上拿出消毒水與藥品,然後走進浴室裡裝了一盆水與毛巾。他坐在床沿,直接拉住羽原千希的左手,用浸水的毛巾擦拭上面的血汙。
「啊……是啊,稍微……」順著對方的話尾回應,目光卻不自覺落在毛巾上斑駁的紅。
「在這世上,大家都是隱藏過往和本性,用笑容撒著謊、照著規矩,維持和平的生活。」
深野隼動作熟稔地在傷口上敷了一層軟膏。
「就算這平穩的『日常』建立在骸骨上,人們也會選擇性忽略。」
羽原千希麻木地任由深野隼擺弄,毛巾的柔軟貼上傷口傳來的搔癢和刺痛喚回再次游離的思緒。
看著深野隼將傷口擦拭乾淨後把毛巾擱置一旁,敷上藥膏、纏上繃帶,動作熟練流暢,直到深野隼將水盆和毛巾拿回浴室放好又走出來。
「大家……都隱藏著嗎?」視線望向了深野隼的右手,他想起兩人昨日的對話,又想起了剛才死去的朋友,想起了這所學校裡還活著的,熟識或僅只見過幾面的人,「拼了命的出去後遺忘一切、隱藏一切繼續生活?」
會有一個理由弭平一切,會有一個情境粉飾太平,然後輔導所有人回歸「日常」。
建立在骸骨上的「日常」——
「……那我呢?」自己有辦法回到那樣的日常嗎?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嗎?」深野隼凝視著羽原千希,「我也是,我可不想死在這。」
「出去嗎……」手撫上脖頸冰冷的項圈,死亡是那樣容易,但羽原千希明白,自己辦不到。
要當好人就澈底一點啊!
那聲咆嘯迴盪在耳邊久久不散,一遍又一遍,自己卻始終伸不出那隻手讓人劃上一刀。
「也是呢……」既然當不了好人,無法無私奉獻,無法放手交出生命,那就不顧一切活著出去吧。「既然不敢死,也只好先出去了。」
雖然已經趁了那幕後黑手的意跨過底線,至少到外面去之後的路還能自己決定。
是融入日常,或是其他……
羽原千希看向前方冷靜地說著這些話的深野隼,深吸一口氣,再全部呼出,連同一切雜亂難解的思緒一起。
「深野,謝啦!」
「不客氣。」深野隼頓了頓,「你能幫我嗎?我有一個計畫,應該能確保多數人存活下來。」
不想再像個人偶一樣任主謀擺布,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反抗也好。
「我本來就有想復仇的對象……我想『物盡其用』。我們可以犧牲少數讓多數存活。」
深野隼緩緩講述計畫,以及天沼老師的廣播、學校裡的『怪物』,如何利用、將看似不相關的一切串聯在一起——
即使說著如此駭人的事,他的神情依舊是絲毫不變的沉著。
「你願意幫我嗎?」
隨後深野隼停頓,好讓羽原千希有時間咀嚼他的話。他不確定羽原千希會不會拒絕,但在經歷過今天的事情,他有把握對方會同意。
「行吧,如果也能借我完成指令的話就更好了。」
仔細聽完深野隼描述的一切,羽原千希欣然接受,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畢竟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協助者,但卻有可能在其中獲得不小的好處,怎麼想也沒理由不同意。
對於不再在乎那些條規的自己而言。
「當然沒問題。」
深野隼勾起了笑,他朝羽原千希伸出手,就好似當初開學第一天踏入宿舍碰面那時。
「請多指教了,羽原。」
「請多指教啦。」羽原千希回握住深野隼伸出的手,久違地露出輕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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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拉個線
終於可以開始寫放飛自我的千希啦~~~~~~
然後恭喜隼成功拉攏小弟一枚! 也感謝深野中的交流(手動灑小花
謝謝千希中交流!!!謝謝和我牽了共犯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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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曬一下對話
對交流的時候一直忍不住想著如果是夏子來的話,對千希來說會更好QQ
嗚嗚嗚……可是一起壞掉的路線我好愛

(支離滅裂的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