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銷部/高逸節 Harry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劇情】
四碗豬肉片倉促下肚後,高逸節才緩下進食的速度,表情鬆懈地打了個飽嗝。

男人身穿隨時能躺上床的衣著--單薄的圓領T恤和運動棉褲,張腿癱坐沙發。
披在肩上的浴巾被揭起一角,用來擦拭踏出浴室後仍覆著水氣的臉頰。

仰頭任椅背吸走髮隙間的濕濡,高逸節靜靜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羞恥和羞愧齊併湧上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地對地跺腳。

跟剛認識的同事,做了。
latest #38
兩人一做就過了晚餐時間,高逸節現在吃的也只能算是過於豐盛的宵夜了。

然而方悉寧可什麼都沒吃,任人擦拭身體、蓋上被子也不見什麼轉醒的反應,高逸節於是逕自關上擾夢的燈,獨自一人跑去沖澡、再把食材重新加熱煮來吃。

他把剩下不少的份量都裝在盤子裡以保鮮膜封存,等鍋碗瓢盆整理妥當才拿去冰箱冷藏。

意識開始遭受睡意纏身,明天可還是需要按表操課、照常上班的日子。

高逸節回到臥室,怕吵醒躺在床鋪中央的方悉寧,取來備用的小毯子蓋住身體,頸靠床墊、腰枕床腳地坐在床邊操作手機設定鬧鐘。

時間特別選定凌晨五點,他想提前醒來喊方悉寧起來吃點東西。

徹底落入沉眠前,心裡頭所念想的,倒真有對人懷持『不無可能』的期望。
溫暖的被褥像是寂靜的湖水不起波瀾,方悉寧蜷窩於其中安靜沉穩的睡著,緊捂身軀的毛絨布料被男人抓在懷中,依循力道散出的皺褶漂亮的勾勒出人躺於床上的姿勢。緊閉的眸眼接著長睫,規律的吐息隨胸膛起伏顯現男人無法感知外界的深眠。
不知幾個鐘點過去,淡金色的眸含著水霧於黑暗室內緩慢張開,映入眼簾的被褥與格局有點熟悉,環境刺激卻未賦予男人在失去意識前的話語記憶,方悉寧甚至對回憶起兩人互動至此的根源有所困難,只覺腰肢痠軟、喉間的澀感令發聲時湧上絲絲苦感。礙於室內昏暗,些許模糊的視力於辨物上不太順遂,然而他仍舊發現高逸節坐於地面,並將手臂仿作枕頭、只披了一塊毯子伏在床沿歇息,照對方安穩的呼吸聲上推斷,高逸節已經維持這樣的睡眠一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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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一時慌張的男人手足無措,想將人安置回床,卻又深怕擾了其安睡──然而反客為主又不顧他人實在太不符合他的性子,故方悉寧以手指輕點了高逸節的手臂;若有醒是最好,如若沒有他也不打算多做打擾。
街燈由窗簾不及地的空隙經過窗片散暈於地,冬季的低溫讓足尖接觸地面時都能感受到滲入皮骨的寒意。

高逸節自體發熱的能力很好,屁股底下那片光滑的石英磚都能被他捂暖。
溫度既不是問題,硬度也不是問題--從前時常在學校熬夜趕進度,有時抵不住睡意,就連隨意拼湊成床的桌子他都能躺了就睡。

總體而言他睡得還算熟,手臂上彷彿錯覺的輕觸自然也在深沉的睡眠下被忽視。

然而煞風景的鬧鈴驟然響起,一陣鋪天蓋地的金屬搖滾樂從震動的手機以音量逐漸增強的方式重複撥放。
聽見鬧鈴,高逸節還一副似乎已聽慣、皺高眉頭厭煩不耐的模樣,閉著眼伸手朝錯誤的方向撈找吵鬧的源頭。

WTF is going on Sound Effect
鈴聲大作霎時間讓人難堪,方悉寧的思緒因此停滯了數秒。本想收回手將床沿的鬧鈴按停,來自高逸節漫無目的搜尋的五指卻抓握上了自己還懸在空中的手腕。

好暖。

對方身上的溫度透過肌膚相貼給予男人溫潤的感覺,相較方悉寧微涼的四肢,高逸節可說是擁有十分舒服的觸感,但現下並不是享受對方的好時機。面對突如其來的接觸他是應該出個聲,但看人似在夢裡纏綿又不忍心破壞其正享受的鏡花水月。故只得以空著的另一手解除鬧鈴的騷動,鵝黃眸子靜靜看著指腹緊貼,順道觀察高逸節是否有清醒的前兆。
挪動身子的同時腰際所拉扯的軟肋令人為之一震,連帶牽扯的是臀間因擴張撐開而有些不適的後庭口,「⋯⋯」更令他不適的是他必須保持這個姿勢,避免擾亂高逸節所留戀的翩然夢境。
行銷部/高逸節 Harry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沒找到熟悉的扁薄機身,手心卻摸得個軟中帶骨的存在。
高逸節想都沒想,睜開眼就抬頭往床面看去。

未進入逾時關閉的螢幕提供他少許辨識輪廓的亮度,得知手上握著的是一截印有瘀痕的手腕,順沿它的纖細男人望見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

入睡前的記憶霎時復甦--他是方悉寧,在自己家過了夜,現在是凌晨五點,要熱壽喜燒給他吃。

「啊、早……」道早的話脫口一半,想到自己睡醒的口氣並不是很好聞,高逸節把手收回,掩在嘴前。

藍光熄滅,室內又回歸無垠的烏暗;不過眼睛已漸漸熟悉置身的黑,稍微能捕捉到物體的顏色深淺。
他拾起地面摺齊堆疊的衣物,遞給上身光裸卻未遮掩的方悉寧。

「穿起來吧,小心著涼、」話說得心虛,那身衣服就是他親手剝下的。
「抱歉⋯⋯讓你在地上睡了一晚。」滿懷歉意緩緩道出自己所見的景象,頂著一頭亂髮的方悉寧略微尷尬的抽回手臂,緊抓擁著自己的被褥;以兩人的互動而言,僅是手部碰觸其實不應該以如此尷尬的氛圍呈現。外頭呼嘯冷冽,隔著門窗的風聲將先前的曖昧情慾都捲進喧囂之內,所有關於親密的昨日黃花更掩於兩人話語停滯的空白下。
這季節裡所帶來的聒噪背景音恰好彌補了寂靜的溝通斷層,方悉寧不由得於心默念高逸節名諱,彷彿所有恬靜與溫柔都揉合在這名目上的烏托邦裡。

⋯⋯安逸季節。
所謂烏托邦,就是他做夢才能得到的歸屬。
「我想⋯⋯洗個澡。」接過來自高逸節所遞上的整齊衣物,按照折線堆疊的樣子讓喉間湧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緒,端詳頃刻便轉移了視線,最後落在高逸節顴骨旁的蜷曲青絲。想著脫離兩人空間的方悉寧在沈默幾許後開口,冷空氣攀上離開被窩的裸足,近無血色的冰冷腳底貼上石英磚令他倒抽一口氣。與方才溫度截然不同,這樣不舒服的親密接觸讓男人加快腳步進入浴室內,好獲得熱水的滋養。
方悉寧進入浴室內靠上門,幾度埋入肺腑的深呼吸讓他在打開花灑前冷靜下來,纖長的羽睫眨動間即做了今日要請假的決定。
是為了摒除在這空間以外見到高逸節的機會,而這樣的避而不見他也無法說明是抱著什麼心情;先前過於煽動情慾的話語都能於對方耳際操弄,現今卻是連見面都覺無處容身——方悉寧打開花灑,水簾沾滿熱氣打在肩頭與髮絲,躁動的聲響代替男人心中說不出的焦慮與煩憂。

太丟臉了。
見方悉寧說著不流利的話,猶豫片刻便抽身離去,得逞撤逃--事情確實正往高逸節不意外的方向發展。

可想而知的尷尬。

水珠敲擊地磚的淅瀝轉強,他在空無一人的臥房自縛式地把頭埋入尚存餘溫的皺褶裡,嘆息聲全悶在床包。

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遭人拒絕,那是不符合期望的明證。
乏於堆砌自信的根性雖然依舊持續作祟,高逸節仍願意一試,畢竟他也無計拔除已對方悉寧產生的興趣。

盛滿肉湯的碗公卸了膜,油白的脂膏如雪片,在擺放間的震晃間浮沉。
以微波爐運作的白噪為底,外衣多著層深灰長衫禦寒的屋主手捧著浴巾走向浴室門前。

「你方便來拿浴巾嗎?」男聲貼著門朝內詢問,門板透出嘹亮的淋浴聲,訊息傳遞的順利與否不得而知。
淅瀝水花浸暖男人在房間所獲的體溫,肩頸間染上的微紅來自熱水與澆灌力道的交融,手邊所搓出的純白泡泡黏膩於肌膚表面,細細拂勻過的每一處都在熱水洗去後留下人原就偏淺的膚色。

逃的太倉皇了。

方悉寧開始意識到這樣的情緒實在太不正常,他是急於想要在男人面前表現鎮定,然而油然湧上的羞愧又重重出賣。各種心緒迴圈中的反覆讓他在水花淋漓下待了良久,最後雙手抱上對側的肩頭於熱水簾幕形成的環中低頭蹲下。腦中所有的愧疚和歉意他都試圖以言語向人訴說,但即便縮成了圈,也無助於血液帶動思緒前進。
因打溼而緊貼皮膚的棕紅持續落下水痕,由男人視野角落停於空中的髮絲滴出高頻又連續的串珠。讓方悉寧從沉默不語的思緒中脫離出來的是高逸節的詢問,不願讓人等的太久而站起身將銀色開關掩下,於走出淋浴間前深深吐出一次鼻息,希望這灌入肺腔的成分中能給予他好好面對的勇氣。
水珠仍流連於人身上的體溫,隨著腳步前進的動作順小腿滑在足跟,方悉寧打開隔絕客廳與衛浴的門板,透過縫隙探出了半邊臉。
高逸節站的極近,手邊捧著的浴巾看似擁有絕對的柔軟,然而方悉寧面對高逸節卻組織不出流水的句子,更無方才結束情慾纏綿的溫柔細語。「唔、謝謝……我想我今天不會去公司了。」話語間道出的陌生感遠比兩人之間所隔的門板濃厚許多,就算方悉寧知曉這樣的語調或許會傷害到高逸節,他仍舊接續說出未完的話:「我等等就會回家了,抱歉打擾了那麼久。」

似是故意在食物香味滲透衛浴間的時刻道出,這樣區隔彼此的劃分界線他熟悉不過,在每一段許有進展的關係裡都曾擁有這樣的轉折,後續通常也都會是人經歷過的樣子。
就像是預設好的結局一樣,靠奚落或冷言冷語把人推得遠遠的,最後都是可有可無的釋懷──本就是他自己一手造成,又有什麼安慰可以讓情緒解脫。
情感生涯有高低起伏,高逸節並不貧於見識甜蜜熱戀身後嚴峻的分離與疏遠。
此刻他深切感謝前任曾不吝予以殘酷,面對這樣不上不下的狀態,現在的他更有自信去處理妥善。

措辭的禮貌過度,越是激起他想偏離軌道的執念、動手去拆毀如同內定般的安排。

靜觀方悉寧的五官沒有笑意,來自眼球的注視依舊專心一致。
表現中完全沒有任何順應,罔顧方悉寧勸退的態度,他在下個動作扳開門縫,擠入在兩人使用下相對狹窄的盥洗空間。

排除冷空氣的入侵,現在他們可以好好說話。
「你……」單足跬步前挪,滿身水漬被浴巾吸收,高逸節一進入這水氣繚繞的空間,就先拿布蓋下他一身濕濘。

兩手交互在髮頂上施力搓揉,同時也是加諸不便移步的桎梏。

「被我短暫標記了,還想說走就走?」毫無情緒起伏也不具要脅,清淡的語調彷彿口說的僅為晨間一句無意的問候。
成片髮絲被梳開,接連眉心、鼻頭直至臉尖都依序抹過。

細心的擦拭豈止於親暱,男人根本是把方悉寧當成自己照料。
淡金色眸子在擦拭髮絲的動作被迫低垂,視野所及之處落在人鎖骨下的灰色長衫,身高相差不多的軀幹帶著暖熱氣息,隨對方語尾落下卻讓方悉寧感到刺進骨裡的涼意。

就像他做錯了什麼被斥責一般,語句中不夾雜情感的平靜正是讓男人感到寒意的緣由。右手抓上了左側臂緣,靜默下任由高逸節在這空間擺佈關於水痕流淌過的每一處,帶棕的髮略挾浴室裡的白光,折在濕漉表面成了兩人之間唯一互動的橋樑。方悉寧抿不出高逸節的思緒,更想不透的是含於挽留自己之下的真實意喻,「所以……」覆上對方活動中的五指將擦拭動作停下,揉進水珠的毛巾在四隻手停滯間落在方悉寧頸後及肩頭,剩餘的部分於男人身後隨霧氣繚繞。
抬眸與那平靜如水的墨色相交,深沉之間的對視他緩緩開口:「你要我在這等你下班嗎?」將問題重回人身上,面對高逸節這樣子的反應並不如方悉寧經驗中會得到的答覆,就如同先前所下的註解,不好打發。
許是自己一人成慣,所有能夠前進一步的機會都帶有太多的未知性,面對如此難以交付信任的未來他從不賭,只恐失去所浸泡出的淚水淹沒方悉寧對人所抱持的渴望。
而高逸節這個人、這個存在,越是溫柔的待他,所懷抱的期待就越會將方悉寧吃乾抹淨──他必須保有最後一絲事情壞到極致的底線,以免連現實與想像之間的落差都被吞噬。
自動奉上的手沒有不擦的道理,即使這個想法是他故意曲解明顯為制止的本意。

高逸節有點受不了如此緊繃的氣氛;剛才刻意說得專制,無非是想讓方悉寧卸除客氣的即興演技。

不過他是該知道,方悉寧給人第一印象就相當正經,無論說什麼混帳話感覺都有可能令他對人較真。

為消除可能種下的芥蒂,高逸節開始對著方悉寧擠眉弄眼,以萬般膩愛且做作的方式把手捧擦。
稍嫌神經質的搞笑也是宣洩緊張的理想管道,在清潔指甲縫、描勾掌絡的同時,高逸節個人的情緒是十分放鬆且愜意的。

暗色的嘴角噙著一抹調皮,他還是回以理所當然:「這樣是最好囉。」
本意是不想放他一個人,尤其處於需要請假休養的狀態。

「別想回去,先把胃吃飽了,在這裡待著吧?」捨不得放開曾緊密交扣的漂亮手指,男人臉厚地提起手勁按住掌中心,雙手依舊相連。
撈起手的親暱動作方悉寧並沒有制止,指節放鬆的在隔著毛巾的掌心中被翻弄,白淨的五指在擦拭結束後停留,相貼的體溫不由得讓男人有些想湊近。
不光是體溫,態度與氣質都十分吸引方悉寧,與對方的來往雖侷限於同事關係,但對於眼前人的瞭解甚少總是讓他懷疑自己行差踏錯──從答應晚餐邀約就是一錯、縱容標記的安撫是二錯;而三錯就在於他自己數次為高逸節破格的點頭。
「嗯……我如果留在這你還是要去上班嗎?」口中順應的話語一出,男人深覺罪惡感將近要淹沒他內心所有良知,然而思緒中的某一處卻又持續安慰著對這張臉的容忍度之高,彷彿下秒再度出格也能被自己所接受。
方悉寧用空著的一手捏上掛於後頸的浴巾角,心一橫就回扣上手邊緊繫的指間,領著人走回客廳的沙發邊:「我去穿衣服,嗯?」苦笑弧度仍舊應了高逸節的提議,長睫之下飽滿的穗眸安靜,心底喧囂的底線退讓讓方悉寧開始懷疑自己對於高逸節的心思是荒唐到哪個階層。
高逸節相信自己的內心正以急墜的方式沉淪。

無論安撫的語氣、抑或回應的指扣,方悉寧確實有能力牽走他的關注,甚至是動情的保險絲。

床第之間的曖昧猶有復燃之勢,男人打鐵趁熱,牽著手趨前快走幾步,將步伐踉蹌的人按在牆堵忘情吻嚐。

額抵首,昇起的日照被垂散的髮束阻隔,舌頭單一角度的侵入與翻攪全在遮蔽底下再再進行。
苦纏良久,高逸節領著昏智離唇之時,大掌早已鬆下手執,在沐浴後觸感嫩滑的薄皮上抓咬點火。

氣體吞吐的雜音久不散去,高逸節似乎知道自己不該讓人裸身著涼,這時才擁著他進入臥房,拉了厚被把人圈起。

「……衣服還在浴室,我去拿。」

方悉寧本來有機會回到浴室穩當地著上外衣的,都怪高逸節『多嘴』。
方悉寧覺得自己似是成為了囊中物任高逸節擺布,潛意識卻無法逃離來自擁有男人氣味的這個空間。沙發沿牆緊靠,原走在後置位的高逸節調動了步伐,速率轉檔間讓男人成了主導,行雲流水的將人掩於壁邊親暱唇間的熱度。

由手上延至唇際的輕掠似連環計,一套接一套吃定了方悉寧的首肯與縱容,深吻將最後一絲氧氣一攬而盡,彌留舌尖纏繞間的水聲掩蓋還來不及說完的字句。面對這急促落下的吻他無從防備,絳紅染滿頰面與耳廓卻也喊不出停,誰叫在這空間內他拿高逸節最沒有辦法。
鵝黃眸子在男人離開臥房時停留視線,連帽的灰調色彩在魚肚白光裡區隔開來,融入攀爬至室內的日照令簡易格局再次映進長睫下,彷彿先前情慾綿綿又歷歷在目,幾字幾句就足以煽動沾滿蜂蜜氣味的費洛蒙作祟。
他伸手以食指觸碰上瓣唇珠,感官還殘留那人力道的深吻仍醒目的渲染赭色。隻身緊裹的被褥在高逸節捧著衣物重回室內後被摺疊整齊,方悉寧終於開始為自己神差鬼使間踏出的荒唐處理善後。

「……昨天,我很抱歉。」男人專心看著鏡子調整背上充滿皺褶的白色帽子,試圖將衣裝捻回出門時的樣貌。話語間落盡細碎的情緒,視線未曾相交的道歉能否算是真心他無法肯定,但基於情理上倒是希望高逸節是個知情識趣的性子,不明說道歉的事項也能心領神會。
「什麼?」疑問自方悉寧正後方的位置冒聲,高逸節也在對話的同時更衣,藏藍polo衫鑲著白邊,把隨手紥起的中低馬尾襯得清爽。

「是我該再回頭賠你半瓶牛奶吧,昨天在常溫下擺很久,應該是不能喝了。」尾指將瀏海撥向另一邊,他隨口提起早已退場的話題,不認為昨晚你情我願的過程需要誰再多言。

扭頭看見床鋪已被快手收拾過,眼神投以善意地望入鏡中,在同張平面上他們對視,高逸節先搶下話語權:「我們得用隔夜的壽喜燒作為今天的早餐,希望你不會介意?」

一隻手臂越過耳際,睡衣被高掛在連身鏡的頂框,罩住大半人影。

步入客廳,高逸節走在前頭,先出聲請方悉寧入座,再把微波爐裡的碗缽置於餐桌,電子鍋扒出份量滿載的兩碗白米,在桌上邀人動筷;以普通早餐的份量而言這樣是多,但肉汁下飯,高逸節異次元的胃袋也不介意。
「牛奶就不必了。」造成牛奶存放於室溫內過久的原因成了高逸節所迴避的道歉回應,方悉寧的內心所堆疊出的不安卻也因此緩和了些。許是幾次順應下來的微妙習慣,與男人之間他總不主導溝通,也或許因其造成方悉寧對高逸節好幾次的意外應允。

給予進入鏡面的視線回應僅是一抹彎弧,纖長手指將牽連帽緣的布絨繩子相接,幾個結與圈在頸下打成漂亮的蝴蝶結,以免長繩在動作上礙著他。整裝過程並不說十分漫長,時間內方悉寧透過映照瞧見高逸節的更衣環節,短暫綻在空氣裡的裸露肌膚他太熟悉。
坐落於男人肩頭的銳利痕跡朗朗刺目,以指刻畫出的鮮豔早在時間下消褪,這樣的光景仍深得無法言說的自責;方悉寧的手部通常不留多餘的指甲,因此能靠捉緊就烙出如此刻痕令人心驚。
只不過高逸節似乎也沒有要對此追究。
方悉寧坐進沙發看著男人進出廚房,最後執筷的動作都無任何不自在,也許更正確的說法是終究是在自己家也毋須擁有任何尷尬;但就昨日發生的種種高逸節隻字不提,唯一掛回嘴邊的僅有晨間親吻所勾的留戀與失去價值的牛奶。
他略帶遲疑一同動了筷,金眸掃過桌面上大碗裡所乘載的無數肉片,其浸過鮮甜醬汁與洋蔥、青菜和其他配料和諧的勾搭在一塊。
……嘖。

長箸前端仍舊保持前進,只不過所撈起的盡是沾染紅褐色彩、令方悉寧止步不前的辛辣蔬菜,他提起嘴角弧度將筷上的洋蔥放進了高逸節捧著的碗中。
「多吃點。」
好久沒有人往自己的碗裡添菜了。

感激的目光追隨折返兩碗間的體貼舉止,卻逐漸從飯粒上缺乏豐富度的堆積物看出端倪--不是肉,都是洋蔥?

「悉寧、你不愛吃洋蔥啊?」食材的癖好雖是芝麻小事,但關於方悉寧的喜好,他還是忍不住向本人打探。

無論回應的是與否,高逸節還是照常進食;一大口軟糯的洋蔥在嘴腔裡裹著米飯翻來覆去,他還從碗緣保留一道視線,靜待方悉寧回話。
對方喊著的名諱親切,令方悉寧想起自己似是無在有意識的情況下喊過高逸節,可說是用心上的落差讓人沉默幾許,轉而考慮卸下些微對眼前人所抱的隔閡。「……嗯,不喜歡。」簡單隻字的回覆後視線落在高逸節的碗中,壽喜燒的色澤染盡表面每顆無雜質的米粒,乍看之下的光亮映出關於那人食慾好的表現。
「逸節,你的肩膀還痛嗎?」筷子相接的聲響彌補對話空白,安靜的飯局至細微咀嚼與呼吸都能灌入耳膜;方悉寧拋出來的話題源自於方才鏡子中所見,構不上怵目驚心卻也讓人在意。開頭喊出的親暱讓他遲疑,縱然一向習慣於這樣捨去姓氏稱呼他人,但當對象成了高逸節就覺摻雜其餘情感而略為尷尬。
他放下剩餘一半的飯碗,筷子被整齊的置於碗緣構成的圈上,因此空出的手輕輕掠過高逸節肩頭的位子。
他曾將身上所感知到的痛楚以力道呈現予眼前人,後續落在膚上的也為熱辣的感官,方悉寧無從體會當下高逸節的感受,只覺歉意滿懷的抬眸與人對上視線。
話題在方悉寧有意無意的提及下總繞不開昨夜的共度春宵。
高逸節認為他一時半刻間沒有辦法替這件事做出完善的回應,所以從一開始便選擇暫且不與人討論。

他想更認識方悉寧。
並不是上了床就要負責的偽善,但也不全然與床事間所見識的魅力無瓜葛。

肉慾與好奇心--無法稱之為戀慕,然而作為接近他的推進力仍綽綽有餘。

高逸節因為再簡單不過的問題陷入思考,手腕壓著桌緣、雙手依舊維持著餐具的握持。
淺色眼珠眶邊的粉肉微微浮腫,是因為不久前還在拼命掉眼淚吧。

嚥下已嚼得稀爛的飯菜,男人給予直白的回答:「沒什麼感覺,倒是你的那裡……有可能會紅腫一陣子,我待會給你拿個藥。」

接續清理喉嚨的咳嗽,真正重要的事留到後段才揭曉:
「我會找時間請你陪陪我,如果你肯賞臉,昨天的事情就讓我挪到下次再談談,好嗎?」

兩段話,高逸節用盡力氣維持不退縮的處事態度,略呈僵硬的表情肌已是他在冷靜這個面向上,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手指觸及肩頭,幾乎感受不到的輕拂再收回手後重新提起碗筷,聞言的男人似是放鬆了些重回夾菜予對方碗中的動作,逐漸柔和下來的眉心連同嘴角抹上的弧都能看出方悉寧適才累積的不安被高逸節暫且撫平。
「好。」稍稍帶上的笑靨勾滿對話中提議的附和,縱然某些事情他總想要在這個當下得到解釋,他卻也並非強詞奪理。

思緒至此,他才發覺先前努力的保持距離彷彿在高逸節提及的「下次」有了變數;許是天生帶著的個性就常令身旁的人順應圍繞,連帶被影響的方悉寧更在高逸節身上覓到了與先前任何一段關係不一樣的光景。
……更正確地說,是他希望這會是一段不一樣的往來。
然,方悉寧只得在高逸節身上投放期待,不說取利、只談回應。
飯局的尾聲他將桌面上收拾了下,撩起袖口站於流理台清洗所用的碗筷,海綿揉出的細密泡泡沾滿纖細五指,這時節的自來水則涼透了男人手部,掌心擴及指腹都浸層透紅的寒意。
總算不再以一派輕鬆的閒聊作為迂迴,高逸節交代完想法,黝眼心神不寧地盯著談話的對象,等待方悉寧給他批成績。

最終,正向表情化解了淤蕩胃囊裡的緊繃感,讓思緒終於能歸回現實,著手於未盡的餐點。

用完早飯後,方悉寧突然又扮演起專職居家清潔的機器人,主動取走碗筷到水檯與泡沫為舞。

高逸節立刻起身跟隨在側,站在一旁本想和他搶工作,但看方悉寧傻氣地使用如此刺骨的冰水進行洗滌,便轉而笑他待自己太苛刻,伸手控制水龍頭,讓沖刷手指間的流水轉暖。

相安無事的早晨開端,以高逸節踏出家門前再三叮囑要好好休息、不要急著回家的嘮叨作為結尾。

一週工作的循環開始,相較於昨日,男人今天踏出的步伐多了份喜悅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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