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招架之力跟反抗餘地的少年連抗議的機會也沒有便被迫體會了高速移動——掠過兩旁的景色因為移速過快而模糊不清，好不容易緩下來那一刻，心臟感覺差點就要嚇停了。

「怎麼，這樣就不行了？就算原本是柱，退化成這樣果然還是需要華麗的從頭再鍛鍊吶！」不過會驚嚇跟笑的樣子還是比原本的模樣討喜多了。帶著少年在這兩天才發現的秘密溫泉地點石塊圍繞的位置停下——「哦？看來已經先到了，不愧是我老婆，動作迅速地很華麗嘛。」

遙遙便感受到忍者隱匿無聲的步伐接近而來，停下手中正折著毛巾的動作，悠悠抬起臉看向來者。今天難得卸下了幹練的打扮，穿起一襲湖水般的浴衣，淺綠的色澤漸變成藍，溫柔卻不失清爽；一向束緊的馬尾也難得下放，微微蜷曲的黑色長髮隨性地搭在肩上，順著背脊而下。
「來的路上辛苦了，天元大人。」
淡淡勾起笑容，對著自家丈夫，以及那不曾謀面的孩子……不，水柱大人打起招呼。
「義勇君也辛苦了呢。」

「——」在青年挾帶下的愣然少年看呆了眼。青年粗獷的令人難以想像他會有這麼溫柔婉約的另一伴，面對招呼只能呆呆地點頭回應。

「難得今天來這裡，就好好放鬆一下吧。」
語罷，伸手輕拍了拍天元大人因為使力而有些繃起的臂膀，示意對方可以將人放下了。

既然得到回應也不吝把12歲少年放下，輕巧的驚呼就在這之後響起。
「好咧，趕緊脫了衣服進去——變小是變小了，泡個澡總會吧？」催促著12歲的少年，青年也卸下背上的雙刀。
浴巾等該備的東西一樣沒少，先來這裡等候的內人辦事就是讓人安心。接獲輪流照顧少年的這差事本來還有些費解跟無趣的，但眾柱們都確實的執行了、又是主公命令，當然不能當作沒這回事——加上12歲的富岡義勇控制表情的神經還沒壞死、也能正常溝通對話這點讓幹勁上升不少。

「……咦？」在這裡脫嗎？要跟那位大姊姊一起泡澡嗎？
諸多問號讓少年的腦袋幾乎要超載，除了困惑跟混亂外只差眼睛沒有變成漩渦狀——這個人是不是太亂來了點？！

「天元大人，義勇君還是個孩子呢。」
有些僵硬地扯出微笑，隨即蹲下身子，壓緊了水柱大人的兩袖。
對於在這樣的場合赤裸，作為已婚女子自然是沒什麼障礙；雖然多了個孩子在眼前，但忍者那毫無人性的訓練也已經讓自己能面不改色地面對了。只是——

這不代表一個十多歲剛在發育甚至是剛開始發育性徵的孩子能夠承受。

轟炸般的思緒跑過腦海，卻無法撼動掛在臉上的笑容。

與內人的回應幾乎是同時落下，青年聽出12歲少年的混亂與妻子的言下之意，但早有打算的青年只是微微聳肩。
「怎麼，擔心被看光嗎？另一側的池水有岩石可以遮擋，沒什麼好怕的。還是說，你想跟我老婆一起泡？年紀小歸小眼光很華麗嘛。我老婆不只漂亮又能幹，而且我有三個老婆吶——不過這事等你長大點再說，現在的你是跟塵土沒分別的小鬼，只管崇拜我就行了！」早先觀察過地勢的祭典之神只是下巴輕輕一抬，橫指向那塊足以遮擋人影的岩石示意。

高壯的青年雖然我行我素了點卻不是壞人。少年做出這樣的結論——原本的自己是不是也拿他沒辦法呢。
而且這人還說了讓自己崇拜他⋯⋯的確，無論是身高還是肌肉量都是值得崇拜的對象。
要是能長得像他這般高壯，就能保護更多人——眨了眨眼，少年對青年的提議做出直線的回應。「是！」

眼看著少年率直地回應天元大人的體驗，接著向自己點了點頭、便依照指示往岩石的方向小跑步而去。
「天元大人過陣子就去看看他吧！這裡的溫泉熱，怕他會逞強熱暈過去。」
語罷，伸手為自家丈夫卸下華麗又浮誇的頭飾。

「當然。再怎麼說富岡那小子現在也只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小鬼吶。」撫了撫妻子的側臉，青年應聲同意這個提案——然後與內人一同撤衣入浴。

——比想像中還高溫的池子冒著蒸氣，浸泡起來很舒服。
隔著岩石亦看不見高壯的身影，天然的遮蔽讓人很放鬆。輪值照顧自己的夫妻檔下水的聲音很清晰，距離並沒有很遠的樣子。
「那個⋯⋯兩位結婚，很久了嗎？」安排周到跟實力先不說，還跟這麼多人結婚，果然是很厲害的人啊。跟被玩得團團轉的自己不同，能夠跟上青年步調的女性也很讓人佩服。如果沒有長久相處，恐怕是無法培養出融洽的感情跟如此絕佳的默契吧。

「八年，義勇君覺得久嗎？」
伸手捋了捋因為溫泉水與汗水而沾黏在頸子上的長髮，然後將頭再仰高些許、輕輕依在岸邊石頭，讓身子可以浸到水中多些。長吁口氣，續道。
「我覺得很久喔。如果說人的一生可以活八十歲，八年就只是十分之一而已，感覺不長吧；但無論是忍者還是鬼殺隊，八年在我們人生裡就佔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呢。」
瞄了眼身旁高大的青年，瞇眼勾起笑容。

接上妻子的視線，頗有餘裕的笑容像在示意對方反正是閒聊繼續說下去吧。

八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
心底似乎對這個數字有些印象，說不出口的情感低低的在胸口反覆迴盪——不明由來的焦躁是為什麼呢。
「嗯。」少年輕輕點頭，安靜地消化這股突如其來的情緒。

聽到另一邊沉下聲音，只餘水滴滴落池面的清脆聲響，顯然少年陷入了沉思。微微側過臉望向那全然遮擋住對方身子的岩石，又回過頭，稍稍不安地瞅著天元大人、侷促一笑。
畢竟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說出口，也不知道一個孩子能理解到什麼程度。
「那義勇君覺得，八年可以做到什麼呢？」

——意識到少年的聲音有所變化，但是沒有過份在意。
自己本來就不是擅長教導他人的料，對著內人放心地笑回去表示自己有在注意，泡在喜愛的溫度裡的青年神情緩和不少。

「嗯——」仰首思索八年可以做到什麼的少年拉長了尾音。
少年是清楚的，雖然現在是12歲，但是原本的自己已經是21歲的成人一事。在這段時間內，究竟自己可以做到多少事情呢。
「可以變得很強、保護很多人……？」腦袋有些飄飄然的，溫泉真的可以讓人好好放鬆呢……

「是啊。」
輕笑了兩聲，表示認同。
「無論如何……一定也保下了不少人的性命。」
沒有將現實說全，畢竟，原諒那個無法原諒的自己，是每個殺鬼人要面對的課題。既然如此，便讓水柱大人自身去體驗便是了，毋須自己多說。

「……嗯。」少年明白這份沉重將會與日俱增──就像越來越重的眼皮。
燙熱的水溫很舒服，自己彷彿在要用來煮高湯的鍋裡浸泡著等待被撈起的昆布，柔軟的舒展開來──

回覆妻子的聲音變的渺遠，意識到不對勁，青年背脊離開依靠著的天然岩石，挪動沉穩的腳步走向少年浸泡的位置──然後精準地捧接住少年斜歪著差點往水面滑下的腦袋。頻率逐漸變淺的呼吸跟泛上潮紅的雙頰，不用想就知道是泡的熱暈了啊。
「雛鶴。」將少年撈出水面，透紅的肌膚顯示出這小鬼大概在不擅長的溫度裡忍了好一陣。「要拜託了吶。」

輕吁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道：「果然還是暈了。」後便也起身，簡單用毛巾按乾上半身、套上浴衣後走到岩石的另一邊，從天元大人手上接過水柱大人。
「我們去旁邊休息一下吧，義勇君想喝水嗎，還是冰牛奶、冰果汁呢？」

「……」輕哼的鼻音像在回答又像沒有，過於零碎的意識沒辦法開口，軟綿的身軀連要活動手指都辦不到。輕闔的雙眼沒有睜開的跡象──大概一時半刻是不會醒了吧。

「這點溫度便受不了，果真華麗的是個小鬼啊。」稍晚還有活要幹，愉快的泡溫泉大概也到此為止了吧。跟著上岸擦乾身體著裝，青年沒有戀棧的開始幫少年富岡確認了隨身物品準備一會喝過老婆準備的果汁便啟程——雖說這小鬼也就一套衣服，還挺簡樸的。

「趁這個機會好好睡一覺也挺不錯的，水柱大人在這段時間精神都很緊繃吧。」
將水柱大人的物品整理好，一齊放入布包中，不忘多塞一瓶冰果汁進去。
「行啦！」

「要不是這傢伙中了奇怪的血鬼術也不用華麗的鬧騰成這樣吶。欠缺自知跟鍛鍊的傢伙在戰場上是最容易出事的──身為九柱之一卻還被變成這種不像話的樣子，鬼殺隊的標準未免太軟弱了。嘛，現場沒有其他人死傷一點倒是幹的不錯。」配合雛鶴的行動揹起12歲的少年，確認重心夠穩後，騰出一手撫上內人的側頰。

俯身輕輕啄吻了口，力道充滿了珍惜。
「──萬事小心。」相抵額間落下飽含了情感的保重，不需再喚對方的名。

溫軟的感覺印在額頭上，禁不住輕垂下眼、微微彎起笑容。伸手將對方的領子整了整，接著，踮起腳尖，在其耳際輕聲道。
「早點回家。」

——又給人添麻煩了，可是眼皮還睜不起來。
混沌的意識之中似乎聽見了離別的話語。少年鼻音輕哼試圖回應，側頰貼於寬厚溫暖的背脊。


接著返回蝴蝶屋的過程中體驗到的，大概是這輩子絕對不會想再體驗一次的高速移動了。

➤劇情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