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自己淋著淋著回家的路途中停了，溼答答的樣子已經收拾的像不曾發生過一樣，現在正坐在爐子前，是很久沒回到宅邸了。
看了一眼牆上的月曆，啊…原來一年快過去了嗎？
是真的快過去了，摸了摸下巴，放在腿上讀到一半的推理小說彷彿因為自己不再過目而停止了時間。
「……。」一個人好無聊。
如果……如果把時鐘的齒輪拆掉，時間會不會就停止了？
這麼想著的同時，這麼杵在鐘擺依然搖晃的時鐘前。

「……你回來了啊。」
看到自己的弟弟，平淡地陳述著。手上還拿著剛脫下來的大衣，把它交給傭人後，也坐到爐子前。
指尖還殘留著寒風的溫度。
不經意看了看時鐘，一年的時間又將過去了，時間快得有些恍如隔世般的感覺。

「！」抖了一下，就那麼一下。
幸好自己沒真的將蠢事做下去，否則將成為年末最愚蠢的笑話。
「又工作到這麼晚啊？」回過頭看著坐下的大哥，疲憊的樣子和那個世紀黑眼圈搭配的非常完美，去年是自己沒回來，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和剛剛的自己抱持著一樣的心情？
「喝點熱的吧？別喝咖啡了，奶茶？可可？紅茶？」咦？怎麼搞的？
這大概是因為一年要過了所以怪怪的，這些貼心的台詞？No no！
「還是…威士忌？威士忌吧！大哥，威士忌。」屁顛屁顛的溜到對方身後按了按，揉了揉大哥的肩膀，嘴角掛著往常的弧度笑著。

「……好啊。」
難得新的一年即將來臨，思考過後自己也沒有必要這麼緊繃。
況且明天休假，偶而和弟弟在家放鬆一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你也要喝熱的嗎？」
這種天氣當然是喝熱的會比較合理，但自己的弟弟可不一定這樣想。

「喝嘛…咦？喝嘛！」本來以為大哥會拒絕的，結果就這麼答應了？
嗯？這麼簡單嗎？本來還以為要多耍幾次賴的。
「當然喝威士忌就好啊！」吩咐人去拿上酒和三個杯子。
「大哥你壓力很大嗎？」雙手還按在對方的肩上，傾身低下頭看著大哥的臉，散開的長髮也不管的任由他打擾兄長的臉頰。
「今天就破例，弟弟我當個好弟弟聽你一個願望好了？」
看了一眼沒被自己拆成的時鐘，啊…一年就這麼偷溜過去了。

「……。」
伸手彈了彈伊格的額頭，當作是對那有些邋遢模樣的懲罰。
「那就把你的頭髮剪一剪。」
當然知道弟弟不會照做，因為他只是聽一聽。
看了一眼時鐘，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那你又如何？」

「唉！」雖然不怎麼疼卻還是揉了幾下自己的額頭。
「…好啊，就修一點點。」大約不到一公分的修剪分岔。
當然不會按照大哥預想的樣子做，因為只是聽一聽罷了。
「嗯…說的也是呢…願望嘛～」
沒有特別想要什麼，也沒有什麼想做的，在酒上來的同時回到了座位上，瞇起眼看著大哥，一邊幫兩人把酒添到杯子裡。
「想到的時候再說吧，保留。」拿起杯子，晃了晃金黃色的液體向著大哥舉杯，聳聳肩好像很珍惜什麼的笑著。

「……哼。」
輕輕一笑拿起了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么弟的杯子。
玻璃相撞的聲音是那麼清脆悅耳。
「那麼我就期待你不會忘記今天這件事。」
啜飲著杯中液體，隔著半空的酒杯看著伊格。

「只要不是給你剪，沒什麼好擔心的。」深怕會像那殘月一文字一樣的平整毫無層次感，一板一眼的如同自己的兄長，可怕。
空著的第三個杯子也被自己盛了酒，那是那個沒回家的混蛋的份，瞄了一眼一旁的傭人…等等讓他喝了吧。
「你聽見了嗎？外面的聖歌隊的歌聲。」才發現鄰近路邊的那扇窗沒關上，歌聲是能傳得這麼遠的嗎？
「一年過去了喔，大哥，你的黑眼圈就像樹的年輪又多了一圈。」雖然是開玩笑，但還真的有那麼一點擔憂，再次添上的酒總是能讓臉頰顯得有些暈紅。

「那讓漢娜來剪？」
一邊用自己手上的玻璃杯碰了碰第三個杯子，然後重新給自己添了酒。
「聽到，還不賴。」
在只有時鐘走動和柴火燃燒的空間中增色不少。
「這大概是跟你給我添的麻煩成正比成長吧。」
再喝了一口酒，並閉上了眼睛作稍息，臉頰也有些發熱。

「嗯…我考慮。」關於剪頭髮這件事。
「我才沒添那麼多麻煩咧！今年就還沒啊？」說完之後大笑幾聲，酒也在不知不覺間好像嚥下了許多，那麼大罐的玻璃瓶已經剩下少於一半的金色…大哥看起來好像也喝了不少？
「嘿嘿…不過我可完成了不少傑作哦？」說著的是大哥嘴裡講的麻煩。

「通常你說完這句話後，過不久就會有不少麻煩事等著我了。」
大概是因為酒精的關係，對弟弟也寬容不少。
差不多了吧，思付著自己也喝了不少，放下了杯。
「喔？你倒是說說看？」
除了想聽聽么弟到底做了什麼好事，也是想聽聽他的近況。

「嗯…街角的那間咖啡廳……你知道我說哪間吧？」
開始闡述了自己不小心打起架來鬧垮了哪間店，大街讓和人發生口角被警察追了幾次，還有因為無聊給了哪隻流浪狗食物，從那天開始變成習慣總是會過去餵他，大概是因為真的有點醉了，什麼大小事都說了。
「嗯……還有送了二哥釦飾，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難道說是滿意的邊緣？」講起了各式各樣的事情，然後若有所思的看著大哥。

「……那次啊。」
默默地聽著弟弟的話，有不少是早已聽過，也有自己是第一次聽說。
現在只是這樣由伊格的視角說出的故事，自己偶爾作出回應，這種交流也許真的很久沒有了。
「他要是討厭的話，大概早就丟掉了吧。」
說到中途，弟弟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看著自己。
「…怎麼了？」

「哥啊…別老是穿得黑漆漆的。」迷迷糊糊的似乎是已經醉了，趴在沙發的扶手上看著大哥，每一年都是一樣的打扮。
「你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去旅行時，我吵著要音樂盒的事情嗎？你知道為什麼嗎？」反覆的用食指捲起自己的長髮然後再鬆開，時不時將視線投射在對方臉上。

「你才是穿得太花哨了。」
雖然這樣唸著自己的弟弟，但並沒有打算真的強迫他怎麼穿。
看著伊格有些懶散的樣子，吩咐傭人拿一塊熱毛巾來。
「記得，為什麼？」
把傭人拿過來的毛巾敷在弟弟的額頭上，一邊回憶著那時候的事。

「嗯…因為…你們常常不在家…。」感受熱毛巾的溫度，暖暖的感覺好像使得自己更恍神。
「那個音樂盒…是冬之旅……我們小時候常練得那首曲子…。」我希望想念哥哥們的時候還有像回憶的音樂可以陪我——這是沒說出口的話。
「我想堆永遠不會融化的雪人…哥～買給我～」話說得越來越稀里糊塗，甚至參雜了小時候莫名其妙的詭異夢想。
「對了…我又沒錢了。」不過深埋在腦子裡的事是不可能忘記的。
「給我吧！最愛伊格的大哥！給我錢！」人已經是橫著趴在沙發上，腿踢啊踢的，純粹的無賴，幼稚的無賴。

「……是呢。」
大概可以猜出原由，但不打算戳穿。自己也回憶起那首曲子的旋律。
「不會溶化的雪人的話……你們聯盟不是有兩個冰系能力者嗎？」
知道他思緒開始有些紊亂，甚至倒退到有些像小孩子，但仍然認真地給出答覆。
不過小孩子可不會像他這麼想要錢就是。
「……我倒是很想你就這樣被迫得自己去工作。」
這也是愛的一種，總之過幾天銀行營業再給錢他吧。
伸手揉了揉伊格的頭髮，自然而然地哼起了那首曲子的旋律。

「我才不要找工作，工作…哥你來做就好！」笑呵呵的任由對方碰觸自己的頭，啊…對對，就是這首曲子，大哥現在正哼著冬之旅。
「我告訴你，你不能告訴別人喔！知道了嘛！嗯？」指著對方的手或許歪了一點，認真的面貌和現在自己真正的狀態完全不搭嘎。
「今年…我希望可以多和哥哥們在一起，像普通的…。」像兄弟一樣，捨棄家族的榮耀，捨棄背負的名譽，捨棄能力者的身份——
「這是秘密喔！知道了嘛！說出去就要……把家裡的酒全喝光！」胡言亂語的傢伙酒後吐了真言，手指仍然指著對方，即使角度仍然歪著。
「還要給我兩倍的錢！不…三倍！三倍喔！」雙手比劃著三上下晃來晃去，雖然酒醒後可能自己即使記得也會因為丟臉而裝作忘記。

「工作一直都是我在做吧。」
暫時停下了哼唱，回應了弟弟的任性發言。
「嗯，你說吧。」
對方難得認真的樣子，一邊點頭應答，一邊猜想著接下來的發言。
但弟弟說出來的話令自己不禁心中有些暖意和愧疚。
「啊啊，這是一個很棒的願望。」
伸手揉揉伊格眉心，完全不像醉鬼會說出來的話，還是說正因為醉了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
作為說出秘密的代價感覺不是太高，更何況家中有的酒都很不錯，不禁嘴角上揚。
「你到時候記得再向我要吧。」
不過也要自己真的說出去才是，跟今天缺席的弟弟也是挺難提起伊格這個願望。 再次哼著曲子。

「哼！不准說出去，說好了喔…呣…。」胡亂粗魯的揉了揉眼睛，好像隨時都會睡在沙發上，如同往常一樣。
「嘿…今年又是第一個跟你說對吧？新年快樂，我的哥哥啊。」瞇起眼卻不同於往常，而是發自內心笑著說出口，也只有在這種腦袋不清楚的時刻會如此坦然的對著兄長說出這種話，這種藏在心底的真心話。
「今年……也要好好…嗯……。」後面含糊的話語帶著睡意囫圇吞棗，伴隨著火爐裡木炭燃燒的聲響，意識已經被醉意吞沒。
——今年也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不說出去。」
就像小時候在照顧他一樣哄著弟弟，可以看出伊格即將睡著，把他的長髮捋好以免弄到他的臉。
「嗯，伊格又是第一個說的呢。」
么弟的話令自己不禁想起三兄弟小時候爭著當第一個說出祝詞的往事。
「新年快樂，我親愛的弟弟。」
讓傭人拿來了棉被，替這個再次睡在沙發的么弟蓋好。
沒聽到他睡前想說什麼話，恐怕會就這樣成為不解之謎吧。
「今年也希望你們能平安。」
再次拍了拍伊格的頭，並看著沒有人喝過的那個玻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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