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機構的工作人員精心栽培、並在維持著無塵空間的環境內生活的少女,其一生註定短暫。
魔術師們為了不讓被實驗體輕易的死去、以一己之私進行非人所業,在這個被他們賦予生命的實驗體身上建築出不計其數的苦痛,花費了諸多代價而走到今天這一步——是的,自己可以接收到這一切。
少女是為了成就眾人的願望被製造出的試管嬰兒。
精神狀態安定且純粹的個體,沒有屬於自己的意志。
不被容許擁有自我、不被容許自由成長的生命。
過分殘酷的行徑,是以維護人理為名進行的暴力。
作為一個人,不能容忍此等惡行。
作為一名騎士,不能放任這種錯誤繼續發生。
踐踏他人生命得來的成果,絕不是能夠抬頭挺胸誇耀的正義。
無法正常被召喚的自己僅能憑依在命運如此令人哀嘆的少女身上。
沒有實際肉體卻能感受到從胸腔深處燃燒起來、理所當然的憤怒。
於是騎士作出決意,執起斷絕一切苦痛與傷痕、象徵守護與明示身份之盾——
——感受到的是,未曾有過的情緒。
在意識逐漸被取代的同時,從空白的胸腔深處傳來像是在燃燒一樣的熱度,在睜開雙眼時紫晶已然化為琥珀,跟著炙熱湧上心頭,無聲地怒吼著不屬於自己的情緒。
瘦小的四肢得到強化,掙脫束縛祭品的祭壇,輕薄的病袍轉眼便披上銀鎧,激昂的情緒化為行動,被盔甲覆蓋的拳頭一拳、又一拳打在強化玻璃上,直至將其擊碎——
——是…憤怒嗎?
浮沉在英靈怒火中的意識依然迷茫,只能透過他的雙眼看著燃燒的實驗室,迦勒底的防禦機制被啟動,致命的攻擊不顧一切瞄準少女,然後一一被盾牌擋下,為了守護而執起的盾向著應當斷罪之人的方向砸去。
——為什麼、要……
最後一道防護也被擊碎,他收起盾牌,向著主控台上的那男人伸出了手,宣判了魔術師的惡行。少女卻無法理解騎士眼中注視的殘酷,在那雙琥珀色中他究竟看見了什麼?
——有人、受傷了……
要阻止才行,為了迦勒底的悲願(強押的大義)…儘管她的願望(無從選擇)……但是,必須阻止騎士…不能再讓更多人受傷,不能讓那些生命失去鼓動……所以她奮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為什麼阻止。
少女的手蒼白而無力,卻是就算被甩開也不會退縮的堅決。過分耀眼的純粹當中沒有能夠算得上屬於個人的意志——被吸引而來的自己,也是幫凶的其中之一吧。
——這方法是錯誤的。
即使指出這點,(被迫)無瑕的靈魂也對此沒有怨言。
充滿了否定與欺騙的人生之中,就連自己都不能尊重這份選擇的話,少女是不是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會被剝奪呢。
——這就是,你的決定嗎。
騎士沈下嘆息,繃緊的肌肉逐漸放鬆。
這個世界對待少女是如此殘酷。殘酷的無法接受、亦無力阻止。
那麼至少不要成為加害者。脫離憑依的話少女毫無疑問會立刻死亡吧。依附在少女身上,就是作為騎士讓步的極限——
——這就是…我的、決定……
騎士的意識慢慢退去,留下的疑問卻在少女心中掀起一絲漣漪。
她是,為了守護人理而被製造出來的亞從者(器具)。
其中不需要個人的情感,迦勒底的意志就是她的決定,但她卻依然能去感受、能去體驗——
這個世界對待她是如此溫柔。
她的雙眼能夠看見藍天(即使那是投影在螢幕上的畫面),她的耳朵能夠聽見樂音(即使那是透過示巴傳授的知識),她的意識能夠存在(即使那是被設計好的自由)……
少女不曾去注視殘酷,不曾去比較差異。
正因如此而純粹,正因如此而無垢。
——是的,這樣就足夠了。
——我…非常的幸福。
——是嗎。
毫無情感落下殘酷的回應,深知自己的無力與憤怒不該繼續藉由沒有過錯的生命宣洩,騎士輕輕開了口,那是最後的忠告——
『 』。
——似是基於不忍的騎士閉上了雙眼。
命運的齒輪伴隨悠長無奈的嘆息轉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