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對、對，應當是很帥氣的畫面。

——如果她手中拿的不是牛奶的話。

「搞什麼、」半精靈不滿地闕起嘴，「我已經成年了⋯⋯別看不起人啊。」

然而酒保的那句「再鬧就要請離」讓她心寒。

聽聞年節少不了酒，他亦隨著酒香而來，卻在館內聽見某個熟悉的聲音。
「老闆，來一壺高粱。」在桌上拋出滿袋魔物毒牙的路克森說著，故意挑了個相隔一席的地方坐下。看他體魄強健，自然是使酒保收下調酒原料，依著吩咐忙去裝酒。

她當然是聽見了，魔人的刻意差點讓她直接把餘剩的牛奶直接倒在他頭上。

好，故意的是吧。

「路克森。」她走上前，「玩個遊戲、有興趣嗎？」

「你在啊。」聽起來是長大的愛比蓋爾。
等待美酒上桌，他說著不忘先從行囊掏出幾條肉乾餵餵黑炭。

「什麼遊戲說來聽聽？」

「拼酒。」

小手撐起身體坐上酒館略高的椅子。

「我們比勝負，輸的喝、平手就都喝，誰醉誰請客。」

「呵呵、好啊。那就用我那壺高粱。」
反正他本來就是順路來喝的，倒不介意分對方幾口。

「那要比什麼？」

比什麼？她想了想。

「那就、要對方做一件事？什麼都行。」

半精靈嘻笑了起來。

「好、加注是吧。」
雖然還沒想到要做什麼，就先順口答應了。

「答應了可不能反悔喔。」

她的笑容漸深。

「猜拳決勝負吧。」

儘管看不見那抹笑容，他直覺對方想坑了自己。

「那為了避免爭議，你只能貼著我的掌心出拳，這樣我也能馬上知道你出了什麼。」
語畢，路克森將左手掌攤開，側擺在桌上。

呿、還有這招啊。

「好，那就開始吧。」

鼓著臉頰不甘不願地把手貼上對方的掌心。

酒保在座位旁搬來一大壺高粱，識相地附上兩只酒杯和勺子。
「先來一把。」

「嗯。」

貼著魔人的手心所感受到的他人的體溫讓她有點不太適應。

醉度

路克森：6
西維亞：17

小小的拳頭在手裡絲紋不動的感覺。
「所以你有打算要幹嘛嗎？」

「誰知道呢？看我心情吧。」

盯著自己和對方的手看。

覺得自己算是白問。
本來就打算開喝的人，豪爽地再勺起一杯高粱。

醉度

路克森：19
西維亞：17

「那我倒有件事想問你。」繼續猜拳。

「要問事情的話直接問就好了？我是不太介意你問什麼問題。」

他思忖了會，無論是猜拳的時機或如何提問：「⋯⋯艾比蓋爾是誰？」倒了一杯繼續喝。

「⋯⋯。」

張開了嘴、又隨即閉上。

「你還真是問了個尖銳的問題啊。」

「是我喔。」

「這樣子的回答你滿意嗎？」

醉度

路克森：28
西維亞：17

「所以西維亞是你的假名？」他有些微醺，但意識還清晰著。

「也可以這麼說？」她思考了一下，「但現在我也不是愛比蓋爾了。」

「不過你就是愛比蓋爾吧？」似乎只要出拳頭他就能一直喝。

「嗯、你要這麼說也是對的？但現在我是西維亞才對。」

她說著聽來沒有任何邏輯的話。

「⋯⋯以前可以叫我愛比蓋爾。」

默默地補了一句。

醉度

路克森：36
西維亞：17

不對，如果原本叫做艾比蓋爾，那西維亞就不是正確的名字。
「那是誰開始叫你西維亞的？」

「我爸。」

她的確是有問必答。

「事情有點複雜。」半精靈拿起杓子，「直接跟你講的話就——是他把我變成西維亞的。」

醉度

路克森：36
西維亞：19

先不論他父親的意圖，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另有其人。
「⋯⋯我想知道的事，倒簡單多了。」換個拳出，稍微緩下酒勁。
「請問『西維亞』是誰？」

「我媽。」她回答得直白。

「死了，很早以前。」

順手幫對方的杯裡也添滿高粱。
「那就難怪了⋯⋯但這可不是死靈術啊。」

「我想這件事我爸是很清楚的。」她頓了一會，「⋯⋯或許吧。」

只不過是希望憑著相像的模樣來去睹物思人。

醉度

路克森：41
西維亞：32

「但現在你離家了，大可不必再配合演出吧。」

「演出？」

她倒真沒想過這件事。

自己早已不是愛比蓋爾，愛比蓋爾在那個打雷的夜晚就已經死去。

然西維亞也已不復存在。

原來出剪刀也攔不住酒。
「是啊，包括你假裝不害怕黑炭的樣子。」所以狗兒也側臥在座位的另一側

「⋯⋯你知道多少？」

她開始感覺到自己被過度侵入的害怕。

醉度

路克森：48
西維亞：32

路克森輕笑了一下，怎麼是他來重新介紹那個差點一起燒了廚房的孩子。
「只是想告訴你不用假裝成這樣。」

她沉默了幾秒。

「裝成死人的話，怎麼樣都沒關係啊。」

「不管是做什麼、或者是被做什麼。」

猶如魚肉任人刀徂，他想起待宰的羔羊。
「那你比較想要成為哪個？愛比蓋爾或是西維亞？」

醉度

路克森：59
西維亞：32

「我哪個都成為不了。」

她嘲諷地露出難看的笑容。

幸好眼前的魔人看不見啊。

「喔，那我想到要幹嘛了。」
雖然一直喝酒，路克森也有些醉了才說出口。
「選一個、就選一個。選你比較喜歡的吧。」

「我想成為的我又沒辦法去成為，選了沒有用啊。」

「這並不表示你不能有願望吧？」
他倒酒的勺子搖晃的，稍微撒在握起杯子的手上，被頭骨下的人舔起。

醉度

路克森：76
西維亞：32

「愛比蓋爾。」

她開口得突兀。

「可是就算想要成為又有什麼用？也沒有人會把我當作愛比蓋爾的。」

「西維亞已經死了，所以不管怎麼樣都沒關係。」

握著酒杯的手稍稍用力了些。

「就算消失了、也沒有關係。」

「呵、才不會沒關係吧。」
不是他的手掌因為酒精升溫，就是少女的手太冷了。

「如果把咒術用在一個死去的人身上，無論是祝福或詛咒，怎麼說都不會見效的。」這可不是死靈術。

她的腦袋轉了一會。

「你想詛咒我啊？」

「還是你已經這麼做過了？那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那時候還是西維亞？」

她嘻嘻笑著。

「是啊、難怪『西維亞』一直長不高。」
他直接勺起一口酒，就往嘴邊去，不一會又悶笑起來。
「愛比蓋爾倒是好好長大了呢，哈哈哈哈。」

醉度

路克森：80
西維亞：32

「你的⋯⋯祝福？有時候聽起來真像是嘲諷啊。」

「看來你喝醉了，那我偷偷告訴你吧。」

在手心裡的手輕輕握住了對方。

「我爸他啊，不想看到『西維亞』老去的模樣。」半精靈的聲音聽來像是在說著一件不關她事的事情，「所以，我從二十五歲開始身體的各種機能就會急速的衰退、不到幾個月就會死去。」

「也就是因為這樣，我就算繼續當作西維亞也沒有關係吧？」

「反正我不管怎麼樣都是往一樣的路前進的。」

他想起自己十歲那年。
「聽起來真是殘忍的故事啊，愛比蓋爾。」

被叫了愛比蓋爾的衝擊比她自己想像中還要來得大。

少女的手在魔人的手心裡抓握，像是想抓住些什麼。

「我、我不是——別那樣叫我⋯⋯」

想要掩蓋心中莫名的不安，她喝了一大口酒。

昏沉的腦袋還知道要添兩杯酒，但他不知道透明的酒液是不是全都在杯裡。
「敬永世的詛咒。」

醉度

路克森：99
西維亞：33

「有人看來要醉倒囉。」

「在喝最後一杯之前、先聽聽我想叫你做的事情吧？」

「說啊。」

「不要讓我做些不可能的事啊。」

「這個給你。」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

「往空中像是開門一樣的轉個幾下可以打開我平常放東西的倉庫，我的所有東西都在裡面、像是打獵的戰利品之類的。」

「拿去賣掉，買件衣服、幫黑炭多買點食物。」

「⋯⋯然後，可以的話、繼續記得我是愛比蓋爾。」

手掌裡出現一個摸起來再普通不過的鑰匙。
「哈哈、這算什麼指令？我們是習慣了啦⋯⋯但你要是少了這東西，旅行會很不方便吧。」

「如果這是愛比蓋爾的東西，那它更應該陪著你。」
或者不是，就埋了吧。
「來、最後一把。」

「我不旅行了。」

「你就收下吧，我不需要了，也沒辦法用。」

「到底都是死人了，再繼續活著也不好，不是嗎？」

「果然啊。」世界予他是無。

這口酒他乾了。
如果是愛比蓋爾，可能會在做26歲生日蛋糕的時候，把廚房搞得一團糟吧。

變成塵與泥地的漆黑幻覺。

「⋯⋯生日快樂，愛比蓋爾。」
說著古老的語言，他接著伏在桌上，不醒人事。

她扯了扯自己的短髮和頭上的緞帶。

「那麼，是時候了。」

叫了服務生過來請店家將魔人送到自己的旅店房間。

然後是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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