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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呼嘯而過，倏地歸於寧靜，獨獨留一人面著褪色的指路牌，凝視、凝視、凝視，再釋不出一句話。轉身上山，回到曾厭棄的場所。

　　人若是惜舊，就無法前進。

　　心知肚明，卻無法停下步伐，喘噓噓地奔走上山，順著逶迤曲徑；循著轟轟然的引擎聲，擺脫怠慢的軀殼，尋遍滿山滿山浮挨著青綠的白點兒，終是不得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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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的白芒花，猶未凋敝。疾風掃過，浮浮蕩蕩地搖擺，抖落一身身的粉末，滿是頹敗、刺耳話，訕訕地嘲諷生命，尖笑刺破紙糊的生活，空無訴說我的語言，我也成了虛無。

　　迴盪著草木雜語，少少的人聲，溶入其中，笑鬧聲交疊，淹過茫茫然的不安，浮沫一般地散去，一晃消沒滾動而下的人頭，到山下去了，回到家裡去了，送到異地、人世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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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經過了山腰的車站。

　　帶走的、帶不走的聲聲影影，恍恍浮現，晨間水洩不通的榮景；夜裡寥寥無人的空寂，等著那班遲遲未發的夜車，含糊著朦朧的車燈，濕濛濛的雨絲眨著微紅帶濕的眼，見到了，公車後猝然滅去的火苗，騰起了冉冉的白煙，生活裡的不得已。司機駕車啟程，仍不是我的班車，遠處傳來垃圾車的響。

　　欸，車來了。

　　不好笑，好笑的是已成為廢棄物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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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了山頭，潛入了私人地，鬼影般隱身他人凝重的日常，靜靜地舊地重遊。上了三樓，身子越漸沉重，想見的不是一張張溫柔的臉，慰藉已無意義，麻木的人需要一句果斷的批判。

　　豁地，找到老師和氣的臉龐，往常的溫暖，自訴出的生活已成傳奇，再與她無所瓜葛。

　　我已是飄過山頭的雲，沒有蹤跡，也無從尋找。

　　明知如此又重返此地，想捉住雲疾馳而過的影。

　　人若是無法前進，就會惜舊。

<fin>

．雜談

　　Nostalgia，一詞是懷舊的意思。從楊照老師<高貴的流浪心靈－－重讀赫曼赫塞 >一文看來的，老師解釋該字是由「Algia」和「Nostos」兩字組合而成，「Algia」有「痛苦」、「為了什麼而痛苦」；「Nostos」則有「歸返」、「回去」的意思。當今英文可將此字，解讀為「想回去的痛苦；亦有回不去的痛苦」。

　　老師提到：在希臘文中，該字隱含「人對想回歸的該時間點的曖昧性」，想回去卻不可回；甚至不該回，恍恍然地只能含淚美化，已逝去的時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