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一個暫時的車位，他將車安置妥當，便照著地址對照路標尋找目標的建築物(或是商店 ?)。

-

那是間再普通不過的連鎖家庭餐廳，遠遠望去就能看見待在落地窗邊的座位的他們——瀏海長得遮住大半張臉的枯瘦男人，以及靠在他身上打瞌睡，披掛外套底下甚至還穿著住院用睡衣的靜海。

服務生前來收拾空盤子，桌面只留下一份黑咖啡、以及一杯沒喝完的蘇打水，沒有打擾翻看外文書籍的男人。

※

「......。」他不會是被綁架了吧。

佐野有了這種不好的想法，他在外頭來回走動、猶豫了好一陣子，最後深呼吸一口氣，推開家庭餐廳的門，渾身僵硬地走到窗邊的座位。

「......。」
佐野讓氣氛沉默得尷尬，直到他鼓起勇氣，才勉強的向男人搭話。
「那個，」
那個什麼啊，又不是女高中生要要電話 !
佐野抬起手，摀住了唇遮掩他快要開始因為緊張而不自然抽動的顏面神經。

「我是CATA。」

-

「lncunnu332，或者耒海。」
和初次見面時輕快的少年音相反，陰沉到簡直快要在周圍飄出鬼火的男人闔上書，稍微撥開瀏海露出半邊和聲音一樣冷淡的表情。
「要坐下來，還是把人弄走？」

如果剛才短暫的沉默讓人尷尬，那麼lncunnu332一開口，周圍氣溫便直接掉到冰點，連那杯咖啡的熱氣都消失了；和凍結的氣氛相反，吃飽喝足的靜海不知道是熟識了還是習慣了，睡得十分香甜，那股置身事外的悠閒感讓人微妙的不快。

※

「......理性上我是很想把自己弄走。」

佐野雙眼放空的不自覺脫口而出，他感覺這就像是去約會的時候遇到女朋友的爸爸、結果女朋友中途離開，對方還開始拉著自己去吃飯......就是那麼尷尬。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原地發楞了一陣子，不知是因過度絕望而放棄了思考，還是下定決心，佐野緩慢挪動了步伐，上前坐下來。

「真糟糕......我總不能叫醒他吧。」

明明還有活力逃院，怎麼一要接送就正好遇到睡著的狀態，他有時候真搞不清楚靜海究竟算是健康還不健康，也許、大概是後者吧。

手機的震動愕然阻止了他接下來更尷尬的搭話，佐野低頭向對方示意後，接起手機。

「喂 ? 這裡是佐野......」

佐野突然站起了身子，差點讓膝蓋撞上桌面，

「呃 ?」
他看了眼熟睡中的靜海、又看向那個嚴肅的男人，用手遮掩住唇形，並降低音量回應:
「你等我一下，我現在不方便，總之、總之醫院那邊先矇混一下可以嗎 ? 對、對、拜託你了。」
他明顯的有些著急並敷衍對方，在掛斷電話以後，佐野故作鎮定的坐下來，雙眼卻不時確認著手機的時間。

-

將對方的一切表現看在眼裡，名為耒海的男人並沒有多說什麼，就只是維持單手拿著書的姿勢等待。

直到佐野掛掉來電，第三次看向手機時才發出細微嘆息，放下書。
斑駁書背上也寫著龍飛鳳舞的外文。

「你在趕時間，是吧。」
也不等回答，耒海轉過頭，直接伸手彈靜海的額頭。
「好痛！」
「起床了，首領，然後快滾。」
無情推開剛才還任其依靠的青年，耒海轉頭看向對桌的佐野，這個動作讓一度撥到耳後的瀏海再次滑落，掩蓋了面容。

那一下的力道並不小，摀住前額的靜海支支吾吾抱怨著什麼，但在耒海曲起手指準備再一次時立刻閃開，這時才發現坐在對面的佐野。

「啊，小美。」
靜海揮揮手。
「抱歉呢吃飽之後就想睡，等很久了嗎？」

※

「呃，還好，一下下而已，我們快回去醫院吧。」

他沒有承認他在趕時間，卻也沒有否認，佐野起身後向對方謹慎的45度鞠躬表示感謝，便到對面的坐椅，用背部面對坐椅的方式在一旁蹲下來，

「睏的話我背你吧，下次我就會給你錢讓你自己搭車回來喔。」

他用這種方式掩飾著自己的不安和焦急，雖說他本來就是個不擅長說謊的人，但他也沒有不識相到在一個病人面前提起會影響心情的事情。

這段期間，瀨尾醫生的狀況一直都不太好，拒絕他、也拒絕任何AVES的探病，只有那個叫做伊集院的男人來過，親眼看他穿過了陰影進到病房，那感覺可真不是滋味。

事情發生不過一個半月，醫生都是多大一個人了，居然還能學著小鬼逃院嗎 ?

「而且我還會跟醫生說。」

他祭出最後一個威脅，沉重的嘆了口氣，像在抱怨你的逃院，其實是在感嘆另一個人的不成熟。

-

「醒了……醒了！」
接收到耒海冰冷的眼神（跟準備彈指的手勢），前額紅了一片的靜海乖乖爬到佐野背上，雙手搭住。
「拜託不要跟醫生說，他會把我泡進酒精裡面的——」

聲音帶著討好的柔軟和甜膩，卻不能掩飾手臂上不健康的蒼白，以及似乎又輕了些的重量；對於要離開的兩人耒海僅是點頭示意，也沒有協助送行的意思，僅是翻開書本繼續閱讀。

等到佐野走出餐廳，腦袋靠在肩膀上的靜海才戳了戳對方。
「……明明身體發冷心跳卻很快呢，小美，撲通撲通的。」

「在生氣嗎？」
他低聲問道，小心翼翼的。
「……醫生也生氣了嗎？」

※

直到確認對方抓穩了，佐野才小心起身，方才已經向對方打過招呼，他也就沒有再向耒海示意，看了對方一眼便走出餐廳，或許他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他一面走著、一面思考該怎麼瞞著背上的人去找突然逃院的瀨尾醫生，直到青年提問，用手戳了戳他的臉頰，佐野才回過神來應答。

「嗯，在生氣。」

他挪了一下手臂，將對方給背得更穩一些，用遙控器打開車門，在轎車後座放下了靜海。

「醫生也在生氣，你要快點好起來才能回家啊。」

他看著對方說。

他什麼都沒說，醫生的狀況也好、他逃院的事情也好，大人麻煩的事情應該都交給大人解決才對——即使對方也不是個孩子了，佐野卻還是經常這麼想。

「這個年頭酒精那麼難買，把你泡進去未免太浪費了吧。」

他裝模作樣的吐槽一段時間靜海所說的話，「碰」的用力關上車門後才回到了駕駛座轉動鑰匙打開引擎。

但是，手機又響了。

佐野咋舌了一下，將電話給掛斷，豪不留情的丟在副駕駛座。

-

回家。

靜海瞇起眼，佐野自然脫口而出的話語讓他內心整個柔軟起來，先前和耒海討論飛羽製藥時冷酷的武裝也融化殆盡——現在這個有佐野和瀨尾所在的家，就是他身為薄 靜海、身為一名AVES的歸屬與守護的目標。

這樣就好，被咖啡色大衣散發的書香與咖啡氣味包圍的靜海再次湧起睡意，卻又被手機鈴聲給驚醒。
正打算問是誰，就看見佐野掛斷電話，丟到了副駕駛座。

「看你這個樣子，是阪口打來的？」
靜海竊笑出聲，大概是臨時遇到事件了所以想找佐野出來吧，這麼想著又慢慢收起笑容。

「……吶，小美，長老沒來找過你或醫生吧？」
想著應該不會吧，但伊集院可是在他剛離開加護病房就立刻來訪，那麼他去拜訪瀨尾的可能性也很高……

「那傢伙非常危險，絕對不能跟他扯上關係，也千萬別讓他見到醫生。」

※

「......。」

佐野準備倒車離開車位，轉過頭以肉眼確認前後車距時正好與你對上眼，他的臉色很是蒼白，可以說是一切都遲了的緊張所造成的。

「他找過我，但沒找過醫生，醫生的身心狀態很差，比你們第一次見面時、」

他伸手按下了鎖住車門的按鍵，就像是為了阻止你離開車內而做的，那通阪口英雄打來的電話讓他的手機亮著螢幕、並在他的解說後逐漸暗下。

「要來的糟糕很多。」

語畢後，佐野逃避著你的眼神，將雙手放回方向盤，一言不發的將車給開離車位。

-

倒車出來的過程中，餐廳明亮的白色燈光直射進來，一瞬間遮蔽了佐野蒼白的容貌、也製造出一片淹沒靜海的黑影。

「……這樣啊。」
沒有察覺異樣的靜海鬆了口氣。
「因為一直都沒辦法見到你，所以我還沒告訴你……被那個叫伊登的紅鎧擊倒之後，我其實沒有昏過去。」
「因為覺得有地方不對勁……抱歉了小美，我是故意裝作昏迷的狀態，讓他們把我帶到長老那裏去，中途因為想點事情不小心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們打算維修我，差點把我鋸成兩半呢啊哈哈哈……」

「……那時候我看到了，長老、不，伊集院的眼神。」
靜海望向窗外，慢慢抬手摀住下顎，另一手捏緊了大衣。

「那傢伙的眼神……到底該說太過純粹、還是……」
「他的善意是真實的，他的惡意也是真實的。」

「……從一開始，這件事情的重點就不是醫生遭到綁架，而是有人要以醫生為誘餌引出新田。但是長老後來沒找醫生真是太好了。」
靜海抹了把臉。
「這表示事情告一段落了，不管後來新田發生什麼事，都跟醫生無關了，可以的話這輩子都不要再跟那傢伙有所接觸才好……」

「啊，小美，其實醫生說恢復狀況良好的話，可以提前出院呢。」
靜海坐了起來，滿臉期待的從後方看著小美。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探望醫生吧！」

※

車子先是在停車場一陣暴衝向前，就在快撞上護欄時，佐野踩住了煞車，轎車以橫著的方式甩尾與護欄平行停住了，煞車聲和一道黑色的痕跡一同留在地面、以及空氣中。

佐野將手掌放在方向盤上，遲遲沒能冷靜下來的他僵硬的轉過了頭，

「抱歉、」

他再也沒辦法矇混過去，這一切實在太過巧合，他不認為醫生的逃院會與這件事情毫無干係，而且伊集院來找過醫生，而他絲毫不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他也無法偷聽，那個守在門口的陰影實在太具攻擊性。

「抱歉，靜海、」

「很抱歉我對你說謊，」

他懊悔的將額頭抵在方向盤前，伸手到副駕駛座，撿起了被他摔在座椅上頭的手機。他知道自己不該說，但是不說出口他總覺得會後悔，自己一個人又能去哪裡找醫生 ? 就算聯繫尼德，沒有調查的範圍和頭緒又能找到哪 ?

何況是面對這麼一號危險人物。

「我剛剛接到電話，醫生他......」

佐野吞嚥了下，無力的打開螢幕解鎖，田中醫生的電話在幾分鐘前才播進來。

「逃院了，帶著手機。」

-

靜海看著靠在方向盤上的佐野。
一直以來頑固又自虐地堅強著、也真的就這麼挺過來的佐野，此刻卻脆弱得不堪一擊，無力又悲傷。

佐野甚至騙他。
要不是事態嚴重，佐野甚至想將他騙回醫院，然後又打算一個人去面對危險——期待看到醫生、期待回家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眼角卻不受控的湧出淚水。

「……不可以……」
顫抖著深呼吸，靜海雙手遮住了臉。
「……不可以哭，不行，不能慌……想想辦法……」

「要冷靜……對，我們要冷靜……」

靜海抓著大衣抹臉，再抬起頭時表情嚴肅。
接過佐野的手機，靜海回撥了田中醫生的來電，另一手則從那件大衣裡再抓出另一支手機——全新的手機。

「田中醫生您好，佐野先生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所以由我代理，敝姓薄。請問瀨尾醫生原本在哪間醫院？逃院多久了？」

「我們現在就去把他抓回來。」

和田中醫生聯絡的同時，靜海也快速在自己的手機打字聯絡蜂雀，要他立刻去尋找並調出那間醫院附近的監視器影片。

結束之後，靜海將手機遞給佐野。
「……你還看得到討論板吧，CATA，能看看有沒有動靜嗎？」

※

田中醫生嘮叨了幾句，沒多久便將醫院的位置告知你，電話一頭那似乎也在忙著而參雜了吵雜聲。

「醫院是在市區的羽都醫院，我們跟主治還有護理師都互相認識，看見他不見也不會立刻察覺，他應該是早上護理師換過點滴以後跑走的，」

田中快速簡潔的向你解釋了大概的狀況，一面回應電話另一頭對他問問題的人，接著道：

「縫起來的傷口雖然初步癒合，但還有感染的徵兆，而且他的骨頭有裂開，讓他不要再增加醫院的工作量快點滾回來，就這樣。」

田中很快掛斷了電話。

———————————————————

醫院附近的監視器是正常運行的，但羽都醫院的人潮眾多，病患與親屬的進出頻繁，且各棟樓層連通，各棟也設有各自的出入口，即使鎖定了特定的時間點，但似乎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瀨尾的身影。

———————————————————

「討論板……從伊登說要去警察局問問以後就沒有下文了。」

佐野確認了聊天室沒有更新，也確認討論板沒有其他可疑的文章才確認道。

-

「……阪口也知道嗎？」
蒼白的手從後方伸向小美，輕輕擠壓了一下，委屈的抱怨。
「連他都知道了卻想瞞著我，我就這麼幫不上忙嗎？」

收回手，靜海開始打電話。
「蜂雀，找到人了嗎？沒有的話，把搜索範圍放在緊急出口和逃生梯，駭進醫院內部藥房那裡的監視器看看醫生有沒有偷麻醉藥跟興奮劑。」
「記得之後把手機拋棄換新的空機。知道？已經換了？很好。」

結束聯絡，他解開安全帶，摸索著將副駕駛座往後拉倒，再爬到前面。
「CATA，阪口打給你也是因為醫生嗎？還是有別的事？」
將座椅再調回來，綁上安全帶，靜海整理了一下衣領，若非眼角仍然泛紅，他的態度冷靜得讓人覺得無情。

「醫生大概會去哪裡，你心裡有底嗎？」

※

「你身體這樣我怎麼敢讓你幫忙 ? 醫生會生氣的。」

佐野豪不忌諱，撥開了伸過來的手，後頭的人也才剛出院，就是外鎧沒事好了，精神層面來說好好的休息也較益於身體健康。

「醫生不會偷醫院的麻醉要跟興奮劑，雖然他會自己弄一些......我不知道那怎麼來的，不過這點我很確定。」

聽見對蜂雀的指令，佐野向你補充道。將轎車駛出停車場，對著前面的車子豪不猶豫的按下喇叭催促。

「他說他今晚被臨時調班，又要值夜，還有他說那間被送手機過去的派出所同事打電話跟他說有個問過那隻手機的人今天又去了一次，把一個失物放在那裏。」

見你綁好了安全帶，他不留情的踩下油門，在下一個紅燈到來之前闖過了兩個路口。

「不，醫生什麼都沒說，他平常會去的地方不是診所、家裡就是老家，那個人沒什麼娛樂可言，這實在很難猜測。」

-

「醫生啊……」
受到佐野提醒而變更給蜂雀的指令之後，靜海被瀨尾周到得過度多餘的準備、以及單調到無法提供任何指引的日常生活逼得發出無力哀號。
「逼不得已的話我並不想直搗飛羽製藥……佐野，我們去看看那個失物吧，說不定有點線索。」

「阪口這傢伙，每次出事的時候都剛好被調去夜班啊，可惡。」
不能心急，靜海捏緊手機。
「……沒弄清醫生逃院的原因，就無從找起啊……」

※

「啊，我正在往那邊開。」

他冷靜的回應，比起方才的無力懊悔，佐野已經冷靜了下來，看來也正在思考些什麼。

「嗯......醫生逃院的原因應該不外乎就是......又是那件事吧，應該說只能是那件事了。」

瀨尾也沒有戀人，親近的朋友也全是AVES，也就是只有他們，如果要能有什麼動搖到他，那也只有過去的事情了。

「對了，Deheade呢 ? 你覺得他和伊集院是一夥嗎 ?」

佐野想起了另一個人，當初會聯繫到伊集院也是因為Deheade，他與那個男人並沒有什麼深入的交流，想起鴉群那段時間，Deheade也不太跟其他人談話。

-

「Deheade？」

回想起那名外型和氣質跟耒海教授相似的外國男性，以及跟他在APP交談時滿滿的、就連蜂雀都不好意思大量使用的可愛少女系表情符號……
「噗。」
憋笑憋得臉頰鼓起的靜海摀住嘴巴。
「啊，那個，他的好騙程度應該只輸伊登一點……吧。」

想起對方面無表情在便利商店前來回走動，私底下卻在煩惱好像會嚇到人的樣子，靜海再次摀住嘴巴——現在不適合爆笑出聲，很不適合。

「如果事情真的鬧到會跟伊集院對上再來談他吧。」
靜海轉移視線，試圖把喵喵＝Deheade這件事產生的連鎖效應暫時按下去，回到嚴肅的正題。

「那個事件……啊。」
突然想起什麼，靜海等到紅燈車子不得不停下來的時候，才看向開車技術突然狂野起來的佐野。
「CATA，影片。我聽Shin119說新田後來放了一個很私人的影片，醫生才冷靜下來——那時候我們推論出一些事情。」

看一眼紅燈倒數，25秒，靜海試著長話短說。
「因為我沒實際看到所以不清楚，但如果那個影片私密到可能連醫生都沒看過——瀨尾明刻意藏起來、但新田卻能拿到手的東西，有沒有可能會是警方證物？那麼，能夠以這件事做餌，而又能讓醫生相信約他出來的人是新田……」

「我猜新田，很可能是當時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察、律師，或者是檢察官。CATA你當初是以記者身分關注這件事的話，應該對那方面的傢伙們有點印象？」
靜海抓著頭髮思考，紅燈還有5秒，思考著是不是還遺漏什麼。

「那個新田，是不是對醫生隱瞞了什麼，隱瞞了某件在新田失蹤的當下，醫生逃院鬧失蹤也要搞清楚的事情？」

※

「啊......那個傢伙單純就是個直腸子吧，好吧，只希望不會發展成那樣。」

聽著你對Deheade的評價，佐野發出了感嘆。原來那個時候總感覺他有點......脫線不是錯覺嗎 ? 因為長著一臉精明又凶悍的臉，他還以為那只是一種外國的習慣。

想到這裡，焦慮感和煙癮又讓他有些不適，久違的，佐野從口袋拿出咀嚼錠，趁著綠燈以前放入口中。

「影片......那個確實是很私人的影片，我那個時候有進過瀨尾明的房間調查，不過也沒有找到那個，所以我也沒見過原本的影片。」

指尖在方向盤上頭具有頻率的敲擊著，他開始思考過往調查過的對象，以前用於紀錄的筆記本早就丟了，只能憑藉印象一一尋找根源。

警察、律師、檢察官......記得當初都有一併接觸，或許是個特別有印象的對象 ?

「篠檢察官......?」

他脫口而出一個名字，接著像是醒悟了什麼一樣重複了一次，

「篠檢察官，名字我有點忘了，人稱鐵蹄的絕對正義，總之是個會被這樣消遣的人物。他的口風特別緊，對於偵查的事情一律不談、而且講話非常......尖酸，讓人想一拳灌在他臉上那種，我對他特別有印象。」

抓住了紅燈過去的瞬間，他踩下油門，並且一併咬碎了口中的咀嚼錠，在細微聲響下口齒不清的說明。

「......聽好了，靜海，對於他隱瞞的事情，」

佐野抬眼，從上方的後照鏡看向了你，那是你從未從佐野身上見過的凌厲和嚴肅，

「一律不許追究。」

-

果然知道些什麼嗎？
看著那樣的佐野，靜海隱約察覺到什麼，但最終沒有繼續探討下去，任由那個隱晦陰暗的想法煙消雲散。

「我知道了。」
他也有不想被佐野和瀨尾醫生知道的事情，那些將會敲碎平和日常與羈絆的真相就繼續被隱瞞下去，直到時間和壽命的盡頭吧。

「……啊，對了。」
靜海試著轉移話題與氣氛。
「這次臨時找教授拿東西，所以我是變身出來的，沒有帶輪椅呢……如果從警局出來之後能幫我帶包淺藍七星的話，我就乖乖在車上等你唷。」

※

「嗯，說好了。」
他似乎也不願對此多談，簡短的回應後便不再多言。

找了個離警局較遠的安全位置停下車，鬆開了安全帶以後打開車門離開車內，並往車內探頭向你叮囑:

「我很快就會回來，你可不要偷跑去買七星。」

意思就是不會幫你買。

佐野表達了自己的決定，用遙控器關上車窗後便離開了車子，往前方距離約150公尺的警局過去。

就在佐野離開不久，短暫得會以為是他回來拿東西的時間，一個陌生的男人打開了車門，豪不猶豫的就坐你身邊的駕駛座。

一頭綁成辮子後盤起的金色頭髮、外國面孔且身著正式西服、戴有手套的男人，你記得方才的確有看見佐野鎖住車門，然而在車門被觸碰開啟的同時，車門便向迎接對方一樣打開了。

他比出了『噓』的手勢，將頸部的西裝領稍微拉扯下，你看見一個附有小型方形儀器的頸飾綁在他的頸部，上頭的LED燈亮著紅色、還印有白色的圖騰，就和你在群組看見的「加拉爾號角」的圖騰一模一樣。男人接著將一張紙、筆交給了你。

-

靜海嘴角抽動了下，接過對方大概是出於善意而提供的紙筆，放在自己大腿上書寫盡可能消除紙筆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音。

怎麼，連出來兜風透氣都要管嗎？

因為是墊在大腿上寫的緣故吧，秀逸的筆跡有些歪斜，還將字寫得略小以便能夠多交談些什麼。

※

男人看著字體，愣了下，接著搖搖頭，他將指尖抵在唇邊點了兩下，接著將手指移到那個黑色頸飾上頭，往一側劃過。

他將手指按在下顎處，接著用無聲的唇語道:

他會

殺了

我。

-

靜海默默看著男人的動作，視線在黑色頸飾上停留一會，伸手捏住鼻樑並露出看似十分頭疼的表情。

我大概明白他的不正常已經不在常識能解釋或合理化的範疇內了，你是來追加補充並展示他有病的程度更加超乎想像嗎？
我們對新田跟伊登怎麼樣毫無興趣也不會插手，但是這件事情動到醫生，所以我不能坐視不管。

寫完之後，靜海往窗外看了看，雖然猜測對方是偷偷過來的……他可不想在這裡碰到伊集院。

※

「.......。」

你先是看到他蹙起了眉頭，接著他像是感到痛苦一般緊咬著唇邊，混雜著悲傷和苦痛的情緒透過表情傳遞著。

男人打開了車門，他的一隻皮鞋踏在外，雙眼卻仍注視著你，他再次搖了搖頭，從你的手中拿回了筆、接著在紙張上頭寫下:

葛莉特會協助你們，別傳上群組。
倉庫對面的便利商店，2天後的晚間9點。
他的極限是5附鎧甲，單有一個人是不行的。

他將筆收回、留下紙條以後便離開車內，他的手機響了，男人遲疑了一會，臉色蒼白的接起電話。
「是的。有什麼事情嗎 ?」

「不......我在確認您的託付事項。」

「.........咦 ?」

他望向了車內的你。

男人顫抖著手將手機遞給你。

-

捏住鼻樑的右手沒有放下。
空著的左手伸出去，在接過手機之前先覆上了男人的手，帶著冰涼的體溫輕輕握了一下讓對方鎮定點。

沒關係的。
放開鼻樑，嘴角揚起微笑的靜海無聲開口。
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所以，沒關係的。

他拿起手機，湊到耳邊。
「嗨。」
若無其事打招呼的模樣，彷彿通話的另一方不過是某位同窗好友——

而不是某個什麼都看在眼裡的幕後黑手。

※

『你好，Gold Shadow。』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低沉的令人陌生，不是溫柔的、那個說著喜歡英雄的伊集院的聲音，即使有幾分熟悉和相似，這個聲音卻無疑地傳遞著惡意，然而，卻也的確是伊集院。

『那個孩子似乎不太懂禮貌，原諒他突然的失禮，但是只有這是不夠的對嗎 ?』

你聽見男人倒吸的一口氣，接著他痛苦地倒臥在地上、掙扎著不斷抓著頸部的頸飾，抓出了痕跡，本來情緒反應穩重的他立刻變得歇斯底里且恐懼，

「對、不......」

西裝被弄得凌亂了，那條飾品緊緊勒住了他的頸子，男人將額頭抵在地面上，一下、兩下、三下，像是對你道歉、又像是對不在這裡卻看著你們的某個人。
「對不起 ! 對不起 ! 對不起、對不.....起，對、對不......」

壓扁了的聲音混雜著痛苦的哽咽，直到男人的聲音快要消失，那個頸飾上頭的燈才轉變為綠色，金髮的男人盤起的頭髮散了、雜亂的垂了一地，他狼狽的呼吸、然後爬起身，蹲在轎車旁，極為卑微。

『讓你見笑了。』

電話一頭的人笑著寒暄，

『我說明一下我的立場吧。』

『上頭也很囉嗦，只要能安分，你重要的東西我都可以還給你。』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四周沒有任何雜音，就像在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

『安靜、沉默、視而不見，然後一切就和平時一樣安然無事，這樣大家都能回歸日常，就像一直以來大家做的那樣，嗯 ?』

-

臉上維持笑容的靜海，默默憋住了一口氣，及時穩住眼前景象誘發的恐懼情緒，以及不安份起來的心跳引發的急促呼吸。
不能亂，靜海強行忍下按住胸口的動作。

「……哎呀。」
伴隨慵懶的嗓音，靜海伸展起身體、活動肩膀。
「真是愛說笑，這不正是我一直以來所努力的嗎？」

安全帶並沒有解開，沒有雙腿的他無法過去拉起男人——不，他做不到，伊集院早已使用無法想像的手段狠狠調教過這個人，將恐懼與服從刻進骨頭烙上靈魂，而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救不了他，只要那個項圈還在，連安慰都顯得諷刺。

「我啊，」
靜海看著蹲在轎車旁邊，只露出一點身形的男人。
「最討厭動腦跟麻煩事了。」

伊集院深知他的弱點，且緊緊握著。
一度失去守護對象的黃鎧，無論外表再怎麼堅固，精神上的那道致命裂痕也無法癒合了；瀨尾、佐野、離群者們，隨便取走一項都足以逼他發狂。

「當初選擇釣餌的時候別那麼壞心眼，不就能省掉這些糟心事嗎？」
還撐得住，靜海瞇起眼，回去之後立刻吃藥休息，應該還不至於發作或暈厥。
「你不這麼覺得嗎，伊集院？」

千萬別在這時候回來啊，CATA。
靜海默默請求著。

※

『哎呀，你在喊誰呢......我可不認識那個名字。』

就在你呼喚他名字時，男人抱持著笑意回應，

『真巧，我也是......最討厭動腦跟麻煩事，但是大人總要考慮成本、時間、人力、可動用資源嘛，我也不是你想的那麼萬能哦，我不是說了嗎 ?』

他放低了聲音，那是沉重卻又輕薄如煙霧般轉瞬即逝的呢喃。

『上頭很囉唆的，對我也好。』

『糟心的事每天都有，搞社會關係跟那些糟老頭套近乎也好、用肉身對附鎧甲也好，哪邊都是累人的活啊。』

你從另一頭安靜的房間中聽見了些細微的變化，像是一些操作機械所發出的金屬聲響，

『但是兄弟們的飯碗我總要顧的是嗎 ? 想想怎麼讓新田くん閉嘴怎麼樣，Gold Shadow ? 』

男人揚起的語調停頓下來，他的聲音在轉瞬又一次降到冰點。

『佐野先生跟瀨尾先生都是很棒的人呢。 』

電話掛斷了，似乎是知道談話結束，待在轎車旁的金髮男人總算瑟縮的抬起頭來，按耐不住的恐懼全寫在他的臉上，男人向你伸出仍顫抖不已的手。

就在你的手掌心，他用不穩的指尖在上頭寫了些什麼:

如果群鳥堅持

我會幫忙。

但只能點到為止。

他摸著頸部的那個黑色頸飾，仍心有餘悸般向你搖了搖頭。

-

我從一開始就只為了醫生

交還手機時輕輕握住對方的手，臉色蒼白的靜海笑得悲傷、搖了搖頭，也在顫抖的掌心上寫字回應。

那是下下策，從一開始我就只是為了醫生，而醫生平時就不太聽進去勸諫了。我還能怎麼辦呢？

勾勒問號的指尖在掌心上滑動著。

這件事最理想的收尾就是找出新田不能死的價值所在，透過談判交換條件把人保出來，之後讓他退隱。
但那是做夢，會成為BA的傢伙都特別難搞，他也是醫生也是或許我也是。

打倒伊集院是什麼也不能解決的，我們都沒有辦法承受在那之後的報復，你自己很明白不是嗎。

AVES並沒有那麼強大。

放開手，靜海傾身上前，幫男人整理了下衣領，頭髮順到耳後。
他的手也顫抖著。

靜海躺回座位上，按住胸口。
心臟病並不是憋著就能應付過去，強行忍耐到現在已經有點不妙了。

讓我獨處一下，你也快回去。
靜海轉過頭，將捏皺的紙條藏進大衣內袋。

※

男人看著你，似乎意識到說什麼阻止的話都沒有用處，他在你觸碰自己時顫了下身子，對伸過來的手掌產生下意識閃躲的反應。

他很快理解你沒有惡意，男人欲言又止了一陣子，最後點點頭起身。

是的，就是殺死伊集院，這一切也不會結束。

新的長老會立刻得到職權，永無止盡的、豪不停歇的執行轉動著世界的齒輪。

他將一張純白色的卡片留下，放在駕駛座的沙發椅上頭，那是一張看起來像是旅館鑰匙卡的卡片。

他脫下手套，用筆在手心寫了些什麼，最後將手掌面向你

長老再過五天就會更換鑰匙。

沉默的談話結束了，男人沒有多做說明，他狼狽的起身，支撐著身體遠離車輛，後退了幾步，你看見他按下了手機。

光圈穿了他的身軀，一附擁有金屬組成的四翼、頭頂環繞著光芒的紫黑色機甲取而代之站在你的面前，轉瞬間便進入迷彩狀態，消失在你的眼前。

-

「……哎呀，明明是很帥氣的造型呢。」
有著天使的外型，卻淪落到黑暗裡遭受苦難嗎？

拿起鑰匙卡打量，靜海陷入思考——略過吐嘈佐野車子保全系統太爛了這點，警局那邊可能收穫不多，至於失物是誤導用假陷阱之類的假設，他捏住鼻子擺了擺手打消那些浪費時間跟經歷的推論。

只要能安分，你重要的東西我都可以還給你
想想怎麼讓新田くん閉嘴怎麼樣

靜海突然暴躁的抓亂頭髮。
「——所以說！為什麼！擅自！幫人預約決戰時間和地點啊！」
在車子裡徒勞地敲打座椅發洩，他壓低了聲音低吼著。
「討厭伊集院跟打倒伊集院！是！兩回事！」
「是！小打小鬧！跟！玩命！的！差！別！啊！」

「……伊集院可不是什麼糖果屋巫婆啊。」

——於是當佐野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身體前傾趴在副駕駛座的置物櫃上，碎碎念著怎麼沒有把麵包吃光了在森林裡失蹤、怎麼沒有吃糖果吃到撐死，之類的難解抱怨，消沉得幾乎要產出陰影的靜海。

※

「……你在做什麼啊 ?」

佐野看著碎念奇怪內容的靜海，滿臉疑惑地將車門打開，坐回駕駛座上，接著他將手中的一個東西展示給你看，那是一把住家鑰匙，上面還印有地址。

「這還蠻奇怪的呢，上面還貼著名字。」

他將鑰匙轉到另一面，那是用貼紙貼上後以原子筆書寫上的字體。

「佐野成美」

「然後我就出示身分證件之後領回來了......我大概有問一下是誰送來的，說是一個蠻高大、穿著西裝的男人，他有留下聯絡方式，說是叫做......伊奈一道來著 ?」

-

「指名給你的鑰匙？又一把啊——」
靜海哀號著雙手掩面。
「啊真是的，你不在的時候事情又變得更麻煩了……」

就著彆扭的前傾姿勢拿出那張純白鑰匙卡，靜海簡單說明了從佐野離開後有人來訪、吐嘈車子保全太爛、對方提出的時間地點、五副鎧甲的限制與五天後鑰匙失效的限制。

說明跟吐嘈都十分簡短，而且巧妙隱去之後和伊集院的談話內容，以 接到Shin119的來電 這件事取而代之。

「……Shin119等會應該會過來會合。」
將鑰匙卡交給佐野，靜海並沒有收回伸出的手，而是轉過頭、笑著勾了勾手指。

「那麼，CATA爸爸，我的七星呢？」
比起轉移話題和氣氛，靜海現在是真的很想來根菸。
「不然糖果也可以，接下來可能會思考到腦神經開始自燃，需要很多很多的可Ｏ可樂、巧克力或水果糖補充糖分才活得下去唷？」

※

「先說好，車子的保全是醫生裝的，不是保全爛。」

佐野閒話家常般的解釋，心裡卻無法掩蓋不安，對方具有解開車子保全的能力，他想起前幾天家裡的保全也突然解除，不知道是故障還是與這件事有關係。

「我只有這個，那些對身體不好的東西就別吃了吧。」

他把那盒熟悉的蜜桃口味咀嚼錠放在你手中，搖晃起來感覺裡面有些空蕩，看來糖只剩下一半，

「那你決定怎麼辦 ? 要去嗎 ? 也不知道醫生在不在那邊......。」

-

「醫生肯定不在那裡。」
接過咀嚼錠的靜海搖了搖盒子，客氣地只掏出一顆送入口中，讓甜膩味道暫時轉移胸口傳來的悶痛感，以及讓腦袋隱隱作痛的不安。

「CATA爸爸，你不覺得可怕嗎？全世界都知道你跟醫生的關係了？聽起來你不認識那位伊奈一道，他卻知道你是誰，指名了你並留下這個。」

壓抑住湧起的惡意和負面情緒，靜海閉上眼，單手摀住雙眼。
「但是不去的話，又沒有別的線索……真是夠了。」

「……CATA。」
靜海看向佐野，路燈將他的臉色映照得更加蒼白，也讓那抹笑容顯得悲傷。

「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帶醫生去度假吧。」
「就我們三個，暫時離開東京這個鬼地方，去看櫻花、去沖繩的海邊，去哪裡都可以……」

「……家族旅遊，聽起來如何？」

※

「……這是蠻詭異的。」

他長嘆的一口氣，往後靠上了沙發椅，指尖在方向盤上頭不斷敲著，若是平時他大可以找援助，但唯有這件事不行，考量醫生的秘密還有危險性，這事情越少人知道對其他人越好。

沒有選擇了。

佐野看著露出笑容的青年，他也笑了。接著他伸手用力揉亂了靜海的頭髮，

「沒事的，」
佐野深吸了一口氣，強顏歡笑一樣語帶笑意，他也明白自己在勉強。
「現在不適合旅遊，醫生會生氣的。」

「我們哪裡也不去，東京......」

他稍微起身，靠往副駕駛座，然後伸手擁住了青年、那不是個很柔和的擁抱，不過對佐野來說或許已竭盡全力。

「這裡是我們的東京。」

-

把自己埋進佐野的懷抱裡，情緒平靜下來的靜海雙手環住佐野背部，那股溫暖幾乎要將他融化，讓他想起每天晚上作惡夢的時候，偷偷鑽進對方懷裡才能安睡的感覺。

有時候，他會以為這樣下去，有一天又會悄悄恢復成黃鳥。
就只為了守住這個懷抱。

「……CATA都這麼說了，東京感覺也沒那麼糟嘛。」
快要在習慣的懷抱裡睡著之前，靜海勉強抓回一點理智，拍拍對方背部示意放開；情緒安定之後心臟跳得沒那麼混亂，他也可以好好思考接下來怎麼做了。

「那個地址遠嗎？等Shin119過來之後一起去瞧瞧。」

※

「畢竟東京的房價有那——麼貴嘛，再糟都得說好不是嗎 ?」

他半開玩笑般的緩和氣氛，感受到對方輕拍自己的背脊，佐野這才回過神來並鬆開了手，他感到害羞的慌忙別過眼神，在腦內重新確認鑰匙的地址位置。

「啊、不遠，我感覺對這個地址有點印象......那一帶好像是高級住宅區，不到十五分鐘的車程就能抵達。」

他打開前方的導航，立刻規劃出了路線，深夜李也不太會有車，他想應該能夠用最快的速度到達。

「......高級住宅區、」

看著導航上顯示的路線，佐野似乎想起了什麼望向你，

「這可不是有印象而已啊......如果我沒弄錯，這好像是篠檢察官的住所。」

-

「為什麼他會有檢察官的住宅鑰匙啊。」

靜海覺得頭又開始痛了，溫情抱抱的效果瞬間消失，只想找張小桌子用力翻起或是一口氣吸完一根菸，再全數吐到那個人臉上。
「所以這是伊奈一道先生希望我們入侵檢察官家裡——假設篠檢察官真的就是新田，這還是闖空門——然後幹什麼？不管是翻私物還是偷看檢察官保管的案件檔案，聽起來都會被阪口或一朗逮捕好嗎！」

再次伸手摀臉，發出痛苦呻吟的靜海將另一手伸向佐野。
「還是給我菸吧。」

※

「……總覺得這個伊奈先生也是一頭熱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類型啊，」

佐野趴在方向盤上，無奈的看著你伸過來討煙的手，他抬起空空如也的右手和你擊掌，

「我戒菸了，等事情結束再買。」

充滿鬱悶的擊掌結束，佐野重新直起身子，

「那怎麼辦？還回去警局嗎？闖空門或者亂翻資料這種活我已經好幾年沒幹了啊……而且現在也沒有記者證可以用了。」

「嗯……假設這個伊奈先生跟篠檢察官很親近，就祈禱不會被告？」

佐野拆下了髮圈，重新紮起在四處奔波中弄亂的頭髮。

「……。」

他停頓了一下，

「那個機車的傢伙鐵定會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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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轉學到法學系就有犯罪前科，這下要被退學了吧。」
靜海發出痛苦的低吟聲。
「我已經晚兩年進大學了不要這樣……這下子要怎麼找工作啊，CATA你們那邊收不收殘疾人士？還是到時候叫醫生負起責任養我一輩子？」

雖然這個一輩子應該也不會太久……

靜海別開視線，看向窗外。
「……Shin119不知道會怎麼想。」

從剛才通訊中那種不妙的感覺來看，說不定很高興吧？靜海頭痛地想著，決定這件事也別讓佐野知道了。

「……如果說新田就是篠檢察官，看來我們現在可以推測這位伊奈就是伊登了……嗚哇好可怕，名為搭檔的跟蹤狂嗎？是我也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呢。」
靜海扳著手指數。
「讓我看看，詳細調查並知道篠檢察官的私人行蹤、據說把他稱為老婆、知道真名、知道住址、知道備用鑰匙放哪裡，連腿上有一顆痣都知道。」

「我有辦法了，CATA。」
嘴角抽搐的靜海擺了擺手。
「到時候篠檢察官如果要告我們，全部推給伊奈那個變態跟蹤狂吧。」

※

「我那邊 ? 我覺得不適合......何況我公司老闆也有點危險啊，各種方面上，就給醫生負責怎麼樣 ?」

反正那個暴發戶什麼沒有就是錢多，那筆鉅額的遺產據說能夠用上兩、三輩子，何況瀨尾還是個工作狂人，怎麼想那麼多錢也用不上。

佐野認真地在腦內評估狀況，思考著這個問題，站在違法線上的事情怎麼樣他都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既然是這樣，伊登為什麼要把鑰匙放在警局......這難道也是長老的計謀嗎 ? 啊、說的也是，把我在飛羽製藥喝咖啡的帳單也推給他吧。」

抱怨結束，佐野吐了一口氣，

「真出什麼事就我扛吧，反正我早就有前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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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飛羽製藥的咖啡帳單？」

突然轉過頭，血壓上升的靜海抓住佐野的肩膀搖晃。
「別告訴我還沒開打你就先欠敵方人情了，沒有吧？你沒有吧？……不，算了，知道是長老在搞事之前的確察覺不出什麼可疑之處，算了……」

血壓上升的突然也下降得快，覺得一陣暈眩的靜海最後還是放開佐野，抬手擋著雙眼在座位上喘氣。
「……讓我緩緩，人來了再叫我……」

※

「啊哈哈哈......必須誇獎那傢伙裝的可真有一回事，應該慶幸我撿回了一條小命嗎 ?」

佐野發出了介於無奈和自我放棄之間的乾笑聲，欠了人情這點似乎大家都一樣，先不論那事件是不是伊集院策劃的，說到底會咬餌的醫生才是真正的麻煩吧，佐野在內心感嘆著。

「你還好嗎 ? 千萬別勉強啊。」

見對方的模樣，他才想起眼前的青年才從醫院逃院，而今天自己是來帶他回去醫院的......這下子回不去醫院，弄不好還可能讓狀況變的更糟糕。他蹙緊眉頭，面帶擔憂的望著你，但礙於自己也沒有方法，讓眼前的人回去這句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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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隱約的黑夜中，明顯異樣的紫色光芒呈現連綿的弧線從空中逐漸接近佐野的車子，機械摩擦的聲音也愈漸清晰。

接著伴隨一聲踏上地面的聲響，全身包覆紫黑相間的鎧甲人形降落在車子旁邊的空地。
海澤自然的站起身走向駕駛座的車窗旁，舉起一隻手招呼道： 『久等了－呃，有其他人啊...這不是嗯，那個，』
盯著佐野許久，海澤打了個響指的指向佐野：『CATA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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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CATA碰啊。」

前些時間明明才見過面，這會怎麼像是剛想起他的名字一樣，想吐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佐野面對這暴增的訊息量，一面搖下車窗一面感到又一次的頭疼。

「雖然換了一組顏色，不過你是Shin吧 ? 」

他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大致傳達，包含瀨尾逃院的事情、他離開期間和靜海對話的男人、以及自己從警局剛拿到的鑰匙及地址。

「現在我們正在討論該怎麼辦，怎麼說私闖民宅都有點那啥......犯法吧。」

他最後的三個字說得特別小聲，感到心虛一樣撇開了眼神，最後常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鑰匙往上丟後又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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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這種事情就叫緊急事態。』
海澤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自己是Shin的事實，而是頭頭是道的得意回應：『你想想，如果有朋友在私宅突然失去連絡，身為手無寸鐵的市民總是會衝動的邊咒罵警察沒有效率，然後邊擔心的率先闖進房內查探－－啊，這樣好像是B級片會發生的死亡Flag？如果是這樣還真是趣的發展啊。不覺得嗎，CATA？』

海澤難得在佐野面前滔滔不絕的說話，甚至表現優閒自若的態度彷彿是在討論要去哪裡遠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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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當是那麼一回事好了，那麼現在過去 ? 沒人要回去上廁所吧 ? 我要是現在離開會想開溜的。」

想要吐槽的地方又一次太多了，佐野露出『拜託饒了我吧』的神情，絲毫不想、也不願面對所謂的「死亡Flag」。

「我先說好，雖然現在是緊急......緊急事態，但倘若新田真的是篠檢察官，那個傢伙死腦筋的程度可不是威脅他就能沒事的，可以的話要盡可能減少破壞。」

為什麼自己要像屋主一樣叮嚀這些細節他也不清楚，也許篠留給他的印象實在過於糟糕，讓佐野連接近他身邊的一事一物都感到有些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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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就用阻卻違法跟伊奈先生擋擋看吧……呼，真是不得了的幽默感啊，Shin。」
從CATA碰開始就笑得快喘不過氣的靜海，終於稍微冷靜下來。
「早點把事情解決吧，現在夜深了正適合幹壞事呢——雖然也是可以等到白天再去但是目擊者會變多喔？」

「話說回來，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不也是因為他的死腦筋嗎。醫生也是個死腦筋的……」
靜海擺了擺手。
「Shin你一個人坐後面可以嗎？會寂寞嗎？要不要我陪你呢？」

※

海澤搖搖頭，解除了全鎧的武裝露出原本遮檔眼部的著裝。

「你確定？在副駕可是相比駕駛座第一景觀還要刺激的位置，要是Gold shadow不坐的話就換我坐，空著多浪費。」
說歸說，海澤還是乖乖坐進後座關上車門： 「不過前題嘛，Gold shadow不介意我繼續跟CATA玩讓行進過程變超刺激－－啊，讓我開車也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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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車可不是我的，我心臟沒那麼大顆，快把安全帶綁好吧。」

他把安全帶拉上，扣實，接著從口袋拿出了還包有塑膠膜的咀嚼錠，拆開倒出兩顆丟入口中咬碎。

「咬到舌頭我可不負責喔。」

待所有人都坐好之後，佐野立刻發動了引擎，倒車切出車位後在原地甩了個尾，踩實了油門立刻朝著目的地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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