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神社的休日,一條大黑狐緩緩從偏殿旁的樹林裡步出,他抬頭仰望,藤紫色眼瞳中映出飛雪片片。
這雪是要下多久呢?
狐闔上眼,待寒風揚起雪塵時幻化成人類的姿態。
昨日他捎著信來拜見這裡的神明大人,順道提起積雪的事,這兒雖然有許多巫女神官能幫忙,但神社土地大腹地廣多添個人手分擔總是好,於是兩人便約定了今日再來清掃。
身著深色中羽織的月見月熟門熟路地來到正門鳥居,再由神職人員領到殿前,他已經非常熟悉流程了。
殿內,祝雪由外側緣廊往下探看,黑狐從樹林冒出的身影在雪地裡格外明顯。
可能是活了很長時間的關係,祝雪對外界的變化有些鈍感,昨日月見月提起神社內的積雪,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差不多該鏟雪了,為了來參拜客人的安全著想便決定及早動工。
搭上外出用的鋪棉羽織,上頭的繡線紋路一如往常的精緻,安定的神明大人的品味。
雪白的耳朵動了動,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祝雪起身走到門邊迎接月見月,對著來訪的客人輕輕一笑。
「日安,月見月,今日就麻煩你了。」
月見月心底是希望自己先到,甚至能等待一會兒,這樣才能恭恭敬敬地以完美的跪姿迎接對方,可惜沒掐準時間……
面對(他認為)久候多時的神明大人,他幾乎是聞聲當下就立刻開始排列跪禮與回應的優先度,不過那具身體過於誠實,強制打斷主人的思緒自主意識先一步動起來,而事實上這一長串程序也只跑了毫秒,內心戲很豐滿、外見卻相當自然。
黑狐神使低頭、屈膝,跪坐在階下給神明行敬禮,待兩三秒後抬起頭才應「是,在下會全力以赴的。」
祝雪看到對方優雅流暢的敬禮忍俊不禁的笑出聲,隨即用羽織遮掩。
認識月見月也不短時間了,該說這大黑狐堅持禮節還是恪盡職守,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幾次下來,反倒是祝雪漸漸習慣每次月見月來都如此厚禮數。
「鏟雪用的鏟子放在庭院的儲藏間內,還有推車和一些除雪工具,有需要都可以使用。」祝雪一邊說一邊往儲藏間的方向引路,走在長廊上側過頭確認對方有沒有跟上。
神使跟在身後走著走著,狐狸耳朵尾巴和尾巴便自顧自冒出來。
當他與斜過臉來的美麗神明對上眼,愣了半秒隨即用力點點頭表示理解,原本朝向側邊的狐耳直直豎起。
心虛嗎?有一點,原因是將一半注意力放在眼前人的背影上了。
來到儲藏室前,月見月微微偏頭,道:「大人,您其實可以告訴在下位置,或是請神職人員給在下帶路的。」他的聲線本低沉渾厚,在乾燥寒冷的天裡又添上幾分沙啞。
「在下打算從下往上掃,一把鐵鏟便足矣。」
「那樣做的話豈不是太無趣了?」白狐回答。先前在領路的過程中祝雪揮手讓隨侍的人員退離去做自己崗位的事。
「有人在旁邊站著待命我會難以靜下心。況且難得的休息日月見月來找我,自然是要好好陪你呀~」調皮的眨了一隻眼,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肉麻話
祝雪上下掃視一輪置物櫃上的工具,尋找著鐵鏟。
「噢~確定只要鐵鏟就可以了嗎?」背對著月見月的白狐瞇起眼露出惡作劇似的笑容,單手挑起了鐵鏟渡給月見月,比看起來的還要沈甸甸,發出了很結實的聲音。
怎麼能讓神明大人操心呢!四條原本安靜垂下的狐狸尾巴小幅度晃晃,月見月自動屏蔽掉這句話……不過屏蔽可不等於沒聽到,他定是開心的。
直到眼前白狐神再次確認時,偏過頭發出上挑、帶著疑問的「是?」
月見月攤開手心接過遞來的鏟,人不可貌相物亦不可,這鐵鏟長得一般般卻比想像中重許多,不知是何種金屬鑄造,可對於擁有怪力又熟悉粗活的他來說揮起來不會有問題。
「那麼在下出發了?」在離開前試探性地問,也許神明大人還有要叮嚀交代的事。
看著眼前的黒狐輕輕鬆鬆拿起鐵鏟,祝雪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原本想用鏟子的重量嚇嚇他的,沒想到月見月頗有能耐。
「稍微等我一下,」祝雪拿起一旁的集雪用畚箕,環視一圈後關上門走到月見月身旁。「好,可以出發了」
過了這麼久月見月依然跨不過內心的坎,沒法抬頭直直看人,對視瞬間腦袋還會『喀噔』一聲停止運轉。
於是神明接近時他的視線自然而然下落到畚箕上,再往上抬至鼻樑處停止「祝雪大人,您也要……一起來嗎?」
斟酌著字詞,希望不要是自己會錯意了,否則他會忍不住化成狐找堆雪鑽進去的。
「是呢,此次除雪的工作我也想盡一份心力,畢竟這兒是我的神社。」看著月見月欲言又止的樣子,祝雪疑惑的側了側頭「……怎麼了嗎?」
冬日的陽光斜照在祝雪銀白的髮絲上,看起來閃閃發光、跟白色的雪地融為一體。
儘管現在低著頭的月見月根本看不到。
「不、沒什麼!」他急急忙忙空出雙手擺擺表示否定,又急急忙忙把往地上倒的鐵鏟重新握起。
「那麼請您跟緊在下吧!說不定路上會…不是、是小心腳下積雪,很滑。」逐漸虛弱的尾音表露出發話者的緊張與不自信,月見月默默咬了自己舌頭一下,由衷希望這張笨拙的嘴待會可別再添亂。
在神職人員的目送下,他倆一路往低處走,神使走前神明走後,一深一淺一黑一白,一個斯文一個樸實。
月見月的力量與體能是異於常人的,四分天賦四分修練其餘兩分因生而為妖。他每把都是直直往下鑿,直到鏟尖敲到石子地面發出鏗鏗聲,這才握著鐵柄將滿滿一鏟子雪向林子那兒拋,也盡量別輝太大力以免拋得太高,同樣的活連續幹了好一段時間也不見疲勞,保持和最開始相同著速率將路往神社那兒開去。
相較於黑狐直線衝刺型的開墾鑿雪,祝雪這邊的進度可以用悠閒來形容,只見他慢條斯理的把階梯邊角的餘雪清除,偶而一個起身便看到月見月的「拓荒成果」著實驚人。
果然請月見月來幫忙是正確的決定啊.....一邊讚嘆著黑狐的怪力和速率一邊抱以欣慰的微笑。
一黑一白的兩狐默默的除著雪地,偶有些出力的喘息聲和鐵鏟的鏗鏮聲、偶有寒風吹來的颯颯聲。
冷風撲面的時候祝雪偶而會縮一下身子,肌膚也因長時間待在室外有些泛紅,祝雪想著這幾百年來狐生太過安逸,現在、在除雪的此刻有種充實的感覺。
托黑狐的效率所賜,不知不覺除雪的工作已經將近八九成完成。
待他們清掃到神社前的鳥居旁,月見月忍不住停下動作回頭來往下眺,原本白靄靄的視野中多了條剛被闢出來的路,他擅自添加了參拜者們平安上山的身影,表情逐漸柔和,千思萬緒最終化作一聲滿足的嘆息。
隨著白霧狀的暖煙飄散,黑狐使抖落耳朵和尾巴上那些棉絮般的雪片,再次握好鐵鏟將神社外圍的雪也鏟去。
祝雪挺直了腰桿,伸展一下筋骨。一路掃除上來用著同樣的姿勢對於一隻千歲大狐仙來說果然還是稍微有點辛苦。
看了看原本被白雪覆蓋的參拜道路露出石子地面,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另祝雪很滿意。
不遠處的黑狐抖了抖身子上的雪,祝雪見狀便走過去和月見月會合。
不同於清空山路上的積雪時是在一個開放空間,只要鏟起來往空地拋或推離道路即可;神社算是半開放、半封閉的,若要將雪真正鏟到神社外就必須鏟一把跑一趟,可這麼做實在太沒有效率,月見月決定先將雪暫時堆積在角落,看是要用推車分幾趟推出去倒或是另有其他計畫,說不定祝雪大人手一揮狐火就將雪融化了。
他一塊區域一塊區域清理著,角落那堆雪也越來越高,從小丘慢慢地往上堆,直到成年人腰部左右的高度。
「祝雪大人,這可怎麼處理才好呢?」
看著堆起來的雪團,祝雪想了想,突然靈機一動。
「要不,來堆個雪人吧?或用雪做些小動物如何?」大小感覺也很適合,放在神社裡也滿有趣的。
說罷,白狐走到附近結雪的樹枝上簡單捏出幾隻雪做的小鳥,在斜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大概像這種感覺~」祝雪笑著說道。
啊,和他想的完全是兩碼子事。
月見月順著看過去,枝頭上的小雪雕正如同毛茸茸、裹著蓬鬆冬羽的鳥兒般,一球一球依偎取暖。
不過可愛歸可愛,終究是沒有神明大人的笑顏好看。
……
黑狐把尾巴當作拂塵,輕輕晃動幾下好掃開餘念,這才讓注意力回到主題上。他捧起一掌心的雪湊近,學著人以樹枝當作支點往上捏、往上塑,結果卻是東掉一塊西掉一塊,連原本附著在枝頭上的結晶都給蹭掉了,有些懊惱地開口:「……實著不易啊,祝雪大人。」
「...呼..呵呵...」
看著月見月笨拙的模樣,祝雪忍俊不禁的摀住嘴笑出聲,明明剛才剷雪時一臉俐落幹練的樣子,怎麼換做細工活的時候差這麼多。
「這是有訣竅的,讓我教你。」
按耐住再次想笑的衝動,祝雪走到月見月身旁。選了根較粗的樹枝、取些地上的積雪,一小團一小團的加厚雪鳥的身體,再用手掌壓實固定在樹枝上完成基本雛型。
果然被神明大人笑話了…
他感覺氣血都往臉上湧,困窘的搓搓鼻子撓撓耳根,頭頂上那雙深色狐狸耳朵卻微微轉動,逕自把音收得清清楚楚,一聲笑也不漏聽。
抱著豁出去的心態,月見月也隨之開始第二次造鳥計畫,為避免重蹈覆轍這次捏得特別小心,不過他掌溫本就偏高,再加上緊繃和過頭的決心,又失敗了兩三隻,這次是直接把雪給融了,落下一地半軟的雪泥。
祝雪怎麼也沒想到月見月竟然掌溫高到直接把雪融了,看著落到地上的雪泥,不得不承認月見月在這方面天賦不高。
「嘛....總是會有一兩件不擅長的事情,月見月你不要在意。」伸出手拍拍黑狐的肩膀安慰,月見月的性格很較真,希望這次的小失誤不要往心裡去才好。
「那麼月見月你來試試這個。」祝雪轉身走到剛才角落堆雪的地方,試著用手把雪塑成一個大圓球。
在神明大人開口給他台階下之前,月見月覺得空氣中的尷尬愈發濃烈,騰空的雙手猶豫著究竟是否該繼續,表情複雜得很,幸好寬慰來得快,他也就順勢點點頭,放鬆因壓力而聳高的肩。
見祝雪大人將雪堆成球狀,白皙修長的指陷入柔軟雪中,他偏過頭,思考又重新接回先前的迴路上。
「您是要將他們聚在一起融化嗎?」說著朝旁邊那堆雪動作起來。
「不是哦...?」祝雪疑惑的撇頭,完全沒察覺到兩狐腦袋裡在想的東西是不一樣的。「現成的材料不用白不用,想做個雪人擺在神社入口處,這樣來參拜的客人們看到也會開心吧!」
既然小細工做不成,那大雪團總成了吧~祝雪樂觀地想著,看著月見月也跟著動作,自己也久違的玩心大起,雪塊濺上自己的羽織也不在意。
「原來是這樣,在下還以為…」尾音逐漸消失在冷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細碎悶響,大抵是嫌用手去捧太慢,黑狐乾脆以雙臂抱起一大團雪去給雪人長高長壯,偶爾他的餘光會不小心落到祝雪大人身上……
嗯,不僅長得好看還這麼體貼、親民,這裡的人們真幸福。
待雪人堆到一定的高度,他拍拍臂膀上碎雪,問道:「祝雪大人,再高可能就堆不上去了,或是在下用枯木幹給他打個基座?」
因為月見月抱了一團大雪過來增加體積,不出一下子雪人的基座很快就完成。
「哦呀,那麼就麻煩你了~」祝雪愉快地回答,也拍拍身上的落雪整理一下服裝。
雪人身體的高度大約在祝雪的胸口附近,如果沒有樹枝支撐頭部大概會散掉。
「能和月見月一起這樣堆雪還真有趣,單憑我一己之力做不出這麼大的雪人。」
「這、這樣啊……」四條尾巴不由自主地晃晃,他藉故去拔樹…不對,是去撿枯樹幹先離開戰場一會兒,回來時已經抱著不知從哪撿到的樹幹。
這根樹幹不僅長短粗細,連硬度都生得恰恰好,被雪壓斷似乎是命運的安排,月見月把它被折岔的尖端斜插進地底再慢慢調整成直立角度,終於給雪人安好了骨架。
他將被弄散的雪重新覆蓋回去「據在下所知,孩子們似乎都用枯枝、落葉、果實、冬花給雪人做五官,祝雪大人意下如何?」
月見月找來的樹枝十分適合雪人的大小,祝雪一旁看著黑狐調整角度,一邊暗自感嘆黑狐臂膀上結實的肌肉,果然年輕就是本錢呀...
祝雪想得出神了,在月見月的提問下才又回神答覆問題。
「唔嗯....這提議不錯,我來附近找些裝飾物,月見月你就先繼續堆雪人的頭部吧,稍待一會兒我等等就回來。」
說罷,白狐便沿著附近樹林的方向走去,那裏應該有現成的材料。
應聲,他朝神明大人的背影鞠躬,直到足音與碎響逐漸被風聲掩蓋才挺起腰竿。
對於如何堆出一位頭好壯壯的大雪人月見月也算有點心得了,手感熟悉後這就和敷水泥差不多,只是冰涼涼的。等待祝雪大人回來的時間哩,黑狐閒不住,把其他角落的雪收集過來,蹲在雪地上握飯糰似的又揉又捏,愣是整出好幾個中的、小的雪人排排站。
沿路撿拾了些枯枝落葉,祝雪順著樹林的生長地一路往深處走去,冬季的樹林因為寒冷落葉都落的差不多,但只要在根部用足撥開雪泥就能發現不少果實。
不知不覺就摘了一個小盆的量,好在祝雪的手掌算大,沿路返回時還順了幾株冬花別在側邊頭髮當裝飾。
此時黑狐捏的雪人軍團已經成陣,祝雪想到剛剛失敗的小雪鳥,現在看月見月堆雪人變得如此熟練,不禁欣然一笑,果然熟能生巧。
「這些都是月見月你做的嗎?做得真好!」祝雪走到黑狐背後,出聲喚住正蹲在地上塑型的月見月。
單就祝雪大人的氣息而言他是熟悉的沒錯,也許是在對方的領地放鬆了戒心、也許是過於執著手上那顆白綿綿的小雪球、也許是寒冷而乾燥的風搔得他鼻子癢,總之月見月是真的沒有發現神明大人從背後靠近這檔事。
聞聲當下,黑狐寬厚的肩背大力地顫了一下,像炸毛貓咪那樣豎起耳朵僵直尾巴,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那雙紫苑色瞳眸因驚嚇睜得圓圓大大,手上力道也啪一聲碎了雪球。
……
隨著意識回防,他旋即轉過身子正對神明大人,原本屈著的雙膝觸地一跪「承蒙您厚愛、不是,是謝謝您不嫌棄……」
此時認真的月見月背後,是大大小小的雪人,其中一位正好頭一歪倒進雪裡,有些滑稽。
出聲的當下黑狐就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虎軀一震,反應之快連祝雪也被嚇的顛了一下,手上可憐的松果落葉清脆「啪!」地一聲落入雪地。
「噗...呵呵呵哈哈哈....」看到這有點滑稽的情形,祝雪這下可就掩蓋不住,盡情笑出聲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
「哈....抱歉...月見月....可能是積雪太深所以你才沒有聽到足音,無意嚇你的。」緩了緩氣才接下句「我帶了這些材料回來,你看看哪些可以用在雪人們身上?」
黑狐羞窘得垂下頭,默默前傾腰竿、伸長手臂好拾回自神明大人手中落下的橡實與薄葉,但越伏越低的模樣看起來更像想找條縫鑽進去。
他捧著一掌心小巧的玩意兒緩緩抬頭,在與人視線交錯時又麻上移開並吃了一嘴螺絲「那、那就…給雪人裝飾五官?」即便是緊張,月見月的嗓音仍有溫厚的底蘊,他詢問,維持跪姿將手裡的物什捧高,像極了古代進貢那樣。
見到黑狐進貢般的姿勢,祝雪忍不住提醒。「月見月,我們現在是堆雪人,沒有要批公文。隨意堆在旁邊,揀你需要的來用吧~」雖然祝雪逐漸適應黑狐恭敬的態度,但還是覺得這些禮節稍稍有些太過了。
「這個嘛...幾顆比較大株的果實、孤枝就留給大的雪人,剩下的材料給小雪人們就自由發揮。」白狐用輕快的語調回答疑問,自己也揀了幾顆松果開始在空白的雪臉上裝飾。
「啊…是的。」聞言,他四處張望,最後傾斜手臂,讓這些精巧的小東西都滾到左掌心,原因是附近沒有任何他認為適合放置之處,神明大人要取的東西果然還是有人捧著最安心。
空出右手後月見月輕輕捻起眼中「最最堅固不會被一秒捏碎的」、包裹著褐色硬殼的小小果實,蹲下身輕輕壓進雪人眼睛的位置,直到完成五官才發現整張臉斜一邊。
他想給雪人整得好看些,兩根手指卻一招直接放倒了人家,讓兩個巴掌高的雪人摔了個後腦撓著地。
希望祝雪大人沒有看到……
白狐此時正專注在空白的雪人身上,聽到遠處的悶響銀白的狐耳也只是抖動一下、沒有轉過頭看見雪人的案發現場。
「月見月,你還好嗎?」祝雪背著出聲表達了關切。
鎖定好了五官的比例,擺飾上去就很簡單,祝雪手巧、不出一下子就做好三個表情不同的雪人。察覺到手中的松果不夠了,祝雪起身想找月見月拿材料....
「很好!」事主豎直耳朵急迫回應,邊用最快的速度毀屍滅跡,撥了撥附近的雪和小雪人斷掉的大頭混在一起,順便翻翻雪藏起五官,假裝它本來…就只有一個巴掌那麼小。
施主,十分抱歉,在下等等再給你做個好看的身體……他在心裡發誓。
為轉移注意力,月見月靈機一動,開口:「祝雪大人,能請您做出一隻雪狐狸?」
「喔呀?那當然沒問題!」聽到黑狐的請求,祝雪顯得很開心,挽起袖子來到月見月身旁蹲下。
他首先撈起一把雪在掌中塑形,捏出橢圓的樣子後安置在雪地上。再用跟剛剛一樣的手法加厚狐狸的身形及耳朵,最後掬起一把雪為狐狸增加蓬蓬的尾巴。蹲姿的雪狐狸就出現了!
雪白的顏色,儼然就像是迷你版的祝雪般。
突如其來的距離拉近讓黑狐微微炸毛,這附近沒有低處,只好悄聲往邊緣挪一步。
看著雪狐狸慢慢成型,他不禁讚嘆祝雪大人的手實在巧,停頓片刻又訕訕問:「是否能讓在下給他添上幾根鬍鬚?此外,在下也想將其他的雪人捏成狐狸,祝雪大人您覺得好嗎?」
「唔嗯,這真是相當不錯的主意!」祝雪點點頭表示同意。
白狐側身挪了位置,讓月見月比較方便在雪狐狸臉上添鬍鬚,自己則在一旁看著。
「捏一排雪狐看著很療癒,也很符合神社的主體,讓每隻狐狸姿態不同月見月你覺得如何?」趁著添鬍鬚的空檔祝雪也加了些主意,語調悠哉地跟月見月閒聊。
力道放得極輕,他捏著樹枝尖端輕輕推入小雪狐的臉頰。很遺憾的,被神明大人監工這種激將法並不能讓月見月手變巧,左右三根鬍鬚都不同長不同高,卻意外有種缺陷的可愛。
「……不同姿態是指不同姿勢嗎?這似乎有些困難啊。」黑狐語調有些乏力,明明自己就是條狐狸沒錯,但此時他腦袋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恭恭敬敬端坐在神社石柱上的狐使雕像,便照著模糊的印象加上祝雪大人剛才的示範慢慢塑型。
看著月見月這麼大一隻黑狐狸,小心翼翼地推著細細的樹枝,這樣的反差讓祝雪覺得很有興致,當黑狐把左右三根的鬍鬚擺完鼓勵似地拍了拍手。
祝雪側了側腦袋想了想「這裏的雪人那麼多,一一想出姿態可能有些難度,不如折衷做個臥姿和站姿就好。」白狐來到另外一團雪人旁開始加工改造。「月見月,盡力就好不需強求。」
「是!」激勵顯然剩餘激將,他深吸一口氣,將耳上碎雪盡數抖落,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的…再次蜷縮起那具壯碩的身子、伸出手粗曠的手慢慢搓雪。
過了約莫二至三十分鐘,幾乎全部的雪人都已經從人類變化為妖狐,好似某些稻禾神社會擺設的、以信徒善款雕刻而成的瓷白狐群。
待完成最後一隻小雪狐,月見月直起腰桿子抬高手臂抹去額角細汗「希望無論是神靈或是人類、妖怪都能喜歡。」
看著一排排小雪狐在寒冬中閃閃發光,祝雪覺得非常有成就感,把外層的羽織整理一下。
「要是來到這個神社因為看到雪狐狸們而能會心一笑就好了呢~」點點頭對著月見月微微一笑,這是他們兩狐辛苦完成的作品。
祝雪走到離雪狐狸區稍遠的休憩長凳邊,揀了些剩下的小樹枝鋪好,用術法化開積雪,火苗眨眼間就從地上點燃。
「做了那麼久的雪人手都凍僵了吧?來這裡烤烤火暖暖手吧~」祝雪邊對著月見月招招手,邊把雪白的尾巴也拉到火邊烤。
月見月垂下視線,小小星火閃爍在眼底,沒多久便燃起一個手掌大,他想起自己也會用火,可怎麼也用不好。
「祝雪大人您知道嗎?」
究竟是體內氣血充沛抗寒,或應該歸功於深色吸熱,總之一年四季體溫都偏高的黑狐乖順地湊到火旁。
木料燃燒的劈啪聲在他沉穩的嗓音中炸出煙花來。
「在下一直覺得做您的子民真好,能將心願寄託給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神明真好。」
......
「等、等您您您的尾巴!萬一燒焦了可怎麼辦才好!」
「哦呀哦呀這可是過譽了,我只是做了簡單的事而已。」祝雪笑著擺了擺手,但笑瞇的雙眼出賣了他的好心情。
「常懷著對他人關切的心,不管是對神靈、妖魔、人類、鬼怪,你發出善念對方定能接收到。」火堆發出霹靂啪啦的聲響,彈出些小火星「當然,如果對方是帶著惡意來的話另當別論。」大概是開心,白狐侃侃談著大道理。
「沒事、我會控制距離的,你別擔心。」聽到月見月驚慌的語氣,白狐出聲安撫,白色的皮毛反映火光的顏色帶上了暖意。
「萬分抱歉…在下,呃…」當某個念頭閃過腦奈,他面色一僵,下意識從喉嚨哽出一聲令人疑惑短音。
這時候推說沒事過於……做作?--在神明大人面前可不能說謊--,只好聳低著狐耳怯聲問「祝雪大人…在下是否能給您的尾巴順順毛呢?」
「在下的手也相當溫暖的,若是您感到寒冷的話…」尾音漸弱,月見月在開始語無倫次前趕緊打住,心虛的等待著眼前人回應。
「喔~~」白狐瞇起眼睛,帶點調侃意味的拉了長音。
但看著月見月頭低到好像要埋入雪堆裡了又於心不忍,放開了圈住尾巴的雙手,把蓬鬆冰涼的尾巴移到黑狐眼前,輕輕的說了一句「請。」
「我天生體質比較虛寒,尾巴剛剛在雪地拖著走應該滿冰的。」挪了一下姿勢,祝雪伸出雙手在火源邊烘暖。「倒是月見月你那幾條尾巴不來烤一下嗎?」轉頭詢問月見月的意見。
「不、在下一點也不冷……」何止不冷,他散發出的熱氣都快把附近積雪烤化了。
得到允許後,黑狐深深吸氣、吐氣,緊緊盯著眼前光澤油亮的美麗白尾,又花了半分鐘心理建設才覆上手,一手扶著、另手緩緩插進軟毛中梳理,力道輕得就像捧著一塊豆腐,臉上表情卻是僵硬得很,眼神彷彿要燒出個洞來。
「喔~~」白狐瞇起眼睛,帶點調侃意味的拉了長音。
但看著月見月頭低到好像要埋入雪堆裡了又於心不忍,放開了圈住尾巴的雙手,把蓬鬆冰涼的尾巴移到黑狐眼前,輕輕的說了一句「請。」
「我天生體質比較虛寒,尾巴剛剛在雪地拖著走應該滿冰的。」挪了一下姿勢,祝雪伸出雙手在火源邊烘暖。「倒是月見月你那幾條尾巴不來烤一下嗎?」轉頭詢問月見月的意見。
「是的!能幫上祝雪大人的忙在下深感榮幸!」那雙狐狸耳朵幾乎是聲控豎起,話才剛出口才發現自己回錯話題,連忙補充道:「堆雪人也非常愉快,雖然在下的手…並不太巧,給您添了許多麻煩、讓您看了許多笑話。」月見月說著,沒發現手上動作已經停下,歉意使得那雙眼柔和起來,紫與紅揉合出一片晚霞。
「明年冬末初春時,在下是否也能來給您掃掃落花?」
祝雪晃晃狐耳側身偏過頭來回答:「怎麼會是添麻煩呢~不管成品好壞與否,能享受箇中滋味才是最重要的。看你緊張的插雪狐鬍鬚也別有一番樂趣~」說著好像想到剛剛的畫面,白狐忍不住掩嘴笑了幾聲。
祝雪彈指讓火勢小一點,轉頭直視黑狐晚霞一般地雙眼。
「今日我也玩的很愉快,次年初春時節歡迎你隨時再來。」白狐的尾巴彷彿回應著他愉快的心情,鬆鬆地動了一下。
「啊、十分抱歉。」感受到白尾巴小幅度晃晃,月見月猜應該是自己摸太久了對方又不好意思說,慌慌張張地鬆手將它擺回地……不對、還給神明大人,接著難為情的應道:「祝雪大人您就別再揶揄在下啦……」
轉眼間已經過去一兩時辰,天色漸暗,是灰濛濛的厚雲將暖陽給遮蔽了,於此同時細雪又開始降,無聲無息的。
「唔嗯~看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抬頭觀察天色,祝雪起身彈指滅了火。
「天色快變黑了,月見月我送你到神社門口吧。」對著黑狐說道。感覺到細雪又再次降下,祝雪揮了揮手,施了簡單防護術法在兩狐上方,防止雪落到剛烘暖的身體上。
一黑一白的狐狸就慢慢的移動到神社外門,再往下就是陡長的參拜階梯,已經被白雪薄薄的覆蓋一層。
他隨著神明大人走,方才打掃乾淨之處現又積了霜雪,月見月輕嘆,一方面不希望雪下得太兇造成麻煩,轉個念又暗自替那些小雪狐狸開心。
「祝雪大人,送到這裡便足矣。」月見月站在階梯前,頭一垂、身體很是自然的跪下去「非常謝謝您的照顧。」
「我才是,謝謝你來神社陪我這一回。」祝雪輕輕的頷首點頭,看著黑狐的眼神很溫柔「期待你下次來訪,月見月。」
祝雪手一揮解除了籠罩在頭頂的防護術法,目視著黑狐化為狐形走下階梯。
神明大人的聲音迴盪在心中久久不散,黑狐姿態的月見月猶豫半晌還是偏移腳步,從積著雪的、未開發的小山徑下山,獸足踏過之處留下淺淺爪印子。
他計畫著明天再來,偷偷的來,就想看看信徒們驚喜的表情……
若是數百年、數千年後有幸成為神靈,那麼在下也想成為像您一樣的神明大人。
=========賀呀這條線是我的========

謝謝爹爹中又在休止期陪我玩了

!!每次跟爹爹交流都有一種悠閒悠閒的氣氛,舒壓又自在(月見月表示緊張XD)
對不起我今天睡過頭了(痛哭

這裡也是謝謝月見月來陪爹爹玩!!
看月見月緊張的樣子莫名有種療癒的感覺XDD(欸
今天太冷辣快回去鑽被窩~~(推推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