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落下，坐在一旁的女子給出讚賞
「此曲猶如潺潺流水，舒緩淌入心間，就作為下一次演奏的曲子如何?」

女子名叫秋柔——即是弦樂坊最出色的琵琶師，也是打理弦樂坊大小事務的管理人。

「尚需考慮，本座覺得中間的部分有待改進。」手輕撫著琴弦，若有所思的回應「坊裡最近…沒遇到什麼事吧？」
「坊裡一切如常，宗主可放心。」「對了…」她遞出紙張「前陣子如您所托，我把新貴客名單都整理好了。」

看著貴客名單裡，其中一個名字的出現讓他很不滿意，皺起眉頭就問
「那頭熊…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哎呀…您是說慕容樓主?」緩緩湊過去一起看名單「嗯?有什麼問題嗎?」

「他這頭蠻熊懂什麼樂律!給本座除名…」氣得差點把紙給揉爛，所幸身旁的秋柔緩聲制止
「但是宗主…您和他不是尚有合作關係?」「而且慕容樓主總是會前來探訪您，為了讓他能行動自如交換情報，理論上來說確實要有他的名諱才是。」

似乎被說服…無言以對
「……」把手中的名單歸還給秋柔「他是存心要氣死本座…!」
「宗主…您們莫非…又吵架了?」怪不得這幾天都沒去歸妹樓了，雖然坊裡大家都已習慣兩位大人日常吵架的操作，但她還是擔心的詢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他上次竟然戲弄本座…!要本座和他一起牽…」差點又把丟臉的瘡疤給掀起來，欲言又止。
「一起牽…?」我是錯過了什麼進展嗎?看見宗主耳根泛起不明紅暈，讓她更在意這兩位大人究竟發展到何種地步了…
哎哎早知道那時就跟向醴打聽消息了，真是失策~

「罷了。」男子揮揮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那名單還需將慕容樓主除名嗎?」默默把紙張收進袖口裡，做最後確認
自顧自個兒地翻起自己的樂譜，不作回應。

瞧大人沒反應，便詢問
「宗主，您意下如何?」
還是沒反應，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呵呵…」
秋柔挽起袖子掩嘴一笑，倒是引起了對面大人的注意力
他放下樂譜，放輕聲調問了一句
「笑什麼呢?」語調沒了之前的底氣，聽起來很是無奈。

「大人您難道不覺得…這段日子您的曲風與之前稍微不同了嗎？」
略瞪大了眼，頓了頓才回復「……此話何意?」

「您之前的曲子可說是亦揚亦挫，深沉而不失激昂。如今卻是委婉連綿，柔美淳靜，讓人有股舒軟的安逸感。」
宗主皺起眉細聽秋柔對曲子的點評，似乎不咋認同她言下之意

「人們都說曲子能反映創曲人的心境…宗主…您這不是…」
「咳嗯。本座…最近就想換個作曲方式，跟心境沒關係。」
聽聞大人的辯解，秋柔揚起眉「嗯?是這樣嗎?」

「哼、當然!本座可…」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了樂坊姑娘們的聲響…
「哎呀外頭怎麼那麼大動靜?我去看看…」

「秋柔。」在女子開門之際叫住人家，別開臉續道
「咳、名單……就保留吧。」

「是，宗主。」她內心欣喜，推開門後朝大人鞠躬「那麼秋柔先行告退。」便步向大廳。

大廳人聲嘈雜的中央，平時該戴熊頭的人此時卻毫不介意地露出自己的真顏。
只見被樂坊姑娘包圍的人正一一發送著各式禮物甜品，若不是早就知道他的來頭，八成會以為這人只是送貨的下人。
「秋柔姑娘，你們家宗主沒出門吧？」見到來人開口便問。

「慕容樓主好。」向樓主行了個禮，「是的，宗主這幾日都在坊裡專研樂譜。」

「哎呀慕容樓主來找我們家宗主嗎~?」
「感情那麼好，我們好羨慕呀~」
「平時不都喜爬窗，今天怎麼就走正門了?」拿著小禮物的樂坊女子們在一旁喜滋滋地起哄，秋柔只是笑著點頭應和。

「慕容樓主，請。」作出邀請動作，準備帶路。

「下次來歸妹樓玩，銀花他們在跟我嚷這件事。」簡單跟樂坊姑娘們打過招呼，便隨在秋柔身後。
「段宗主最近安好？」慕容樓主可不是什麼委婉的傢伙，張口就問：「我是指發脾氣的部分。」

「大人他脾氣一向如此，只是見到您會略顯高亢些。」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到把人領到了宗主寢室門口，她輕敲門的邊緣「宗主，有客人來見您了。」

房內只傳來一句「何人?」

「歸妹樓樓主。」

「今日不待客，叫他滾。」

「哎呀…這可真是…」轉過頭看著慕容樓主，神色略顯無奈。

嘴唇動了動，示意秋柔無妨，原兩手捧著沉甸甸的甜品盒一手夾在側腰，另一手大大方方推門而入。
「既然段宗主都這麼說了，慕容某人這便滾進來～」

「你…!」眼睜睜就看著對方大搖大擺的闖進來，立馬高聲「秋柔!」
「是，秋柔這就去備茶。」得知自己無法阻止慕容樓主的決定，也不打算阻止，便溫和地把門關上。

「……」拿著樂譜就瞪著在門口杵著的人「…你來作甚?」

「做什麼？自然是來作客了。」
厚臉皮歸厚臉皮，卻也沒有違反作客之道，自然是乖乖杵在門口，沒有隨便找了張椅子便坐下。
「還有－－這是清鈴讓我拿來的，說是賠禮。」一邊說邊把盒子放在桌案上。

「哼、你這頭熊竟然會送賠禮?」把樂譜放下，滿臉嘲諷的回嘴。

他這次來想必不只是作客那麼簡單…
「…說吧，有何居心?」

「原來我在段宗主看來是這麼糟糕的人……」故作痛心貌。
「…真的就只是拿賠禮來罷了，畢竟你上次氣沖沖離開。」
邊說，邊把盒子打開，盡是些清甜的小甜品。

朝那精緻的禮盒瞄了幾眼，內裡還真是一堆甜品…這頭熊倒長了點眼力見。
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出
「…坐吧。」抬起下巴示意自己隔壁的座位

「多謝～」一屁股坐下去，大剌剌的動作讓整個桌椅都晃了一下。
「這個、這個都很好吃，你試試。」說完自顧自從裡頭拿了塊糕點…卻是自己吃。

一言不合就開吃…這熊真的把這裡當自己家了?
看看糕點，再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樓主，他默默給對方倒了杯茶

「……你這次來就為了在我面前吃糕點?」狐疑地皺眉，手指敲了敲桌子邊緣「談談正事吧，關於天亦盟的情報查得如何了?」

「我是來找你閒話家常的……」
「……他們的狐狸尾巴太難抓，幾乎不留下多餘的線索，因此我多部署幾個人當探子，大約後天就有結果。」
「……怎麼樣，甜點還合胃口？」一心一意只是來吃點心的

拿了一塊小點心送入口，點心入口即化還在唇齒間餘下一絲淡香，但對他而言…
「甜了些，你…喜吃甜食?」品了口茶稍作思考，好像從未了解過這頭熊究竟喜歡什麼，和不喜歡什麼。
「行，反正今夜本座有時間，說說你想聊什麼?」藉此理解一下合作夥伴也行，不吃虧。

「挺喜歡，糖葫蘆、綠豆糕都挺不錯。」
「段宗主喜歡怎麼樣的吃食？方便我以後賠罪。」

什麼鬼…
「你這傢伙…以後少點惹本座就行!」先收回方才覺得他有眼力見兒的評價，想想又怕他胡亂送些有的沒的…「本座不挑食，食物方面你方便就好。」

「…別送些奇怪的東西。」

「哪會奇怪，我每次送你的東西可都是精心思考過的……」
「不然段宗主說說看，自己喜歡怎麼樣的禮物？美人？」開玩笑的對宗主眨眨眼睛。

瞪了樓主一眼
「庸俗。」
「…以後送食物就好。」這不就是變相允許對方可以天天惹他生氣嗎?但此時的段宗主根本沒想那麼多。

別開臉不看對方，隨後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
「之前，瞧你似乎對花粉過敏…?」

「啊~打小就這樣了，偏偏還弄了個院子。」
「近日幾乎不敢踏出門，否則又有罪受了……」
「偏偏那位溫公子又老愛送花，只能全部讓下人拿去了。」又吃了一個糕點

聽到那蝴蝶男的名字就覺得不爽
「瞧他之前那嘴臉…定必是誤會了你與本座的關係。」
「既然你對花過敏，為何不直接對他明言拒絕?」

「拒絕是拒絕了，他卻以為花粉過敏是藉口，後來反而送得更勤……」
「…同樣的事我不想講兩次，後來便乾脆躲著了，還真是不懂溫公子看上我哪一點。」
「倒是羨慕段宗主從未有此般窮追不捨的問題。」雖然這句話乍聽之下有挖苦意味，語氣與神情看來卻是打從心底的羨慕。

「哼、你倒是有點自知之明。」用鼻子發出哼聲反擊，聽到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不滿。
「本座對於窮追不捨的人一向都明言拒絕，不像你。」想反瞪樓主卻發現對方毫不在意地繼續吃著糕點，只能碎唸「罷了，反正你又無須應付相親之事。」

「畢竟在下並非家族勢力，自然無傳宗接代的問題。」
「倒是段宗主眼光還真是高，據說從未有哪家姑娘入得了段宗主的眼，甚至相傳段宗主早已私下與某家姑娘私定終身，卻不受段家所接受，只能把情人藏在樂坊……」
「……究竟是哪位姑娘有此般福氣，受段宗主寵愛於一身？該不會是……」接著刻意對宗主用嘴型示意「秋柔姑娘」四個字

在樓主嘴型擺出“娘”的同時，就被宗主快速地往他嘴裡塞入一塊糕點
「住口吧你。」輕拍走手上糕點的粉屑「傳言如何傳本座本座不關心。」
「但無論是秋柔，亦或是整個璇樂坊上下…本座都不允許任何人壞她們名聲。」望向樓主「她們尤其喜歡你，可別在她們面前說這種話。」

「至於娶妻這事，本座尚未考慮。」頓了頓，乾脆把話題扔回給對方「你又如何?」

「啊~看來傳言就是傳言…別那樣看我，我可沒派人刺探這種事，還不如直接問你。」
「那種事，我哪知道……」
「兩人結為夫妻本就是看緣份，不能強求。」「就算緣起了又如何，總有一日還是會緣滅。」

「人們都說緣定三生，若緣分說滅就滅…」他舉起自己的左手「那這血印你又該如何定義?」

還未等對方的答復，門外就傳來敲門聲。
「何人?」

「宗主，秋柔來給你們送點心了。」
待自家主子應許後，她輕輕的推開門，把木質托盤端上桌，兩人定眼一看……一個月牙白的酒壺還附上兩小杯子。

「多謝秋柔姑娘。」
「說到酒，南疆出產的酒有股果香之氣，口味甚佳。」

「秋柔…你這是…?」
「兩位大人能像此刻坐下閒談，實屬難得，秋柔便送上點酒來助興~」
「這酒性子不烈，很適合宗主您的。」朝樓主點頭「此酒雖非南疆所產，但口味甘甜，齒頰留香，盼慕容樓主能喜歡。」

一向都拗不過秋柔，只好乖乖接受她的一番好意
「…好吧。」

看著氣氛開始緩和，她乘勝追擊。
「秋柔最近…常看到客人們玩起了飲酒相識的小遊戲，很是有趣。」

這番話成功引起了兩人注意，她續道「坊裡貴客若不熟悉彼此，雙方會相互提問對方十個問題，誰都必須認真作答，倘若遇上自身不想回答的問題，那可選擇把酒喝下。」

「通常不出5杯酒，客人之間就會變得熟絡起來，可神奇了~」

「……」自然是讀懂了秋柔的用意，覺得她好像誤會了什麼，但此刻又無法明言…

「哎呀…因為看著兩位大人交談甚歡，秋柔就自顧自的就說起來了，實在不好意思。」

「多謝秋柔姑娘的好意，自然是不會辜負的。」說完後將兩杯酒都滿上。
「我想想……第一個問題……」邊思考邊點著下巴「…說一件做過最丟臉的事情~」

「本座…何時答應你要玩了…?」原本就不打算玩這種丟臉的遊戲，結果就被在場的兩人投以審視的眼神



「咳嗯。」抓起酒杯，快速地一口氣乾了，再把杯子放回去。

「那兩位請慢用，秋柔先告退了。」計劃通，便速速退下。

「竟然不回答……」伸手又幫宗主斟酒，然後抬抬手，示意換宗主提問。

思考了一會才說
「何事能招你厭?」

「一見面就罵我不正經~」
「…鬧你的，真要說起來，那便是羞辱我的下屬。」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招段宗主喜歡？」

「不正經…你只要不鬧本座就行，喜歡就免了。」本座才不會喜歡你。
擺擺手繼續問「說出你最害怕的，三件事物?」

「段宗主問這個問題的用意究竟是~」一口乾盡美酒，還嘖嘖嘴回味一下酒香
「換我問了，段宗主可想過殲滅天義盟後，打算過怎麼樣的生活？」

oO(哼、很精明嘛。)再給對方重新倒滿酒

八年前的他好不容易從地獄爬回人間，會選擇帶領赫揚東山再起就全為了拔除天亦餘黨，如今被問到大仇得報後…往後的生活卻讓他欲言又止。

垂下眼睫，他如實作答「本座…還未思考過這個問題。」稍微歎口氣地望向樓主「你又如何?」

「我想想……娶得一個美嬌娘作樓主夫人，再生個娃給我玩玩吧~」

「哼，想得真美。」「那慕容樓主喜歡哪種姑娘?本座或許可以給你介紹。」

「不行~現在換我問問題了。」
「段宗主喜歡哪種姑娘？」乾脆把問題丟回去

「只要別像某頭熊那般厚臉皮就好。」娶妻之事他並非未想過，只是現階段無法分心，也就不耽誤其他姑娘的時間了。

回答完他稍作思考…
「你…可有弟兄姐妹?」

「……」
「…………」欲言又止
「……對我而言，有或沒有還重要嗎？」知道段宗主也明白慕容家的內幕。 「……不過，的確是有一個姐姐。」

「你目前最念念不忘的人是誰？」

「本座現在最想念的…是祖母。」聊到家人的話題讓他慎重了些「但她老人家腿腳不便，沒辦法一起前來逐鹿城。」
「你沒打算去調查家人的下落嗎?」

「…很早就找到了，但是不能相認……」
「對現在的我來說，歸妹樓便是我的家人。」
「所以前面回答的其實也只是逗逗你，我並不打算成親，除了歸妹樓外我已不需要別的牽掛。」
「倒是你，真的不打算找個姑娘讓祖母安心嗎？」這話倒不似先前的戲弄，反而像好友間的關心。

「…歸妹樓若需幫忙直說就行，本座定會替你安排。」

這題其實自身也沒有答案，便喝下了酒。
「哼，本座娶不娶妻…竟能讓慕容樓主如此在意，有何居心?」

「段宗主難道不曉得歸妹樓的人最喜歡關心他人感情事嗎？」(都是一群八卦仔
「難不成…連個姑娘的手都沒碰過？」

「你…!」真是正經不過三秒!
「哼。」又把酒喝下「有沒有碰過都不關你的事，你難道就碰過無數個了?」這問題說出來自己也想吐槽，這頭熊就是開青樓的怎會沒碰過?白白浪費一個問題，太失策了。

「段宗主把我想成什麼人？我對姑娘又沒興趣~」
「什麼啊，段宗主這麼在意我碰過多少姑娘的手？該不會是想間接摸一下吧？」邊說邊摸了一把宗主的手

被摸了一下足以讓他渾身炸毛，連忙縮手
「別碰我…你個登徒子…!」
「本座不玩了!」揮揮袖子別過臉，被調戲了簡直玩不下去。

「躲什麼呢段姑娘，這麼不禁摸~~」笑著又想多摸幾把，就愛看對方惱起來的模樣

「誰…誰是段姑娘!?你個混蛋熊!」站起來戒備，指著門口「…滾!」

「別這樣嘛，讓我把酒喝完……」看著對方越來越憤怒的視線，連忙拔腿溜了出去。

「喝個鬼!沒門!」原本還想訓斥一頓結果對方先跳窗逃跑了…
他跑到窗前，看著那混蛋在逃走時不忘回頭笑看自己一眼，嘴碎道「…登徒子。」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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