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一試無妨，他脫下制服圍裙，揉揉搬運勞動後有點泛酸的腰背肌肉，走向街道比較熱鬧那一端。

今日輪到自己在飯點當值了。

現在已進入放飯時間的後半段。收拾餐桌後，他拿著傳單走到門口拉客，順便透透氣。

隨即，銳利的雙目已經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自然地跟䇔䰠招手：「午安～請問對我們的哨兵套餐有興趣嗎？加20元還有咖啡喔！」熟練地向對方推銷，並遞上一張餐單。

「L1 煙肉蘆筍貝果配沙拉 $XX
L2 巴拿馬芝士碎蛋牛角包配沙拉 $XX
L3 雜菌菇燴意大利飯 $XX
L4 芝士茄汁肉醬意大利麵 $XX

學生附送是日餐湯及甜點 」

對方傳單遞的太過自然，以致他接過以後才發現是認識的人。不知道名字的認識的人。

「啊…有。」咖啡除外。

他遠遠已經確認過這是他要找的餐館。看看傳單，對豐富的菜色感到意外，學生還附送是日餐湯及甜點。再看看人，穿著制服，看來是在這兒打工。

「可以外帶嗎？」他問。

同學呆滯的反應令他不禁皺眉。正要湊近檢查對方是否不適，紙本的油墨味已牽走了他的注意力。

「喔 ... ... 你就是那個在轉角的書店打工的哨兵。」人家跟自己上過一次課了，就算是熟人了吧？他應該能當面作出大膽的猜測的。

想到這裡，他不禁低頭。這時他才從對方手上的菜單，憶起剛剛的問題: 「啊，外帶OK喔。想點其他飲料的話，可以看看這裡。」又遞上了主菜單。

放棄在印象中搜索同學的名字，注意力被轉移到對方的話語上。縱然自己身上有紙箱和印刷品的氣味，對方的說法卻是從哨兵身分先行，而且像早聽說過。

「......你聽說了有哨兵在書店打工？」不確定是否事出有因，他接過主菜單，邊斟酌用詞提問。

主菜單上條列豐富，多少造成感官負擔，他隨意選定闖進視野中的奶茶，在點單上劃寫下L2和奶茶，並把飲料旁邊貼心的無糖選項也劃上。

突然提起哨兵的事確是過份唐突。

他露出尷尬的笑容，擺擺手道：「抱歉，我不是指你在書店打工很奇怪。我們只是在猜你幾時出現。」接過點菜單檢查一遍後，便轉身交給了路過的同事。

「有些哨兵的客人會覺得飲食習慣是很私人的事。就算有淡味版本的午餐，他們也不敢過來。」順著思路，把話題轉向套餐的設計理念：「如果被別人知道他們融不入大眾的飲食習慣，會很麻煩。不是嗎？」他的口吻有點像推銷員，不過這個煩惱倒不是空穴來風。

「我們」是誰......他閃過疑惑。
但聽起來跟「䇔䰠」無關，「我們」只是聽說了在書店有哨兵在打工。便輕點頭，雙手放回口袋裡把疑惑揭過。他其實沒細想過哨兵歧視這個問題，關於哨兵怎麼適應體質和新身份一無所知。

世界總排斥差異，也無法試圖理解，只以自身主觀經驗揣度。然而就對差異的感受性而言，他也許更接近普通人－－自有記憶以來就是哨兵，同普通人一樣無法想像另一邊的經驗。他和普通人之間只是活生生的，毫無關係的異類。既知不能互相理解，便不太在意。

「......是嗎。」剛剛的餐單根本看不出是哨兵特餐，看來是有意用心設計，「聽起來這裡的午餐值得期待。」他默默迴避了有關觸及過去的話題。

對方的言行舉止真的很有亞洲特色。即使是同學，都是一副內歛的模樣。這倒沒所謂，那他先說出來，再看對方的反應應變吧。

他捕捉到一絲迷惘的情緒後，挑眉反問：「很疑惑嗎？留意你的人可多了。」

此時，有一個老員工從門後探出頭來，打量著䇔䰠。他怕同學難堪，逐換上一副開朗的嘴臉，跟老同事聊了兩句：「他就是書店那個哨兵 ... ... 對啦我同學！」

成功打發同事離開後，他又切回輕鬆的態度：「就是這樣。不過大家都很好人，對年輕人不錯，當多點談資也不差。」

「因為是哨兵？」入學後無刻不戴著可辨識的頸環，面試時也被問及屬性。但沒想到光這一點就能引起話題或注意，也是身邊人待他很平常而友善的功勞。

「大家都很照顧。」他點頭認同了對方的話。渾渾噩噩打工一個月的䇔䰠這天對商圈有了全新認識。

沒錯，因為是哨兵。

就算多乖巧，不靠哨兵的體質，就不能贏取大人特別的關注。
就算多努力，不靠哨兵的五感，就不能走上師傅發辦的舞台。
就算多聰明，不靠哨兵的資格，就不能得到留學台灣的機票。

為此，自己有迷惘過，也有用過藥抑壓本性，所以今天才站在這裡。

可是回答「是」，恐怕太直接了。

「...第一印象確實是這樣。頸圈像標了編號校名的校服一樣，太顯眼了。」他垂下眼簾，雙手交叉抱胸，組織接下來的說話：「不過之後要看你造化。」

「例如你工作一個月後，客人已經記得你是個有問必答的冰山帥哥了。」看這傢伙一副呆樣，恐怕現在才知道吧。

一直以來受到注意是因為作為哨兵的能力和圖景混亂，經常失控，因此才會入讀哨嚮軍警學院學習控制。對他來說，對方的結論更像是種目標或盼望，是指能力提升後不會作為哨兵引起麻煩和關注。

聽到最後一句，關於受人注目經驗一律負面的䇔䰠反射性輕皺了眉。他本以為「很多人注意」含有某種誇飾，是指商家之間互相熟悉的消息流通。

「...客人也會注意哨兵嗎。」他皺著眉道。

為了突出自己「侍應生」的身份，他張開雙臂，好讓對方注意自己的制服。

「一般人進到書店裡，都會注意到店員吧？就像他們來到餐廳，也會向我招手一樣。」也許同學比想像中...清新脫俗？

「哨嚮只是他們對我們的第一印象。一個月後，大多是針對你個人的評價。」

「我怎麼像開講堂似的跟你說話呢...反正沒有犯罪，怎樣活都是OK的。」比如他脫離主流的哨嚮出路，跑去廚房了。

沒有犯罪的話......他感覺脊髓反射性竄上一股惡寒，咽了咽強壓下去。

不過他覺得對方舉例有理，只是負面經驗讓他還不習慣，遂舒了心回復一貫的表情。

短暫交談之後餐點備妥，清淡的食物香氣有著和學校餐廳迥異的異地風格，在咖啡廳大門打開的瞬間取悅感官。連布穀鳥也被新鮮的刺激喚醒過來，實體化蹦到餐盒上打量。

沒服抑制劑的自己還未適應餐廳的繁喧和曾經熟悉的香氣。這次，他沒能察覺䇔䰠負面的反應，還以為對方完全接受自己的說辭了。

貼心的同事沒有打擾兩人的交談，只是悄悄打開門，把餐盒塞到他的手邊。

他扯起嘴角，跟遞來餐盒的同事點頭道謝：「謝謝。等會兒我來掃地吧。」然後，用手掌覆上布榖鳥，連盒帶鳥交給同學，「久等了。那個...」

糟糕，現在才想起，他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用上健朗的語氣掩飾尷尬，正式介紹自己：「對了。我叫蘇凌澤，一信的。你的名字呢？」

oO（看來不是我忘記名字）對社交一向不太注重的䇔䰠後知後覺。

門關上後各種環境訊息又從感官減退不少，他有點佩服對方...蘇凌澤能待在餐飲業環境工作。

「一和，Nocent。」他接過餐盒和停駐其上的布穀鳥，對外語使用者慣性報上容易發音的原文。「謝謝。」

Nocent（有害的）？不會是真名吧？

他猜這是對方的綽號，沒多想就接受了。

「哪會。是我謝謝你光顧才對。」還有對方這聲道謝是什麼意思？

兩人似乎是聊太久了，咖啡廳的老闆已經從廚房走出來，查看他們的狀況。

僱主刺眼的視線不禁讓他摸上自己的後腦，訕笑著道別：「老闆催我回去了。上課見，Nocent。」

「再見。」頷首目送同學回歸職位，他提著外賣踱回書店，總算明白了老闆為什麼會突然推薦，以及商圈有著如何緊密親近的生態。

至於回到書店後發現一條高加索犬一直循著氣味尾隨在他身後，及後也順理成章常常窩在書店裡，是後續的故事了。

◣ END

中/ 謝謝澤中來交流，這兩人的思考和態度根本在平衡線上但結論都通用，交流起來滿神奇的...
也謝謝阿澤出借小高創造可以擼狗的上班環境。

我才謝謝No中忍受我的爛文筆一起玩交流
兩個人都有相同的難處，卻是完全不同的人。交流起來真是很有趣XDD
小No叫阿澤借狗陪自己過夜恐怕都OK...(可行的話

小高也這麼討厭阿澤嗎(?)
可行性...他是不會開口借的，不可行。（
而且䇔䰠不注意時狗和鳥可能一直打架。

這個很複雜。50%鄙視 30%獵物 20%同伴 左右。（？
小No多來買飯的話，阿澤可能會發現。看緣份吧。
這隻鳥真是打個不停，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