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各位聽眾朋友午安,歡迎各位收聽今天的「午間白日夢」,我是今天的DJ騙子,將在接下來這個時段與你分享音樂與一些激勵人心的悲傷故事...也可能不是吧。
大家有聽過鯨落嗎?其實就是指鯨魚在海中死亡後,屍體落到海底的過程。鯨魚這麼龐大的生物在下沉時就會開始腐敗,直到落到海底、剝去血肉、分解成無機物的完整過程,可能會長達數十甚至百年。
在這個過程中,會有各種生物、微生物在鯨魚身上找到食物與居所,有的還會經過數代的繁衍交替;或許鯨魚在海中的一生,正透過這個過程還給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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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蘭德記憶中的一生都在陸地上,就算他知道自己應該回到大海,他不真的知道該怎麼做、或為什麼。因為他身旁的老解說員總是對參觀者說,他是鯨魚,所有鯨魚都來自大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蘭德終於要從水族館退休時才想起來,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大海。
在離開水族館前,他鼓起勇氣、詢問替他送行的老解說員,大海在哪裡。
但他的聲音是鯨魚的聲音,太過遙遠,老解說員聽不見。但是老解說員知道了些什麼,熟悉的聲音在回答的同時顫抖了起來,「蘭德,你可以回到大海。你現在自由了。」
蘭德垂下眼,給老解說員一個擁抱。現在蘭德知道了,原來自己是被囚的。」
「可是蘭德必須知道他該往哪裡走,於是他決定先去圖書館,尋找有關大海的資訊。
可是圖書館裡放的書都很小,對視力不好的蘭德而言,文字總是太密又太糊了,看不清楚。不過他還是找到了一些由圖畫組成的書,並在其中一本書內認出了令他熟悉的圖像;一個小小的眼睛在巨大的頭部中間,頭頂噴著小水柱,還有分成兩瓣的小尾巴。這是一隻橫跨兩頁的淺藍色大鯨魚。」
「裡面可能也會畫到大海,蘭德這麼想。於是拿書走近櫃台,壓低聲音詢問圖書館員,大海在哪裡。
但他的音調是鯨魚的音調,太低沉了,就算圖書館員把手拱在耳邊也聽不見。但圖書館員看見了書,於是努力的向他解釋到:「好學的鯨魚啊,這是本故事書。書中的人們在尋找鳥兒口中的鯨魚,但他們都沒有找到真正的鯨魚,只有看見這個長得像鯨魚的湖泊而已。」
蘭德驚訝的摸著自己的鰭與尾。現在他知道,原來自己是容易被矇騙的。」
「可是蘭德不願意放棄這個線索,於是跟著一輛開往湖的公車穿過城市、走進郊區,最後停在一座像檢查站的柵欄前。他看見人們在入口旁的櫃檯前排成一列,於是也跟著排進了隊伍。
然而當終於輪到蘭德時,他龐大的身軀擠不到小小的櫃檯前,也聽不清櫃檯對面的沙沙聲在說什麼。
不過蘭德知道他應該學著前一個人,稍微拉高了音量、對櫃檯提出他的問題,怎麼樣才能到大海。」
「但是蘭德的音量是鯨魚的音量,大得讓一切都跟著他的聲音震動,連身後排隊的人們也因此激動了起來,開始衝著蘭德驚叫怒罵,拉扯著他的身體。
蘭德驚慌的在人群中掙扎著,既害怕被傷害、又害怕自己會再傷到人們,他很努力、卻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這時櫃檯頂端的擴音器在開關聲後發出巨大而嘶啞的吼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各位,嘿!冷靜點,注意你們的行為!還有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吧,大塊頭!你不是人也不是貓狗、是野生動物!別排隊了,快進到公園裡,別杵在那邊給這群暴民欺負了!」
趁著穿著制服的人們驅趕混亂的人群時,蘭德跌跌撞撞的穿過大門。他知道,原來自己是被排除的。」
「蘭德沿著路不斷奔跑,漸漸深入山中。樹扎著他的皮膚,坡度拉扯他的身軀。建築物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少,最後連樹也開始變少,只剩下稀稀疏疏的草原。
是這裡嗎,這裡有大海嗎,他不自覺的對無處問到,因為這裡又冷又空曠,什麼人都沒有;就像水族館閉館後關上燈的大水槽,就像大海一樣,他卻感到不安、感到迷茫。
就像回應他的問題一樣,一位隱士從草叢中坐了起來,讓蘭德嚇了好大一跳。「別哭了,我有聽見你的問題,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只是我當時沒辦法回答你,」隱士看著蘭德的眼睛說到,同時拿起了一顆石頭,「看看這裡,這顆石頭裡埋著魚的骨頭——這代表這裡曾經是大海。大海曾經就在這裡。」」
「可是我不是從大海來的嗎,蘭德驚呼到。縱使隱士聽不見,也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是會發生的。這裡曾經有大海,然後沒有了。」他的手輕觸蘭德的臉龐,「就像你之前不在這裡,現在卻出現了。」
蘭德終於完全明白了,他被拋棄了。因為他自己拋棄了大海。
蘭德陷入絕望中,無處可逃、無力抵抗。於是他的身體就這麼飄了起來,落向天空、往天空飛去。他越飛越遠、越飛越高、越飛越小...沒有人知道他已經飛到了哪裡去、是不是還在繼續飛著。
只是他的聲音終於落在了地上,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讓我接著播放這首來自披頭四樂團的組曲,由三首歌組成,分別是《Golden Slumbers/ Carry That Weight/ The End》,金色的睡臉/提起重擔/結局,發佈於專輯Abbey Road,作為專輯B面的結尾、也是團員分道揚鑣前的最後旋律。
再見,願我們可以再見到彼此、也可以不再見面,保重,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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