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怎麼喊他也不會醒來的，惡狐。」
穩重清雅的嗓音隨著門扉推開的咿啞聲傳來。

進門的青年一頭銀黑色的短髮在大窗映入的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室內沒有點燈，而當他將零星燈火盡數點亮時，出現在眼中的是以奇葩姿勢倒躺在沙發上的惡狐，他們的首領。

「蛤——還沒醒來嗎？不過是被天翼族打殘了，復原的真慢啊。」

雙腿掛在沙發椅背而腦袋頂地的誇張地嘆了口氣，彷彿那是何等丟臉的事。一聲惋惜後惡狐俐落地直起身體就這麼從沙發背後落地，靈活的動作不過是眨眼之間。

「他要是再不起來的話我要去叫他了。」
「你會讓他永遠起不來的，請不要這麼做。」

拍拍有些被弄髒的衣服，惡狐看向還站在不遠處的，那正與他對話的青年——蜈鬼。

他來回在能夠將外頭景色一覽無遺的窗前來回踱步，視線卻放在隨後比出狐狸頭的雙手上。

「吶你看，蜈鬼怎麼這麼說呢？我才不會弄死蝶蝶呢，對不對？」
「就是說嘛，因為惡狐心腸最好了呀！」
「我只是想叫醒他而已，蜈鬼真是大驚小怪。」
「大驚小怪！」

「......」
被點名的蜈鬼早已習慣眼前男人的惡趣味，沒有恢復魔化姿態的他尚能掌握應有的理智與優雅，要不他可能會隨對方起舞而去凌虐數量稀少的同類。

「你說的對，是我大驚小怪。」
蜈鬼隨口回應後抬手輕撫壁面，滲入其中的深色元素加強了這棟建築對外的魔法，一種掩人耳目而不會被打擾的魔法。

他同時開口，「我想蝶蝶要醒來還需要數十年的時間，你要是繼續大聲嚷嚷的話金雀待會就會過來了。」

「......」
惡狐就這麼睜著眼沉默地看向蜈鬼，然後呆愣愣地看回自己的手。他隨後露出的表情有些無辜，更多的是為難。

「怎麼辦，蜈鬼說金雀會被吸引過來。」
「她魔化好吵，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可是她好喜歡在我們面前魔化。」
「那我們小聲一點好了？」
「好，小聲一點，不然要是不小心殺掉她就糟糕了呢！」
「就是呀——」

惡狐的自言自語讓蜈鬼感到一絲惡寒，這其中絕大部分的原因都出在那聽來愚蠢的對話毫無疑問是事實的這點。也許他們之間的交流還算正常，但就連他自己在與惡狐對話時也有著本能性掐著心臟的恐懼在。

蜈鬼至今沒有看過惡狐真正發怒的模樣，也沒親眼見過對方魔化後的姿態，或許令他毛骨悚然的因素之一也存在於其實對方魔化後的姿態與平常無異。

沒有破綻的破綻是最可怕的。

沐浴著月光的惡狐本該是如畫般的美，但也只有同為同類的他知道那一切不過是假象。沒有打擾對方的自言自語，蜈鬼直到坐下時才注意到沙發不遠處的桌上胡亂地擱著幾顆殘破的腦袋。

有魔獸的，也有人類的。
切口的不完整處能夠判斷屬於直接撕裂，瓷白的盤上抹著凌亂的血痕，始作俑者不用細想也知道是誰。

鮮血浸濕桌面沿著桌角滴落，底下的木製地板被滲進一片深色的痕跡。原本他們的據點就稱不上是乾淨整齊的房屋，現在看來又得添筆殘污了。

「......惡狐，我們不是說好食物別帶來這裡的嗎？」

「嗯——？」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惡狐隨著蜈鬼的話回過頭去，本來帶笑的面容霎時又被無辜取代。他一屁股坐上窗台，雙手比出的狐狸頭不停擺動著嘴巴處。

「我沒有帶進來呀，那個已經不是我的食物了。」
「食物已經吃掉了！那是剩下的！」
「而且廚房沒地方放了。」
「沒地方放了！」
「蝶蝶又不起來，剩下的食物都是給他處理的嘛。」
「都是蝶蝶害的！」

惡狐與狐狸頭同時間點了點腦袋，這才又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蜈鬼。

「所以蜈鬼，你在叫我收拾那些東西嗎？」

「......不，我收拾就好。」

背著月光而笑的惡狐讓蜈鬼在啞然之後只能讓步，他識相地接下這份工作，反正數十年也就轉瞬間，確實在這部分是蝶蝶做的比較好，誰讓那個假婆娘有烹飪的惡趣味。

「所以下次食物都放在廚房就好，好嗎？」
「好——」

惡狐咧嘴一笑，瞇如彎月的笑眼流轉著似藍似紫的陰沉色彩，要不是他多少認為對方不會對自己抱有敵意，不然下一秒腦袋落地都有可能。

顯然他們的首領這段時間心情不算太好。
也許還是壞到極點的那種。

......真可怕啊，伺候這不定時炸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