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濤沒有感覺自己在浴室待了多久，他只是哭，哭完靠著浴缸，一個人放空一會兒又掉眼淚，悲傷隨著眼淚流出之後只剩下茫然，他對自己的情緒感到不知所措，被本能支配了情緒。
一下生氣一下傷心，又想在浴室裡大吼，想指著藍霄本人大罵為什麼不直接說，為什麼不當著他的面講，氣完像沒氣的氣球頹廢的坐在那，藍霄是重面子的人，這封信已經是用他所有的心力寫下來，這算什麼，告解完就逃跑嗎，逃去一個他跟不上的地方，他也能去。
這個想法一旦在大腦裡滋長，沈濤忍不住去想自己也死在一樣的地方去找人理論，魚王的話還在他耳邊提醒他，不要做一樣的傻事，找人理論算傻事嗎。

要是有人此時闖進公寓，只會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四處找刀子，他滿臉淚水，襯衫袖口被淚水浸濕，走進了主臥室把大黑留下的那把折疊刀拿了出來，走出主臥室時，沈濤看見客廳的落地窗沒有拉上窗簾，外面是滿天的夕陽色。
橙紅色的火焰從地平線曬進來，從窗台透過玻璃，蔓延在客廳，白色的牆都染上了溫度，沒有開燈，他站在那看落地窗，左右都是黑暗的，包含他自己站的位置，像囚牢，又是一樣的景色，夢中見過無數次。

藍霄也是這樣，徘徊在客廳許久，最後看著這樣的景色選擇離開嗎。

他乾了淚水的眼尾又流下熱淚，沈濤沒有什麼感覺，在那封信之後，他忽然又覺得藍霄做什麼自己都會坦然面對，即使要花很長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他還是不會停止。
就算將自己放進牢籠，籠子也關不住他，在那句有魔力下的放過自己，沈濤又想如果這樣折磨自己，他連最後一件事情也不能做好。
象徵火焰的夕陽色是藍霄喜歡的顏色，他沉載著悲傷和美麗，在無數個被迫為家踏上的路途上，他們都是看著一樣的顏色到家，重新接受家庭的傷害，這樣的顏色又是漂亮的，能洗刷一切的污痕。

站在這像個蠢蛋，沈濤卻沒想躲，他的雙眼被光線刺激流下更多淚水，彷彿第一次用這充滿缺點的樣子挺直背脊，所有的答案都導向了最後的結果，要他好好接受這樣的自己。

人啊，就算活的跌跌撞撞，生活不如意，充滿缺陷，還是要接受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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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濤拿走了那盒信，並且把折疊刀放回床頭櫃的抽屜，他的袖子已經被他拿來傷害眼尾許多次，眼尾都擦紅了，重新洗過臉，停下了崩潰的情緒才走出那棟房子，他會替人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像藍霄過去做的那樣把信寄出去，只有魚王的他會親手拿給對方。
從公寓樓梯走下時，沈濤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映在建築牆壁上，他看著自己的影子好一會兒，這才想到今天是三十號，是遊戲第一次公測的日期，藍霄的角色也是那一天誕生在伺服器上，自己的角色也是，曾經只能隔著螢幕才能看見的存在，十多年後在這裡做了完美的告別式。

開車回家的路上，沈濤不停抽鼻子，他留下了一束玫瑰在浴缸，就當作是給他心中的傳奇最後的告別。
到這裡他還不能恨藍霄，他只覺得操他的世界，一邊又理智的控制自己的眼淚，家裡還有人，他不能輕易爛死在哪個角落，要死也是事情都待辦處理完──看哪，你這裡和他受影響的地方一樣，心中有個聲音小聲地說。

回去的路上沈濤又把車開去好幾個地方，繞繞轉轉終於回到家，夜色早就降臨這條街，他從傍晚到夜間九點這裡完全沒感覺，只是不斷開車殺時間讓自己的情緒回到平靜。
撿回了自己的黑框眼鏡，沈濤對著後照鏡整理自己的臉，反正是掩飾不了了，他的眼眶還是紅的，隔天睡醒一定會是一雙哭腫的眼睛，沈濤拿著西裝外套下車，提著裝有鐵盒的袋子，把車上鎖搭電梯上樓。
他想好了數個說詞，或是乾脆就用宵夜時間打發過去，覺得很麻煩嗎，不會啊，沈濤還有點僥倖心態，如果沒有崔弦在家，他連家都不會回，哪怕自己就死在浴室，還是在浴缸睡一晚，哪個都不會是最清醒的選擇。

回到家門口，沈濤單手提著這些東西，再度抽了抽鼻子，深呼吸幾下，拿鑰匙開門，刷卡刷過密碼鎖，開門進屋。

　　傍晚時，崔弦就已經回到公寓，在洗完澡後回到客廳坐著等人回來。一開始他是打開電視隨意切換頻道看著打發時間，但隨著時間漸晚，他不難免開始有些為那還未到家的人擔心，不過他是還記得對方說過如果晚上還沒回來的原因。

　　為了讓自己分心一點，他最後關掉電視，拿起手機加入他的室友們為今天晚餐要吃什麼的爭論，平時他是不會參與這種事的，只不過現在正適合拿這個分心一下。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崔弦感覺到眼皮的沉重，他打了個呵欠，微微瞇起雙眼，將雙腿盤到沙發上，一手撐著頭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但就在他快要闔上眼時，馬上就聽到了門鎖聲響起，霎時間他的睡意被驅趕光了。

　　崔弦伸手抹了一把臉後，轉頭朝玄關的方向望去，在看到濤出現在門後時，才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他沒有馬上開口說些什麼，而是默默地注視著人，看著對方的此刻的狀態與臉上地神情。

視線太直接了，沈濤一進玄關就感受到視線，他克制自己的表情沒有皺眉，只是輕抿起唇把身後的門關上，同時把選玄關和客廳能一目了然的自己揍一頓。

唉。

「怎麼沒回房睡？」沈濤隨口找了個話題，他把鑰匙和磁卡都放到玄關的鞋櫃上，時間不算晚，但對一個作息正常的人來說已經差不多能躺了。
等他門，沈濤認知到這件事心裡有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鬆了口氣，很快又為需要讓他人承擔自己的狀態而焦慮。
「等我吃宵夜？」他說話的聲音有些鼻音，關了玄關的燈，這時他才走到客廳的燈光裡，肯定狼狽。

　　聞言，崔弦分神瞥了眼現在的時間，這才注意到時間沒有到太晚，隨後他繼續瞧著濤走回燈光下。

　　他當然看得出也大概感覺得到對方此刻的狀態是如何，但怕自己這樣盯著人看會給對方有壓力，所以他搔了搔後腦的頭髮後，就移開視線了。

　　崔弦聳了個肩，「等你回家啊。至於宵夜，如果你想吃了話。」他靠上椅背時回應道，語調仍然與往常一樣平靜。

「……」
沈濤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看著崔弦，那雙眼睛還是紅的，不像平常在聽見對方稍微主動點的反應，沈濤知道要是平常他肯定會開口調侃回去，像個終於獲得一點關注的小孩子任性湊上去用他包裝過的語言要更多反應。
藍霄那樣說他終於有點怕了，怕自己順從自己的想法衍生的各種反應，崔弦此刻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樣子，肯定很怪，他在造成人壓力。

他輕嘆口氣，把眼鏡摘下來放到沙發邊的小方桌上，也放棄了部分掙扎，都這個樣子了有什麼好躲。
「如果你不在我家，我也許就不會再回來了，啊弦。」沈濤淡淡地說，說的是實話，他有一瞬間考慮過去找人理論，「我喜歡有人在家等我，不管是我喜歡，還是不能造成他人麻煩，我一定要回來見過再走，所以你可以當作我特地回來跟你吃宵夜的？我也不知道，我沒吃晚餐，傍晚到現在的時間我都沒感覺，一不小心就耗這麼晚了。」

　　在聽到那句話時，崔弦還是忍不住抬頭朝人瞥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如何，感覺太複雜了。不會再回來了是什麼意思？他想他大概猜是什麼。

　　「……嗯，我很高興看到你回來。」崔弦輕點了頭，並放輕音量說道。之後他沉默了會兒，短暫地飄移開視線，搓著手指陷入思考。

　　他明白濤現在的狀態不好，但他確實是因為對方出現在眼前了，而感到鬆口氣，即使他不知道對方之後還會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下，宵夜等餓了再說。」他邊說邊把目光緩緩移回人身上。

「嗯。」許久沈濤才應聲，他轉身回臥室，留下一句：「等我，我去洗臉。」
回到臥室把外套隨意扔在椅背上，那個裝著盒子與日記的紙袋被他放進了衣櫃下層，抽屜一蓋上就看不見了，這樣也好，沈濤覺得自己暫時看不到是最好的事，他沒有開燈，走動時鬆了領口的領帶，拉到自己能好好呼吸的舒適度。
進浴室洗了手和臉，他沒有注意看手，洗完一陣刺痛才發現手背與手指都有細小的割傷，傷口很淺，只有到割破皮的程度，沒有流血，沈濤看也不看，拿了自己的毛巾擦乾手走回去客廳。
問自己想死嗎，沈濤不會點頭，他現在只是任性，釋出的情緒需要停下的煞車，那麼他就給自己踩煞車，找一個地方能待著好好思考，或是什麼也不思考。

是傻子嗎，沈濤瞇起眼想自己的行為舉止除了神經病以外沒辦法形容，但他還是讓自己的腳繼續走，回到了燈光不強的客廳，伸手抓了一個單人沙發上的抱枕，直直走到崔弦面前，又一聲嘆息，把抱枕丟到人盤起的腿上，乾脆地坐到人身旁的空位，接著身體一歪直接把腦袋枕到抱枕上，還乾脆就這樣躺沙發上去了。
「回來了，待著休息一下。」沈濤偏開頭避免自己去直視客廳上方的燈，視線幾乎落在崔弦臉上，他不知道手放哪裡就兩手平放在自己肚子上，洗的時候粗魯，袖口和襯衫領口都有幾滴水痕，但衣服主人暫時不想管，隨便，他今天就要當一個任性先生。

　　看著濤離開客廳，崔弦才轉頭面向前方，伸手撥著頭髮等人回來。在浴室那傳來水聲後沒多久，濤回到客廳並去拿了個抱枕走到他面前，將抱枕扔到他腳上時，他這才有些困惑地低頭瞧了瞧抱枕，不過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看到濤落座於一旁，然後直接朝他躺下。

　　崔弦眨了眨眼，隨後放下懸在半空中的手，稍微撐在身側的沙發椅墊上，保持著低頭看人的姿勢。

　　「你可以，閉上眼休息。」崔弦微微歪著頭盯著濤，然後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滑過對方一邊的眼尾，示意著讓這哭過的雙眼稍作休息一下。

「嗯，正在啊。」
他的眼睛一定很慘，現在看到一點光都有點刺眼，沈濤瞇起眼把臉稍微撇向崔弦的方向，沒有去閃撫過眼尾的手，輕嘆了口氣。
一時說不上話，家裡很平靜，這區本身晚上就沒什麼聲音，少了外在音，客廳也沒有能夠製造聲音的來源，沈濤聽見他們兩人的呼吸聲，還有他自己的心跳聲。
很長的沉默，沈濤也不躲被注視的視線，完全地接受崔弦給的，他心安理得，對自己任性的舉止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一直人這麼好，是會被他一直任性的哦。

想到這裡沈濤眨了眨眼，開口說話：「今天聚會看起來很稀鬆平常，要不是我知道要來幹嘛的，我以為會是葬儀社集體吃中飯再去上工，他大哥和一個朋友辦了這次的聚會，說不要氣氛很沉重，照平常就好，我坐在那邊你猜我怎麼想？」沈濤撇一眼，「完全吃不下飯，很像抽離在看默劇，哦對，我不喜歡他大哥，我很討厭他。」

　　縮回手後他把手放回自己身側，靜靜地看著濤，因為想讓人好好休息，所以他就沒有要繼續說什麼的打算，直到對方主動開口說話。

　　聽到濤提起告別式的事，崔弦想了一下後才慢慢問道：「……為什麼？討厭他。」

「他一直無視弟弟，以為他的病能治好，不關心他弟弟，你知道嗎，他是個醫生，卻對他弟得憂鬱症這件事視若無睹，後來，他三十歲之後開始亡羊補牢，我朋友就很生氣，也很恨他，覺得大哥不愛他……早就沒有感情了，有什麼用呢。」沈濤慢慢說道：「聽別人說他非常後悔，在弟弟死之後，我那時就在想……要是我死了，我絕對會氣到從棺材跳出來，我家人要給我辦這一個告別式的話，有點像……給他心理安慰吧，我不爽給。」
「一直覺得他大哥也是殺人兇手，我也是，我們都活該被恨……」沈濤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繼續說：「我還想我弟是不是也恨我，因為我和那個人一樣都在無視他，前幾天我弟傳訊息給我，我到現在都還沒看。」

開始說話沈濤就停不下嘴，他確實很多話想講，腦子又一片空白，只能敘述他今天看到的東西，不思考的腦子讓他說話反應都是最原始的，討厭誰就討厭，喜歡親近誰就親近誰。
這就是他最難看的樣子，要他接受的話，他就會像這樣，賴著人說自己說的話，一副對，我就是不開心，你得聽我說完，那麼就沒事了的樣子。
沈濤停頓下來，在思考該繼續說哪件事，「我今天看到他哥，人看起來老了許多，才想到他都快四十歲了，忙了快半輩子，這是他快四十年來最關心弟弟的一次，但我沒有一個會生病自殺的弟弟，我也不能理解他大哥當時在想什麼，家人這種東西真是爛透了。」

「你覺得他在想什麼？」沈濤看回去，與人對視，「被報復成功後悔莫及很痛苦，還是，做做面子什麼的，我整個飯桌都在思考，這個人在想什麼，那個人在想什麼，我又在幹嘛，好像裝的主位的人還在，但是主位的人已經掰了，我們還得稀鬆平常一樣，大概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很奇怪吧，但要為他哭，我在那裡我也做不到，就會有人說我無情，我沒血沒淚。」他輕笑一聲：「我也覺得我無情。」
絕對哭不出來的，沈濤很清楚，他只會習慣又變成依靠，然後對這些都麻木，一點反應也沒有，然後被說冷漠，被說無情。

　　在濤說話時，崔弦一如往常靜靜聽著，他也不懂為何手足之間會這樣漠不關心，直到來不及了才在後悔，又或者就如濤所說的只是為了面子？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答案，畢竟他並不認識那個人，也無法體會有兄弟姊妹的情況。

　　所以他沒有回答那個提問，只是在聽到濤的輕笑後所說的話時，垂下眼簾，「無情了話，怎麼還會把自己搞成這樣。」他說，倒是很認真且純粹地觀察著對方的雙眼與臉上的神情。

沈濤聞言用一種很委屈的眼神瞪了一眼崔弦，那裡面還有埋怨，很快地他移開視線，盡量不讓自己這麼兇，他埋怨誰，埋怨的還不是自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正因為被摸到了痛處才這樣，靠近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菸酒味，又能在袖口找到很細微，殘留下來的玫瑰味，過去沈濤不會放任自己用這種不整齊的樣子出現。
「……」沈濤一直沒有回答，不知道看著其他地方在想什麼，自己和自己生氣，臉對著崔弦的衣服，好像這件衣服惹到他。
情緒過去一點，沈濤才小聲的說：「……他留了封信，寫了很多……」所以他才崩潰成這個樣子。

　　注意到濤眼中的情緒，崔弦仍是只是看著，並在人移開視線後幾秒，他才抬頭將目光往前方移動，給人空間緩和。

　　在這個沉默中，就算對方什麼也不想回答，他都覺得沒關係，畢竟他也不是真的要人一定要說些什麼。對方想談，他就聽，陪伴是他最能給予的事情了。

　　一直到濤小小聲地開口了，崔弦滑下視線朝人瞧去，聽到這個回答，他大概能明白些什麼。他張口想說話，但卻又有些猶豫了一下，他頓了幾秒，最後還是說了：「所以……看完後，你怎麼想？」話問出口後，他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有些懊惱地別過臉撓撓頭髮。不過他不想過問信的內容，畢竟那是人的隱私。

沈濤沒有生氣，他搖搖頭，抱起自己的手臂回道：「我對他很生氣，我生氣他不當面跟我說，一度想跑去找他理論，想一想，我知道他自尊心很強，會給我寫這封信已經用盡全身力氣了吧，我才像這樣啊。」他攤手表示自己這副狼狽樣，不只生氣，一目了然。
話說到這裡，沈濤看著崔弦問：「你覺得自己缺點多嗎？就算有缺點，也敢給你最親近的人知道嗎？應該說，敢嗎。」

　　「噢。」崔弦轉回頭看人，聽濤這麼說，可想而知那封信是寫出了許多真實。

　　不過在濤對他提問時，他挑起了眉。「我啊，敢喔。」說完，他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淡淡地微笑，但很快地他就將臉移開了。對他而言他最親近的人啊……不管自己有什麼事都可以毫無保留的說給他們聽。

　　崔弦將一手靠在沙發扶手上，撐著頭。「但我想我應該沒有不能說的缺點。」他聳了個肩，會這麼說也只是他自認自己沒有什麼太嚴重的缺點。

「因為你的缺點不恐怖對吧。」沈濤這麼說著卻笑了，他敢篤定要比較的話，崔弦的缺點絕對不可怕，甚至不是大事。
「是什麼？說給我聽。」他眨了眨眼，「我保證不會嚇跑。」

　　「對啊，我甚至覺得，我沒有缺點喔。」聽了對方的話，他才偏著頭瞧著人，輕輕地彎起笑眼，說了這麼一句不要臉的話。

　　不過他確實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缺點好講的，而那些事也只是一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稱不上缺點，他想沒有必須提起的必要。

這是沈濤回家第一個真心笑出來的笑臉，他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崔弦會這麼說，竟然不覺得被搪塞，一樣的話讓對方說出來，沈濤知道自己會相信他。
沈濤笑的撇開頭，弓起了身，笑的差點往人身上滾，「這麼自以為是，很敢說嘛。」
「你有一個缺點啊，但是也是優點，就是話很少，不過沒關係，我話多，這也是我缺點，剛好負負得正。」沈濤還在笑，心裡陰鬱的情緒一掃而空，他伸出手扳住崔弦的下巴，抬起頭與人對視，「還有點遲鈍吧，情商不高，可是綜合起來就挺讓人喜歡的，你說怎麼回事？」

　　崔弦看著濤揚起的笑容，他臉上那淡淡地笑意也不減，只要是自己有自信的事，他總是特別敢講。

　　在濤伸手扳住他的下巴時，他就把撐著頭的手放下，低頭瞧著人，任由對方的觸碰。「怎麼回事呢？」他語帶細微笑意地覆誦了一次對方的話。所以說，那到底是缺點還是優點呢？

　　被對方這麼一說，連他自己也有些好奇了。

「……」這個回應是他所意想不到的，沈濤微微瞪大眼，被這個給嚇了一跳，酒精殘留的作用是體溫升高，他忽然有點熱，心跳快了許多，血液都無法給他的心臟足夠的氧氣。

好可愛啊，沈濤腦子冒出這個想法，儘管他知道在這個時間，這件事情之後的現在有點不應該，他沒有罪惡感，嘴唇動了動沒有馬上回答出來。
他回過神不知道用了幾秒，沈濤挑起眉只好用手指彈人額頭，「長得帥吧，我個性就天生被你這樣的木頭剋，拿你這種人沒轍。」
看人得意的樣子，沈濤縱容他繼續得意，他喜歡的人為什麼不能得意，你敢得意我就敢縱容。
他沒有說的是，要是挑毛病，沈濤自己也挑不出來，這人看什麼他都覺得順眼。

　　在說完話後，崔弦注意到濤像是愣住一般的沉默了，他疑惑地瞧著人，這次他看不出對方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直到被對方彈了一下額頭，崔弦這才停止觀察對方的反應。他微微瞇起眼，聽著濤的回答，低頭注視著人並再次笑了笑。「是嗎。」

　　說完，他有些放鬆下來地向後靠著椅背。

「……」
沈濤撇開臉，唇角還帶著笑意，收回手環著自己，放鬆的情緒讓他躺的更舒適些，臉頰在抱枕上蹭了兩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才感覺喉嚨和氣管都有點不舒服。
皺了皺鼻子，沈濤一陣沉默，不用去看時鐘也知道又聊到不知道時間去哪兒。
他問：「明天去球隊嗎？」算一算五月要開始了，沈濤沒想著把人完全扣在這裡，「還是覺得我家很好睡，想多躺幾天？」

　　「嗯……」崔弦沉吟片刻思考著，然後又低頭瞧了瞧濤。「是啊，但多待幾天也行。」說完，他突然想到什麼而又補充道：「或看你什麼時候回營區？」

　　說到營區，他才想起就剩一個月了，內心不禁感慨時間過得這麼快。

「雖然聽你這麼說很高興，但正事還是要做啊。」沈濤話說的很慢，沒有指責的意思，他就是——不想人為了自己耽誤什麼而已，小事就算了，球隊這不算是小事啊。
對於自己回營區這件事，沈濤沒放進考慮過，他想的很糟，根本沒想過自己還能好好調整心態回去山上，矛盾的他又覺得能回山裡做最後調整是好的選擇，但不論怎麼想，一個月內壓迫自己迅速調整狀態，這可能嗎，以前沈濤會說可以，現在他不會肯定，心裡某處的他還是很狡猾，想逃避不喜歡的事。
想這事時沈濤沒說話，靜下來他開始有點睏，全身力氣都在傍晚爆發完了，他瞇起眼問：「你去露營是為了打發時間嗎？在開始忙之前？」如果是的話，那在哪裡打發時間，有關係嗎？

　　崔弦看著濤，聽人那麼說了，他便乖乖地點了頭，「嗯，好吧。」

　　之後的短暫沉默崔弦都是靜靜地看看四周，時而瞧幾眼濤，直到對方開口問話，他才抿了抿嘴思考。

　　「是啊，剛好看到那個營區，就來了。」他聳肩回答，想當時他決定來營區打發時間時，倒是沒有多想什麼，都只是一時的想法。

「那在哪裡打發時間好像也沒關係。」沈濤說著翻了個身，讓自己側躺著好枕好抱枕，稍微縮起身體和他平常睡的姿勢一樣。
「你去球隊回來我不會人不見，成年人了哪會做蠢事，是吧，如果你想回山上……那我們就回去也沒關係。」沈濤聲音有點睏，他說到這裡眼睛瞇了起來，乾脆閉眼睛休息，到這裡他眼睛乾澀，又懶得去找眼藥水，只好閉眼。
崔弦一句話，沈濤知道自己會爬起來收拾東西準備回山上，心裡沒有想回去與不想回去的選項，若公寓沒有人，十天半個月不出門，也不會有人能找到他在做什麼，可能在更早之前他就沒有理由回來了。

　　崔弦將手撐在沙發上，微微弓著背低頭瞧著濤調整躺著的姿勢，聽著對方說的話，他揚起淺笑，瞧著人閉上眼後才輕聲回道：「明天再說吧，你該休息了。」

　　隨後他往對方身上的衣服看去，想著要不要叫人先起來洗澡，然後回房睡覺，這樣也會比較舒適一點。

　　「要不要去洗個澡，然後回房間躺？」他問。

回答崔弦的是哼哼兩聲，沈濤聽見了，但他沒有馬上起來，在快睡著與懶惰之間徘徊，這樣賴著撒嬌沒有幾分鐘，沈濤聽見手機響就沒了睏意，他的手機放在西裝外套被他一起丟在主臥室，打來的人肯定就是那幾個，覺得他太晚都沒出現，需要打來看看他是不是在家。
「……嘖，我去洗澡順便掛電話。」他慢慢爬起來，血糖不足使他眼前一陣白，坐了大概幾秒才清醒，起身去主臥室找他的手機。
摸黑撈到後沈濤把電話掛了，傳了訊息給胖子：我要洗洗睡了，差點在客廳睡著，先跟你晚安。
另一頭先說好，然後問他走了也不提早說諸如此類的抱怨，沈濤關成靜音，去衣櫃慢慢摸自己的睡衣。

　　聽到濤的回應，崔弦只是莞爾一笑，也沒有打算要催促人起來，他只是繼續任由對方躺著，直到臥室的方向傳來聲響。

　　他看著濤在手機聲響起後，才慢慢地起來，崔弦點點頭應了聲，默默瞧著人起身離開客廳。他轉回頭拿起腳上的抱枕，將雙腳伸下沙發後就伸了個懶腰，舒緩一下固定同個姿勢一段時間的身體。

　　在一個呵欠後，他將上身斜靠在椅背與扶手上，一手撐著頭，而另一手則把抱枕隨意地攔在腹上，就這麼靜靜地等人去洗澡然後準備睡覺。

從臥室出來，沈濤放輕了腳步看見崔弦還在沙發上，似乎是在等他洗完，貫徹了等你回家四個字，為了不讓人繼續熬著，沈濤注意時間，進去浴室把襯衫西褲脫了，十五分鐘內就洗完，擦乾身體時他想到還沒去拆腹部的線，好像是五月初，母親節之前。
他拉過睡衣下擺蓋過縫線，只大概把頭皮吹乾就收吹風機，是有點餓，不過他更想躺著不動，飢餓什麼的，交給醒來的自己吧，還得補償一頓宵夜，讓人就這麼耗著跟自己說話。
沈濤那微小的罪惡感又湧上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陣嘆氣，洗完了清醒了，幾乎要替半小時前的自己丟臉一輪。

有點懶，又有點想做壞事，沈濤把吹風機的線收好，轉過身時他又控制住了那黑色的想法，把他沉入水中。
走回客廳，沈濤去關客廳的燈，只留一盞落地燈在客廳角落，聲音很輕的說：「好了，睡覺吧。」
臥室的設計是門對門，那些對著門容易夫妻吵架的風水沈濤不在乎，他走回房門前等人，在崔弦走回來時伸手按住了對方的肩膀，客廳一片昏暗，臥室沒有開燈，只能勉強看見熟悉黑暗後的輪廓，沈濤沒有說話，短暫沉默後他歎息一聲收回了手，「晚安。」

　　當客廳的光線暗下並聽到濤的話時，崔弦這才從發呆中回過神，他喔了一聲後，起身離開沙發把抱枕放回那張單人沙發上，然後朝臥室的方向走去。

　　「嗯？」在走到房門前就被濤按住肩膀，崔弦轉頭朝人看去，在黑暗中看不清人此刻臉上的神情，加上對方又沒有馬上說話，這讓他感到有些困惑。

　　等對方收回手並道了聲晚安後，崔弦才慢慢地頷首。「晚安。」

得到回應後沈濤就進了房，他本想摸筆電確定郵件，不過今天實在，太浪潮起伏了，踏出門之前他沒想過會經歷這些，溫水能滋潤他受傷的喉嚨，卻不能徹底讓人忘記那種悲傷。
仰躺在床鋪上閉著眼慢慢平復呼吸，沈濤沒有拉被子蓋，春季的夜晚連蓋薄被都有點熱，他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對幾分鐘前的自己慣性逃避，很快地他就睡著了，這一夜無夢。

　　崔弦看著濤回房後，才伸手轉動門把進房。

　　他一樣把手機扔在一旁後，就躺回床上，用不了多久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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