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前幾天沈濤收到了品牌寄出的快遞,這段時間他都住在市區自己的房,和崔弦維持著一個白天外出練球,一個就在家鹹魚打發時間的狀態,傍晚他會下樓買菜做飯,算準對方回家的時間招呼吃飯,再各自洗澡,待在客廳吃水果打發時間,沈濤偶爾放小電影,作息調的太正常,沈濤難得在晚上十點就在沙發上看電影看到睡著,連電影後面主角到底死了沒都沒記憶,只剩下醒來回房繼續睡的記憶。
住在醫院時,沈濤讓女王幫忙物色著香水,經過女王(確認沈濤活著好好沒有發瘋之後)的精心挑選,終於選出了最中意的兩瓶香水,沈濤說過不用在乎價錢,女王去櫃上試了好幾瓶,拿了沈濤的卡去刷,看也不看帳單,還A了一瓶香水與一支唇膏,當鑑賞的費用。
收到後沈濤沒有拆開,已經由櫃上的人包得很漂亮,在包裹外面有兩瓶試用的香水,沈濤拿到左右手手腕試了一下,一個是沉香,一個是淡雅的氣息,說好聽是讓沈母有工作與聚會兩個場合可以使用,但沈濤與女王都知道這又只是一份打發節日的禮物,留下了兩瓶試用,沈濤叫了快遞把盒子再度包裝讓人送回沈宅,沒寫現在的地址,用的是另一個空屋的地址,手機如實寫手上這支。
送走快遞隔兩天,沈濤一個人待在家上上網,放一旁充電的手機忽然開始連續響,他撇了一眼,上面寫著沈皋,他轉回視線繼續看螢幕,把他沒寫完的代碼寫一寫,平均十到十五分鐘就打一通,直到第八通,沈濤終於不耐煩了,他瞪了一眼因為不斷來電被耗掉10%電力的手機,沈皋的名字還在亮。
距離上一次和沈皋接觸是在醫院住院時,那根本算不上接觸,只是沈皋單方面傳他訊息問他能不能在五月九號回家,沈濤沒回,之後就算他生活崩潰還是和兄弟逍遙快活去也沒要報備,更沒想過去清理他那999+的訊息,其中包含沈皋的催促和詢問,這次不如以往,特別纏人。
幹嘛,難道是事業不順,知道要來消費他大哥換取一點成就感嗎?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第九通再度熄掉,第十通緊接再後,這次沈濤沒等他,接了耳機把通話接通,開口時沒有方才的煩躁,簡單回應:「在忙,找我幹嘛?」沒煩躁但這用詞也不是很禮貌,沈皋停頓了一下,他背景有車子的聲音,還有鈴鐺與門關上的聲音。
「哥,你消失太久了吧,要找你都找不到,我四月底傳訊息問你時間,你看了嗎?」沈皋的聲音很年輕,這讓他在律師的工作上有點吃虧,講話總是沒有他大哥令人信服,不夠嚴肅,他只好包裝的更嚴肅一些。
「沒,訊息999,前陣子手機摔爆了,我忙案子就沒去看,客戶都在郵件裡也無所謂。」沈濤靠向椅背環著手臂,看螢幕裡的指令慢慢跳著。
「又摔爆?」沈皋聲音很困惑,「你一年換的手機要不要十支?」
「我有的是錢,手機換二十支都我的事好嗎,唉,到底要幹嘛?」
「……就是問你時間能不能確認而已。」沈皋說完搶在沈濤拒絕前繼續說道:「還有我下午訂了餐廳,你來一趟,吃個飯。」
「九號不行,忙案子。」沈濤面無表情,「我也沒空去吃飯,你讓大姊她們去陪你吃飯,今天你不用上班嗎?」
「早上的法庭剛跑完,沒我的事了。」沈皋語氣有著得意,沈濤不用問也知道對方又贏了,「難得有時間,你出來吃飯,是你喜歡的中國餐廳。」
「……」沈濤嘆一口氣,他翻了個白眼,老么還在趁勝追擊,「你公司只有你一個人可以處理事情嗎?讓別人代勞一下吧,我約你十次,你十次都在忙,才二十六歲你就要過勞死了。」
「哪像你忙的要死還有時間欣賞美景和美食……」
沒有理由拒絕,沈濤又慣性的下意識縱容老么越過界,這就是為什麼他不喜歡接沈皋電話,要比話術他們兄弟都伶牙俐齒,但沈皋對他的時候會收起講理的那一套,他好像又變回國中那個總是跟他身後去哪玩都好的老么,提出各種要求,讓大哥替他完成,長大之後,沈皋逐漸抓到節奏,只要接起電話,有八成的機率他能說服沈濤出門,有時只是去看電影,兩人看著血腥驚悚片無感,又或是去買西裝,挑精品,給他的工作裝扮門面,沈濤心情好就替人刷卡,再度迴避沈皋的那句:你哪來這麼多錢?
你哥做非法工作這麼久,當然有錢,沈濤心裡想著,嘴上說:爆肝接案子。
確實是接案,只是內容不太單純。
「我在包廂等你,時間是三點,現在十二點多,你開車過來很快,一小時內就能到,還要算上你打扮的時間,接案又不用跑公司,吃個飯再回去忙吧,就當你九號不用回家吃飯了。」沈皋在另一邊看手錶。
「知道了,你地址發手機上,吃就吃。」反正在家也沒事,要是吃一次可以換沈皋三個月的安靜,沈濤覺得很划算。
他把電話掛掉,看螢幕上的指令跑完跳出YES,沈濤敲敲鍵盤把檔案藏起來斷開隱網,關機去收拾自己。
沈家四個小孩,沈濤唯一說的上話就老么,除了他們都是男人以外,兩人只差一歲,生活經歷上很近,沈濤有話說就有話說,隨著成長他對老么的不耐煩和討厭是倍增,兄弟偶爾的口角和吵架也沒讓沈皋退後,沈皋甚至認為只是兄弟日常吵架,畢竟他們的生活那麼截然不同,一個按部就班精準的連落差三分鐘都能皺眉,同時間的早上九點,沈濤還在夜店裡廝混,喝到能吐一個小時,把自己像個廢物一樣從店裡拖到朋友家躺地上睡到傍晚。
他們不是沒吵過生活習慣和生涯規劃,只是有些話說著說著,也沒辦法。
沈皋到底喜不喜歡大哥?問過他的人很多,但沈濤從來沒聽到回答。
去餐廳的路上沈濤開著快車,他的左手撐著腦袋,轎車一路扭著方向盤在高速上奔馳,他對罰單也不是很在乎,下到市區,沈濤下車拿了單肩包,把車鑰匙丟給酒店的人就進樓,他吃慣的餐廳還是那家,給櫃台報了包廂號和姓氏,服務生很快就領他去包廂。
沈皋真敢花錢,沈濤走過去的路上就在想他弟一定賺了不少錢,上次關心他的工作可能都是一年前。
進包廂時沈皋在抽菸,燈光有點昏暗偏著黃光,裝潢很精緻,牆上都能看到金色的鏽紋,沈濤一聞這個味道和自己抽的是同個牌子,他關上門坐到桌對面,這桌也不大,就四角方桌,上面已經上了茶水和飯前糕點。
桌對面坐著一張和沈濤相似的臉,若不看金框眼鏡和西裝,他們站一起有時會被親戚認錯,大人說著你們真像雙胞胎啊,長的那麼像,走路的背影,小動作習性都像,直到他們在人生的道路越走越遠,差別才明顯。
「你頭髮染回來了?」沈皋挪開菸,眼神裡透著驚訝,「你不是很喜歡那個顏色嗎?偏紅的。」連頭髮都剪短了,沈皋的頭髮稍微留長,為了辦公日常都是梳上去。
「養頭髮所以剪了,乾脆就弄回來,退色很難看。」沈濤把包掛椅子上,「你叫菜了?」
「嗯,平常你喜歡吃的那幾道,等等上菜有缺再叫。」
「我們兩個人才吃不完。」沈濤喝了口茶,熱水蒸氣讓他眼鏡起了霧,他只好先摘下,「你坐辦公室的人吃不下。」
「你也坐辦公室啊。」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沈濤白了一眼,把黑框眼鏡重新戴上,兩兄弟同桌,同樣戴著眼鏡,之間一時無話可說,沈濤只好掏菸抽,打發上菜的時間。
「最近還行嗎?」沈皋隨意問。
「還行,普通過日子。」沈濤低頭點菸的動作都和以前有細微的差別了,沈皋一直盯著對方的手,在燈光下有點不清楚,但上面好像有條疤痕?
他沒有先問,繼續順著大哥的話講:「今年升主管嗎,你也在那邊工作好幾年了。」
「不知道,我對考核沒興趣。」
「我七月升官,上半年的考核都過了,要替我老闆去處理幾個大案子。」沈皋點了菸灰,「夏季可能待在日本,長期出差。」
「很好啊,你媽會開心到要死。」沈濤的眼睛一直看著面前的茶水。
「我還沒跟她說這件事,想等事情穩定後再說。」沈皋說道:「她上次跟我吃飯才問我你在做什麼,你一陣子沒回家了,她以為你忙著考主管。」
「反正一定不會讓她滿意。」沈濤笑著聳了聳肩,「遊戲業對她來說就是下九流,其實也無所謂,工作都是工作,沒必要這麼挑,我也只會做那個。」
「科技業挺看好,考慮轉換跑道嗎?」
「沒,現在遊戲業上漲中,你沒看需求有多高?去看財報。」
「……」沈皋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他,「你還在那款遊戲上玩嗎?今年也要參加武林大會?」
「對。」
還參加啊,沈濤隔著餐桌都能感覺到沈皋的視線這麼寫,對沈皋來說,這件事情挺瘋狂,那款遊戲是他們兄弟中學時一起玩,很快沈皋因為課業被迫放下電腦,他把精力放在課業,天資不聰穎,沈皋只能花更多時間來彌補自己的不足,他沒辦法像大哥那樣簡單看過兩眼就能背起來,一下子就能記住三到五個號碼。
而他大哥從玩了那款遊戲,人生就繞著這遊戲轉,被沈母打到雙手瘀青無法摸鍵盤,也要開著電腦在遊戲上掛機,偶爾語音聊個幾句,跪完也要和他的朋友說說話,在沈皋眼裡,沈濤已經二十六歲了,不計較薪水,不計較職位,對家庭不在乎,也不考慮找個對象,時間除了上班八小時,好像就都在遊戲上,責備嗎,有一點,沈皋也知道無法阻止,聽到『也』要參加,他還在思考措辭。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大哥是大海,自己就是被水灌溉的水田,不知道是不是沈母取名造就的命運,沈皋中學後讀了國文,在字典上隨意翻翻,當時班上興起一股取名樂,從名字衍生星座、血型、比劃有的沒的,他沒有跟上,只有在補習時抽空摸摸字典才自己知道這是幹什麼的。
水田無人插秧無人灌溉就只是一塊旱田,沈皋必須做那個灌溉的人,否則他什麼都跟不上,跟不上課業,跟不上榮耀,跟不上父母的要求,跟不上兩個姊姊的要求,也從沒聽沈濤誇獎過他,他不是大海,沒辦法容納這麼多東西,久了會溢出,會感到疲憊,大哥卻不斷往前走,活的無所無謂。
他們為了這事吵過無數次,沈濤甚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過:我根本不在乎他媽的什麼成績,那幾張破紙有什麼意義?讓我被尊重?有破紙才能被尊重,不如不要當人!
沈皋則是回應他:電子數據的榮譽不能當飯吃,就算你在上面進了前五百,你也不是職業的,如果你真的在意你為什麼不答應簽約!
他們都知道是沈母不同意,不會同意的,沈濤氣紅了眼,兩兄弟在書房打起來,打到沈皋推下他大哥,讓沈濤從二樓樓梯滾到一樓,摔斷了左手,也沒換來沈母的眼神,只覺得他胡鬧,摔斷了手正好長長教訓,沈皋那段時間沒見沈濤碰過鍵盤,少一支手他無法操作,只能語音說說話,偶爾講講攻略,過了那段時間,沈濤又是沈濤了,不生氣,也不跟他提摔斷手的事,直接蓋了過去,又是那個好好先生。
做甚麼都游刃有餘,想要什麼信手捻來,沈皋眼裡的大哥就是這樣的人,就算他拿著全班第一名的成績單,沈濤只有班上第十五名,沈皋依然覺得抬不起頭,那從骨子裡透出的傲氣是河流無法蓋過的光。
他在意,忌妒,生氣過,嚮往過,崇拜過,最後都隨著沈濤的抽手離去成了一種複雜情感,要說感情最好的時候,大概是一起玩遊戲的那三個月吧,兩兄弟話最多,也是沈濤願意對老么笑的時期。
比不上他的朋友,作為他的弟弟也不合格,沈皋見過無數次沈母的冷落和責罵,他沒有伸手抓住大哥的手,現在想想,已經連影子都碰不到了。
沉默降臨在兩兄弟之間,兩人都沒覺得緊張,沈濤只是沉默的抽菸,滑著自己手機將對面的弟弟當成了空氣,他渾身透露著我不想聊武林大會的警告,只有這個時候沈濤身上的鋒利才尖銳起來,一碰就帶刺,不願意談,任何與他意見不合的話他都不會聽,連聽人敘述都不想,驕傲地在他自己的地盤當個榮譽的國王。
沈皋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只是把菸熄了喝茶潤喉,服務生進來上菜時還為這沉默的空氣心驚膽戰,怕不是黑吃黑現場。
人一出去,沈濤就動筷吃飯,就算不說話他還是能吃自己的,沈皋像個啞巴也行,沈皋主動替他加了杯子的茶水,沈濤說完謝謝,替自己的魚肉去骨去魚刺,把先處理好的魚肉用瓷盤推了過去,自己再處理第二塊,這就當是倒茶的回禮了。
「所以你今年也不回來?」沈皋還是抱持著僥倖多問了一次。
「不回。」沈濤乾脆道。
「過年的時候忙也沒回來,這樣之後……」
沈濤打斷沈皋的話:「你問我幾次我都不會回去,二十五歲了,還學不會適可而止嗎?還是你英文看的太多不懂中文了。」沈濤淡淡說著,繼續吃飯,「我不在乎你媽說什麼,你爸說什麼,他們總推你出來問我,你都不覺得煩啊?只是為了面子而已,四個小孩少一個很難看,還不就是為了面子。」
「可是那畢竟是爸媽。」
「那是你爸媽,不是我爸媽。」
沈濤覺得這話題說無數次了,還要重複一次,但他為了刺傷沈皋,不會介意再重複一次,繼續說道:「二十五歲了知道什麼叫情緒綁架吧?你被他們情緒綁架這麼多年不覺得煩嗎,人是獨立個體,別跟我說人是群體動物需要跟人群生活,我是獨居動物,沒辦法融入大團體,你會介意別人講你孝順不孝順,我不在乎啊,我活的挺開心,我少給過禮物嗎?」沈濤抬起眼看人:「今年的禮物寄過去了,你媽才不會丟,畢竟都是品牌嘛,不是嗎?」
這話刺痛了沈皋,他皺眉,用那頗有教養的樣子沒有馬上回嘴,繼續看著沈濤的樣子,上面一點怒氣都沒有,彷彿這不是件事。
「別白費力氣了,平常打案子說的話夠多了,省點力氣吃飯,你好早點回家休息。」沈濤夾過蝦腸河粉吃,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吃飯上,崔弦不在的中午他很少會吃正餐,只有人回來才下廚,醒來到現在他都還沒吃過一頓飯,吃這個正好開胃,服務生來替換茶時沈濤叫了一支酒,濃度不高的高粱,他打算混著果汁喝,服務生走了沈皋才發難。
「你還要開車,怎麼酒駕?」沈皋皺眉,「這不會是你第一次酒駕是吧?」
「那你要說給我聽,酒駕的法條罰多少錢嗎?」沈濤笑了笑,「放心,壞人都活千年,你哥酒駕早就數不清了,還不是在這裡。」
完全是故意刺人,沈皋嘆氣搖搖頭低頭吃飯,大哥這樣刺他,還是會將處理好的魚肉分過去,他怒氣梗在胃部,不知道拿這個故意擺爛又帶刺的大哥怎麼辦,他是見過各種擺爛的人,在法庭在監獄一堆,沈濤這樣的人是生命中的特例,當這個身分套上哥哥,很多都被情緒融化。
不重家庭,沈皋也不覺得自己多重家庭,他只是覺得說一下沒什麼難,這個傳聲筒一當就是好幾年,潛意識的彌補他當年沒抓住人手的罪惡感。
「可以的話還是不要酒駕,酒喝多了也會手抖,摸鍵盤不方便。」沈皋說。
「你還對養生之道有研究了?」
「多多少少,沒時間去運動。」沈皋皺眉掠過了高油脂的料理,見沈濤照吃不誤,配合他的菜單都有點油,「你平常去運動嗎?」
「偶爾,陪人打發時間。」沈濤低頭吃飯,「說說你自己吧,我生活都那樣,二十六如一日。」
「……想不到能說什麼,下班回到公寓已經很晚了,洗洗澡等睡,睡前看幾本書打發時間,偶爾看影集,頂多做伸展吧。」
「不找女人?」
「沒空。」沈皋說到這個才想到沈濤身邊有這麼多曖昧的對象,沈母說他這個兒子就是風流,在外頭不知道睡多少女人,玩的這麼骯髒,哪天把人弄到要墮胎也不稀奇,這麼多年從沒出過人命,沈皋對這些說法半信半疑,他知道沈濤很在意一個人的情緒是怎樣,絕對不是風流的那個樣子。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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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那個朋友沒戲嗎?你們不是感情很好,黑長髮那個,也跟你同個行業。」沈皋也算是看著對方長大,一直都把對方隔著一個關係的姐姐,女王偶爾會看沈皋一個人連帶照顧他。
「沒戲,像妹妹。」沈濤搖頭,「幹嘛,你喜歡人家?我先說,不行,她不能給你。」
「才沒有。」
「那很好,她也不喜歡菁英類型。」沈濤笑出聲。
「你一直沒找對象,媽以為你是同性戀。」
沈濤翻了個白眼:「我找女人就風流,都不找就當同性戀了,做人真難。」
「……我是懷疑過啦。」他還記得張藍霄這個人的存在,大哥簡直是他的小狗。
「我是的話,你會怎樣?」
「沒怎樣,我也不能怎樣。」沈皋搖頭。
「不來阻止我戀情?」
「所以真的有?」
沈濤筷子很輕微的停頓了一下,神色自若的回應:「不確定,是我單方面喜歡追著人跑,如果常常待一起就是喜歡的話,那愛情也太可怕了。」
「說的好像你很懂愛情。」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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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比你懂。」沈濤笑他,「你對象都沒找過三個,你跟我談愛?」
「我那是精華在質,每一任都好好相處,不一樣。」
「肯定受不了你這麼嚴肅死腦筋,然後都跑了。」
「合不來就散也沒什麼,好過鬧的分分合合。」
「是啊,就跟家庭一樣。」這話說出來,沈濤隔著桌子看人一眼,裡面沒有多少溫情,沈皋在光不亮的包廂裡心一緊,那雙黑眸總是這樣,對人帶著無情和不屑,面對自己才收斂幾分,那是好的證明?不是,大哥只是沒感覺,他不在乎他看得是誰,他根本沒把人放眼裡。
難得的談話盡是一些廢話,沈皋有點享受這說的上話的時間,又被刺扎的有點不上不下,冷氣太強了,他後頸冒汗,完全沒感覺自己是被沈濤盯到緊張而出汗。
菜吃一半時包廂門被推開了,沈皋對著門坐,看見是誰來面色一僵,沈濤沒回頭,看老么的表情,最糟糕就是他媽跑來,聽走路的高跟鞋,穿著灰色風衣的女人坐到他們身邊,佔據了四人位的一個位置,見菜吃差不多,擺了擺手,「你們繼續吃,我補點。」
沈濤盯著人看,看她那張鋒利的嘴彎起好看的弧度和服務生說話,點的是她弟弟們愛吃的菜,和桌上的沒重複,在看到桌上那支高粱時輕輕皺眉,並要求服務生換過茶水,把酒拿到空的位置放。
「二姊。」沈濤面無表情叫了人,他們歲數差的大,在人面前沈濤還是會叫姊,被稱呼的人那雙杏眼看看四周定到沈濤身上,笑的很好看,像久別重逢的姐弟那麼好看。
「我很久沒看到你了,難得遇到吃個飯吧,你最近都沒回家。」
沈皋的表情開始緊張,那張總是嚴肅的臉鬆動,他完全沒想到會跑來多的人,從小他就覺得沈濤和姊姊們有種距離感,就像山獅之間的互毆,誰都很尖銳不讓步。
上頭有三個菁英,沈皋活在他們之後備受壓力,因此對關係之間的壓迫很少抱怨,現在好了,好不容易輕鬆許多的氣氛,隨著沈瑩一進來,全都成了海水的泡沫,看都不用看。
「最近忙。」沈濤重複稍早他說過的話,手很自動地替沈瑩倒茶,享受弟弟奉上的茶,這讓她滿意的瞇起眼,接過茶杯潤喉,她唇上的紅色就像鋒利的毒刃,與女王唇上的紅完全不一樣,沈濤對這個像極沈母的姊姊很少話說。
「你怎麼有空跑來?」沈皋介入話題,他真正要問的是為什麼沈瑩能他媽的在這裡。
「工作忙完了呀,我看行事曆你要來吃飯。」所以沈瑩偷看了沈皋的行事曆,兩個男人在空氣中交換一個眼神,沈瑩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家中有一份行事曆是公開的,大概會敘述成員幾點在哪,說好聽是報備,講白是控制力強,沈皋知道他講電話時被沈瑩聽到了,在他和朋友說要和大哥吃飯的電話。
「哦,那很好啊,忙完就吃飯吧。」沈濤沒說什麼,給人倒茶用公筷夾開胃菜,他對這個姊姊除了專政就沒別的形容,「姊先吃這個開胃,菜上來要時間。」
「好啊,謝謝。」沈瑩微笑道。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沈瑩像極了沈母,兩個女兒很早生,因此和沈濤的年紀落差一段,要說長女沉穩可以撐起家庭,當下一根支柱,沈瑩就像在外征戰的將軍,學了經商之後狠辣的手段就是沈母的鋒利版,她急功近利,說自己像小人,但這都不影響她在事業上的野心,除了家人,她只會優先利己,這樣的個性在她很年輕時就拿了不錯的薪水,現在已經是公司顧問,公司行號講出來都能讓人驚訝。
名字有個瑩字,卻不是那麼像女性,若沒有好的外貌和精心打扮,大家都不會覺得她是個女人,她被誇獎過無數次:要是你是男人就好了,肯定大有一番成就。
但她偏不,偏要用她的高跟鞋把男人踢下去,踩在腳下當她的手下敗將,用她的實力和算計拿到勝利,習慣的生活方式套在兩個弟弟身上,沈瑩對他們這樣的態度很滿意,太乖巧了點,可是無所謂,她是長輩,本來就該如此。
「最近工作怎麼樣?」沈瑩脫了風衣,挽起她的薄長袖,撥開胸前的長髮方便吃飯,「你弟說你還在遊戲公司做事。」啊,又是一樣的話題──。
沈濤只好重複一次方才的話,工作還行,沒考慮升官,目前生活很平靜他很滿意,對對象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交,接下來的話題已經不算是談話,沈瑩聽完單方面的開始教育,用輕柔的口氣一件件講,沈濤沉默聽著,數落過去,新上的菜都吃了一半,沈瑩把桌上的那瓶酒換下去,換了滾燙的茶水上來沖沖口中的醬油香。
「你也該回家看看爸媽了,在外面浪這麼多年,是該考慮一下,順道找個對象。」這些都只是慣性的問題,沈瑩不在乎這個,她簡單的把對家庭那幾句碎碎念套在弟弟身上,「你那個打電動的朋友,他也不能打一輩子,這個年紀狀況下滑了吧。」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說到藍霄,沈濤身上的怒火忽然暴漲,他面無表情的抬起頭面向沈瑩,放下了筷子說道:「你講我無所謂,講我朋友做什麼?」
「他當年陪你玩那麼久,對方也沒混出職業賽,這不是帶壞你嗎?如果你沒沉迷遊戲,你現在早就是個操盤師了。」沈瑩沉浸在教育弟弟沒什麼不對的習慣中,沈濤一講到就帶刺她也知道,沈瑩皺了皺眉,可她不想和弟弟計較。
「家裡不會比外面的朋友給你的多,你留下來好好學,學費不是問題,為什麼要讓自己生活過的這麼糟糕?」沈瑩挑著筷子在夾菜,「爸媽沒少栽培你。」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沈濤聽到這裡瞪大了雙眼瞪著沈瑩,他連菜都不吃了,沈瑩哪壺不開提哪壺,全踩中了沈濤的傷口,他現在的情緒是一股酸澀在心中,還有不斷湧上的怒火。
「爸媽栽培我?根本是逼迫,難得見到你一次,你還是沒辦法不去針鋒相對人,姊,誰不講偏要講我朋友,我人生既然都這樣,你又幹嘛跑來裝模作樣要我回去受教。」沈濤一開口他就停不下嘴,他氣的無法控制情緒,有誰知道他這幾天的情緒有多痛苦,他在夜裡流了多少眼淚,沒人知道,這些人也從沒關心過他,再踩著道德的名義來踐踏自己與他的朋友,他那已經死去的朋友,傷害他朋友的人,殺死的心都有。
「沈家根本只有你們五個人,我從頭到尾都被當空氣,而你現在還要跟我講栽培,你們在乎過我的感受嗎,你們沒有,只甘願活在自己小小世界,對我全然不理,我每次還得出來應付你們,只是因為我們都他媽的還要維持假象!」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你說的這個和你媽說的有什麼區別,她說我是下九流,你也覺得我是對吧?否則問我轉行幹嘛?因為你也瞧不起我,你才是最瞧不起我的人,沈瑩,你和你爸媽都一樣,說沒幾句都是為了家庭,理所當然,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覺得自己說的是真理,你們連關心跟溫柔都沒有,沒有感情,卻要來這邊指責我,我操你媽的!」沈濤低吼:「我跟沈皋好好吃飯就沒事,全都因為你毀了,偏偏要來攪局,你怎麼沒想過你很惹人厭?連家人你都針鋒相對,我們不是你他媽的客戶,你懂得尊重人嗎?沒有,你只想到你自己,和你媽一樣只在乎自己,然後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合理自己的機掰,你贏的風光又怎樣,你根本心裡空虛到不行,虛偽!操!」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沈濤這一陣子的情緒全炸了,他短時間內經歷了太多,隨著藍霄的那句放過自己,他把心中的黑暗面通通釋放了出來,他本質就是一個尖銳又帶刺的人,不說這些他還能裝死圓過去,既然讓他沒選擇,沈濤直接用最擅長的方式發洩脾氣,那就是破口大罵,罵他爸媽,罵沈瑩的自以為是。
「你們從來沒人關心過我,現在又想裝好人?」沈濤撥起瀏海露出前陣子的縫針,「我四月中差點死掉,你們知道原因嗎?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我失血到需要輸血輸兩袋,我被捅破肚子躺在醫院你們也沒人知道,別跟我說什麼我沒講你們不知道的狗屁,你早就沒有關心的意思了,虛有其表,包裝的像姐姐,實際上你做了什麼。」
沈瑩回應他的是直接用熱燙的茶水潑了沈濤一臉,表情嚴肅的快哭出來,沈濤當然戳中了她每一道傷口,卻完全沒想通先引起這一切的是自己。
這就是對弟弟展示傷口的回報,一杯熱茶。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熱燙的茶水當然痛,沈濤也就受下來了,茶水沿著頭髮滴落,弄濕了他的領口,側臉和手早就被燙紅,當然痛啊,怎麼不痛,沈濤曾經更痛的地方是心,面對這些人早就失望透頂毫無期待可言。
沈皋瞠目結舌,站起來要幫人用毛巾擦,沈濤站起身擋住他,表示不必,「我都差點死在外頭了,你們根本不在乎,別用這種方式惺惺作假。」
「你說夠了沒有!」沈瑩低吼。
沈濤吼回去:「永遠都說不夠!為什麼要罵我朋友,他們做錯了什麼,他們只是做了你們本來就該做的事,他們和我一樣受傷一樣可憐,我們都被遺棄沒人愛我們,我們願意照顧彼此,互相扶持,努力像個正常人活在他媽該死的世界,就為了容忍你們這些白癡,我朋友就算不是選手,他也是遊戲界的傳奇,你是什麼?你是尖酸刻薄的婊子,還敢一副你媽的態度教訓我,你以為你是誰!大姐閉嘴我不管她,你到底哪來的臉自以為是!」
回應沈瑩的是沈濤用高粱玻璃瓶的高粱潑回去,引起沈瑩一陣尖叫,妝都開始掉,還被刺激的高粱弄的刺鼻不斷咳嗽。
「我講最後一次,不要再和我提家庭,我對這個家沒有絲毫情感,也別叫我負道德責任,你媽要多少錢給她就是了,我就告訴你,我不缺錢,我的工作賺的比你們想的多。」沈濤冷瞪著不斷咳嗽的沈瑩,「沈瑩,這是最後一次,不准再講我朋友的事,就算你大我幾歲,是血緣關係,也僅僅只是血脈,我們只不過是DNA中可憐被湊成一起的兄弟姊妹,可憐哪,兄弟姊妹的情分到現在二三十年也只能像這個樣子。」他拿起茶杯直接砸到沈瑩面前,玻璃應聲破裂,嚇的沈瑩退了一步,面前這個陰冷的男人是誰,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弟。
「再說一次,我就殺無赦。」沈濤瞪大眼低吼道:「帶著你可悲的人生滾回去,別再讓我看到你,你死了的葬禮也不用找我,過你們該死的母親節去吧,順便把我除名,我自己立一個戶口逍遙快活,我對你們只有失望透頂和仇恨而已,這就是我的真心話,這麼久以來,你想看到的反應,就是這樣,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和你該死的家人,沈瑩,滾回去。」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沈濤拉起自己的背包,不管身上還在滴水,他抓起手機就離開包廂,留下震撼到不行的沈皋和氣到尖叫的沈瑩,這個沈家終究是支離破碎,容不下沈濤這個人。
他從沒感覺自己有個家,所以他自己建立,有一個小小的地方可以舔自己的傷口和寂寞,藍霄告訴他自欺欺人,告訴他要接受這樣的自己,沈濤想這就是我的真面目,易怒,帶刺,對著家人充滿不屑,一提就爆,已經到了做什麼都無法挽回家庭關係的程度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同樣他們也不會感受到沈濤的感受,這漫長人生中有多寂寞和失落,最後成了這樣的他。
沈 濤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既然要扯下人皮,那就是如此,罵完他十分痛快,但還是忍不住在回家的駕駛座上掉眼淚,他不是被沈瑩戳到傷口而哭,只是從告別式結束後,他的情緒從平靜到壓抑,他以為這幾天和崔弦平靜的相處就是緩和,安穩的生活,但他發現沒有,他還沒安定,他一戳就悲傷,二十六年的眼淚還沒流夠,回去邊開車邊哭,沈濤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癡,哭的看不清楚馬路,卻只是面無表情用手背繼續抹臉,用袖子也好。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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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寂寞,感到痛苦,站在一塊黑暗的房間裡被潮水湧上吞噬,那是他心中的黑暗反噬,告訴他,這樣解放很好,宣洩你的脾氣,承認你就是寂寞的人,那大雨中的幽靈是自己嗎,是的,你是幽靈,你也是人群之中殘缺的影子,是溫柔凶狠的大海,卻也是深海下千萬年的寂寞,見不了光,一但碰光就炙熱的痛。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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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車停進地下室,沈濤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安靜的掉眼淚,滴滴答答弄濕了方向盤,他是那渾身罪惡之人,做了許多錯事,做什麼都不會被當成一個存在,沈瑩的話緊緊勒著他的脖子,這句話從小聽到大,依然刺耳,依然能一下就讓他平復的海浪掀起滔天大怒。
他就不該出這個門,不如在家待整天,何必,到底是何必。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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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會在自己身邊永遠的留著,沈濤知道,這思緒是被藍霄影響了,但他忍不住去想,像個可悲的人在駕駛座上窩著掉眼淚,知道自己寂寞任性鬧脾氣,大腦亂成一團,智商也下降,不做理智的思考,思緒在任性與發脾氣之間徘徊。
他沒有想被愛過嗎,沈濤沒有正面回答過這件事,他只是一直在逃避,不願意去面對,從來沒為家裡的事掉眼淚,只是不斷心痛,不斷覺得呼吸困難,被深淵的寂寞拖下去,動彈不得最終死去,他能想像死去之後家人還會在葬禮上嘲笑他的無能與懦弱,消費他的屍體來獲得一堆人的安慰。
原生家庭永遠是個傷痛,他根深蒂固,編織在基因裡面無法根除,躲在外面的堡壘自以為海闊天空,夜半還是在那黑暗中崩潰,沈濤不敢哭出聲,連哭出聲的資格都喪失,最後一次痛哭失聲,也是第一次,就在藍霄死去的浴室。
想要被愛,想被照顧,想被理解,藍霄痛苦所說的話何嘗不是他也想的事,他們都一樣,才會在這泥沼中痛苦,夜晚的夢境裡不斷嘶吼,起了大霧的大海再度蒙上陰影,短暫的雷雨交加,雷聲並沒有離去,藏在了雲層裡虎視眈眈。
像這樣的自己,有什麼資格被愛,他連愛別人,愛自己都做不到。
愛又是什麼,觸碰都覺得怕,他所有的衝動和壓抑都融化在嘆息裡面,倚靠在方向盤上發出了一聲嗚咽聲,一旦開始哭泣就停止不下來,這就是沈濤自己都怕的一面。
滿身缺點的人,連擁抱陽光都會被火焚燒致死,又怎麼敢坦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