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甚麼呢？」面對電話另一端傳來的聲音他仍一如既往的平靜，即便對方的口氣輕浮又帶些挑撥。
『嗯——因為你的高級大廈退租了？』
「鄰居生了，嬰兒太吵受不了。」
『工作室的老巢人去樓空？』
「組約到期了。」
一來一往，渡毫無波瀾，對方的疑問總是能用最簡單的話語進行解釋。

『你知道你其實沒必要對我解釋的，對吧？畢竟你的一切"與我無關"。』男音加強語調的字句令渡皺起眉，語氣卻絲毫未見起伏。
「你想說什麼？」他問，但老實說，他一點也不在意。

「『沒什麼，看看老朋友，渡（わた）ちゃん。』」聲音話筒而來，也從不遠處而來。
渡抬頭，便能看到電話中的男人正站在"Raven"垂掛的招牌底下，他緩步走去，同時切斷通話。

「渡（わたる）。」經過男人，逕自往位於地下的入口前進，那是一道不寬的樓梯，盡頭只有一扇黑色的鋁門，半張門大小的霧面玻璃有著渡鴉以及Raven字樣的LOGO。

在未被正眼看待就被略過後男人仍是跟上，跟在渡的身後步下階梯，在僅剩外頭街道光線照映的空間，高低差讓渡壟罩在男人的陰影底下，「你很介意？不喜歡？太親密？」他的問題宛如連珠炮，一刻都不願意讓拿出鑰匙開鎖的渡歇息似的。

推開門，打開工作室內的燈光，他不再被男人的陰影覆蓋，只是慢條斯理的步入明亮的室內，也沒有繼續回應男人的問題。

「你應該再小心一點，我是說——畢竟你不難找。」男人的話看似關心，實則帶了些許嘲諷，渡並不以為意。
「我沒有刻意躲。」不會刻意隱藏、特別顯露，沒有非黑即白，總是模稜兩可，就跟他自身的性格一樣。

「是嗎？就算經過了那些事也一樣？這樣也好，不會改變，很好。」不知是欣慰又或是失望的口氣，渡並不想在意太多，男人看準他不會回應便再次開口，「我們是朋友嗎？」

看著對方少有的嚴肅、看著那雙眼睛，渡瞇起眼微笑，「我們是朋友嗎？」不同的口氣，他用與對方同樣的話語回應，男人僅是詫異了短短一瞬，隨之哄堂大笑，失去音響中音樂襯托的狹小工作室在對方停止大笑時僅剩難堪的沉默。

「如果我們是朋友就做我一次生意吧，既然是第一個紋身，果然還是要找值得信任的對象，你說是吧？」舉手投足豪邁爽朗，粗曠又不顯邋遢的五官線條，這是渡對眼前的人一直以來的印象，現在也不曾改變，他沒有附和對方的話，只是詢問對方所希望的花樣。

「你說——老鷹如何？」逕自在躺椅上坐下，他看著渡的眼睛，似乎想捕捉他感到無措的那刻，但他從來沒等到過，反而是一聲清脆的門鈴聲伴隨著兩位年輕女孩推開門傳來。

本來大搖大擺的男人似乎不想他們之間的對話被打擾，起身穿過兩個女孩打算離去，臨走前留下一句，「我會再來的，渡（わたる）。」
兩個女孩則是在入口處看著場面有些緊張。

「不好意思……是不是還沒營業？」其中一位戰戰兢兢的詢問，在看到渡和善的笑容後也逐漸放鬆情緒，「沒關係，稍微坐一下，我去準備。」他說，畢竟現在還沒到營業時間，便請兩位女孩在沙發處稍坐，自己則是去張羅器具及生活中少不了的音樂。

轉身時踢到地板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鈴鐺，他不以為然的撿起，懷疑是方才的男人遺落的。

在垃圾桶前打算要把手上的東西直接廢棄處理，卻又猶豫了半晌，想起不久前的畫面，還有男人留在耳邊的話。
老鷹如何？他一邊想著一邊將鈴鐺擱置在吧檯邊，對於男人的印象他還有一個——很好看穿。
並不是能看透別人心思，只是善於觀察而已。

——天敵……嗎？
碰觸鈴鐺，隨著清脆鈴聲，他在嘴邊留下一抹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