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完訊息後他有些意外男孩真的要來。挑眉把手機收回口袋後帶上新的手套,推開冷房的暗門走入。
回到冷房脫下手套,更換氫氧化鉀溶液。
部分骨骼浸泡雙氧水,把溶液收集後倒入集裝桶裡。
他看著浸泡螃蟹的玻璃罐們皺眉,想著處理就十分費工。
看著手機訊息,他脫下圍裙與護目鏡,搭乘電梯下樓接人。
站在門口拿著手機發呆,潮濕的空氣讓他的頭髮有點塌。
「不會啊!有比較難找到是真的,還好我朋友不是路癡。」忍不住笑出來,一邊也朝人走去。
「你吃了?要不要在附近買午餐。」他樓上除了飲料沒有食物,時間也差不多該吃午餐了。
「出門前有吃一下吐司。」擺擺手表示不需要:「你在工作嗎?」怕耽誤到對方時間,他想說省略寒暄的時間先上樓。
「做事而已。」他點頭表示明白後便領人進了大樓,進了電梯按下18的按鍵。
「……怎麼會想來這裡。」他還是象徵性的問了一下。
「沒事做……還有好奇。」瞇起眼笑了笑,一邊拍拍對方的手臂:「還有找你玩啊!」
「不會吧?」他眨眨眼,笑著回應:「你不是還等著我把Youtube經營起來當我的粉絲嗎?」
「如果是這種獨佔方式我倒是覺得挺好的。」他似笑非笑,電梯開門後帶人右轉走到玻璃門前。
「到了,要幫你介紹?」他輸入密碼後拉開門讓對方先進去,原木色調的交誼廳看起來簡單舒適,除了沙發還有幾個懶骨頭在地上。
「你想獨佔我這點倒是讓我滿驚訝的。」當做對方在開玩笑,他隨口回了句。
「好啊!」他有點意外工作室看起來還滿溫馨乾淨的,原本以為會是……像是中世紀地牢那樣的樣子,自己果然對標本有一點奇怪的聯想呢。
他笑了笑沒回應對方的話,帶著人到後面的走廊介紹。
「這裡大致分五個工作區,工廠、自由工作區、錄音室和攝影棚、會議室還有排練場,算是能外借的部分;當時租這邊空間很大,就打算規劃成共同工作空間提供有需要的人可以付費使用。」他一邊走一邊介紹,每個工作區的玻璃門內都還有其他隔間和擺設,互不干涉。
「最裡面是我的製作室,一般人最多只能到展示區。」隔著玻璃門可看見室內的風格與外頭完全不一樣,古典色調的裝潢搭配巴洛克式的家具,牆上與展示櫃裡整齊地放著各式標本,像是模擬某貴族的書房一樣。
他仔細的聽著對方的介紹,但是很乖巧的沒有亂碰亂摸:「原來可以付費使用……如果我想整理音樂之類的也可以過來嗎?」他隨口問著。
直到到了製作室前,他好奇地看著裏頭的布置:「喔,這裡就跟我想像的比較像了,我一直覺得你的工作是應該要有點中古歐洲的感覺。」他笑了出來,一邊點點頭:「我可以進去嗎?你不是說一般人只能到展示區?」
「可以,有表可以登記,會給你類似會員卡的東西,能刷外面的門還有使用我們簽約對象的優待,有需要晚點解釋。」這通常不是他處理的範圍,不過要他簡單說明不成問題。
「會裝潢成這樣完全是為了滿足你們的想像,打掃很麻煩。」他嘆了口氣刷卡開啟自動門讓對方進去。
「他們還說乾脆把我的玻璃換成實心雕花木門……到底你們眼中把這想成什麼了。」
「就……我還以為會更像地牢一點,或者會像常見的狂熱粉絲那樣出現很多望雨的照片。」他眨眨眼,老實的說著,一邊走入玻璃門內。
「我不走那種風格……讓你失望了,這裡一張她的照片或東西都沒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著世人到底對他還有什麼誤解。
「可以拿起來看但要小心……還是你想看後面的空間。」他眼神往後頭的幾扇門飄過,又落在牆壁上的烏鴉標本上。
「我笨手笨腳的,還是不要拿起來看好了……後面的空間是什麼?」他一邊問著一邊往對方說的地方看過去。
「處理跟保存的地方,還有書房。」簡單說明後打開木櫃,從裡面找出一只罩著在玻璃罩裡的紫嘯鶇。
「給你當紀念品,挺適合你的。」
「適合我?」愣了一下,那看著那隻鳥兒的標本,帶著寶藍的黑色身體小小的罩在玻璃罩中,就像是鳥兒的時間獨自停止了一樣。
「為什麼適合?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把我做成標本?」他不禁失笑,輕輕撫著玻璃罩:「不過這樣也很棒,好像自己的時間停下來了一樣,有種可以好好休息的感覺。」
「我的意思是顏色,他群體中出現帶有金屬感的濃紫色個體的機率很高,那個顏色挺好看的……可惜我這還沒有收藏。」他微微皺眉。
「當標本的話永遠只有一個動作,會很累……我真的講話太不清楚?還是你真的想被做成標本。」他忍不住提出疑惑,坐在沙發上。
「標本才不會有感覺,標本的意義可能只在於擁有標本的人而已吧,畢竟身為標本已經不會有思想跟感覺,只有擁有標本的人才會覺得它有價值或者其他感情什麼的。」他笑了笑,捧著那個標本看著:「嗯,你說的對,他顏色真的滿好看的。」
「想不想被做成標本……也許哪天我快死掉了我會先連絡你?」他開玩笑的說著,一邊將鳥兒的標本放下:「我想看看孔雀的標本。」
「誰先死還不一定。」他擺擺手回應對方。
「你對孔雀似乎很有興趣。」從沙發上起身,他皺眉帶著對方到書房門前。
「感覺看過孔雀就好像可以跟你變成心之友的感覺啊——開玩笑的,因為你上次說的事情,我就很好奇嘛。」他笑嘻嘻地挽住對方的手,一起走過去:「你標本都放在不同的房間啊?」
「那你應該去我家才對。」他嘆了口氣打開木門。
一對棲在木枝上綠孔雀標本擺在房間中央,一排排頂到天花板的書櫃整齊放滿了藏書,地上還有不少疊著的書堆與幾張散落的圖紙放在書櫃或是書桌旁。
其中一面牆掛滿油畫,大多描繪風景或動物、跟一些看不出意象的抽象作品;角落放著一張白色的床,有明顯躺過的痕跡。
「沒什麼特別好看的……」
「你要現在帶我去你家也可以啊,反正我今天沒事做。」他眨眨眼,下一秒門打開後他的注意力就被拉走了,他放開青暘的手往那對孔雀走去,翠綠的孔雀棲於木枝上,鮮豔的顏色在木造裝潢為主的書房中特別顯眼,他的目光久久無法從那對孔雀上移開,彷彿被蠱惑。
「就算做成標本前他們可能很痛苦,但是現在這樣只覺得他們好美。」他輕聲說著,似乎一點也不為生命的消逝感到惋惜,他專注的看著每一片被完整保留的鳥羽:「你說應該去你家,你家有什麼嗎?我想看。」他確實被孔雀提起了好奇心,轉頭望著青暘。
「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死了,我算少了點罪孽。」他望著孔雀淡道。
「去我家的話晚上會來不及回營區,開車要一段時間,你確定?」他家離市區至少開車要兩小時以上,要是回去可能明早他才能把人載回營區。
「你希望在我家看到什麼?」鑒於前面那些回答,他挺好奇的。
「嗯……你要讓我借住嗎?」他望著對方,至於自己想在對方家看到什麼——
「我也不知道,刑具?」他開玩笑道,接著站到油畫的牆面上看著那些畫作:「說實話我不覺得你有罪。」
「刑具在地下室,我建議你睡普通房間就好。」他想了想,回應對方。
「怎麼說?」他跟著走到畫作旁。
「還真的有?」他笑出聲音:「你想拷問誰?」
等人走過來後,他伸手拍拍對方背脊:「每種生物都有生存的方式,如果殘暴跟自私是人類的生存方式——」頓了頓,他那雙眼睛雖然彎著,卻沒有笑意:「你看到獅子獵捕羚羊,也不會覺得獅子有罪吧?」他輕聲說的,抬起頭望著對方。
「我是獅子嗎?」他輕笑,手按在對方彎起的眼角摩挲。
「我可以選擇不這麼做,但我還是做了;而在多數人類的角度我是殘忍無情、甚至還被說是心理變態。」收回手他聳肩,雖然這些話他覺得無所謂就是了。
「那你可以選擇相信少數人就行了。」他笑了笑,拍拍對方的背。
「所以你要帶我去你家嗎?」
「可以,你要填表?順便等我一下。」既然要回家就順便帶一點東西回去放。
「我沒想過這件事,如果我沒有他們成為我的罪惡感的話……回去途中順便買晚餐,那附近沒有店。」話說到一半他露出了微笑,轉作提醒對方要買糧食去他家。
「沒有罪惡感的話你會怎樣嗎?」好奇問著,填表的部分他想了想:「我目前工作量還不大,也許之後再說?」
眨眨眼,他又看了一眼那對孔雀,接著才走回共用空間:「沒有店的話,我有廚師不是嗎?」他賊賊笑了笑,拍拍青暘。
「那也要買食材,我冰箱是空的。」他聳肩拉了拉襯衫上的皺摺。
「你在這待一下,東西都可以碰……除了工廠區別進去,其他地方你可以自由刷進去參觀,順便想菜單。」他把自己的備卡交給對方,又往製作室走去。
點點頭,他接下備卡,但他並沒有亂碰,只是乖乖地走到沙發坐下,反正他也忘記哪邊是工廠區了。
要吃什麼啊……他思考了一下,忽然好想吃肉類料理啊。
他把一些標本、浸製中的瓶罐與螃蟹全數裝進黑色箱子裡、把方才使用過的東西整理消毒後才帶著黑箱回到大廳。
消毒水混著脂類溶解的氣味有些微妙,和他身上的的淡木氣味結合成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殘留在他身上;見到對方睡在沙發上他嘆了口氣,暗責自己的不細心。
Fuyou_CampOut:
「讓你久等……可以走了,想好吃什麼?」輕拍了拍對方肩膀,他輕聲溫柔地道。
「嗯⋯⋯?」他揉揉眼睛後才起身,對方身上的氣味有點怪,一坐起來時兩人的距離很近,很快就嗅到了,那是一種說不上難聞但很微妙的氣味,他只認得出消毒水的味道。
他抓著青暘的襯衫,湊上去又聞了聞,像是正在靠味道熟悉陌生人的小狗。
「我想吃肉。」他放棄辨別,鬆開手後抬頭跟青暘點餐。
「有什麼味道嗎?」他嗅了嗅襯衫,太過習慣身上帶著那種味道以致於聞不太出來。
「肉……排餐?還是火鍋?」他舉了幾樣想縮小範圍。
「火鍋!我想吃火鍋。」結果最後還是靠著青暘才決定了晚餐內容。
他起身將備卡還給青暘,接著自己就跑到了電梯口,按下電梯等門。
確定門鎖後他和對方走進電梯下去停車場讓對方等他開車過來,他最後還是選了男孩推薦的那款車種,但同時也預定了今年蠻有興趣的新車款。
「辣的火鍋嗎?」他記得對方好像喜歡吃辣?
「都可以?鴛鴦鍋?」望著對方的新車,他伸手偷偷的摸了幾下車子。
「好。」看了眼後座的黑箱確定不會亂動後才讓對方上車、設定導航往家的方向行駛。
「你喜歡車?」
「我不懂車。」他搖搖頭:「只是好像是新車,手癢偷摸一下⋯⋯」瞇起眼睛笑了笑。
「你剛剛話沒說完欸,如果沒有孔雀你會怎樣?」他望著人,一邊滑起手機。
「這台暫時用,你喜歡的話等新車來可以送你。」把手機放在手機架上順便回訊。
「如果孔雀消失了……我大概也要消失了吧。」他想了又想,最後只能說出這句話。
向井悠真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送!?
「你太誇張了……謹慎用錢啊。」他搖搖頭,果然不太能理解青暘的腦迴路,不過對方後面說的那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消失……為什麼?束縛住你的東西消失了,為什麼你也會消失?你老是話說一半的感覺——」
「只是車子,沒什麼。」他聳肩,車子已駛離市區。
「我不確定該怎麼表達,束縛消失後可能只會走向毀滅……沒有東西再攔著我了,在某部分我可能是為所欲為、囂張甚至毫不在乎任何事物。當某一天我覺得再也沒有事情能勾起我興趣的時候,大概就是我消失的時候了。」
「說起來是不是又有點中二?我說不太清。」他咬著下唇,眨了眨眼。
「不會喔,好像可以理解。」點點頭,他思考著對方所說的句子:「完全的對世界沒有興趣也就不會眷戀,可能會無止盡的傷害他人最後連自己都不想要了⋯⋯類似這樣的感覺嗎?」他輕聲問著,一邊在等紅燈時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
「如果是那樣子的你感覺家裡真的都會堆滿人類的標本欸。」他輕笑,一邊收回手。
「是……是這樣沒錯。」他眨了眨眼,緩慢說道。
「把人類整個做標本是很不藝術的行為,這樣無法完美保存皮膚紋路和肌腱……有些美劇不是會演殺人魔角色?那些手法不全是虛構的。」
「眼睛那種分類保存的也有啊。」笑了笑,他一邊打了個呵欠,路程好像真的有點遠呢。
「你為什麼願意讓我到你家啊?啊,都沒先問⋯⋯你家有空房間嗎?」他這才想起這件事情,沒有客房的話他要借沙發了。
「那得要足夠新鮮及時製作……否則渾濁變灰就不美了。」他認真回答對方的問題。
「現在才問?這樣哪天真的被拐走都不知道……我會幫你安排安全的房間。」不遠處看到一間超市,他停車打算把食材買一買再繼續開車。
「應該不會有人想拐我啦。」他擺擺手,看人停車後也跟著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你現在不就跟我走了?」他聳肩。
「去挑吧,我順便買點日用品。」他提著籃子先往日用品區走,讓對方挑食材。
「你有拐我嗎?我明明是自願的。」他笑了出來,對方叫他自己去挑食材,可是卻往日用品區走,他眨眨眼,想了一下後乖乖去生鮮區窩著,他自己拿了個小推車,主要都拿牛肉,看起來有點營養不均衡的樣子。
他一個人在生鮮區晃著,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看上去有點兇的男人,還被人當小孩罵了一頓,他有點無辜的就這樣讓人罵了一會兒,等人走了才又繼續去逛逛,最後蹲在蔬菜區的菜架前,思考著要買什麼蔬菜比較好。
拿了些對方可能會用到的用品後走到生鮮區,正好瞥見對方剛被罵完的場面。
「怎麼了?」看了看對方的籃子默默放進蔬菜並問。
「不小心撞到他了。」眨眨眼,他老實說著,一邊看了一眼青暘放到籃子裡面的菜,想說一有一點就好了,於是就沒再拿菜。
「你買了什麼?」站起身後他抬起頭看看對方後才看看來籃子:「給我用的?」
「嗯,用新的比較好。」他點頭。
「他很兇的樣子……沒事?」摸摸對方的頭安慰,眼神看向方才人走的方向。
「還好,一開始有點嚇到,可是他罵太久了就有點麻痺了。」他笑著用氣音說,伸手拍拍青暘胸膛:「走?」
「……好。」他拿過籃子結帳,收拾後提著袋子放回後座。
「你想知道如果沒有孔雀的話,剛剛我會怎麼做嗎?」繫好安全帶重新設定導航後他問。
他乖乖跟著回到副駕駛座坐好扣上安全帶,今天只吃了吐司的肚子也終於發出了咕嚕聲,他拍拍肚子之後聽見對方說話,抬起頭轉過去望著人:「怎麼做?」
他轉身和對方對上眼,手扶著對方的肩膀。
「你希望我怎麼做呢……悠真,在他的車上裝定位然後跟蹤、綁起來讓他向你下跪?或是把他的舌頭拔掉、燒啞他的聲帶讓他罵不了你……你說什麼我都會願意做的,只要你想……好不好?悠真,告訴我……」他語氣帶著笑意眼睛直直望著對方,說出的話危險又有著癡迷的味道。
「……開玩笑的。」他收回手明顯得逞的笑了笑,繼續行駛。
眨了眨眼,他有點愣住,在對方說出開玩笑的時候,他仍然有些難以回神。
倒不是青暘說的內容有多可怕,而是若有似無的察覺到對方的執念,但是那是對自己的嗎?他產生了一些困惑,他抿著唇思考著,他也不知道從何問起,既然對方說只是開玩笑的,那就只能先當做玩笑了。
「……望雨最近還好嗎?」他扯開了話題,也許聊聊對方喜歡的偶像,氣氛可以放鬆一點?
只是,對方剛才的問題他並沒有回答……是不是應該要先回應?
他遲疑了一下後,才緩緩的說:「如果你變成那樣……我只希望你不要為了我傷害別人,因為我沒有脆弱到需要別人這樣保護,我只希望我的朋友好好的——這個答案還滿意嗎?」他輕聲問著。
「還好,不過她好像要準備離開了……很可惜。」右轉駛進小路,外面的景色越來越荒涼,差不多要到了。
「遵命……我只是突然覺得是不是我這類型的人很可能會在影劇中講出這種話?」他又笑了下,語氣輕鬆。
「要離開……你沒問他為什麼?」他看著窗外的景色,問了句。
「你這類型的人啊——不知道,以我對你的認識你不像是會這麼做的人,但說起來的確很有魄力。」他配合著淺笑。
「因為我不敢讓孔雀隨便飛走,這樣比較安全。」路的盡頭是一棟平房,附近沒有其他住家。
「她有自己的規劃……我會繼續看著她的,這樣就好。」停好車他先到後座把東西拿出來才幫對方開門。
「每次回來都要很久,我應該開快一點的,抱歉。」
「你的孔雀不會飛走的,要是飛走我幫你追回來。」拍拍對方肩膀後他才下車,伸手替對方分擔一些東西,他一邊打了個呵欠,接著往平房走去。
「好郊區,旁邊都沒有鄰居嗎?還是你有跟誰一起住?」
「我自己住。房子是買地蓋的,市區的晚上太吵了。」指紋解鎖大門後讓對方先進去,感應式的照明在推門那剎那就已經點亮整個客廳。
樓中樓的設計讓視覺上更加開闊,整體以黑白為主的現代風格有點極簡的味道,卻又能在牆上或轉角看見畫作、雕塑或標本等擺飾。
「拖鞋在右邊鞋櫃裡,按一下門就可以打開。」
裡頭的裝潢跟豪宅一樣,優雅高級,簡單俐落,他稍微驚呼後去拿了一雙拖鞋換上,把鞋子擺好才踏入內部。
「那你不會無聊嗎?平常會找朋友來玩?」他好奇的問著,一邊幫忙把東西提到廚房:「我可不可以先洗澡,我有點睏⋯⋯」放下東西後他小聲問著,昨晚太晚睡,實在有些睡眠不足。
「我帶你上樓吧,我去用晚餐……你等等下來吃就好。」他把食材袋放在地上,拿著日用品帶人家上樓。
打開臥室房門他讓對方先到浴室洗澡,把袋子交給對方。
「很少有人會來,你先在這洗,衣服丟洗衣籃,袋子裡應該有你所需的……衣服先穿床上放的那件長袖,我晚點再找別的給你。」說完後就下樓讓人自理,他則提著袋子走去廚房。
「謝謝~」他點點頭之後接下日用品,接著揉揉眼睛就拿著手機進浴室,青暘的家居空間很簡單乾淨,好像有點潔癖的感覺,剛才的廚房也是,像個實驗室一樣。
他笑了笑,褪去衣物後踏入淋浴間,先拿起手機傳了訊息後才將手機放遠,打開蓮蓬頭開始洗澡,他有點認真的思考青暘在車上說的玩笑,他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只是個玩笑,但自己的確有興起一瞬間的不安。
熟悉的廚房讓他料理的速度加快不少,把幾乎沒有用過的鴛鴦鍋拿出來洗淨分別倒入湯底,幸好買的東西不多且簡單,應該一餐能吃完。
湯底滾後才放上餐桌的電磁爐持續加熱,把備料上桌並擺好餐具。
慢慢洗,偶爾發了個訊息,等到洗好之後他才擦乾身體回到房內拿起床上的衣服套上,髒衣服則是摺疊好後放到洗衣籃中,接著才走到樓下,他摸摸半乾的頭髮,應該是不需要吹頭髮的。
「我洗好了。」他走到廚房,站在廚房門口報備著。
「沒關係啦,今天不冷啊,短髮等等就乾了。」他懶得再上樓了,又怕對方唸,乾脆逃到客廳待著。
他嘆了口氣直接上樓,下樓時手上除了吹風機外還有一條棉褲。
「你是不是很不喜歡吹頭髮?這條給你,應該比較合身。」把棉褲拋過去後說。
「吹頭髮很麻煩……」他接過褲子,坐在沙發上直接穿上,一點也不想看那吹風機一眼。
他走到沙發旁把吹風機接上電源,打開後直接替對方吹頭。
他動作不算輕柔但也不會過於用力,安靜地做完手上的事才繼續說話。
「晚上會冷,我不希望你感冒,你還得回營區。」
糊里糊塗就被人吹完頭髮了,吹頭髮期間還小小掙扎了一下,活像是被逼著做美容的寵物狗。
「……你都吹完了我也不能說不要啊。」咕噥著,不過吹乾了也好,對方就不會念他了,於是他大搖大擺的晃到了火鍋旁盯著。
「吃吧,這份量應該不算多。」把吹風機先放在茶几上他走回餐廳。
「我很少替活的東西吹毛髮,希望沒傷到你。」
「活……嗯,沒問題的,我還活著,沒被你玩死。」對方的話讓他哈哈大笑,伸手就先把肉丟進去煮,粗魯的模樣一看就是會把整鍋湯弄髒的那種。
「不過你也很好說話欸!我說要來你讓我來了。」他一邊丟肉一邊說著。
「我答應過你了。」他坐在桌邊看著熱湯冒煙。
「如果是徹平說要來我也會答應。」
「那早知道就一起問他要不要來了。」咬著筷子,他覺得有點可惜。
「吃肉!」他把第一片肉夾到青暘碗裡,這才嚷著:「我要開動啦~」接著才開始吃起火鍋:「不過你家真的很大而且很乾淨欸,滿舒適的,但是感覺一個人住有一點點孤單——啊,你家真的有拷問室嗎?」想到稍早的話題,他特別問了句。
「下次吧,等他休假你們可以待幾天……附近有湖,挺好的。」他走到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才走回來。
「地下室有刑具的房間,收藏用而已。大的話……或許吧,習慣了。」
「你最近都會待在市區嗎?」他眨眨眼問著:「營地的雨已經停了,不回來嗎?」
「想我了?還是說來市區太遠你會懶惰。」他開著玩笑,這才把碗裡的肉吃掉。
「明天載你回去時會回去,還有鳥要餵。」
「想你了啊,最常找你玩了最近。不過你也逃不掉,營地關閉了我還是會找來找你玩,而且我現在連你家跟工作室都知道位置了喔。」他賊賊笑著,一邊夾了點蔬菜給對方,之後才替自己夾。
「你最近還做惡夢嗎?」他隨意聊著,一邊眨眨眼,發現沒有飲料,四處張望了一下,他才回過頭問:「我們要喝酒嗎?」
「你高興就好,只要不嫌遠。」看著碗裡的食物他暫時不動筷,聽完對方的話後決定先回答後者。
「你要喝那種酒?冰箱裡有氣泡水。」指著對方身後的落地酒櫃。
「都可以!今天就陪你喝,看你想喝哪種。」他揮揮手讓對方選。
何青暘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那你等我一下。」他走到酒櫃拿出幾瓶開過的放在桌上,又從中島下的抽屜拿出用具。
把酒杯置於桌上,黑麥威士忌、甜苦艾酒、龍舌蘭再加上柑橘味苦精照記憶中的比例倒入,最後加入冰塊杯口抹鹽。
「給你。」小心翼翼地放在對方碗旁,自己則老樣子先倒了杯威士忌。
「哇,調酒?這叫什麼?」他眨眨眼,看著這杯酒精濃度好像很猛的酒,小小口的喝了一口,嗯——說不上好喝,不過很新奇。
他又小小啜了一口,因為味道比較重,所以倒是很好的控制了他的飲酒速度,沒有衝太快。
「死與變容。」回到位子上他把碗裡蔬菜吃完。
「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為什麼好奇這些東西?為什麼關心我的惡夢與孔雀……我不明白。」他慢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思考很久了,為什麼?
他看著青暘很久,而後笑了出來。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捕夢網、幫伊莉莎白蓋神社、載我去看醫生、帶我出去玩結果自己還曬傷?還有為什麼要告訴我你夢見了孔雀?」他輕聲回問,思索了一下後伸手摸摸對方的臉:「喝慢點!」
接著他才繼續說:「因為很開心認識你,因為把你當朋友了,所以關心你。不過還有一點啦……難得看到跟自己一樣對動物沒有特別溺愛的人,我好奇。」瞇起眼笑著,他在把人當朋友之前,他總是需要等價交換,輕暘陪伴他、幫助他,所以起初他的關心也只是還一個人情,只是後來他也知道,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把人當朋友看待了。
「我想了解你在想什麼,希望自己也能為你做點什麼——這樣的感覺?」
「那是我的一時疏忽。」他嘆氣。
「你這樣的關心對我這種人很危險……你很特別,我看見了曾經的我還有你對事物的真心、我習慣與人保持距離但你仍有意無意地踩著紅線,甚至還想與我分享孔雀的秘密……」他難得有些心煩,原本沉斂的眼神開始動搖。
「所以、我想說的是……讓我清醒,請不要豢養我的孔雀後才告訴我你會離開,不要讓我開始有了執著的念頭。」張口想繼續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他把杯水喝完後長嘆。
「現在還來得及,我知道你是無意的……在我行動前制止我,讓我明白停損點,讓這段時間能依舊過下去,我依然能和你分享孔雀的一切。」他伸手輕輕握住對方的手腕,有些顫抖但力道很深。
「好嗎?悠真,我請求你……」
聽完對方的話之後只剩下沉默。
看著對方的模樣,他想伸手抱著人安慰,但他從對方的言語間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從哪裡開始出錯了?他一瞬間感到窒息,是自己做錯了?不論是徹平還是青暘,至少在兩人對他透露出什麼之前,他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他似乎能夠明白青暘的害怕,那個害怕就像是他最初對徹平的警告一樣——放過我。
望著對方很久,默默泛紅的眼眶落了淚,他抿著唇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在他已經決定接受徹平的時候卻遇到這樣的狀況,他的腦子很亂,充斥著自己做錯了的念頭,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給人期待了?又是在什麼時候脫離了軌道?但是他不能焦慮,眼前的人現在比他更需要一個穩定。
「我該怎麼做?」他輕聲問著,任人握著自己的手腕。
一開始是對方提到了孔雀與惡夢,他僅僅只是出於朋友的關心與安慰,現在的狀況令他覺得是自己毀了這一切,悲傷與對自己的憤怒湧現,緊咬下唇的力道幾乎快要咬破嘴唇,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對方的樣子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告訴我不可能,我這樣的人不行。然後一切就可以普通過下去,我知道了跟你的界線就會正常……每個人的關心方式和程度都不太一樣,所以讓我了解、習慣就好,不是你的錯。」放開手後他將食指橫貼在對方唇上,嘆了口氣,錯的是他,他不該說的。
「別咬了,我很幸運能交到如此不一樣的朋友,如果你再咬嘴唇的話就咬我的食指吧。你沒做錯什麼,你沒有錯,我們都還是理智的所以才能這樣對談。」
望著對方,他雙眼圓睜著,淚水令他看不清對方,但是此刻自己的淚水讓他自己覺得自己很噁心,傷害他人的人有什麼資格流淚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半晌卻說不出話,一開口就淪為啜泣,不想傷害對方,但他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他咬著牙,用發顫的聲音輕聲說著:「對不起……」
「……這種時候做人就不用太溫柔的。」他用掌心碰了碰對方的頭,並用酒精棉片把整雙手擦乾淨。
「不用覺得你傷害了我什麼的,還沒這麼嚴重。現在是最好的時候,這樣很好,我也能安心與坦然的和你分享。」他嘆了長長一口氣後溫柔地笑了,淺淺的嘴角與微彎的眼都透露著他現在心情十分舒暢。
「我才得說抱歉,讓你壓力這麼大,這沒什麼。」他將方巾遞給對方,才去客廳拿了衛生紙過來給人家。
「……」他望著地面,始終沒有把頭抬起來,感覺像是這陣子撥雲見日的心重新罩上了陰霾,但他不想再讓對方安慰自己,擦乾眼淚後失焦的目光還是沒有拉回,可他依然努力壓下自己的自責與焦慮,剛才吃進去的食物已經純粹成為胃裡的異物,急欲衝出口腔。
「……我去一下洗手間。」他抿抿唇,對對方露出淺笑,慣性伸出的手在碰觸對方髮絲前寸止,接著便快步走進了洗手間。
向井悠真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一到洗手間他就趴在馬桶上將所有食物嘔出,青暘懇求的模樣不斷在腦海反覆,自責壓迫他的五臟六腑,是自己得寸進尺了,不論是清暘還是徹平,都是自己得寸進尺的進入他人的生活,起初他沒想過需要做出選擇,因為朋友是可以同時擁有的,他還開心著自己慢慢學會接受了他人的關心與幫助,開心自己學會了接受。
為什麼會逼到青暘開口求自己放過。
他將食物全數嘔盡後只剩下胃酸,他沒有把他的藥帶在身上,焦慮無法停歇,也不想讓青暘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他乾脆鎖上門,躲在裏頭等待情緒消退。
何青暘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對方離開後他嘆了口氣,該道歉的人是他。
是他忘了對方並不像他一樣能輕易放下,何況一切連頭都沒開始他就打算扼殺;說來無情的是前幾分鐘他還微微顫抖,而現在那種微妙的心情卻以前完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平靜、以及接納;但他不意外,因為他真的不覺得有什麼。
雖然手段有些邪門,但這時他才算完全接納了悠真,成為尾羽的一部分。
冰箱裡的牛奶是他方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買的,這時卻或許能派上用場;他暫時不去打擾對方,預先倒了杯水後再把牛奶溫熱,加上一點點的威士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將自己與浴室都整理好,腦子一片空白,他對青暘那番話的理解已經成了非黑即白的是非題,彷彿自己的那句對不起不只是拒絕也是將自己從好朋友的立場上拉回了陌生人。
茫然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在自己皮肉上盡情破壞的念頭在時隔一個月後又油然而生——但這是別人家,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得冷靜下來,對方軟弱的模樣太讓他衝擊,但更讓他衝擊的是自己一瞬間產生了為了安慰青暘,他要違背自己心意放下徹平的念頭。
一個瞬間他差點為了安慰青暘,告訴對方自己願意豢養他的孔雀,不會離開。
他覺得自己噁心至極,不論是對青暘而言還是對徹平而言。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笑了出來,太蠢了,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能夠拯救誰。
等到眼淚乾了,他才安靜地走出洗手間,回到方才的位置上。
著對方回來時他抬眼看了一下後把兩個杯子推了過去。
「開水和溫牛奶,牛奶裡加了一點點威士忌,我沒有藥的時候會這樣當安慰劑。你別忘記我是什麼個性的人,所以也別覺得自己太過怎樣了,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別違背自己的心。」他坐在椅子上,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本書。
「換個方式想想……至少現在我可以對你暢所欲言了,你是有資格、有資本被人真誠對待的;樓上你洗澡的那間房間可以給你睡,如果你還想靜靜我會在書房……標本室裡。在一樓,那扇門是木雕花的很明顯,到時候你想說什麼或聽我說什麼都可以到那找我。」
「我已經過了容易燃燒的年齡所以很快就連灰都不剩,但朋友會像孔雀的尾羽一樣被好好保存;你記得,無論如何,你永遠都不會傷害我。」說完他闔上書本起身,把書放在桌上,那是一本關於紅血球怎麼流到身體各地的繪本。
他把椅子推好緩步往書房走去。
他安靜的聽著,目送著青年回到書房,望著桌面上的繪本好一會兒才默默地打開,那杯牛奶他遲疑了很久才拿過,僅僅是喝了一小口。
獨自一人在這兒待久後,他晃了晃身子,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望著書房那扇門,他沒有過去,反而是穿著單薄的衣服就走出了大門,他記得外頭是郊區,沒有其他人,也不會有車,他也就這樣站在路中間吹著夜風。
——孔雀的尾羽?但他現在並不覺得自己是那樣美麗的東西,他被自己導致的結果與一瞬間的念頭噁心到了,他不值得。
他待在書房,把帶來的玻璃罐依序排好在架子上。
仔細處理著夜鷹的軀體進行剝製,製成到預定進度後變在椅子上切削著假體……望著螃蟹他覺得應該不需要,但鳥類們是絕對要的。
他等待著男孩敲他的門——即使他覺得這機率很小,但也同時決定要是手上這只假體做完還沒任何動靜的話,或許他就得主動了,他怕對方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蹲在路中央,他一如往常難受時的模樣,抱著膝蓋將自己縮到最小,他需要大海、需要星星,他想要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讓自己不再害怕。
他已經哭不出來,只是有點疲憊,有點迷惘了。
何青暘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他放下假體望著時鐘,走出書房到餐廳發現對方並沒有待在那裡。
地下室的門是鎖住的,二樓除了他洗澡的房間其他也是鎖著的……他從櫃子裡拿出一條薄毯,往戶外走去。
……遠遠地就看到人蹲在那,他有些苦惱是否該過去。猶豫再三後他還是慢慢往對方走去,帶著早上相同的微妙氣味,將毯子從背後蓋在對方身上。
「抬頭,春季的星空不會比夏季遜色……北極星會指引你方向。」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沒有安慰的道具……只能想到這樣子的方式。
「……」他身子一震,緩緩抬起頭來,他此刻才注意到星點。
「……什麼時候開始錯了?」他輕聲問著,抱著自己的身子,他的聲音輕的像是在風中碎開的棉絮,飄忽而潰散:「……我沒有想過替你豢養你的孔雀,但是作為朋友的身分,也沒想過要離開你。」他一直以為對方就是哥哥、朋友那樣的人。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強烈的自我厭惡讓他說什麼都覺得自己噁心,輕嘆了口氣,他再度把頭低下:「你還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
「那不重要,只要現在開始不會再錯就好。」他沒有陪著人蹲下,僅僅站在一旁,讓對方知道他在這而已。
「……現在這樣很好,我能不再防備,無論是關心或是傾訴都能坦然。卑鄙的是我,我必須這樣做才能安心……但卻讓你不舒服。」
「我們一開始相處只是不到一個月的陌生人,我願意信任的朋友至少認識了五年,這中間的時間……唉,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是我的個性太難搞了。」他嘆了口氣,在夜風裡將頭髮往後梳。
「你呢?有想告訴我的嗎。」
「……」他無聲地搖搖頭,一時間無法思考太多:「……我只是覺得我自己很噁心,我沒有資格接納你的信任,也沒有資格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他露出清淺的笑容:「幫我叫台計程車?」
「這不是我的本意,你絕對有資格的……」他搖搖頭,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老實說這時間我不建議你叫計程車,但我也沒辦法攔住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等早上再回去,你可以把車開走或是我幫你預約時間叫車,我不會打擾你,你要摔東西要怎樣可以。」
「但你還是堅持回去的話我依然會幫你叫車,基於安全考量。」
他望著地板,他想跟人說說自己那一瞬間的念頭讓他覺得自己很噁心,但他同時也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能接受徹平的感情,焦慮拉高到最大值,哭了一場過後他只知道頭好暈好暈。
他想回去⋯⋯
「那你幫我⋯⋯」他一邊起身,但也許是情緒太過激動以及一整天吃過的東西太少,才剛站起身,眼前一黑就向後倒了下去。
睡眠不足加上沒什麼吃,喝了酒、情緒激動過後就像是身體自己關機一樣,他暈了過去。
「……唉。」或許他這輩子都無法以正常的情感對待身邊的人了,但他知道看著男孩這樣心疼的感受是真的。
像弟弟……未出生就夭折的弟弟。
把人包著毯子抱起回到屋內,上二樓讓人躺在床上後替對方掖好被子。
室內燈調暗,他將屋裡唯一的泰迪熊放在對方身側,自己在床附近拉了張椅子休息,怕對方惡夢或是發燒。
要是這樣整夜或許有些無聊……他輕輕打開臥室連接隔壁房間的門,拿出畫架與顏料回到位子上。
在二十五號畫布上描繪著他眼中的星空,與平靜的大海相映。
他彷彿又聽見了孔雀刺耳的鳥鳴……一邊畫圖讓自己平靜,另一邊想著是否該重新去看個醫生。
默默又從連接門走出去,從隔壁房間出門到廚房把所有東西都整理好,客廳吹風機歸位。
一切東西都被擦拭乾淨甚至噴過酒精,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養成了這種習慣……或許真的有些強迫症,他不是非常在意。
他傳了一封簡訊給孫臣,要對方隨時做好到他家當司機的準備,最好是守在他家路旁那種最好。
他最後在畫上隱匿地簽自己的名字縮寫,又畫了一架紙飛機連接天與海。
他把畫放在床尾,一起床就能看見;並把對方的衣服摺好放在床頭,大車的鑰匙和孫臣手機號碼(聯絡人他寫司機)他也一併附上。
坐在離床有點距離的角落他靠著牆壁休息,孔雀的聲音與夜鷹偶爾的鳴叫尚在耳邊繚繞;他輕輕閉上眼小憩,睡睡醒醒、不時望著窗外發呆。
睜開眼睛,疲憊讓他睡得很沉,醒來後便看到那張畫,靜靜觀賞了好一會兒,他才將目光放在房間內,輕輕掃過四周,直到看見在角落的青年。
他留意到那張紙條與衣服,再加上那幅畫,他莫名有一種對方要離開了的感覺,他有些不安,就這樣坐在床邊望著對方發呆。
「醒了?」他遮住口鼻打了個呵欠,不知道第幾次醒來時看見對方坐起身的模樣。
「醒了⋯⋯我怎麼了?」他實在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在床上。
「你太累了。」他也不確定對方真正原因是什麼,只得簡單說出他覺得最有可能的結論。
「要不要再睡會?現在還很早……不確定你是否有睡飽。」
「沒關係,你再睡一下,我想再多看一會兒,我覺得你好像要不見了。」他輕聲說著,剛起床的人還沒回神,說出來的話比較耿直,他的目光有點閃爍,昨晚的回憶慢慢的在腦海爬著。
他緩緩爬下床,拍了拍床:「你來睡床吧?我在旁邊看著。」他抱起那隻泰迪熊,站在一旁望著青暘。
「我比較擔心你會突然離開……我還能去哪裡?這是我家。」他微微一笑,如果對方真的要這樣道別他也是幫人都準備好就是了。
他緩緩移步到床沿坐著但沒有躺下,看著床上的皺摺用手去撫平玩弄著。
「我是覺得我應該離開,但……也沒想過不告而別。」畢竟作錯事情的、讓他厭惡的是他自己,他不想再用其他方式讓青暘產生更多失望。
「我們現在是朋友嗎?」他輕聲問著:「……你想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噁心嗎?」站在床邊,他抱著那隻泰迪熊,組織著昨晚欲說還休的話語。
「當然是啊,我是為了能繼續當朋友才說的。」他望著對方,聽完後停下手上的動作慢慢說。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會聽。」
「你知道嗎?我想我們太過相似,一樣的傷口只會讓我們一起下墜……」他走到角落的那張椅子坐下,輕聲說起自己的想法:「昨晚你說著向我請求時,一個瞬間,為了想安慰你,我冒出了答應你的想法,我想告訴你我可以豢養你的孔雀,不會離開你……但是,事實上,我喜歡徹平。」
望著前方很久,他無奈的笑了笑:「人永遠不可能拯救另外一個人。我那一個瞬間的想法既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徹平,我只覺得自己愚蠢又噁心,我知道你也許可以不在意,知道你也許只是需要停損點。」
「但這跟我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噁心、跟我對自己失望沒有關係。」
向井悠真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是我太不敏銳,在你和徹平跟我說之前,我沒想過自己會在別人眼中有什麼影響,我甚至還以為你們兩個互相……」思及此,他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自己到底在作什麼。
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停留在別人眼中,所以一直沒有預設到這樣的狀況。
「互相那點我是挺詫異的……不過這挺好的不是嗎?你喜歡徹平,你能清楚表達這件事很好。」聽見徹平的名字他微微挑眉表示驚訝,後又笑著說。
「你有這種念頭或對自己噁心的想法我不意外,但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會參雜著許多不同的情緒……最好的方式就是好好說開並解決,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他聳肩又打了個呵欠,移動坐姿讓背靠著床頭。
「其實對我來說,我本來就只能接受你拒絕。在他還未真正開始之前就結束,或許我昨天可能真的表現得有些不同……但就現在我的狀態而言,昨天發生的真不是什麼大事。」
是啊,他清楚表達出他喜歡徹平了,但是他現在卻沒有把這個念頭告訴徹平的勇氣了。他抿著唇,望著自己的指尖發愣。
「你為什麼會意識到這件事情⋯⋯?」他不懂對方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失常,而自己卻不知道是本能的迴避了所有暗示還是真的太遲鈍,他真的沒想過,就連徹平的告白他也同樣的意外。
「你可以想做我一度想要在沙漠地帶買綠色植物來種,但在我買下種子前我就希望賣家告訴我這在沙漠種不活的,而不是說就算你想種在沙漠我也陪你一起種這種沒有建設性的答案……不然以後多尷尬啊?環境本來就不適合。」他想了個有點微妙的比喻。
「某天你又問起孔雀時,我有一瞬間想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你……這對我來說很不妙,我為什麼要和人分享我的內心?去傾訴構成現在我的某個部分。於是我意識到裡頭可能有什麼在未來會改變……我不確定他會偏往哪裡,但我希望他只有一條路能走……或是成為死路也行。」
「所以避免走錯路,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其他全都填平。」
「但我也得和你道歉,忘記顧慮到你的情緒是我不對,我太直接且急於解決這件事了……我還想繼續在朋友的路上走下去,到死路就太遲了。」他嘆了口氣,揉了揉眼睛。
靜靜地聽完對方所說的話,他輕嘆了一口氣。
他希望對方能夠找到讓對方不再孤單的人,但顯然自己沒有能耐成為那樣的人,他知道自己支撐不了青暘的傷,甚至於會把自己也賠進去。
「……你是沙漠的話,總有一天會找到你的綠洲。每個沙漠都會有自己的綠洲。」他搖搖頭,淺淺笑著:「不是你該道歉的事情……」他走回床邊,將泰迪熊遞給對方:「以朋友的身分的話,我不會離開你的,現在你先多睡一會吧,晚點還要麻煩你載我回去營地了。」
「我只是比喻,我沒有覺得自己是沙漠。」他笑了笑。
「這房間留給你用,我想你也沒好睡到哪裡去……我回書房了,有什麼再叫我,招待不周。」他把泰迪熊放在床頭,起身拍了拍衣服皺摺後要離開房間。
「畫隨你處置,昨晚太無聊畫的。如果你想還是可以跟我說說話,先這樣吧,餓的話有吐司。」
「畫可以給我嗎?」說著他一邊將人拉住:「……如果我在你家讓你不自在的話我可以先回營地的,早上了,計程車叫的到,你該休息。」他說完後,先拿著衣服進浴室換上,出來後才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幅畫抱在懷裡。
「我沒有不自在,我是怕你還在糾結什麼,如果我這樣就要不自在那以前到現在的生活我該怎麼過?」他笑了出來拍拍對方的頭頂,示意要人別想太多。
「是還好……」經過一晚他冷靜了很多,很多事情要再想想,但他想等回去露營車再作思考。
「那現在你先睡一下吧?我去客廳,等你睡飽之後我們再回去。」
「那你自己看電視或看書,我先洗個澡。」點點頭後便沒再多說什麼。
「好。」他聽話的離開房間,回到一樓客廳後躺上沙發,他將那幅畫小心地放在桌面上,安靜地看著天花板發呆。
洗完澡後花了點時間清潔浴室,他默默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希望自己別睡得太久……至少得應付長程。
傳了訊息給智子後不小心也在沙發上睡著,看了一下青暘似乎還沒起床,想想就繼續再睡一下。
醒來後已經中午了,他茫然地起身,不知道青暘會睡到幾點。
他想找徹平說說話,只是鍵入的訊息不斷刪除,最後只傳了莫名其妙的道歉。
他有些茫然地醒來,睡太久了。
下樓往客廳走去時一邊說道:
「抱歉,睡太久了……你應該想早點回去吧?怎麼不叫醒我。」
「讓你睡飽,我沒關係。」他搖搖頭,早上回去營地其實也沒什麼人,到哪都一樣。
「我睡好了,反而現在睡床有點不習慣。」他聳肩說。
「要離開了?」如果對方現在要走的話他打算先送人回營地然後再回來整理家裡後再離開;他總不能跟對方說自己要清潔屋內讓對方在車裡等,這樣太不禮貌了。
「好。」他點點頭,抱起那幅畫之後才往門口走去,換回自己的鞋子。
拿好東西離開房子,到車庫把車開出來後看著那幅畫他覺得幸好有先買車暫時用。
「早知道我就畫小一點了……沒想到你會想帶走。」
「是有一點點大……」眨眨眼,他把畫先放到後座,這才進入副駕駛座:「……不帶走的話你會怎麼處理?」
「放著吧,或燒掉……這幅賣不掉。」確認好都安全後他才往外行駛。
「啊、結果本來要帶你來這的目的被我忘了,可惜……下次你們一起來吧,比較不無聊。」他才想起是要帶人來看刑具?還有他的房間,不過發生了那齣事他還不確定人家有沒有興趣就是了。
「那還好我帶走了。」
「好,下次一起來。」他輕輕回應著,對人露出了微笑。
對方還肯跟他當朋友他已經很感謝了,只是回去之後又是要思考徹平的事情了,他的不安跟焦慮略為的飄在表情上。
「不過就輪到你佔位了。」他聳肩。
微微加快車速,他瞥見對方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你想去海邊嗎?」沒有直接詢問。
「那去海邊吧。」他左轉往另一條路開去。
窗外可看見離一處沙灘海灣越來越近,沿路又行駛了一會,他把車停在石頭路上。
乾淨的沙灘上沒有任何腳印,他把車門鎖打開後坐在駕駛坐不動,等人先下車再說。
「欸?」很快地就看到了遠方的海灘,距離兩人越來越近,他還沒回神,已經停在了海邊。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遲疑了一會兒後才安靜地下車,望著大海,並沒有踩上沙灘:「為什麼忽然到海邊?」他轉頭望著對方。
「大海能讓人寧靜……幾十億年前就誕生的存在,充滿智慧與生命力、包容接受萬物。」他閉上眼輕輕地說。
「要下去嗎?吹吹風散步什麼的。」睜眼後詢問對方。
「……嗯。」輕聲應了聲,但是又遲疑了:「太陽。」想起對方曬傷的事情,他有點猶豫。
「不是每次都會曬傷,何況我有傘跟外套。」他往後指了指。
「去吧,我隨後跟上。」
點點頭,他將鞋襪脫下提在手上,往沙灘走去,春季的沙灘不至於燙腳,平日這個時間的海灘也不會有人,就像是整個寬廣的天空都只屬於自己一樣,蔚藍的海洋和伴著潮水氣息的海風都讓他感到放鬆。
好久沒看見海洋了。
他走到海與沙灘的交界,踏在浪間。
他撐著黑傘走到對方附近,今天的陽光不算太強烈……
把傘放在地上,任陽光照在他身上、閉著眼感受熱度與海風。
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
「你不要曬傷了。」看到人把傘放地上,還真有種對方會化成灰的感覺:「你也喜歡看海?」
「我本來打算把房子建在海邊,但又不想破壞這片美景……」睜開眼他凝視著海面,彷彿自己下一秒就會被吸進去一樣。
「很久沒有這樣曬太陽了,今天沒有很曬,應該還好。」
「啊,好意外。」他露出笑容:「把房子蓋在海邊很棒,在陽台就能看見海的話。」不過他也同意不要破壞風景這點,踏著浪,他伸了個懶腰:「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麼?回營地還是都在工作室了?」
「看情況,如果真的開始忙就會長跑工作室……不過還是希望盡量休息,還要找時間安排檢查。」畢竟還是休假期間,這段時間工作他已經很夠朋友了。
「在哪都好,只要安靜就行……或許幾年後吧,在附近的山丘買塊地之類的。」
「你到底多有錢啊……」又想起這人說著要送車的玩笑,悠真伸了個懶腰:「我大概還是住我爸爸的老公寓吧。」
「三點多了,要回去了嗎?」他想了想,沒有打算把自己正在煩心的事情說出來,對方帶他來看海已經很溫柔了,除此之外,他暫且沒有想要要求更多。
「你可以猜猜看。」他聳肩笑了笑,把傘收起來往車子方向走。
「我不是吸血鬼嗎?有好幾百年的時間可以累積財產啊。」他開著玩笑,等人上車後才發動駛離。
「你如果真的是吸血鬼的話,未來可以還有好幾千年。」被人的玩笑逗到,勾起唇角笑了笑,接著才靠上椅背,車途漫長,他打了個呵欠後望著窗外,不時打盹著。
「活這麼久我都要膩……這世界太科技了。」他感嘆地說。
打開車窗讓自然風進來,持續漫長的車程;途中他又傳了封簡訊給孫臣,接起對方破口大罵的電話。
「你很吵……重點。」他微微皺眉,向旁人做出抱歉的樣子後繼續聽電話。
注意到對方的不耐煩,好奇地盯著看,但沒有出聲,只是在冷氣前不小心打了個噴嚏,當然,他有用手摀著。
他瞥見對方打噴嚏便把冷氣溫度調高,把車暫停在路旁從後面拿了條薄毯給對方。
繼續開往營區,手機裡頭還是孫臣的聲音,他明顯敷衍的回應並覺得煩躁。「夠了!你對我的態度是這樣?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就這樣。」他掛掉電話,把手機設為靜音後長嘆,下意識地把車速加快。
他望著遠處又嘆了口氣,懊惱地想著為什麼不能飆車。
「……抱歉吵到你,休息一下醒來應該就到了。」他說著,忍不住咬著下唇。
「不會啊,沒有吵到,我只是在發呆而已。」沒有太在意對方說電話,自己也放空著:「不過……你跟你朋友吵架了?」他小聲問著。
注意到對方一煩燥車速就會加快一些,他眨眨眼,只是默默把安全帶調整好,並沒有要對方放慢速度。
「意見不合……我們個性差太多了。」他搖搖頭,揉了揉額角。
他稍稍放慢車速,進入山路看見熟悉的景色他知道差不多要到了。
「但還是朋友,不是很難得嗎。」笑了笑,看著窗外,再不會認路也知道差不多了,他解開安全帶,看著窗外。
「他很優秀,不用跟能力過不去。」這次他沒停在停車場而是在營區門口停下。
「到了,下車小心。」
「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回去也小心。」他下車後繞到後座抱出那幅畫,跟人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