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嘶啞了，然後呢？

還在下雨。他説。還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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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又半夜起了身，他的鼻息還擱在碎髮散落的額前，是微暖的。整個春季他沒有在夜裡深眠超過五個小時。

你還在對這個世界有所保留啊。他落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雨落的夏夜空氣還有些濕黏，兩個人的體溫加在一塊兒有些多餘了。所以呢？

他像是若有所思又像絲毫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所以呢——隔了好久我才發現不行。我還是無知，還是有氣無力，還是提不起勁，不知該如何從人類生存的底線往上爬，做些除了呼吸和擁有心跳之外的事。

後來我才發現我根本沒有長大。

還在掙扎，還在悲鳴，還在毫無自覺做些自己認為幼稚的事、無理取鬧的事；還在失眠，還在昏睡，還在若即若離地緊抓這個世界的緣角只為不要失聯、不要被狼狽地當個廢棄品拋下了。

於是他很深很深的夏夜裡下起了雨，雨聲漫過陽台再淹進熄燈的房間裡來，久到他甚至有些忘了上次下大雨是什麼時候。他在摻雜著濕溽的呼吸聲裡見著一雙淡藍色的眼：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怕雨天的。

不是不怕。少年應聲。只是無所謂了。

——很多事情都是。

好像只要在黎明前把所有的恐懼和懸而未決撕碎了扔進雨天、拋進夜裡，殘存的希冀和勇氣就不會被烈日蒸乾，我們就能有勇氣緊攢剩餘的一窪雨光闖進天晴裡。

其實我們都比想像中更害怕晴空，害怕一片過於純粹美麗了的澈藍色，怕伸出手的瞬間就被輕易地灼傷，怕體無完膚，怕狼狽不堪。人類是很可恥的動物卻很聰明，比任何生物害怕活著卻又更掙扎地絞盡腦汁活了下去，忍著渾身發疼咬牙銜起靈魂奔向未來。

我像是順從人類醜陋的本性和恐懼而活，怕對許多人感到抱歉、怕對自己不夠忠誠，所以多做了許多防止心臟和靈魂受到傷害的事。這樣的我怕痛嗎，這樣的我怕所謂的冷眼相望和群嘲嗎，其實我也不清楚。

好像被稱讚或擁有了得到愛和被愛的假象就會更有勇氣和力量生存下去，人類是很奇妙也很愚蠢的生物，我們不在乎相距著好幾個軀殼的陌生的傢伙究竟是一臉擔憂又或面無表情地吐出冰冷安慰的字詞，但卻能得以獲得慰藉，甚至願意為此再多呼吸個兩分鐘，扔掉手中血跡斑斑的刀片，嘗試從窗沿或樓頂走下來。原因也許來自本性，也許來自渴求、希冀，又也許我們根本不清楚，根本不需要理由，人類原始的本能只是想被愛而已。

所以雨下過了整個夏季，未停之前我都還會踩著水窪和漣漪狂奔與掙扎，未來在哪裡，明天在哪裡，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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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下雨。

少年依著他，背脊貼在肋骨上。

這個夏天還在下雨啊。

好好看... 好棒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