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照正走在路上。
他看起來氣態威風,就像是頭剛吃完人的老虎,身上都帶著一股悍氣,周圍的人感覺都不太敢去接近他。
迎面走來的男人有一股強烈的煞氣。鼻子用力吸氣,還能捕捉到一絲血腥味。
「會走來這個方向... ...難道是來尋仇的?」一藍心想。
這位大俠面向的方向只有一個市場和他工作的義莊,根據這股氣勢... ...錯不了
少年往前一踏步,擺出迎客的架勢,問:「客倌想找人?」配上一對瞇瞇眼和假笑,奉承的味道濃了幾分。
「當然是找人,也不知道是活人還是死人,是個中了老子一刀的人。」想殺他的人其實不多,一來他並沒有名氣,二來他也沒有大肆宣揚,所以昨天在暗巷襲擊他的人肯定是因為仇怨,不過狂照反過來殺敗他就是了:「你們有這樣的屍身嗎?」
「官倌真是找對人了。」右手毫不客氣地伸出來:「五十文錢。」這價錢能抵上二打肉包子,對一般老百姓而言,也是天價。
「也行。」他從靴子裡頭提出一大串錢串,數好了五十個再送出,他本來就喜歡在身上塞點重物幫助身手更能耐重,而且沒有比銅錢更實用的重物了:「好啦,東西都給你了,老子要的訊息?」
沒想到釣到大魚。
他東張西望,見沒有人在留意他們的交易,才用蒼白的雙手接過沉甸甸的銅錢。
「這邊請。」語調比剛才昂揚一些。
他們離開大街的人潮,再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周邊氣溫立即冷上幾分。
「行李可以暫時放在這邊喔。現在還沒到出殯的時辰,扛夫不會拿走你的東西。」指尖所示的方向放了大量紙紮祭品、水果和三牲,還有幾個沉實的木箱。
祭品堆旁是一間散發著酸臭味的石屋。從門口窺看,可以看到一排排石枱。每一張枱上都舖了草蓆,以掩蓋在此暫放的遺體。
一藍再次打量身旁的客人,輕氣問道:「我為你代勞?」拿開膽量的問題,他擔心對方太粗暴,搜索時會弄壞屍體。
「可真是多人呢,不愧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死鬥人也比其他地方多。」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無論是自己親手殺的,還是倒在路邊的,不過看到這麽多數目還是頭一次看到。
「閒話休提,動手吧。」
「沒辦法呀。沒錢看御醫的人多的是。」一藍已經習慣這光景,所以沒有多大的感想。客人一聲命令,他便走在對方面前擔任導遊。
死者按照性別和死因排列。他偶而會打開草蓆確認狀態,然後搖頭否定,繼續走。
走了快一半,他擔心對方不耐煩,連忙解釋道:「這些像用斧頭砍的,跟大爺的武器不配呀。」
「對了。大爺何時砍的人?用的是哪一把?」他探頭偷看荊狂照身後的武器。
「是被這把耀日從旁邊砍開,傷口昨天砍的,大略是在側腹吧。」手上晃出一把九環大刀,看起來份量十足,被這個砍傷就算沒有當場橫死起碼也是身受重創,而且刀口想必非常大而慘烈,不過這些屍身上看起來都沒有類似的傷痕。
「原來如此。出血口一定很大了。」笑著附和一句,他就帶著對方離開石枱陣,來到後院。
能登上桌面的只有辦得起喪事的人家。窮苦大眾無依無靠,最多被晾在後院等待埋葬。
在無數屍體當中,有一具特別人模人樣的。
「早上來了具新鮮的,切口還很漂亮。」破布被掀開,死者的全貌便展露在眼前。
死者臉色慘白,軀體也呈僵硬的狀態,而且腰間有一道滲人的傷口,還使流出的鮮血沾濕了腹部和身下的屍體。
「這形貌與身高差不多,應該是他了,雖然我不記得是在哪裡跟他結怨,不過他的武功很不錯,我沒辦法手下留情。」想起之前在暗巷中遭到他的襲擊,想著還是心驚,尤其他的身手還有那柄斧頭都如此兇殘。
今時今日竟有如此單純的俠客,實在稀奇,連看淡世情的一藍也要再次跟對方確認:「只看武功就決定下殺手?」
「老子想要問問,如果夥計你的腦袋將要被一把快斧給砍下來,這時候你還能去想留手?所謂的武功,本來就是把人打倒、擊潰,甚至殺死的方法不是嗎?」命如果要沒了,那更別提變得更強一事。
儘管身懷武功,不過一藍還是繼續假裝外行人,給出不切實際的回應:「可是大爺身手這麼好... ...有餘裕吧?」不知怎的,他那天然的微笑有點欠揍。
「如果本領差不多,那麼求勝就只能往死裡打,特別是對方也想要你死的時侯,如果真的要講求餘裕,現在老子就沒辦法活著付錢給你了,還是說你不想賺錢?」他的笑容就像是老虎張嘴,露出滿口利牙的感覺。
「喔!大爺所言甚是!」一藍決定為五十文錢鼓掌。
悠揚的喪樂傳本院傳來,看來出殯的團隊要集合了。
他放下破布,提醒一聲:「時辰到了。屍體需要處理掉嗎?」這又是另一項收費服務了。
「火葬就好了。」老實說雖然沒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與他結怨(畢竟自己在前往這兒的路上殺掉的盜匪不少),可是能讓自己全力應付的總算是個人物,就幫他處理一下身後事也好,順便從另外一隻靴子取出錢串:「要多少?」
「光明正大地火葬是行不通了。五十吧?」他從放置祭品的地方拖來一個大木箱,並拿出陪葬用的工藝品,給屍體騰出空間。
對方是見慣死屍的武俠,幫忙搬屍應該不算難事?
完成準備的工作後,他抹掉額上的汗珠,逐繞去屍體的另一頭,抓起它的腳:「大爺大爺!幫忙抓頭。」
「也成……」突然在搬運屍體的時侯,察覺到一藍手勁也挺強,原本在想是不是搬運棺木與屍體練出來的體格,但是他知道只憑搬東西是練不出來這種力勁。
搬東西所奮起的力道多半都是手臂或是肩膀,因為物品的重量都是承受在雙手或是扛在肩上,這一部分的肌肉是比較發達的。
但是學武功的人不同,他們必須練腰馬維持穩定,下盤穩了上盤的動作才能準確無誤,力量才能通透到兵器或是拳掌上頭,動作協調造成的就是外觀看不出變化,但內在肌理均勻。
「你學過幾多久的武功了?」
果然暪不過練武之人。
對小老百姓而言,安穩過日子才是最高的追求,所以一藍無意炫耀,便隨便附和:「哈哈... ...小時候身體弱,就跟著鄰居耍拳。」只有一句實在難以辨別真偽,聽上去還比較像敷衍。
「其實我沒什麼天份。換了是我,絕對拿不起大爺的大刀。」與此同時,他朝荊狂照點頭,示意搬運屍體到箱裡已經足夠。
刺客的屍體過了屍僵的時間,開始變得柔軟易碎,一藍自然不放心交給對方處理。他跳上另一個箱,從上而下觀察擺位,遂摸上慘白的筋骨,一邊將就脆弱的關節,一邊把露出來的四肢慢慢攝進去。
「老子是不會問你為啥學武,不過既然學了,就該用上適合的地方,況且武功又不是只能走剛猛這一路。」至少對狂照而言,能用上武藝的地方也只有打鬥,耀日這把九環刀雖然是祖上傳下,但是用起來正適合所以才留在身邊。
雖然也不是沒想過出個一刀逼出他的武功斤兩,但是他也知道現在是為了處理屍身才來這兒,反正要試探多的是機會:「如果有下輩子還要來報仇,老子等你。」審視一眼屍體後,接著把五十文的錢串交給一藍。
「好像是喔。」他的武藝只為討個日子,沒有適合不適合的。
一藍見過不少生死離別,這次的訣別算是最溫馨詭異的。無名的刺客因為高強的武藝而被一位純粹的武者記住,這可能是死者一生最大的榮幸了。
「謝謝。他會感到高興的。」身為無名私兵的一員,一藍也如此篤信。
「那老子走了。」昂然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狂照的脖子處也有明顯的割傷,只要再深幾吋,就是致命一砍,想來就是這具屍體造成的成果,可惜狂照的刀先一步砍開了他的腹部,當時必然是失血過多而沒辦法繼續使勁。
「希望不會在其他地方與你碰上。」這話當然是對一藍說的。
還好被宰的不是他,他那小身板才承受不了這種刀傷。
荊狂照的警告沒嚇怕一藍,他反而保持輕鬆的笑臉,揮手回應:「嗯!大爺保重。」走一趟就一百文錢了。誰也會高興吧。
謝謝交流
謝謝,雖然有預感下次碰上可能會試探一下斤兩

想像到一邊很酷拿武器打,另一邊則扔香蕉皮和吐果核
別忘了金庸神雕俠侶的棗核釘很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