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花海由良其實沒有分手。

南岡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相賀朔步，他和花海由良之間所謂的交往關係也沒有能夠實際證明的白紙黑字，只是未了結的口頭契約而已。又或者對南岡鳴來說和誰交往都無所謂，和相賀朔步交往的前幾個月他並不覺得生活有產生什麼巨大的變化，他還是會跟花海由良單獨出去，去旅館或去咖啡廳，有時候和相賀朔步三個人一起。

相賀朔步對待這段感情比他認真多了。南岡鳴明確地感受到。比起他仍舊吊兒郎當愛理不理的態度相賀給了他比以往更多的耐心和溫度，對於花海由良他可以把過去扔在他身上的沒好氣收得很好，那當他被放上和竹馬差不多等同重量的位子時相賀朔步也理所當然做得到。

「我開始有點後悔同意跟相賀交往了。」他撥了電話給花海由良，在那人去了東京好一陣子之後。

「怎麼説？」

花海由良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邊傳來，南岡鳴聽得出裡頭埋著一點點笑意。

「他的認真讓我很不自在，以前那樣好多了。」他説。

好多了，是好多了。誰也不把誰特別放在心上，在不會受傷的界線裡口吐刺耳嘲諷的話，小心翼翼地不去跨越，只要被隔離在那個領域外他們即使放縱了地做愛也是安全的。

誰也不會真正地去愛上誰，便誰也不會受傷。

「我愛他嗎？由良。」

「不愛，但是你需要他。」

花海由良又笑出聲來。這幾年來南岡鳴覺得自己始終沒摸透那個少年，但好多好多的結局似乎卻都在他的預料之內，包括他答應相賀的事，包括即使如此他依舊沒和他提出分手的事。

「小鳴，你或許比我想得再貪婪一點。」花海説。「但是這樣也好。」

也好。南岡鳴反覆誦著這麼一個詞，直到花海由良又開口。東京的天空也該是暗的，他們在同個時區的不同緯度裡共同呼吸著相仿相似的空氣，就像他不懂花海由良卻也懂他。所以那人開口時南岡鳴好像能預測到他會該説些什麼，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成了少年預言下的一道殘影，完美詮釋他打落的光的原貌。

「因為由良的心臟已經不會痛了，所以希望鳴、希望朔步能夠好好地呼吸著，珍惜每個心臟發疼的瞬間，拼命地活著、愛著、掙扎著。」

對於花海由良來說，他至深的疼痛就是沒辦法再感受到痛苦了。所以日以繼夜撕著嘴唇上不曾痊癒的傷口，指尖和甲縫滲入血紅色和腥味，因為神經末梢傳來的刺痛而蹙起眉頭，他才能向殘破不堪的靈魂證明自己還活著。

只是從一個人變回一個人而已。花海由良曾經説過。人總得不時在孤獨的空間呼吸，才不會那麼輕易感到窒息。

「如果喘不過氣的話就學著變得寂寞一點吧。」

嗯。

南岡鳴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