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
「嗶———」
儀器大聲響起,螢幕上的線呈現水平,平靜的聲音、平靜的線和平靜的臉成為一套,緊握的手鬆開。
盯著床上一臉祥和面帶微笑的友人,他不會再次勾起嘴角對你說說笑笑,但這樣也好,在最後可以讓友人笑著離開。
落寞的走出病房,然後看著友人被推出病房,當初在身邊蹦蹦跳跳的友人將和成堆的屍體躺在一起。
想到這裡,林郡捷靠在牆上,無力滑落。
他身邊又一個朋友,最終抵禦不過病毒的侵襲離開了人世。
抹了一把臉,站起身,走出醫院。
他不能哭,他沒有資格流淚,因為他不知道他們有多痛也不知道他們有多苦。
不理會身旁的吵雜聲或是如同地獄的場景,自己孤單走在如同末日的城鎮裡,他無處可回、無事可做。
抬起頭,一層厚重的雲層就這樣阻擋著藍天。
或許,他現在能做的,只有代替他們好好的活在這世界上。
他是被遺忘在世間的人,林郡捷。
___
猛然起身,喘著氣,抹掉臉上的汗珠,這是第幾天夢到惡夢的日子了?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反正也沒辦法睡下去了,就乾脆起身準備工作。
不到幾分鐘的功夫就將自己打理好,發動他的天威滑上馬路,一路向警局駛去。
真是一個工作狂。
他這樣嘲笑自己。
___
身穿黑色警服搭配防彈背心,雙手抱胸,站在警局門口,林郡捷就這樣靜靜的站著。
因為早到的關係,沒有一個同仁上班,成了名副其實的一人警局。
也沒有什麼報案或犯罪警報,整個城鎮安靜得毫無生機似的。
「滴—滴—」
拿出手機,卻沒有看到任何簡訊或通知,上推特或PTT看看,也沒有什麼更新。
意外看到今天的日期,有些眼熟但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又花了十分鐘多想今天是什麼日子,最後還是沒有想起來,索性放棄駕著警車去巡邏。
接著,像是懲罰林郡捷這個金魚腦忘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似的,偷車警報響起。
再來是走私車,然後非法販賣,最後再來一個搶劫超商,全部都給他來過一輪。
將車移回警局,坐在車裡,林郡捷整個人癱軟。
「幹…一人警局…」
這種感覺,就像那時候一樣…
剛才還在努力旋轉的腦袋突然空閒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
___
病毒的平息帶來安寧,林郡捷站在警局前,一動也不動,只是站著。
肩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轉頭一看,是和他做了四年同仁的林零漆,也是他現在唯一的同仁。
「你應該要休息一下。」
看著林零漆臉上的擔憂,林郡捷委婉拒絕了,留下一句「局長,你在局裡坐鎮就好,我去巡邏了。」就坐上警車去鎮上繞繞。
漫無目的的開著警車到處跑,從南跑到北,再從東跑到西,眼前閃過的場景都是當初和友人、和同仁一起處事過的地方。
每個地方都有特別的回憶,然而現在,物是人非。
一個人在警車上執勤,下班也不會有人吵著要去跑山看夜景,曾經的一切美的像一場夢。
停在一處能看到海天一線的懸崖邊,下了車,依靠在車頭上,吹著海風,望著遠方的一片藍。
「為什麼,不帶我走,要留我一個人?」
手機裡的照片成了心痛的原因,回不來的人們成了一輩子的記憶,只能回憶無法互動。
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響很規律,讓人舒坦,但在林郡捷的耳裡卻是惡魔的呢喃,不斷慫恿著林郡捷。
你孤單嗎?
你難過嗎?
你痛苦嗎?
來吧…來吧…來吧…
你想要的,都在這裡…
坐起身,一腳一腳邁向邊緣,皮鞋踩在草地上的聲音很清脆,海浪拍打石岸的浪花很漂亮。
眼神黯淡,緊握的手發白,林郡捷其實很動搖。
他作為一名警察,卻無法拯救身旁的人,反而親眼看著他們的生命消逝,尤其是自己的朋友還有同仁。
真矛盾。
林郡捷嘲笑著自己,嘲笑自己無能、嘲笑自己沒用、嘲笑自己是世間的孤兒。
抬起腳…
『林郡捷!不要鬼混了!我在警局要被市民煩死了!』
無線電響起,林郡捷愣了一下,想到今天是政府為了讓城鎮活絡起來而制定許多福利開放給新住民進駐的日子。
現在應該有很多剛來的人、不懂如何在這鎮上活下去的人,在警局詢問,依照林零漆那個個性,也差不多到了爆發邊緣。
收回抬起的腳,轉頭走向警車。
離開前,他笑了,他都忘了。
沒了?
再找、再創造就好了。
「好了,該上班了!」
___
偷車警報大響,猛然睜開眼睛,沒想到自己居然在車上睡著了,而且還做了個短暫的夢。
「……還不錯。」
是個好夢。
___
經過第二及第三回的摧殘,林郡捷在正式上班之前宣告陣亡。
整個人倒在警局大廳,完全不顧形象,來上班的陸志峰還差點踩到攤在地上的警局副局長。
「學長,不要躺在地板,會被踩到。」
「沒關係啦,我好累喔!」
聳聳肩,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學長的個性,便放任林郡捷在地上去換衣服。
接著,帶著小跳步和一大袋零食的倪妮也來上班了,才推開大門,就被陸志峰擋下來。
「幹嘛?」
「學姊,小心副局在地板上。」
「蛤阿?郡捷學長!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累了…」
再來,林擾師、上杉龍宇、艾瑪等人都上班,每個人都圍著躺在地板的林郡捷。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韓卡霸甚至不怕死的放了一束花在旁邊,林郡捷瞪了一下,卻沒力氣去反駁。
一瞬間,整個警局熱鬧了起來,雖然沒有之前那麼熱鬧,少了很多人,但林郡捷還是覺得不錯。
鬧了沒多久,搶劫珠寶的警聲響起,所有人立刻上了警車等候指令。
完全沒有剛剛躺在地板上的頹廢樣子,林郡捷站在門口用無線電一一下令。
『擾師跟倪妮同車對吧?你們去談判接人質。』
『給小背心一個機會升職的時候到了!』
『上杉你頭車,艾瑪二車。』
『志峰你搜店內,然後三車。』
『沒問題吧?就交給你們了。』
『『『收到!』』』
滿意的點點頭,林郡捷也駕駛著警車在市區裡繞著,一邊聽著無線電的情況。
一切都是如此順暢,三台警車追著珠寶犯,擾師和倪妮跟人質做筆錄並保證人質安全,林郡捷就在市區常出亂子的地方繞來繞去當指揮。
突然一聲槍響,耳力不錯的林郡捷察覺不對,馬上向無線電詢問。
『誰開槍?回報。』
『是…是嫌犯開的!』
艾瑪的聲音些許顫抖,料到事情不妙,林郡捷立刻下達新的指令。
『有人受傷嗎?上杉?』
『我沒事!』
『好,志峰,你有實彈槍,你走頭車,允許開槍。』
『收到,上杉、艾瑪靠右。』
看著地圖上GPS的變動及犯人的動向,林郡捷一一指揮,感覺整個城鎮都在林郡捷的手中一般,很快的就掌握整個情況。
『好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確定所有人都回到正常的狀態,林郡捷放下無線電,一瞬間,所有疲憊感佔據全身。
___
一路行駛到北部修車廠,確保車子的狀態在最好。
拿起一根香煙糖,一邊咬著一邊在警車旁邊走來走去,欣賞警車的力與美。
「林警官!」
從遠方傳來熟悉的叫聲,回過頭,李大根在副駕頭手伸出車外開心的朝他揮手,另一邊的駕駛,爺爺很無奈。
「李大根,頭手不要伸出車外,很危險,要講話下來講。」
「是的!警官!」
三人就這樣一下聊車一下交換情報,有說有笑,雖然大部分笑的都是李大根,但看到李大根的笑臉,林郡捷也莫名勾起了嘴角。
「啊!警官笑了!」
李大根伸直手指指著林郡捷,被指的人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有嗎?」
「有的,有的!」
「警官的笑容很好看喔!」
爺孫兩人點頭如搗蒜似的說著,讓林郡捷有些不知道怎麼應對。
就在此時,無線電拯救了林郡捷的窘境。
『學長!犯人去你那邊了!』
立刻跑到警車上看了地圖,其他警員的GPS正朝北部來,判斷可能是要修車,林郡捷吩咐其他人繼續追,他要埋伏在修車廠這邊。
「等等有個持槍的珠寶犯會過來修車,爺爺跟李大根你們先離開吧。」
先將車子駛到草叢中藏好,再通知在場的兩名無辜市民。
「好,郡捷你自己小心啊!」
「林警官要小心喔!千萬!千萬!要小心!」
兩人也很識相的打聲招呼就離開了。
確認兩人離開,林郡捷回到車上觀察犯人的動向,全部都和他寫的劇本一樣,珠寶犯打算修車。
沒多久,警鈴從遠方傳來,珠寶犯乘著和無線電回報一樣的跑車行駛而來。
一路衝進修車機器裡,林郡捷抓住機會直接將警車堵在後面,拿著實彈槍以警車為掩體。
「車上的犯人聽著!你們被包圍了!馬上下車雙手舉高自首!」
其他警力也快速補上,犯人自知沒辦法逃了,便雙手舉高投降,命令其他人先對兩名犯人搜身再壓上警車。
林郡捷坐上自己的警車,將警車移到旁邊好讓陸志峰將嫌犯都車扣押。
才剛下車,李大根就從旁邊蹦蹦跳跳都出現,然後不停誇獎林郡捷的帥氣,林郡捷也習慣了,就這樣靜靜聽著李大根在旁邊吵吵鬧鬧。
「我剛剛都有看到林警官帥氣的樣子喔!尤其是拿著槍蹲在警車旁邊的時候,帥氣!」
「嗯?剛剛我不是叫你離開這邊嗎?又在哪裡躲著看了?」
「哎呦!警官…我…我只是想看你帥氣的樣子…」
被抓到的李大根扭捏的說出剛剛在遠方拿著望遠鏡看著這邊在辦案的林郡捷,但也因為這樣被爺爺拋棄在路邊,等等還要走去公停牽車。
笑了一下,沒想到有人可以蠢到這副德性,林郡捷看在剛抓到一個犯人的好心情上,說等等順路可以載大李根去公停,李大根一聽更加開心。
突然,旁邊一聲巨響,林郡捷反應快速看向聲源,只見林擾師跌坐在地上,其中一位犯人舉著警用的手槍到處亂揮。
「不…不要…不要靠過來!不然我就開槍了!」
看著犯人抖個不停的手握著手槍,明顯得精神狀態不佳,如果在這種人多的地方犯人一個失控掃射,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嘖。」
趁著倪妮試圖安撫犯人時,陸志峰移動到了犯人的視線死角,躲在林郡捷的車後,準備對犯人來一槍電擊。
殊不知,犯人在倪妮的安撫下沒有回復冷靜,反而越來越失控,陸志峰見情況不對,立即扣下扳機。
被電擊到的犯人,手上的槍口隨便朝著一個人,李大根,然而當李大根察覺時,還來不及反應,槍聲響起。
碰!
___
林郡捷總是不懂,每逢他帶傷進到醫院時,身邊總會跟著許多人,雖然很感謝大家的關心,但是一次湧入過多的人會讓院方感到困擾。
但看看醫院大廳,剛剛在外頭不停關心林郡捷的鎮民雖說是跟進醫院來了,但知道接下來林郡捷要接受治療便紛紛駐足在大廳。
除了一個人,他連滾帶爬的衝進醫院,不停張望卻不見想見的人,隨手抓了一個人問林郡捷在哪裡,得到答案之後又匆匆忙忙跑去目的地,完全忘了在醫院是不能奔跑的。
一跑進診療室,就看到一群警察站在旁邊,一眼就認出他要找的人在那裡,放慢腳步緩緩靠近,躲在一群警察背後,默默看著醫生在幫林郡捷處理傷口。
破洞染血的警服被丟在一旁等著下一件乾淨的警服替代,右邊結實的肩膀露出,一條一條的血痕紮痛李大根的眼睛。
儘管受傷進了醫院,林郡捷也算是個副局長,警察那邊似乎又有案件,每個警察都拿出手機、聽著林郡捷的指揮,不久,所有警察都衝出去,警察組成的掩蔽物就這樣瞬間消失。
李大根愣愣的和林郡捷四目相交,林郡捷抬起一邊的眉毛,像是在問李大根來這邊幹嘛。
見李大根縮著肩膀、扭扭捏捏的站在一旁,見李大根沒有什麼動靜,林郡捷也沒有要強迫李大根,繼續任憑霧醫生處理自己的傷口。
「這樣就可以了喔!林副局。休息一下,我等等會過來看一下判斷林副局可不可以繼續執勤。」
「好,辛苦了。」
「不會,林副局也辛苦了。」
霧醫生抱起一旁都是血水的鐵盆,跟縮在一旁的李大根使了眼色,就快速離開,留給兩人一個空間。
林郡捷正要開口,警局又召喚他,林郡捷只能先將李大根放在一旁,不停跟無線電聯絡,又忙了一陣子,終於有空閒的時間喘一口氣。
林郡捷看了一眼依舊縮在角落的李大根,貌似看到了因為心情低落而下垂的狗耳朵,在內心笑了一下,開口。
「欸,李大根。」
李大根試探性的抬頭看了一眼林郡捷,看到林郡捷好像沒有生氣,才敢抬起頭。
「你幹嘛一直在角落?過來啊?」
李大根愣了一下,沒有開口,反而瘋狂搖頭,手緊緊捏著衣服,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叫你過來就過來,不然以後都不要靠近我。」
林郡捷故意看向另一邊,用眼角餘光看到李大根相當猶豫,然後緩緩靠近,像是一隻兔子謹慎的靠近一匹負傷的狼。
等李大根走到床邊,林郡捷才轉回來,李大根依舊抓著衣服,低頭等著林郡捷開口,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怎麼了?怎麼不講話?嗯?」
李大根依舊搖搖頭,拒絕說話。林郡捷當然知道為什麼李大根不說話,十之八九是因為自己右肩上的槍傷。
其實也就是為了李大根接了一顆子彈而已,沒什麼。但看到李大根紅著眼眶、淚水在打轉,林郡捷也感到不好意思,感覺自己是個壞人。
「我不會怪你啦,保護你也是我身為警察的責任啊?對不對?而且這種傷也不是第一次了,很快就會好了。沒事啦。」
李大根沒想到林郡捷居然是安慰自己而不是狠狠責罵自己,堆積在眼眶的淚水直接沖出來。
「警…警官!林警官!對不起啦…我…都是我害你受傷的……」
李大根用力抽著鼻子,眼淚一顆一顆掉,接過林郡捷遞過來的衛生紙更是一張丟了再丟一張,沒有停過。
外面的人聽到哭聲紛紛探頭看了一眼沒事就離開,醫生也被李大根的哭聲嚇到,還以為林郡捷發生什麼事,但看到林郡捷還可以用手勢表示自己沒事,就回到大廳繼續偷薪。
不知過了多久,林郡捷左手也拍到酸了、衛生紙已經快抽完一包了,李大根還在哭。
「好了,李大根別哭了,只是肩膀受傷而已,對不對?」
看著趴在床邊哭得像是家裡死人一樣的李大根,再看看一旁已經準備好鎮定劑的醫生,林郡捷有些無言且不知所措,到底要先安撫哪一邊的人。
「好啦,李大根,不然你等等開車載我去一個地方,我就原諒你。」
聽到林郡捷的話,有了一線生機的李大根李大根立刻抬起頭,眼睛閃亮亮的看著林郡捷。
「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抬起一邊眉毛,林郡捷勾起讓人頭皮發麻的微笑,這一笑,讓李大根瞬間停止抽泣,趕緊整理自己的儀容。
醫生也相當識相的來檢查林郡捷的傷勢,確認林郡捷可以繼續執勤,也叮嚀要小心謹慎免得傷口裂開。
跟醫生道過謝,將衣服穿好,離開醫院,正準備要開車,卻被李大根擋下來。
「警官不行啦!你剛受傷而已!我幫你開啦!」
李大根擋在林郡捷的前面,過沒多久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又縮到旁邊,林郡捷看了一眼,將鑰匙遞到李大根面前。
看李大根歪頭不解,林郡捷才開口。
「不是說我不能開車?不然要走路去嗎?」
李大根驚喜的接過鑰匙,開了門請林郡捷上副駕駛,自己跑到駕駛坐將鑰匙插入、發動引擎。
「警官,要去哪裡?」
林郡捷想了一下,在警車的GPS上標了一個點,李大根瞬間明白,驅車前往目的地。
林郡捷標的地方是李大根沒看過的地方,雖然跟大家上過山、下過海,但對林郡捷要去的地方,一點也沒有印象甚至感到陌生。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林郡捷只是閉著眼睛休息,李大根瞄到一眼,將原本要說的話都吞進肚子。
趁著紅燈,李大根轉頭仔細看著林郡捷閉眼的側臉,厚重的黑眼圈、一直皺著的眉頭都是疲勞的現象。
李大根曾經問過身旁的人林郡捷的年紀,當醫生的左家姊妹因為看過林郡捷的病例,當她們說出林郡捷的年紀時,李大根感到的是驚訝。
兩人的年紀雖然相仿,但是林郡捷給人的感覺就是成熟穩重,相對自己就沒有林郡捷這麼受人敬畏,不只常常烙賽、還給身旁的人帶來麻煩。
「綠燈了,不走嗎?」
林郡捷突然開口,嚇得李大根連忙踩下油門,繼續前往目的地,腦子想著剛剛的醜態有沒有被林郡捷看到。
___
將警車滑進停車格,林郡捷率先下車,然後叫李大根下車記得鎖門,就領著他走進目的地。
李大根緊緊跟著林郡捷,雖然是大白天的,但是走在兩旁被墓碑夾住的小徑上李大根心裡還是有些毛毛的。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然後駐足在一個巨大的碑文前,碑文的後面是一大片草地,整齊的草地上還有許許多多小型碑文,李大根看出上面寫的是名字和一些追悼詞。
巨大的、小型的碑文上都有一個共通點,都有一樣的字句。
願你不再感受到病痛。
林郡捷在巨大碑文前蹲下,過了一陣子又站起來,李大根默默走到林郡捷旁邊,兩人依舊沒有說話,此時太陽已經慢慢西下,兩人的影子有些被拉長。
「欸,李大根,你知道這裡以前是一片湖泊嗎?」
林郡捷用手比劃了眼前這片他說曾經是湖泊的地方,見李大根搖搖頭,林郡捷繼續說下去。
「當時,病毒的侵襲為小鎮帶來無數的傷痛,那些死去的人們需要一個地方安息。緊急之下,政府下令把靠近墓園的這座湖泊抽乾、鋪上特製的布,然後將那些已經冰冷的屍體放到裡面埋起來。」
林郡捷說的相當平靜,李大根卻不敢相信,目測超過好幾百個的碑文,底下全是當時沒有逃過病毒的人們,這個數量是不可小覷的。
「我親自、親手將我的朋友、我的同仁送到裡面,然後看著他們被泥土覆蓋,最後,他們的名字出現在墓碑上。而他們下葬的那天,就是今天。」
詫異的看向碑文上的日期,的確和今天的日期一模一樣。
看著林郡捷手抱胸的站著,又從林郡捷的話語中感受到他是如此無助及悲傷。
此刻,李大根不管林郡捷是否會打他、罵他,或是後續不再跟他聯絡,他一把抱住林郡捷。
林郡捷沒有任何動作,任憑李大根抱著。
「警官,沒事的,我還在你旁邊。」
「……嗯。」
___
將林郡捷送回警局,天色早已轉黑,兩人離開警車,站在一旁。
「確定不用我送你去公停嗎?」
「不用啦!警官,我可以走過去,等等跟其他人約在公停要去夜衝啦!」
「嗯,好,自己小心一點。」
「好的!是!警官晚安!」
「晚安。」
看著李大根開心的邊跑變跳朝著公停方向消失,笑了一下,便又回到那個冷淡的林郡捷。
那年的傷痛,痛的不只是病人,還有周圍的人,每個人都受傷了,但也隨著時間好了,傷疤依舊留著,成了一個無聲無息的痛。
拿出手機,自從回到了忙於工作的生活,手機的功能只剩下通話及簡訊,再不然就是看看社群,完全忘了相簿這個功能。
或許是害怕,或許是下意識迴避,林郡捷從來沒有打開過相簿,在今天的機緣下,他鼓起勇氣點開。
一張一張昔日的朋友、同仁的合影出現在小螢幕上,每一張照片都停留一段時間,仔仔細細的回想當時所發生的事情、慢慢地釋放自己的思念及懷念。
滑著滑著,照片來到最後一張照片,李大根和車子的合影。
「……」
手在照片上撫了幾下,林郡捷自己也難以置信,這個人居然會在自己的手機裡面留下痕跡,但同時也很慶幸,留下痕跡的是他。
下意識摸了右肩上的傷,輕輕壓一下,疼痛感讓林郡捷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他仍是被遺留在世間的那個人。
可是,林郡捷是個自私鬼。
林郡捷不要自己一個人留在世間受苦,他幫李大根接了子彈,為了強迫李大根留下來陪他。
這個過份的自私鬼。
寧願用自己的生命來強迫他最寶貴的人們留在世間陪他受苦受難,所以為了贖罪,他會用盡全力來保護他們。
「呵,真是膽小啊,林郡捷。」
他這樣嘲笑自己,同時提醒自己,每一個他拯救過的生命,都要好好愛惜,直到他停止呼吸、無法再次出力的時候。
伸個懶腰,傷口戳痛林郡捷,唉了幾聲,一邊走進警察局的更衣室,換了衣服然後再走去樓梯間。
「看來今天先睡這裡好了。」
打了個哈欠,受傷的自己也不方便再親自駕車到山腰上的租屋處,索性就直接睡在警局。
躺在摺疊床上,又再度打開手機,點開聯絡人滑到最下方,曾經的朋友及同仁的名字出現在眼前,最後通話時間都是以年為單位起跳。
林郡捷將一個一個都刪掉,留下的只有還會跟他面對面說話的人,那些只能在回憶裡對話的,就讓他們在回憶裡吧。
「謝謝你們,當時沒帶我走,晚安。」
關掉手機,和脫下的眼鏡放在一起,閉上眼睛,林郡捷沉沉睡去,沒有惡夢的干擾,他獲得一個身心都足以解開疲勞的夜晚。
___
好,結束。
謝謝你看到這裡。
會想打這篇文是想到以前跟我很親密的國中同學,她,自從畢業之後就將所有任何可以聯絡的資訊全部刪除,就像從世界消失一樣。
最近,高中畢業要上大學,朋友圈又要換一次,在整理手機的時候看到以前她的聊天紀錄,在猶豫中忍下心刪掉了QQ
又突然想到JJ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就帶入寫了一篇短文。
算是為自己和JJ哭泣一次吧?
看了很難過的一篇文啊...
我也理解朋友圈一直在換的感受
謝謝大大 辛苦了
阿苾啊🌈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好心疼林副局
大大也辛苦了,謝謝你的文,寫得超棒QQ
xr_0910mango: 謝謝你的喜歡(づ。◕‿‿◕。)づ
朋友圈的轉換真的會造成一定的害怕QQ
這個害怕要依靠J根來解脫才行(???
BiYing_C: 謝謝你的喜歡\(๑╹◡╹๑)ノ♬
JJ真的是一個讓人想要疼愛的男人
撇開J根的結局不談,若大根還活著我想他一定會義不容辭的陪伴在林警官的身旁吧TAT
yuki60315: 是的QAQ
不管怎麼説李大根應該是那個最想和JJ在一起的人(愛他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