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亦冉的品味還是很好，偌大的客廳迴盪著鋼琴樂的曲子，電視櫃一旁的音響還是她買來贈送的家具，劉燕青很久之前也有聽歌的休閒活動，現在已經沒有這個興趣，被解亦冉說活的越活越過去。

今天他休假，一覺睡到早上八點，劉燕青簡單做了頓早飯，吃完後去晨泳，回來在樓下的社區大門看到解亦冉站在那看手機，還是穿著她習慣的破牛仔褲和寬T恤，黑髮比之前剪的更短，修到耳下的長度，揹著後揹包，不知道她年齡的人還以為她是大學剛畢業的新鮮人。
解亦冉知道他休假，跑來打發時間，也不怕劉燕青趕人，基於他們過去的那些過去，劉燕青還真不知道該不該趕人走。

上樓進到公寓，解亦冉和他說今天她也沒事，所以來外面透透氣，說是透透氣也就是換個地方窩著。

客廳的擺設很簡單，劉燕青選擇了灰色系的布沙發和工業風電視櫃，住在最頂樓擁有很好的風景，他當時選了可以面陽的這一戶，陽台被房東打掉做一個小型和室，擺放一組矮桌與坐墊，偶爾會在這裡喝茶畫圖，前陣子天氣熱直接買了一張躺椅回來放在和室旁。

劉燕青一整天就靠在躺椅上，屈起膝蓋畫圖，畫累了就停筆看看窗外的風景，想到點什麼再繼續畫，解亦冉在沙發邊上看自己的書，她愛看驚悚推理小說，最近相當沉迷一套新書，劉燕青不認識作者也不記得這本書多有名。

中餐劉燕青自己煮了麵隨意吃，下午解亦冉在沙發上看到睡著，空調的溫度很涼，劉燕青怕她感冒，把溫度調在二十七度，給人拿了件薄被蓋上，一直到傍晚他也睡在了自己的躺椅上。

晚飯是解亦冉做的炒烏龍和家常菜，選了她喜歡的音樂，一個人在廚房自得其樂，劉燕青醒來還以為時間回到年少輕狂的時候。
模糊的視線看到解亦冉解下圍裙端盤子出來，來回幾趟，她抹抹手走到躺椅邊蹲下來看人，劉燕青抹了把臉，要坐起身，腿上的素描本跟著滑了下去，被解以冉接住放到了一旁。

「今天幹嘛？」劉燕青皺眉看著人，「搞這些。」
「沒啊。」

沒啊還搞這些，大早上跑到他公寓堵人，又在他公寓蹭了一天假期，最後又做晚餐，蹲在這邊像一隻受委屈的貓，劉燕青皺著眉看了人一眼，解亦冉什麼個性他會不清楚嗎。
十多歲就認識了，還曾經論及婚嫁，三十二歲的今年，解亦冉還待在這裡，說多了她就生氣，不允許人說她的脆弱處，劉燕青自認自己是個笨蛋，女人暗示再多沒直說他也搞不懂。

「狗屁，你肯定有事，從沒見你這麼安靜過。」劉燕青清了清喉嚨坐正，解亦冉聞言捶了他膝蓋一把，力道清脆有力，捶的他啊一聲，第二下捶在劉燕青的手背上，「好，媽的別打了，你有其他安靜的時候可以了嗎，現在還學會揍男人了。」
「你就不會吭幾句好聽話。」解亦冉瞪他一眼。
「林北就這樣，你第一天認識喔？」
「我這個月生日，你沒送我禮物。」

劉燕青啊了一聲，他現在才想起來對啊，是七月了，解亦冉是七月生日的壽星，前幾年他都會特地挑一下，今年忙到忘了就再也沒想起來。
「啊什麼啊，你沒給壽星禮物，還是我來做菜給你吃耶。」
「……不然晚點我們去逛街啊。」
「太敷衍了吧，你給我換一個願望啦，比較有價值。」

劉燕青撇了人一眼，解亦冉出名的鬼靈精，她出的主意大好大壞，每次這麼說都是有人要遭殃，他遲遲不應聲，解亦冉看他的眼睛很黑很清，一臉篤定劉燕青會接受，蹲累了，她站起來伸懶腰。
「違背法律的不行哦。」劉燕青說。
「我還能逼你去搶銀行是不是？」

誰知道啊，解亦冉今天很異常，她想說什麼就會說，一天下來她說的話可能沒超過三十句話，安靜的客廳也就她受得了，劉燕青心裡有一股複雜情緒徘徊，這份情緒化作筆下的畫像，素描本上窩在沙發上補眠的解亦冉頗像她高中的樣子。

高中的記憶都在陽光與大樹中模糊，夢沒有仁慈的帶他回顧過去，他一件清晰的記憶都抓不出來，需要用拼湊的。

解亦冉伸出手朝劉燕青的耳後繞，劉燕青回過神皺眉抬頭看人，解亦冉另一手按在他的臉頰，彎下腰很果斷地吻上去，劉燕青整個人都僵在躺椅上，解亦冉身上的清香有蘋果的氣味，還有她擦的護脣膏，那是什麼味道，蜂蜜還是薄荷，更多是她在廚房沾染的油煙味，聞起來像個普通的家庭主婦，現在只不過是和丈夫索取辛勞的獎勵。

她什麼也沒說，按著劉燕青深入吻了兩下，在要把舌頭探進去時被捏著後頸往後拉開，解亦冉一點也不害羞，她還挑起眉哼了聲：「沒有逼你簽賣身契，只是留下來過一個晚上，應該沒有不行吧？」
「……」
被問的不知道該從何回答，劉燕青鬆開手，那張臉像看到公司被倒債一樣嚴肅，換作以前他大概會飆罵髒話，從椅子上彈起來躲得遠遠的，又或是會急吼吼抓著人回房間去，現在的他，劉燕青有點難以敘述情緒。

「我不覺得這樣會是好的生日願望。」劉燕青躲了一下對方伸來的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從躺椅起來，「過夜可以，但你剛剛做的我覺得不行。」
解亦冉眼裡閃過一絲埋怨，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男人沒讓她抽回手，劉燕青低頭看著她，用眼神重複一次他剛剛說的話，難道她看不清楚嗎，她看得清楚，她只是想蒙混過去，好讓他們之間別這麼尷尬。

「我以前想像不到你三十歲個性會這麼固執。」解亦冉忍不住埋怨，「以為你頂多就風風火火脾氣爆，結果比我爸還固執。」
「我也不知道我脾氣會這樣。」
面對這人，解亦冉真的生氣了，她踩了一腳劉燕青的腳，這點疼痛撼動不了男人，看她生氣又抽不回手的樣子，劉燕青反而笑了，他一笑，解亦冉就停下了掙扎，睜著圓眼睛瞪著他看。

「別搞這個，很販賣自己我不喜歡。」他把解亦冉的手鬆開，換來解亦冉第二下踩腳攻擊。
「你才販賣！你全家都販賣！我就被你這姓劉的剋！」說完跑進了浴室還把門鎖了，劉燕青清楚對方脾氣，摸了摸後頸把筋骨伸展開，收拾客廳去廚房洗了把手，坐到餐桌前裝麵。

他們認識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劉燕青幾乎都能背清楚對方所有的喜好，解亦冉有問題，一整天不吭聲不像貓在他身邊繞，活得戰戰兢兢，和容瑾一樣。
想到容瑾，劉燕青放下碗想起自己都還沒看手機，想了想作罷，誰會在沒事的時候傳訊息找一個陌生人聊天？

麵吃到一半的時候解亦冉自己開了浴室門出來，她洗過臉，瀏海都是濕的，見到另一個當事人在桌前吃飯就想唸人，劉燕青看到她就指了對面的碗，說道：「坐下吃飯。」
「我煮的你要開吃也不叫我，你好意思啊。」說著還是蹭到桌前坐下了，劉燕青開始給她夾菜堆在麵上。

「好意思啊，你還是要吃飯的啊。」劉燕青把湯匙放下，「過來坐下吃。」
解亦冉瞪了一眼還是坐下吃販，她盯著眼前固執又倔的男人，還是把炒烏龍塞到嘴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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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昨天晚上還是沒上床。

女人投懷送抱不是第一次，喜歡的，不喜歡的都有，解亦冉也曾經和他上床過，那都是往事，後來他們斷開之後就不曾再有什麼親密舉動，接吻不算，偶爾單獨相處，解亦冉還是會吻他，理由是沒為什麼，任由關係曖昧又疏遠。
劉燕青一早醒來，身旁的解亦冉睡得很沉，穿著他的背心捲縮在薄被裡，隨著冷氣聲音呼呼睡，他思來想去，解亦冉應該是工作遇到瓶頸的低潮。

從以前，只要一低潮，就一聲不吭跑到自已面前待著，看劇也好、看書也好，至少會有一樣東西打發時間，不談不抱怨，等悶夠了，解亦冉就會一次爆發個夠，把她老闆主管都罵成狗，再披上戰袍風風火火殺回戰場裡廝殺。

他們這樣什麼時後有個結尾，劉燕青側過身盯著人看，不是那麼急著趕人走，也不樂見繼續僵持下去，女人的青春有限，二十五歲之後劉燕青都當大事，笑他看輕女人吧，他就是覺得女人二十五之後應該找個好歸宿，而不是像現在三十二了還整天在職場上吵，孤身一人，留戀過去的幻影。

躺到劉燕青幾乎睡過去，他閉著眼，等著早上上班的鬧鐘響，躺到有手戳他臉，皺眉睜開眼，解亦冉睡眼惺忪地戳他。
「三小……」劉燕青拍掉解亦冉的手，「睡你的覺。」
「你幹嘛這麼早醒啊，鬧鐘還沒叫不是嗎？」解亦冉抱著棉被打了個哈欠，把臉埋被子裡悶聲說話，「繼續睡啊……」
「我剛剛不是在睡嗎？」
「很久沒見你睡覺的樣子啊，不行嗎？」
「……」

劉燕青不回答她了，解亦冉閉著眼睛也沒動，她說幾句話又在睏意中睡回去，身邊的當事人翻了個身仰躺，躺一下子解亦冉的手就搭上來，橫在男人胸口上彰顯存在感。
「欸你這人怎麼回事……」劉燕青把她手撥開，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被撥開的手縮回去只是一直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你去上班，我今天就待在你家了。」她說。
「你不用上班？」
「嗯……其實我前幾天提了離職，八月開始我就無業遊民啦。」
「難怪你昨天跑過來。」
劉燕青躺回來，解亦冉探出半張臉，閉著眼睛繼續說：「跟我主管不合，想換一個地方做事，或是乾脆接一陣子外包也行。」
「你在那邊待好幾年了不是嗎？」
「是呀，我一時沒工作了，不然你養我唄。」
「……我才養不起，我沒房產沒車。」

誰信，劉燕青祖產算下來他還能當個包租公都不用工作，薪水一個月雖然沒有多高，但以一個更生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解亦冉又不是看他薪水高才跑回來蹭，明明很清楚她在說什麼嘛。
「劉先生學會謙虛了啊……」
「你睡覺吧你。」

兩人在床上一陣折騰，最後解亦冉被兩層薄被緊緊包裹在床上動彈不得，她玩一會兒也累了，睡回籠覺去，一鬧過渾身精神都來，劉燕青抓抓頭髮，又廢了五分鐘才爬起來刷牙洗臉。

早餐隨意在家做個吐司煎蛋，他路過客廳見到解亦冉的襯衫披在沙發椅背上，拿起來用衣架掛好放在主臥室裡。
昨天吃完晚餐，他們兩人坐在小和室說了很久的話，居多是聊以前認識的同學現在怎麼了，有人飛黃騰達，有人成家立業，同學會解亦冉沒去，全靠社交軟體斷斷續續知道消息，也有人問她和劉燕青怎麼樣了，以前多風光啊，飆車情侶檔，現在想起來都還會笑。

她說沒怎麼，生活依然如此，可她心裡有個底，越久，他們之間也就越停滯。

聊完各自洗了澡躺上床睡覺，安安靜靜地睡覺，蓋棉被純睡覺，解亦冉知道要是越界過頭，劉燕青會丟她一個人在主臥室睡覺，自己去睡客房。

劉燕青搓了搓臉，換過衣服，收拾東西就出門上班，踏出社區時他還有點恍惚，生活一直都是孤寂的，一個人的，產生變數之後他沒有為此開心，只是，找不到形容詞。

今年也要結束了，再下去就是又加一，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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