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妳最愛白百合的純淨，最愛我一絲不苟的西裝筆挺，扯著我的領帶深情對視，再笑笑地推開距離，調皮吐舌扮個鬼臉。
「又假笑了，很難看。」

纖白指尖的餘溫似乎還殘留在臉上，柔嫩的觸感跟妳引人暇想的粉唇一樣迷人。
「我想要一件你常常在用的東西。」半帶撒嬌的口吻，側著身眼巴巴地凝望。
「嗯……這麼突然，我想不到能給妳什麼。」

突然湊近的淡淡髮香讓人意亂情迷，雙手環在我的頸間，我們就這麼對視半天誰也沒先移開眼，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說來挺不可思議，這是我們給彼此的距離。

「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妳說。
我笑了笑，摸摸妳的頭，「喔？是怎樣的味道？」
「淡淡的，讓人很安心。」
「妳知道我無法......」

手指抵上唇，妳阻止我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我們沒有親吻，最多只是牽手與擁抱，說是朋友未免牽強，說是情人又好像少了點什麼。
一直都是這樣不清不楚的關係。
妳的身邊不乏愛慕的追求者，卻沒看妳和其中之一稍微走近，我沒問，妳也不說。

「會是什麼樣子呢？」抑頭看著星星不知在想些什麼，妳輕輕開口。
「嗯？」
「我在想，住在星星上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傻丫頭，老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手覆上頭將妳整齊的髮絲弄亂，瞧著妳不甚在意的呆樣挺可愛，也許正因為妳和那些我身邊的女人不太一樣，才覺得妳有趣吧。
那不是愛，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那天的那通電話。

滂沱大雨模糊了視線，當我趕到車禍現場卻被告知妳已轉送至醫院，顧不上現場員警問話，又頂著一身狼狽來至醫院。
彷彿時間停止了一般，看著急診室緊緊關上的大門，和牆上亮著的「手術中」的紅燈，我機械式地在通道間來回走動。

直到那扇門再度打開，忙碌的醫護人員走出來朝廊上的我們喊：「家屬，家屬在嗎？」
感覺腳下生了根。
即使想衝上去看看妳的情況，卻不知要以什麼身份去尋問，然後便聽見了他們說，我們盡力了，妳還是走了。

恍恍忽忽，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了醫院大門，明明還在電話中和妳說著情話調笑，卻在幾十分鐘後從此天人永隔。

『我們現在這樣，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呢？』
『我要成為你心裡那個最特別的存在。』
『如果我不在了，你會不會稍微想起我一點？』
『如果你試著停下腳步回頭看，就會發現我在那裡。』

『只要你朝我跨出一步，那麼剩下的距離就由我來完成。』

一句又一句玩笑的話語裡帶著妳的刻意試探，從沒正面回應過半句，怕改變關係後也改變了我們之間的相處應對，即便是內心有些許的掙扎，也被強制壓抑與漠視。

妳出殯的那天我沒有去，因為我想把妳最完美的樣子烙印在心裡，和那些我們過往的點點滴滴，一起封存。
算算日子，也有十六年了，我在刻有妳名字的石碑前坐了下來，帶繭的指腹頃盡所有柔情般撫過那凹凸不平的文字，停頓了會兒，唇邊揚起一抹笑。

「我愛妳。」

曾經走進我心裡的那個妳，我愛妳，當初我萬般糾結說不出口的那句話，現在終於還給妳了，這十六年來我的心選擇和妳一起停滯在當年，原想著就這麼一輩子下去也沒什麼關係了。

怎奈，世事難料，請原諒我的自私，接下來的日子裡，不能再和妳一起停留在回憶，因為我有了前進的理由。

我解開了頸間的領帶，不捨地在上面落下親吻後，將它繫在帶來的花束上，妳最喜歡的花、最喜歡的黑色領帶，願它們能代替我一直陪伴著妳。

我知道，妳不會怪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