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秋日夜涼如水,稀薄的雲靄中有幾點星光穿梭而過,與缺了一角的玉輪一同俯仰著大地。別於十五夜那般完滿圓潤,癟下一塊的銀月彷彿正無聲訴說著時日流逝不可追,並以缺陷的自身作為佐證;又或者這只是人類投射在其上的情感,因將人心寄託給了月亮,才使得無數悲歡離合有了能夠傾訴的對象,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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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est #21
髭切披著睡袍,雙肘平行輕靠在圍欄上,仰頭讓月亮的倒影映入自己瞳中。幾縷夜風拂過他的身軀,鼓動淺色衣襬與袖角,奶油金的髮絲迎風搖曳,接著被指尖慢悠悠的捻住,梳進了耳廓後頭。
「只有你似乎沒什麼變呢。」他的聲音又淺又緩,很快溶入了風中被帶往遠方,不知是說給誰的話語聽上去漫不經心,與平時說話的語氣相比,少了些許輕飄飄的感覺,如同和老友敘舊般悠揚,不帶多餘公式化的起伏。
像是故事楔子那般僅此一句的開場白,被埋藏在記憶中的物語糅雜在每一次呼吸裡頭,即便切成無數瞬間予以微觀,都是一段足以迴盪心頭三日不止的深刻歷史。
用歲月沖刷出來的歷史,堆疊成了附喪神的獨一無二的記憶:有歷代家主的,有征戰沙場的;有飛鳥走獸,有橫屍遍野;有時與陌生之人談笑言晏,有時與血脈至親背道而馳。
他的過往是人類拼湊出來的,但現今主宰更多的是擁有人心的,名為髭切的太刀,一言一行描繪的所思所想。
──漫長千年,也僅僅千年。
每一代人類在世間的掙扎,持刀拚殺戰場的緣由;燭光昏明的部屋中,擦拭愛刀時的喃喃自語;生命消逝,濁目凝視虛無時逐漸黯淡的光。
像是透過了一片薄霧,腦海中一幀幀的畫面掠過,他就站在霧的中心,任由那些記憶娓娓道來,低沉悠遠的時光被挑開了薄紗。
火光中誕生的雙刀,兩振一具,被奉為重寶;刀刃滑過身軀,惡鬼之血噴湧而出,灼熱的液體浸透冷鋼;兩振寶刀被掛在兩個相似之人的腰間,橫著沙場策馬對立;太刀躺在紅布中心,被慢慢包裹起來,送離原主之處;幾經兜轉,最後被後人奉納,飽飲鮮血之刃最終止於宮寺。
他漫不經心的看,看著那把刀的故事。最終故事說完了,霧散了,他還在原地,但心跳不曾加快或放慢一拍。
髭切微微仰首,那些記憶便風一般的消弭了,只剩下淡淡的月光仍舊照耀著他,升了一些的月輪又被納入了他的雙眼。
虛握的指尖蜷縮了一下,髭切低眉看了看,將食指拇指環成了圓形,抬手將月亮框進了兩指之間,宛如將它關入了小小的囚牢。
踩著拖鞋的裸足被什麼東西輕碰了一下,髭切彎腰瞇眼細查,看見了一個圓滾滾的小東西正咬著他的褲腳攀上了他的腳背,他乾脆伸手把那個小傢伙捏了起來,就著月光打量。
淺金色的布偶鳥眨了眨圓滾滾的眼睛,對著髭切拍了兩下翅膀。
後者若有所覺的向後望去,果不其然看見本該緊閉的部屋拉門被開了個小縫,寬度恰好足夠這個擁有柔軟身軀的小東西擠出門框。
「怎麼來找我了?」他輕戳這個性格不怎麼與自己相似的小布偶鳥,習慣沉默的靈力生物蹭了蹭他的指間,安安靜靜被人捏住了後頸也不掙扎,就這麼用彷彿容納了星辰大海的眼睛注視著髭切。
與布偶鳥四目相對了一會,髭切最終選擇主動結束這個毫無意義的舉動:「……嘛、那就這樣吧。」
他把布偶鳥放入了衣袖當中,轉身走進房間。
已然冷卻的被窩凌亂的掀起一角,相隔不遠的薄綠髮色青年依然陷在深夢當中,對於身邊的腳步聲渾然未覺。
將布偶鳥放回牠的小窩,小傢伙順著髭切手下的力道滾進了窩裡,和同居的另一隻布偶鳥貼在了一起。
髭切放輕腳步回到了被褥之中,盤腿側望那人熟睡的眉眼,與自己生得極為相似的臉龐恬靜安適,胸口正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想起對方平時對人冷淡的穩重表情,唯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才會帶上幾分柔和笑意,而現如今在睡夢中毫無防備的側臉陡然令他心尖發癢。
「……晚安。」
髭切細如蚊喃的氣音甚至沒有進入彼此的雙耳,但卻有誰在無意識中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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