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都是我設想不、」雖然那一次之後就注意到了有些閒話,可就算之後盡量避免讓申屠杏出入方城也很難要他們忘記這麼個身材高大的僧人,但才剛想道歉就讓一陣不遠處的馬車聲給制住了嘴,楞不過三秒就一臉糟糕的左右看了下,接著拉開身後的後門就伸手將申屠杏拉進門內。
「我真是、竟然忘了今日師父會提早回來!」師父也已經知道了有僧人來過後台的事,現在還被看見私會那簡直就無法解釋,還會讓申屠杏的名譽也受損,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就拉著人的手往內走,很快的就繞進了自己的那處走廊推開房門將申屠杏給塞了進去。
「不要出聲,等我支開了師父再帶你出去。」這樣說完就關上門快步走離。
「......」
望著關起的木門,本緣摸了摸下巴,總覺得現下狀況彷彿偷情怕被抓,令人啼笑皆非。
到後台找人聊個天就被盯上,和尚不應該是公認的六根清靜無慾無求嗎?怎麼當個朋友也會被誤會?未免大驚小怪。
不過,當本緣回首望了一圈房內,他突然意識到,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雖說人不該不告而取,但既然對方已經放心的讓自己進入最私人的房內了,只是稍微看一下應當沒造多大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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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蓼的房間不大,裡頭僅有床、案、櫃,等等基本傢俱,視野內雜物極少,看來都被好好的收納了。
本緣先從最近的高櫃開始,拉開櫃門,裡頭大多是素雅簡單的日常服飾,僅有幾件特別華麗繁複的服裝,其風格與紅蓼的喜好大相徑庭。櫃子底部有一鑲貝殼的黑檀首飾盒,光是盒子本身便看得出來價值連城,打開一看,裡頭更滿是珠光寶氣的配飾,然而沒有一樣是本緣看過的。
是戴給客人看的嗎?
本緣猜想著,心底突然升起一股道不明的複雜感覺,不過沒多久便被他忽視。
櫃旁矮凳上堆了幾本書,有台詞本也有詩詞,上頭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紅蓼雋秀的筆跡,顯見其認真。
簡單翻過書頁後,本緣便轉到桌案前觀看,上頭除了文房四寶無特別之處,倒是桌子上角落一物吸引到本緣的注意。
那是個木雕兔子,雕工還不錯,就是其中一個兔耳朵磕斷了,美中不足。本緣總覺得這兔子有些面熟,又覺得這種木雕小物在長安攤位上比比皆是,說熟悉卻也無從談起。
將木頭兔子放回原位,本緣本以為已經沒東西可看了,卻在腳踢到床邊的竹筒時頓住。他本只是隨意低頭瞥一眼,卻在看清桶中物時,瞳孔一縮。
那是一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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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腰將弓拾起時,本緣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那弓並非大人用的大小,而是一把給少年用的中型弓,上頭磨損可見其經歷了一些歲月,卻連一絲灰都沒有,可見擁有者仍不時替其擦拭。
感受到心跳加快,他緩緩將弓翻面,再看到內側的刻字時,呼吸一滯。
「師父請好好休息!」關上自家師父的房門,今日為了確認對方回到房內的時間而久違的去請了安,接著以極快腳步一刻也不浪費的走回自己的房前,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確定廊上無人才拉開門縫,倒退走進接著闔上門扉。
「本緣師父?」一轉頭就見人背對著門口矗立在桌旁一動不動,疑惑的出聲叫了一聲對方作為法師的名號。
本緣沒有立刻回答,僅是繼續沉默的的背對對方。
紅蓼覺得有些奇怪,又喊了聲「本緣師父」,並向前走幾步。
片刻後,本緣才輕聲開口:「貧僧在想,認識這麼久了,還一直被喚作師父,未免太過生分了。紅蓼施主,你說是不是?」
他緩緩轉過身,手裡依舊握著弓,面上則掛著風雨欲來的微笑。
「或是,我該叫你,小燕?」
「欸?怎麼突然提……這個……」聽人竟然突然說起稱呼的問題十分不解,但當那人轉過身來微笑時他的視線也落到了人手中的木弓,那個自己在把申屠杏推進來時完全沒有考慮到的東西出現在視線之內的同時他也知道完了。
「呃……」聽著那聲小燕特別熟悉此刻卻無暇懷念,向後退了兩步後燕紅蓼轉身就要奪門而出。
然而紅蓼手都來不及搆到門把,本緣幾個跨步便一把抓到對方的肩膀,手往牆壁一拍,將紅蓼禁錮在自己和門之間。
「小燕,這麼急著要去哪?如此感人的重逢,難道你不想敘敘舊嗎?」
本緣一雙鳳眼緊緊扣住紅蓼的灰瞳不放,嘴角雖然仍帶笑,額上青筋卻明顯看得出,這分明就是氣急了的笑容。
這時,他故作驚訝的「啊」了一聲:「仔細想,是我糊塗了。」連謙稱都忘了,申屠杏鳳眼微瞇,偏頭道:「這幾個月以來,我們的確都在敘舊。只是我到方才才知道罷了,哎呀。」
看了一眼拍在一旁牆上的手掌才看向了申屠杏,看人這樣簡直是要把自己拍死的笑臉,冒出了一滴冷汗才開口:「本、本緣師父,您先冷靜一點,這樣會驚動外頭的……」舉起雙手在身前表示投降,嘴上隨意的藉口雖是希望人消氣但似乎一點用都沒有。
「也是。」申屠杏點頭,隨後不由分說的扣住紅蓼的腰,把人帶回床邊坐好,自己則一把拉過書桌旁的椅子,笑瞇瞇的坐下。
「好了,這樣就不會被聽到了。小燕,你剛剛叫我什麼?」
「本緣師——杏哥、哥……」本來還真的要再複述一次,結果一看人好像不是這麼個意思便趕緊改口,雙手放在膝蓋上作乖巧的樣子。
看著人那樣笑他也跟著乾笑,「你很生氣嗎……?」明知故問。
「你覺得呢?」申屠杏將問題拋回,見眼前人還是只是一味乾笑,讓人越看越惱火,於是他伸出手......
捏上紅蓼的雙頰。
「長進了啊,居然把我瞞在鼓裡這麼這麼久,看來這些年你也沒白長大,嗯?」申屠杏將紅蓼那漂亮臉蛋又是扯又是揉的,待人討饒了好一陣子,才終於鬆開手,輕哼一聲。
半晌、申屠杏嘆了口氣,抬手捏眉心。
「......不過直到現在才確認,我也是眼睛夠瞎的了。」
「啊、疼啊——對不起、嘶……!」臉頰被蹂躪了一陣子終於被放過,捧著自己痛到發紅的臉欲哭無淚。
「都這麼多年了……如果不是杏哥透露我也認不出來啊。」畢竟是自己刻意隱瞞所以當然不是對方眼睛的問題,放下手趕緊說到。
申屠杏看著紅蓼半晌,又緩緩吐出口氣。他躊躇一陣後,才開口:「......我可以問嗎?這幾個月,你不認我的原因是什麼?」
「啊、這……」果然還是被問到了這個問題,燕紅蓼抑住了聲不敢看人,遲遲沒有回答。
他怎麼樣可以說是因為覺得自己見不得人?
稍微冷靜點的現在也讓他回想起過去幾個月讓人知道的各種事情,一直害怕會毀掉過去的回憶,不過全都功虧一簣的現在除了羞愧更是洩氣。
面前人的猶豫讓申屠杏只能抿了抿唇。通常別人若並未想說,他也不會再逼問,但此時的他太需要知道真相了,於是他主動問道:「是因為,我當初沒再赴約的關係嗎?」
「不是的!」一聽人這樣把錯怪到自己身上趕緊反駁,這雙灰眸終於又看向對方。
「是我不能……現在的我太可笑了,是我沒臉認你。」搖搖頭後沉聲說道,手緊抓著床鋪邊緣,指節發白,「戲不僅演的有一場沒一場的,還在做那種事……要怎麼能承認,實在是沒臉……」低下了頭掩去染紅的眼眶,繼續開口:「我怕看見你失望……好不容易才又遇見,被嫌棄了怎麼辦……」
房內安靜了一陣。
須臾,申屠杏伸手覆上紅蓼緊抓床沿的手,待人抬頭望向自己,他才改而拾起紅蓼的手握在掌中,輕聲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絕對不會嫌棄你。你還安好,這就足矣。」
黑瞳直視紅蓼,他道:「小燕,你願意和我說說嗎?這些年來,你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紅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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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你不、大概知道了嗎?變得沒辦法唱戲曲所以……」手被溫暖的握著令他有些窘迫,心臟一下一下的加快,講話也斷斷續續,一時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告訴對方,只是接連下來緊繃的心情放鬆,令燕紅蓼渾身都熱了起來。
見紅蓼仍低著頭,耳根不知是否因羞恥而發紅,申屠杏思忖了下,決定問出目前他最疑惑的事。
「有件事我想了段時間。你......為什麼變得這麼怕黑?我記得以前你不會的。」
「……十八歲那年在戲台上犯了大錯,所以被鎖在隔間懲罰,大約六七日罷……記不太清了。」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那裡沒有半點光,也沒有其他人,不管怎麼叫都不會有人回應。」食物進來時也都是晚上,連一絲自然光都感受不到。
「說來羞愧,自那之後我就十分畏懼黑暗……」講出來連自己都覺得好笑,那時都年近弱冠卻會對黑暗留下陰影。
「......他們把你關在隔間裡,關了近七日?」
申屠杏緩緩收緊手,自咬緊的牙關一字字道出句子。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只知道久違的動怒,鐵定已使他失去了平時的四平八穩。
「方城在搞什麼東西?他們憑什麼這樣對你?」
他憶起前些日子小燕陷入黑暗時恐慌的反應,都過去幾年了依然如此,那當年的小燕,到底該有多害怕?
思及此,自憤怒中升起的,是滿滿的心疼。申屠杏抬起空著的手,懸在空中半晌,才落到紅蓼的肩膀上。
「......你當時為什麼沒想過要離開?」
「我需要錢……但除了演戲我什麼都不會。啊,這聽來可能有點荒謬,但我找到親娘了,在初次登台以後,她認出了為我取的名字。」發現自己少講了一個前提後趕緊補充。
「她人在城中青樓,那是十分難受的地方,所以我答應了會贖她出來……在湊夠錢前我不能走。」想起自己每月總會拜訪幾次的地方就心酸,那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環境。
「不過就算娘親不需要我,大概也不會離開吧……哈哈,畢竟也只有這裡待的下去了。」苦笑著講出事實,儘管方城如何冷熱,總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是他唯一的歸屬。
聞言,申屠杏很想開口說不是的,若是紅蓼想要,世界之大,哪裡都有機會重新開始。
但另一方面申屠杏又知道,談何容易。自己不也是兜兜轉轉的,最後又回到長安這一方地了嗎?
終究是過不去心裡那關。
「......能與母親相逢,很替你感到開心。」
最後,申屠杏只是淡淡勾起唇,並像小時候那般,揉了揉小燕的頭頂。
「這些年,你辛苦了。」
「啊……嗯。」對方的動作令人意外但又熟悉,燕紅蓼愣了一下後垂下眼睛點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是否一直在等待這一句話他不知道,但能知道的是聽到這幾個字他真的很高興。
「嗚……不說我了,杏哥你呢?我才一直想問你怎麼就剃髮出家了?是不是當初發生了什麼?」確認過態度後已經相信對方絕不是刻意丟下自己,那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遍尋不著人?
申屠杏張了張嘴,緩緩放下並鬆開握著紅蓼的手,手指轉而理過袈裟。
「這個......說來話長啊。」他垂下眼眸,指背抵著唇,琢磨著該從何處說起。
片刻後,申屠杏啟口,從自己十七歲生辰那天開始,淡聲的描述起家裡如何遭逢變故,自己如何想著要復仇卻弄巧成拙,在關鍵時刻被師父所救,而在十八歲時皈依門下。
「不過,當時皈依的動機不大純粹,主要是覬覦了他老人家的功夫。」話到此,申屠杏,亦是本緣,輕鬆的笑了下,「還得感謝師父沒有因此把我......把貧僧踢出佛門。」
又停頓下,申屠杏才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和師父去遊歷了大慶國土兩年。」
那兩年他見識了不少人情冷暖,但當他回來時,他發現長安城仍與當年一個樣,絲毫沒變。
因此,他也再次回歸去完成他原本的執念。
「沒想到兩年後,那戶人家突然遭受祝融吞噬,一夜之間全化為平地。」
一夜之間,這麼多年來盤旋腦海的念想,就這樣化為虛無。
「所以,真要說開始全心全意的認真禮佛,也是這兩年的事。」申屠杏張開手,展示了下如今的自己,無奈的淡笑道:「不過,還有的學。」
話至此,申屠杏垂下眸,手不自覺搓起袈裟的布料。他已經許久沒有這個動作了,但此時,他確實感到了一絲不安。
「當初的確是有事纏身,但如方才所述,我並不是沒回來長安的。說只是單純不想把你捲進來過於矯情,事實是......我或許也怕吧。滿腦子報仇的樣子並不好看,我不希望被你看見。」
申屠杏輕吸一口氣,直視紅蓼。
「約定好了卻不告而別,是我的錯。雖然遲了太多年,但還望你能聽我道一句『對不起』。」
語畢,他雙手撐膝,垂下頭,朝紅蓼行了個禮。
誰知方才好不容易才吞下的淚水此時根本就像栓子鬆了那般的簌簌流下。
燕紅蓼滿懷懊惱與氣憤,懊是竟然到今天才問到了此事,若知道如此嚴重,他第一天見到對方就會如實相認,回憶與否比起此事根本不及萬分之一重要。氣是氣當年的自己為何不懂事,竟然還因為對方失約而怨上許久。
「才不、怎麼會有這種事……你們、杏哥明明什麼錯都沒有。」消化完後簡直無法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不講理的事,雙手立刻扶著申屠杏的肩拉人抬起頭,盈滿淚水的灰瞳直望著人,接著才放開手將眼淚抹去。
「該道歉的是那些化成灰的傢伙,根本死不足惜,根本就——」他發覺自己這樣在當事人面前哭的行為簡直不能再矯情的擦掉眼淚想轉而發怒,但卻弄巧成拙的越說眼淚越多。
紅蓼灰瞳中不斷滾落的淚水讓申屠杏先是愣住,接著難得露出絲慌張的伸手拍紅蓼的背,有些不利索的道:「你別哭啊,都過去了,沒事的......」
雖然仍省略不少細節,但除了他師父以外,申屠杏再也沒和第二個人如此詳細的講到過往經歷。實際上他也不希望讓小燕知曉這不愉快的過往,但無論如何,對方都有知道原因的權利。
只要小燕想知道,他最終都會說。
「那個傢伙是誰?叫什麼?」自己擦了擦眼淚,吸吸鼻子後靠近著瞪大眼問,不管是不是過去,燕紅蓼覺得他必須知道那灰燼的身分,詛咒對方下地獄時也得有個名號。
突然拉近的距離讓申屠杏不自覺向後退了下,才反應過來的報出官職以及其名。多年未上口的幾個字了,讓他在說出口的瞬間還有些不適應。
「竟然是那傢伙的……」聽到名號後立刻聯想起了一個人,驚訝的坐回原本的位置低頭思考,仔細確認過記憶後瞬間滿臉嫌惡的皺起眉頭,「怪不得……」
聞言,申屠杏突然有了股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他?怎麼會?」他皺起眉,腦海閃過的一個可能性讓他睜大眼,「......該不會是、」
「啊、嗯…… 」這才發現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瞬間後悔的移開視線。
「曾有一位顯擺過他是那傢伙的兒子,只是很久之前見過幾次……」輕描淡寫的帶過,不過現在想起來真是倍感噁心。
申屠杏怔怔的看著紅蓼半晌,才微彎腰,將臉埋進掌心。
那官員的兒子是什麼德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這種人去找紅蓼,鐵定不僅是享受附庸風雅之趣,而是會做些更不堪入目的事,因為這個人就是如此。
申屠杏大概知道紅蓼除了唱戲以外的工作還包含些什麼,他是真沒有絲毫瞧不起,也覺得這完全是對方的自由,但此時驟然聽到仇人曾在他消失的空白期間,與小燕共度春宵過......
他不知道暗自深呼吸了幾次,才勉強控制住神情後抬頭。
「......抱歉,只是太突然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和你無關。」申屠杏擺手,突然感到一絲疲憊,不僅是一次得到太多消息,也有因改變不了過往的無力。
「算了,都過去了。」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面上已完全恢復平日帶笑的模樣,「不說我了,你的事我還沒聽夠呢。先前你說你需要錢,那現下這樣工作,方城給你的......足夠嗎?」
言下之意是方城是否會抽成抽了大半而沒剩餘多少給紅蓼。
見到申屠杏的表情令他非常難受,但終究是無法改變的事,只怪錯過的機運讓他沒能早些知道。
燕紅蓼憤恨的握緊拳頭,想著早些知道的話就能替杏哥掐死他了。
接著聞言搖頭,「……其實我現在在昭華郡主底下做事、領些賞賜,所以還算能蓄些資金。」方城的計算他就算待了這麼多年也沒弄懂,不管如何只靠這些的話是不夠的,想及對方不可能會害自己所以便如實道出。
「昭華郡主?」
又是個意料之外的訊息。
申屠杏停頓下,才問:「你在當郡主陣營的線人?......除了錢以外,有其他原因嗎?」
「只為錢,我對政事根本一竅不通。」聳聳肩,會進入郡主的陣營也只因為正好有人引薦,不然只要有錢其實當哪派的人都無所謂。
「所以,並非因理念相合而加入。」申屠杏緩緩道:「那,假設其他陣營賞金更豐富,你也不介意換了?」
「當然,如果真的能更多的話。」雖然申屠杏問什麼就答什麼,但越講越覺得這些問題好像有什麼目的一樣。
「怎麼了嗎?」疑惑的看著人那雙墨瞳,有些好奇的問。
申屠杏垂首,衡量起各方顧慮。
他並不苟同郡主奢靡的作風,也看不清其核心思想和行事方針,因此知道紅蓼並非因理念相合而投入麾下,對他而言是件好事。
然而這無法改變兩人陣營相左的事實。
紅蓼需要錢,要人放棄引渡人身分顯然不可能,因此退而求其次,申屠杏正考慮著把紅蓼拉到宇王的陣營來。
但是,轉移陣營何其容易?
申屠杏不知道郡主的賞罰條例是什麼,不過在宇王陣營中,若有功,那自是大大獎賞,而若有異心......恐怕會直接人頭落地。
兩人將來成為敵對的概率,以及紅蓼換主帶來的風險,哪個都不是申屠杏樂見的。
那麼,自己是宇王的人這件事,該說嗎?又或是,有必要說嗎?
「杏哥,你在想什麼?」跟著低頭想看人的眼睛,對方只要開始想事情就會連周遭的聲音都聽不進,所以他也伸手碰了碰申屠杏的肩。
申屠杏抬頭,對上紅蓼映滿關心的灰瞳。那聲杏哥讓他不自覺呼吸一滯,而後他意識到,面對眼前人,自己無論如何都該坦白的。畢竟,這人既已願意相信自己,他又怎麼能不說?
「......我只是在想,如果可以,真想把你拉來我們這邊啊。」申屠杏看向面露疑惑的紅蓼,露出抹苦笑。
「我是宇王陣營的人。」
「啊。」因為人的回答而發出單音,伸出的手也就這樣停在對方肩上忘了放下。
「怎、怎麼會……」他真的沒想到第一次正面碰上其他陣營的人就是申屠杏,訝異又錯愕地說完後偏過頭:「真是……雖然待在哪我都無所謂,但當初也是畫押了,真是麻煩了……」而且照申屠杏先前所問,宇王給的賞金是否真的更高這點讓他很在意又可惜,認真的思考起是否真的要冒險跳槽。
申屠杏道:「若有功,宇王給的賞金只會多不會少。只是不清楚郡主陣營對於退出的引渡人,會有什麼樣的懲罰......我不希望你冒太大的風險。」
「是這樣沒錯,不然我去打聽看看吧。」嘆了一口氣,再說了自己不只是退出而是要轉移,那罪肯定不輕。
「不過杏哥放心,不管在哪裡我都不會與你為敵,總會有辦法的。」一直以來的隱瞞令他總無法過於道出誠心,此刻才終於慶幸起相認。
對方是申屠杏,是那個總包容他的哥哥,既然人都知道並接受自己現在的身分了,那絕對不可以讓人困擾,所以現在促動心口鼓動的心情也該改變了。
猶豫下還是拉住了對方的大手,「時間也差不多,我帶你出去吧。」暗自下定決心,這帶著私心的觸碰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留戀。
「好。」申屠杏起身,本欲拿起靠牆邊的斗笠,思忖片刻後,開始解起身上的袈裟。
看到紅蓼困惑的表情,申屠杏笑著朝人眨眨眼,「也算是種變裝。」
把袈裟翻面並整齊的疊好捧在手上,申屠杏戴上斗笠,在紅蓼準備打開房門前,突然又出聲:「小燕。我一直忘了問,所以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麼?」
本以為對方要問什麼,沒想到竟然會在意名字的事,眨眨眼笑了一下後啟口:「燕紅蓼,只是幾乎沒有人知道我姓燕而已。」想當初知道了自己姓氏的來源後就不怎麼喜歡被叫小燕,但如果是申屠杏的話卻又覺得沒有關係了。
聞言,申屠杏緩緩點頭,然後出聲重複了一遍。
「燕紅蓼。」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笑出聲。
「終於真相大白了。」申屠杏嘆道,小時候的小燕和這幾個月的紅蓼,所有回憶皆融入這三個字裡。琢磨片刻,他又喊了一次:「燕紅蓼。......唔,真新鮮。」
「感覺好奇怪……」被喊一次還能只是笑,聽見第二次就皺起了眉頭一臉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後再度轉身向門。
不管是小燕還是紅蓼,都是沒能想過會再一次被申屠杏喊出的名字,深呼吸了口才安撫好心情。
「走吧。」
望著燕紅蓼的背影,申屠杏的面上浮起一抹他自己都沒注意的,開心的笑。
「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