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許難過，也或許不難過。陳在糖罐的影子壓下嗓，低著聲形說。彎折的骨幹就像悶在鼓中的一把薩克斯風，昂起的頸是彆扭又執傲地不願低下腦袋去看望地泥和螻蟻的吹嘴。那些掛念彼此尾韻的音符在柴木的燒燃中毫無默契地哼起闖入思緒的譜，一會兒分部合唱、一會兒又隨了萌出的淘氣將突地念起的記憶摻入原有的旋與律裡面，破碎地拼湊出一曲既歪斜又齊整的樂。

它們在飄上厚而韌的皮革的下一秒又輕輕地被碰了回來：啊－－地，以慵懶的、無所謂的姿態再次撞上音箱，不厭其煩，覆覆反反。晃蕩的火光在風的搖曳下舞上他被雲霧納入墨色的臉龐，留下了明與暗交錯相擁的虛虛實實。你聳了聳肩，將目光中的無法理解投向他，又隨著對方飄揚的髮絲緩緩擺動，含糊地問了句為什麼；但或許是因為貼在唇齒之間的咬字太過黏膩，也或許是還沉浸在舞池不間斷的快速旋轉中，他沒有再開口回應。

你有些故事想說，可總不說，認為一定存在著自己所不知道的，更好的、最好的表達方式，所以在尋到這樣的答案之前不願輕易冒險。

他仍然抱持沉默，又一次地，以不言豎起高聳的壁，作為抗議以及抵禦的武器。我蔽在影中聽他，饜足於與從未留心的咖啡香氣相同，悄聲無息地印上腦海的一舉一動，卻還是因為禁不住胸口的躁動而偷偷瞧了眼；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閃爍的焰火成了我唯一的光源。你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將無奈和埋怨都浸入朝地平彼端無限延展的黑，才舉起杯接著續了下去：你是個聰明的人，但卻從沒想過沒有什麼是絕對、也沒有什麼是永恆不滅的；或許現在的平淡無奇也很不錯，所謂的驚喜刺激是標示著有效期限的，仿擬長久的只有由東昇和西落、春去與秋來拼組成的銜尾循環。正如幢房與綠植，你必須先有穩固的基底再予以細心地照料呵護才能往上建築，催生出更加昂然的生命力。嘗試看看也無妨，只是回嘗試。在寡淡如水的每一日中添上新意。

可是我不能用他希望的方式愛他。他。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那對他不公平。他斷斷續續地反駁。我不是不想，而是沒有能力－－我知道自己是愛他的，可我愛他不像他愛我……這就像是水與火的差別，你懂嗎？－－那對他不公平！你、你這樣的發言就像他是可以隨便對待的人一樣。我不喜歡。

……每個人都應該公平地被對待。他的咕噥太過細碎，以至於我必須冒險地再靠近幾步才能捉到些許殘影。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漫上我的心膛。我看見他露出痛苦的神情，眉頭扭皺成團，又昂上額面。他顫抖著以掌覆上臉龐，發出了聲帶有陳年香氣的哼，而你啞口地模仿他。我困惑地摸上左胸，但那裡什麼傷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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