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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天終於回到家，晚飯後披著路德的襯衫，抓著小熊到電腦前等著，終於等到路德出現在線上。一看到先前的訊息變成已讀，迫不及待地敲起鍵盤傳過去：

「Ciao」

「吃飽了嗎？」

「有空嗎？」

問完又加上一隻滿臉期待的小狗貼圖，縮起雙腿捧著小木雕吸著淡淡的木香，等他回覆。

吃飯的時候手機就在不停震動，打開一看果然都是菲利的訊息。我還是不太習慣操作手機小小的螢幕，所以很快吃完飯，對兄長說等下再來洗碗，就快步回房間開啟電腦。

通訊軟體的視窗照例塞滿各種可愛的動物符號，我仔細找到夾雜其中的文字訊息一一回覆：
「吃過晚餐了。」
「現在有空。」

訊息幾乎在發出去的時候就顯示已讀，視訊的提示音同時響起。

真的很急。我感到一絲好笑，一絲心疼，更多的是無奈，伸手按下接聽。

等到開始想睡，眼睛都閉上一半的時候視訊音效響了，路德的臉孔出現在螢幕上。發現自己直到這一刻才真的有活著的實感，把捨不得放下的木雕靠在下巴， 對他露出微笑：「我的schnucki回來了——。」

「嗯。」
菲利噘嘴說出Schucki的時候我還是不太習慣，同樣不習慣的是透過網路有點失真的嗓音和帶著顆粒感的影像，但比起幾十年前只能講電話，這已經是快到令人眼花繚亂的進步。

我一直認為網路視訊是華而不實的功能，直到今年。

「你今天過得好嗎？」我收回忍不住想透過螢幕撫摸他的臉龐的手。

「累到快死掉了。」癟起嘴，委屈地說。

路德好像想試著說什麼，沉默了一下子之後只是換了姿勢，仍然盯著螢幕，像是還在努力思索措辭。
看來他也累了。在腦袋裡搜索能逗人開心的話題，結果想不到什麼可以講的，只好拿高手中的小熊，讓它正對著鏡頭：「對了，我昨天晚上本來要跟它一起睡覺。」

「本來？」習慣性的皺眉想叮嚀菲利，但是他將一隻手伸到鏡頭前之後連帶清晰不少的襯衫有些眼熟，那不是……

我突然結巴起來：「木、木雕別放床上，壓到會受傷。」

「嗚咩、」路德居然過保護到會在意這種小事，頓時覺得有點心虛。

「……昨天真的壓到了。」承認之後趕緊搶在路德反應過來之前補充，「我沒事啦，別緊張，就算萬一真的受傷了幾分鐘就會好了啊，我現在的恢復速度感覺還算正常。」

「以後頂多放床頭，不可以放床上。別因為很快恢復就不在意受傷，而且這樣影響睡眠品質。」
鏡頭前的菲利聽完沉默下來，滿臉委屈的抱著木雕小熊。

糟糕，我太兇了？

牙一咬，把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我會捨不得。」

沒想到路德會這麼坦白，訝異抬起頭望著他，本來還想繼續堅持或者陽奉陰違試試看，現在反而動搖了。

「……好。」終於不甘不願地答應，想到已經超過一年沒辦法靠在路德懷裡睡覺就難免悶悶不樂，把小熊按在胸前，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兩人之間出現漫長的沉默，鏡頭前的菲利似乎把整個人縮小藏進陰影裡。

這段時間他一定累積很多壓力，我的措辭怎麼不能再謹慎一點？

「你如果真的很想抱著什麼睡，可以抱我的，」本來想說抱我的衣服，但是真的說不出口。「可以抱我寄的另一樣東西。」

拉了拉身上的襯衫，覺得不是很滿意這個提議，猶豫了一下，才又開口，「……衣服太薄，抱起來好像在抱空氣。而且我不想把它弄得太皺、」

因為，要是需要洗或燙，路德的味道就會消掉了。

菲利珍重的把木雕小熊按在胸口，我想提醒他這樣會壓痛自己，但是稍早的尷尬讓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如果木雕是軟的就好了。

如果木雕是軟的……

我突然想到另一樣物品，柔軟，有體積，菲利怎麼抱都不會受傷，只怕他覺得我把他當小孩。
「……泰迪熊，可以嗎？」

「……Ve？」

抹了抹眼睛。路德突然冒出一句有點前言不對後語的話，莫名地好像能猜到他想講什麼，心裡隱隱期待，可是腦袋又卡卡的，沒有把握。「……可是，我沒有泰迪熊。」

菲利看著鏡頭的眼神充滿企盼，我期期艾艾的說：「我的意思是，我再送你一隻泰迪熊，不要抱木雕睡。」

想了想又補充：「如果、如果你不會覺得很幼稚。」

「好，我想要。謝謝。」深怕路德改變主意，急忙回答，和他對視了幾秒才發現自己把小木雕熊抱得太緊，放鬆肩膀和雙手，往後陷在椅子裡。

「……我小時候填充布偶不是貴族階級願意給小孩子玩的東西，所以這輩子好像還沒有自己的布娃娃。」
說道，想起以前人們送的各色小雕像——它們已經在十九世紀的長期動盪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至少，文史工作者還沒在心臟城市找到任何一個。

螢幕後的菲利看起來陷入回憶中。沒有布娃娃的童年聽起來不太愉快，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兄長送給我的布偶確實帶來莫大慰藉。

「你想要甚麼樣的泰迪熊？」點開金.耳.扣的網站，發現現在泰迪熊的外表和尺寸多到令人眼花撩亂。

聽到路德這麼問，認真思索。大部分的熊玩偶應該是棕色的，想了一下總覺得不太像路德，卡其色的勉強可以，但還是有點差距……

「……我想要和你同樣顏色的。」

路德聽到之後好像愣了一下，疑惑地複述了一遍。
發現必須講得更清楚，於是補充：「淡金色的毛和藍眼睛，如果是淺淺的，清澈乾淨的藍色更好，像……啊，像拉.赫.湖的天空。」

這暗示太明顯了，我感覺自己的耳朵隱約發燙。菲利眼也不眨的盯著我，如果此刻是面對面，他大概會迫不及待的伸手撫摸我的臉頰，或是印上一個吻…

我輕咳，「特殊款式要訂製，時間會等比較久。」

「好。慢慢來。」覺得開心，回答道。路德的視線稍微從鏡頭移開，看起來注意力正放在某個視窗，會不會就是玩具熊的網頁？

「Danke.」感激地再道了一次謝，不禁揣緊懷裡的小熊，彷彿這樣做就能抱住他。「……我愛你。」

「我、」快呀！告訴菲利我也愛他。

「……告訴我你想要甚麼尺寸的泰迪熊。」
菲利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失望，我暗罵自己不知道哪裡卡住的舌頭。

「Ve、」

看著路德說完抹了抹臉，彷彿腦袋已經快要熱到炸掉一樣。既然他害羞成這樣，不禁原諒了剛才的冷處理，比劃起熊的大小，「……嗯……四十到五十公分左右？抱起來剛剛好，也不會太佔空間。」

菲利對著空氣比劃的動作，就像過去獨處的時候他喜歡把我摟進懷裡，一手放在背上，一手順過髮絲，安撫的揉捏後頸，呢喃：我的schnucki……

停，不要再想了，面對彷彿觸手可及卻只是冰冷螢幕的影像只會更失落。

我瀏覽網頁，確實有約莫40公分，淺金色毛髮的款式，但是沒有藍色眼睛的選項。動用一點特權，應該可以吧。或許價格會較高，但是能讓菲利開心更重要。
「泰迪熊做好我會用快遞寄給你。」這樣就能代替我陪伴你。

「好。」親了一下路德親手刻的小木雕，再次覺得它的木頭香味讓人很有安全感。「好期待，不知道做出來會是怎樣的娃娃。」

「我有時候逛街看到布偶會好想帶一隻回家，然後，如果說出來就被我哥笑。」摩挲小木熊殘留著淺淺工具痕的背脊，說。

確實很像羅維諾會做的事，真不知道這對兄弟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

「你很快就會有一隻專屬的布偶，唔，不一定要告訴他。」雖然覺得羅維諾未必會把對我的不滿發洩在布偶上，還是補充了一句。

「我會藏起來，不讓他看。」嘟起嘴巴說，一想到再過不久就能拿到專屬的玩具熊，又忍不住露出笑容，「好耶，我有路德的布偶。」

明明知道菲利說的是泰迪熊，話語中不經意的雙關還是讓我感覺耳朵溫度再度升高。

「你想怎麼抱它都可以。喔，我說的是泰迪熊。」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但越是解釋，反而更像意有所指。

「我想我會每天抱著睡。」肯定地說。「等收到再視訊給你看！」

「好。」
我們又說了很多，說希望疫情儘快結束，希望很快可以見面，希望可以出去度假，直到菲利開始打呵欠。我催了好幾次，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掛斷視訊。

寫完要求客製化泰迪熊的電子郵件，寄出給金.耳.扣的客服部。我下樓轉進廚房，發現碗盤早已洗好，兄長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爽快的答應以後早餐都是我洗碗，晚餐都是他洗。
雖然知道沒那麼快回覆，睡前我忍不住又看了一次電子信箱。

大概是感染菲利期待的情緒，我也很希望快點看見他收到泰迪熊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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