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短髮細眼的少年踏入店內的一刻,清宮颯就想轉身逃跑了。
倒不是少年外表多可怕:臉龐瞧著大概高中或大學的年紀,蒼白面上掛著隨性的笑意;個頭比清宮颯矮了一點,雖如此,在日本人當中也算是頗高的了。
……就是七分袖露出的肌膚上,東一處西一處的繃帶有些惹眼,以及更重要的,附在少年身上那一團黑壓壓的東西——天知道他做了什麼,或是去哪惹來了這麼多穢物。
清宮一點都不想招惹這樣的人,偏偏整個二手書店裡只有自己和正打盹的齊藤爺爺,而身為工讀生,他總不能把老闆搖醒,自己逃之夭夭吧?
於是清宮只能垂下眼,含糊說聲「歡迎光臨」,並默默祈禱著對方只是一時興起晃進來,等膩了就會離開。
想當然爾,在少年朝他走過來時,他就知道了——事與願違。
「午安呀。」
小池對著面前僵住的少年笑了笑,視線掃過一旁低著頭打盹的老伯後,出口的是刻意壓低的音量。
「能麻煩你幫我找找這本書嗎?似乎已經不在通路上了,來這碰碰運氣。」
說罷,他將折成四分之一的紙條交給對方,整齊的鉛筆字跡寫著書名與出版社名稱,似乎是民俗學相關的書籍。
清宮的視線落在手中的白色小紙上,發現正巧是前陣子整理的舊書中的一本,封面設計所散發的道不明的詭譎氛圍讓他留下了點印象。
「……這邊請。」
他眼觀鼻鼻關心的領著少年穿過一排排散發陳年紙張氣味的書櫃,來到書店靠後的區域後,沒多久便從上層架子取下書籍遞給對方,從頭到尾沒與人對上一次眼。
接過書本,小池向對方道了聲謝後,沒多理會快速拉開距離的背影,只是站在原地翻開書本,低頭瀏覽紙頁上的內容。
主要刊載關於沖繩南部的齋場御嶽相關的祈禱禮俗,「御新下」的傳說也有所記載,詳細程度並非目前市面上流通用書可比擬——這確實是他要的書。確認完內容,小池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將書本夾在左臂間,腳步在書架間狹窄的走道前進,視線掃過架上一排排的書背,打算再看看有什麼新奇的。
視線角落偶爾略過些微駝背的身影,想必是剛才接待自己的書店店員。對方在和他對上視線前便快速低下頭,像是在躲避什麼一樣。
是什麼呢?
他心不在焉的想著。這種被莫名躲避的情況倒也不是第一次了,想想之前——還未來得及想起想回憶的片段,腳踝便傳來一陣微妙向後的阻力,鞋尖也像是踢到什麼似的微微一頓。
清宮才正想默默往櫃檯方向退的,誰知下一秒,少年突然沒來由的往前一摔,眼看頭就要嗑到書櫃。
「……!」
說時遲那時快,清宮手臂一伸,在他自己也沒反應過來之前,牢牢的接住人了。
空氣揚起細微的灰塵,清宮吐出口氣,也不知是慶幸書櫃沒被撞倒還是少年沒受傷,接著順道就問了句:「你很常摔倒?」
「……你真敏捷啊?」
意料中的碰撞被中途攔截,小池站定腳步後眨眨眼,投向對方的表情中沒有遭逢突發事件的驚嚇,倒是顯得氣定神閒。
「清宮君嗎?感謝。」
他笑了笑,念出了少年胸口名牌上的姓氏道謝,接著才回答對方的疑問,「算是……頻率不低吧,不過總也沒什麼大事。」
說著,他側頭看了眼身旁的書櫃,帶上了一絲玩笑的口吻,「也是多虧你啦,幫大忙了呢。」
清宮抿了抿嘴,大概是和祖母及姊姊生活培養出的習慣,先出手的毛病總是改不了。
「沒事。」他又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忍不住道:「但建議去趟神社,可能就不會那麼容易跌倒、」
「怎麼說呢?」
還未等對方說完,小池便一把抓上對方的手腕,「神社嗎?為什麼是神社?有什麼特別的淵源嗎?」
一反方才輕緩的語氣,連珠炮似的問句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對於自己的事情,小池秀也並非一無所知。
然而感覺還不到影響生活的地步,也好奇事態會如何發展,因此驅邪之類的從來沒考慮過,倒是一直隱隱期待著會發生些什麼。可惜時至今日,自己依然過著平穩的生活,也未曾目睹什麼特異現象——他微微側過頭,湊近的視線半強迫的打量著對方的臉。
「
……看到什麼了嗎?清宮君?」
仔細想想,會特別來找那樣書籍的人,怎麼可能是對靈異方面毫無所知呢?
看著少年明顯充滿興趣的眼神,清宮一邊在內心罵自己多管閒事,一邊向後退,同時搭上抓著自己手腕的手,試圖提醒人放開。
「沒什麼,聽聽就好……客人您有興趣的話還可以再挑一本,這區現在帶兩本有優惠。」
「好的,我等等再看。」
手上的力道並沒有放鬆,小池隨著對方退後的腳步逼近,看來並沒有放過這個話題的打算。
「清宮君能說得再清楚些嗎?你看到什麼了吧?或許也不是看到,感受的方式五花八門……是聽覺還是嗅覺?還是單純的直覺呢?確實也有聽聞這樣的人存在……你背後是牆壁了哦,請小心腳下。」
看著被自己逼到牆角的高個少年,小池友善的笑了笑,「希望能盡可能的說清楚,再麻煩你囉。清宮君。」
清宮颯對咄咄逼人的類型最頭痛了,他表情抽了抽,又在內心罵了自己十幾次多管閒事,維持視線不相交的模樣道:「我沒什麼好說的,您既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那麼言盡於此。如果有什麼挑書方面的問題,您可以來前台詢問。」
見狀,小池笑了笑,向後拉開距離的同時也鬆開了手。
「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半舉著雙手擺了個投降的手勢,轉頭看了眼一旁的書櫃,思索了幾秒才道,「既然如此……清宮君,聽過《日本靈異記》嗎?小時候應該也聽過裡頭的故事吧。」
似乎不太在意對方依然警戒的神情,他笑著接續道:「我想找以前田家本為底本的《日本靈異記》,聽說內容跟市面上流通的興福寺本不太一樣……能麻煩你幫忙留意下嗎?圖書館跟普通書店都沒有呢,只能指望你啦。」
「好的。」
才怪,希望以後都不會再碰面了——清宮颯如是想著,並指向少年手上抓著的書:「所以這本還需要嗎?要的話現在可以為您結帳。」
「那就麻煩你了。」
說完,小池安分的跟隨對方到櫃台結帳。
「下次見,清宮君。」
離開店門前,他笑眯眯的向依舊低著頭的少年招呼了聲,接著便轉身踏入春日和煦的陽光裡。
「找得到嗎……?」
回家的路上,小池喃喃自語的思索著:就他所知,《日本靈異記》前田家本的版本,可不曾在市面上流通過。
如果真找到了,也是意外的收穫——反正,到春假結束前,來這裡打擾的藉口倒是佈好了。
***
聽到門鈴清脆的聲響,清宮颯從書中抬起頭,然後在看到來人之際,嘴角微微一抽。
「……歡迎光臨。」
雖然沒指望真能永遠都不再看到少年,但他也沒想到重逢之日居然來的如此之快——畢竟才過兩日。
「早上好呀,清宮君。」
向對方打完招呼後,小池便不再打擾,而是徑直走到書架前抽了本書後低頭看了起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陣倒塌聲便從剛才對方駐足的書架前傳入清宮颯耳中。
一顆烤焦地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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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起身的前往聲音來源處,一從書架旁探頭,便看到摔平在地上的少年,以及周圍四散的書堆。
清宮颯皺眉的朝少年伸出手:「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小意思。真是多謝了。」
拉著對方的手起身,小池拍了拍衣擺沾上的灰塵,接著便沒事人似的彎下腰撿拾被撞到的書堆,「對了,既然清宮君不想說,那就麻煩你聽我說吧。」
他一面將書本歸位,一面思索道:「先對你前天的提議表示感謝,不過短時間內倒還沒有除靈的打算。該怎麼說呢……雖然大概知道『有些什麼』,不過具體而言到底是什麼?是以何種模式存在?在這些都不得而知的情況下請祂們離開,總覺得有點可惜。」
「清宮君不覺得很有趣嗎?雖然是在重疊的場域活動,卻完全接觸不到的存在……當然,也有些像你一樣特殊的人呢。不過我是連騷靈現象都沒遇過就是了。」
說著,他轉頭向對方笑了下,雙眼微微瞇起,「總之,基於我個人的理由,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哦。敝姓小池。」
「話說,你們店裡的書究竟是怎麼排序的?」
一顆烤焦地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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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種類,然後是按照五十音。」
清宮表情略為複雜的看著周身黑影騷動的少年,一邊蹲下身收拾地板上的書籍,一邊道:「你都摔成那樣了,還不打算處理身上的東西?……小池さん。」
聞言,小池笑了笑:「沒事,還遠遠不到會危及生命的程度,離造成困擾也有一段距離。清宮君看來很嚴重嗎?」
「你露出的皮膚都長這樣了,再按照這兩次經驗來看……」清宮給了小池一個眼神,「這難道不嚴重嗎」的意思明顯。
「不嚴重吧。清宮君聽過鬼故事嗎?」
小池笑了笑,「最低也是車禍的等級哦?我這個也只能算不帶惡意的小玩笑吧。」
「為什麼要等到出車禍才要來處理……」清宮忍不住碎念了句心聲,接著轉念一想,反正是人家的事,本人不在乎,他也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所以,你今天來又要找什麼書嗎?」把書本疊好後,他拍拍腿上灰塵然後起身,「你上次說的那本沒那麼快就有的。」
「這樣啊?真可惜。」
一點也不意外的回應完,小池從背包裡抽出一個小紙袋,隱約可見裡頭有幾個油紙包裝的東西。
「那麼……就當作我來串門子,請放輕鬆吧?有帶伴手禮哦。」說著,他笑了笑,把用油紙包裹的熱騰騰物體遞給對方,「車站旁賣的鯛魚燒,請用。」
一顆烤焦地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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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突然送鯛魚燒?
雖然這正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之一,但清宮完全不理解小池送的目的是什麼。
於是他看了看鯛魚燒後,對小池道:「這裡是書店,你不用買什麼伴手禮的。」
「可是我已經買了。」
說著,他將手中的鯛魚燒向前推了些,「快涼了哦,清宮君不接下嗎?不想吃的話,我給齊藤爺爺也可以,不過聽說他有糖尿病……」
有嗎?其實也不太清楚,不過看那體型也有可能性吧?
……為什麼會知道齊藤爺爺有糖尿病??
清宮滿臉問號的看著小池,對方拿著鯛魚燒的手朝他遞出,而他也在疑惑中不自覺接過來了。
「你怎麼知道他有、」
……好香。
問題問到一半,清宮就被鯛魚燒的香甜熱氣激起食慾,肚子還不爭氣的叫了一下。
「請用。」
會意的點點頭,小池笑道:「那麼,以後就打擾了。」
打擾什麼……
想到一半清宮就放棄了,畢竟他也不能趕人家走,只好且走且看。
咬下一口鯛魚燒,清宮琢磨著,不過是書店客人,開學後大概不會碰上面了。
***
他錯了。
人們都說世界小,但清宮又一次的沒想到居然會小到在學校碰到面。
看到小池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另一端,清宮先是愣了下,接著反射性掉頭就走,目標是躲回教室裡……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麼。
「清宮君——原來我們同校啊?真巧。」
喊聲遠遠的隨著逼近的腳步聲而來,小池朝著那個掉頭的背影揮揮手,接著便小跑著到對方身旁。
春假期間,成為了二手書店常客的他(自認)也算跟清宮混熟了。雖然還沒能從少年口中問出什麼,此時瞧見對方的背影依然十分驚喜。
「你是新生嗎?決定社團了沒?」
「……小池さん。」
清宮緩緩停下腳步,無奈的看向身旁人,「……還沒。沒打算參加。」
「既然都同校了,那麼清宮君叫我前輩就行了哦。」
自來熟的拍拍對方的肩膀,小池笑道:「不參加社團嗎?那也太可惜了……明明是難得的機會呢。」
停頓了一下,他意有所指的接續道:「……如果是不用做什麼正經活動,單純聊聊天、做自己的事的社團,能引起清宮君的興趣嗎?」
「能夠匯集起一群人的組織,稱為社團也不為過吧?」
並沒有正面回應清宮的問句,小池又道:「當然,能不能成立還是得看人數決定……不過,社團經驗在大學申請文件中算是蠻重要的呢。清宮君考慮的是文史方面的科系嗎?若是的話,我想應該能對你有所幫助。」
說著,他將一張傳單遞給對方,「請考慮看看吧,靜候佳音。」
伴隨著上課鐘響,清宮拿著傳單走回教室位置坐好,然後把紙翻面一看——
「怪談研究部……」
看著以黑紅為基底的詭異傳單設計,清宮想起之前書店相見時小池的模樣,總覺得不太驚訝。
話雖如此,他可完全沒意願參加這個社團。把紙張塞到抽屜深處,他拿出課本,很快的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
「清宮君,下午好呀。高中生活還習慣嗎?」
再次瞧見熟悉的中長髮背影,小池熟練的再次迎上前去,出口的是慣例的生活近況關心。
「課業難度或許是提升了不少,清宮君的話,努力一下還是沒問題的吧?不過有困難還是要提出哦,不要吝嗇求助會更輕鬆呢——」
剛考完化學小考的清宮此時頭還有點痛,他不過是想去廁所洗把臉醒腦,怎知一出教室門就被小池堵住了。
「小池さ……前輩。」
清宮嘆了口氣,正想問對方有何貴幹,這時眼睛瞄到小池手上的社團申請單,上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
「當然,是給你的哦。」
既然對方都主動發問了,小池也沒打算打馬虎:「清宮君,考慮的如何了呢?……臉色不太好呢,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說著,他從窗外往一年五組的教室內看了眼,看到黑板上寫的「化學小考10:50~11:10」時,了然的點點頭。
「對了,依清宮君的交友範圍,要認識高年級的人感覺也不太容易……加入社團的話倒有機會了,順便請教學業方面的問題或許也可行呢。化學我也還算在行,不介意的話請儘管發問哦。」
語畢,他再次看向對方,「如何?」
清宮微瞇著眼看向笑瞇瞇的小池,半晌才問:「這社團現在幾個人?」
「現在啊……」
小池思索了下,「連同我似乎是……三個?哈哈,應該也不會增加太多了,頂多湊齊五個和若松同學交差吧。」
「……」
清宮沉默了,腦內跑過太多問題,他實在不知道怎樣判斷才是正確的,於是他只是蹙眉看著小池手上的入社單,沒什麼反應。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正式活動來著。大家一開始也不熟,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部室裡做各自的事吧。」
見對方沒什麼反應,小池笑了笑,繼續自顧自的道:「畢竟是自由使用的,待在裡面做什麼都行,不像教室要趕在值日生之前離開,也比圖書館更自由些,不必放低音量……星期五派的作業也特別多吧?星期一大多也有排小考。清宮君不介意的話,乾脆在社團時間把假日的作業做一做,順便解決不會的部分吧?總比自己摸索更有效率。」
語畢,他從口袋裡抽出筆,連同社團申請單交給對方。
「來,請用。」
小池一連串的理由聽在此時的清宮耳裡居然開始有那麼點道理了,外加看著「入社表」幾個字,他想起姊姊不久前那句「好好體驗高中生活」……
於是最終,在鬼使神差下,清宮簽下去了。
見狀,小池瞇著眼笑了笑,收回了簽上名的入社單。
「感謝。未來也請多指教囉,清宮君。」
待人走遠了,清宮來到洗手間洗完臉後,才意識到不太對勁。
「……糟糕。那傢伙該不會想做什麼危險的事吧?」
清宮皺起眉頭,仔細想想,小池的相邀絕對不會這麼簡單,肯定是盯上了自己看得到這個特點。就算社團人不多,但萬一都跟小池一樣是怪人……
「……唉——」清宮長長嘆了口氣,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算了。到時真不喜歡,退社就好了。」
清宮如是這麼安慰自己,然而此時的他不曉得,未來在這個社團渡過的時光,將會是他高中生涯裡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日子。
一顆烤焦地薯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賣身契已簽 孽緣的開始

get探測器*1
親媽很開心因為他終於能參加團體活動了 感謝小池(幹
救命超好看的交流
好好笑
小池:你社團時間可以把作業做一做...
衝進來的花子:(把作業丟到旁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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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oO(應該不會做什麼危險的事吧?)
怪研社:(遠足玩錢仙)
一顆烤焦地薯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pp0806hana:
颯:

部長 這是詐欺啊 我被騙了嚶嚶嚶!(OOC
真的是事與願違wwwwwww
你們好好笑直接被騙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