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緣║春日南江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主線│章四║

總角小兒,入山修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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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水澗之北,有一島群,名曰瑞露,島間多江川流水,最北的島高聳獨立,是眺望海景再好不過的地方。

這瑞露島本來是荒島,五千年前有一宗門名寒滄峰,與當時另一邪修宗門冽雁宮對立,直至一百年前最後一位寒滄峰副峰主為肅清邪修,與冽雁宮主同歸於盡。寒滄峰與冽雁峰最後都漸漸沒落了,徒留寒滄遺蹟在瑞露島上。

「師尊,可是瑞露島跟寒滄峰之間聽起來好像沒關係?」季閑盤腿坐在石椅上,聽酒海講古,那酒海咳了幾聲,道:「這個嘛,為師幾百年前來到這座島上,見此地無人居住,就改名兒了。不然他原叫寒滄島,聽著就冷。」

「喔。」小腦袋點點頭,望了望四周綠油油的大地,瑞露島上鳥語花香,與江陵的氣候相似,乍到時飛雪紛紛,卻也都是柔和的景色,的確是喚瑞露更好。
「師尊給你佈置的作業,完成得如何了?」酒海摸摸肚腩,喝酒後打了個飽嗝。季閑水靈的眼睛一轉,將手一抬,指著隔條溪流的另一岸道:「都埋在樹下了。」

「好,那麼且等著,過一個月就有新釀可喝了!」酒海起身,伸了個懶腰,提著大酒壺搖搖晃晃地往竹舍走。

「師尊,那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哪兒涼快哪兒玩去!」竹舍的門關上,季閑偏了偏頭,戴上竹笠,拾了一根木條打草,到處探險。
此時正是春夏交際,季閑順著水路往北走,來到瑞露的幾個月,酒海教了他不少釀酒的功夫,倒沒教他什麼術法,他平常就自己在島上逛逛,現下就剩最北的山還沒去過。就師尊所講,寒滄峰的遺跡應該在山上最多,去看看,興許可以找著什麼好玩的東西。

季閑走了一路,在斜陽西下時才到了半山腰,他尋了一個被藤蔓環繞的老石牆避風,從師父給他的乾坤袋裡拿出一套被子鋪好,吃幾個沿路摘的果子,便睡下了。早晨被冷醒,晨露浸濕被褥,山上起了霧,季閑將被褥摺好——雖然沒有青婉折得整齊,但就一個小公子來說,算是不錯了。

近午時霧散了,他又繼續往上爬,野果子哪能夠他充飢,季閑爬累了,坐在路邊,突然覺得好想回家。原本初來乍到時沒想什麼,新鮮有趣的玩意兒夠他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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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靜下心來,才又想起牛二的包子,莊娘子的厚棉襖,阿娘過節時會給他做蓮花糕,大哥總要他好好背書,二哥體弱,卻會指著書教他認字。阿爹最寵他,總護著他,可是阿爹病了……

淚水趴搭趴搭地往下掉,他想回家了,他想季府軟綿綿的床榻和手爐,想江陵的楊柳。

他想起阿娘說,他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

於是季閑擦擦眼淚,站起來繼續往前走,直到他來到一個廢棄的宅院前。說是宅院吧,有一半都已經沒在土裡了,屋頂上爬滿藤蔓,一棵老樹歪斜著長在屋頂邊上,根都扎進屋子裡了。
季閑忽地聽見幾聲鳥鳴,他向聲音源頭爬去,只見那屋頂破了個大洞,底下有一對雛鳥,鳥巢就在樹上,應該是摔下去的。季閑攀在洞口,試著拿木條去勾鳥兒,沒勾著,太短。他縮回手,正想找其他能用的東西時,底下傳來木頭碎裂的聲音,老舊的屋頂不堪負荷,裂了開來,季閑遂跌入屋裡。

幸好沒壓著鳥兒。季閑擦了擦磨破的膝蓋和手掌,又擦了擦臉,他怕疼,淚水又流了滿面。以往有青婉、有阿娘抱著哄,現在沒有了。季閑吸吸鼻子,將鳥兒小心翼翼地捧起。

他跌得很深,四處黑暗,只有從洞口照下來的微光,他往前一步,踢著什麼,便蹲下來使勁看。那好像是一卷散開的竹簡,他瞇著眼睛看看四周,竹簡有很多,這裡原本應該是個藏書閣……或一個喜歡讀書的人的房間。
肚子響了一聲,他在原地打坐,洞口的光很快就變暗了,他來到屋前時已經接近傍晚,此時落日了,溫度便降下來。他取出那副有點濕的被子,將自己包緊,捧著鳥兒的手放在胸前,試圖用自己的體溫為鳥兒取暖。

隔日清晨,季閑迷迷糊糊地撐起眼皮,就著早上的光亮取來竹簡一看,都是古老的文字,他認不出來,但有幾個字與他所認的字相似,他提了提精神,一行一行地試圖拼湊竹簡的內容。

很快又覺得雙眼渙散,他縮進乾了的被褥裡,這個坑太深了,他既爬不出去,也不知道該如何求救。雛鳥原先還會嘰嘰喳喳地叫,現在也同他一般,餓得只能蜷起身子。
就在他幾乎要失去意識時,有個人從天而降,輕輕緩緩地落在地上,將他抱起來。季閑在茫然間只瞥見那人腰間翠綠的劍柄刻著雲紋,隨後便昏死過去。那人輕嘆了一聲,低沉的嗓音,飄忽地像是來自九天之外。

「……忻……你怎得讓人如此不省心……」

季閑悠悠轉醒時,他正躺在酒海的竹舍裡。師尊寬胖的背就在眼前,他卻急著尋那兩隻雛鳥。

「都回巢裡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酒海緩緩轉身,遞給他一碗水和一粒丹藥,見他都服下了,一掌就拍在季閑額頭上。

「我說你個小娃娃,也不知道危險,那麼舊的屋頂你也敢爬,啊?摔下去也不知道給自己生個火、取個暖啊?濕被子不能蓋你知道不知道?就你命大,不然早死了。」

季閑被劈得一愣一愣地,一股委屈蔓延在胸口,他哭得打嗝:「我、我不知道嘛……我不會生火……我只是想救牠們……」
「你你你!」酒海拿指頭使勁戳了戳小孩兒光潔的額頭。「不知道估量自己幾兩重啊?那山是你能去的地兒嗎?啊?」

「你不是也沒管我嗎……」季閑捂著額頭哭道,酒海被這句話噎著,乾咳幾聲,撫袖道:「算了算了,算我怕了你這崽子。好好休息,明個兒隨我練功。」

此事便這麼揭過,隔日那酒海倒真認認真真地教起季閑一些術法,從基本的運氣、傳音,到日常可用的光明訣、將靈力灌注在小器物上。季閑向他提起那屋裡的竹簡,酒海愣了下,摸摸兩鬢白髮,說:「你想看,倒也不是不行。」
接下來幾個月,酒海便帶他闢開了老舊屋頂,把竹簡都搬出來,還在發霉的櫃子裡尋著一把輕盈的軟劍,手柄部份鏽得看不出紋理,但仍然鋒利。酒海找人重新打磨,就給季閑當作配劍了。

季閑開始認真閱讀那批古簡,這莫約是某個寒滄峰門人的手記,上頭記載了一些讀書的心得,有些書季閑略有耳聞,有些則已經亡佚,還有一些心法,酒海說練了不妨事,他便在隨酒海練功之餘,就著心法運氣。

「師尊。」季閑搖醒酒醉睡著的師尊,將手上的竹簡遞給他看。「這邊寫的是什麼?」
季閑發現酒海能看懂竹簡是在挖出竹簡的一個月後,他正照著竹簡練心法,被酒海指正了錯誤,原是他誤讀了竹簡上的字。之後他便時常來找酒海問字。

「師尊,你幾歲了呀?」季閑倒在竹席上,問一旁沉迷酒香的人。「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事?你是不是早就看過這竹簡上的東西呀?」

「嗝,小娃娃哪有那麼多問題。」酒海灌了一口酒,道:「熟悉唄,都是熟人寫的。」

「熟人?」季閑坐起身子,水靈的眸子眨了眨,偏頭道:「師尊已經幾千歲了嗎?」
「唉,」酒海覷了一眼喝空的酒壺,「不記得囉,歲數哪是重要的事兒?就說你吧,剛過九歲,築基四層。這是多少人活到六七十歲都練不來的?所以呀,歲數哪能代表什麼呢。」

「喔……」季閑乖巧地再去提一壺酒來,坐在榻上繼續問:「師尊的這個熟人,是誰呀?」

酒海喝了一口,醉醺醺地笑:「我說是我爹,你信不信?」

「信。」季閑點頭。隨後被酒海彈了下額頭:「騙你的。他是我師尊,卻也像我爹一樣,拉拔我長大。」
「他也修酒道?」

「不,他不喝酒的。」酒海擺擺手,又打了一個酒嗝。「這酒道啊,還是你師尊我自個兒摸出來的。」

聞言,季閑新奇地湊近了身子,問:「師……師祖不喝酒,卻准你喝酒?」

「不准。」酒海笑道,懶洋洋地伸展身子,站起來,嘆:「但他朋友愛喝,我就是跟他學的喝酒。」

這一嘆,季閑便不敢繼續問下去了,酒海卻像來了興致,蹲下來捏著娃娃的臉頰。
「娃兒啊,你可記好。這世間上沒有絕對的正道。是正是邪,執著了都是成魔。」

「那修道為的是什麼?」季閑問,酒海拍了拍他的頭,道:「每個人為的都不一樣。可是,娃兒,你還記得你月前想救的鳥兒嗎?」

「你得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方能保全自身。自身保下來了,你所追求的道,才有意義。」

季閑似懂非懂地點了頭,隨後被酒海拎下床,肥胖的身軀躺上去,不一會兒就傳來鼾聲。季閑兀自咀嚼著那些字句,回到自己的小竹舍去,翻開竹簡。上頭記載著將靈力灌入武器的心法,以及一套步法。
他眼珠子一轉,翻出自己的那一小壺酒,喝了一口,辛辣的味兒嗆著喉嚨,卻暖了身子。他閉上眼睛,想像那一股醉意在腦袋盤旋,然後到軀幹,下四肢。銀光一閃,他抽出那柄軟劍,左掌自成靈氣推開房門,他心裡唸著訣,步法隨著酒意或輕或重,一套劍法打下來,大汗淋漓,卻舒暢許多。

又是一年新春,季閑的身子骨長開了些,躍上房頂,伸手讓傳信的紙鶴停在掌心。十歲,他重新與季府有了聯繫,在這兩年裡,阿爹歿了,大哥接掌了季府,其他事情變化不大。
令季閑有些不知所措的是,在他走後,由顏如玉等人發起,為他建了童子廟,說是念他保護江靈百姓、保護顏家。

那晚他本是在醉中被師尊抱去顏家的,也不過打通靈脈。現下卻被傳為不足八歲的娃娃力鬥邪修,本來他時常包下商攤的物什是為給家裡添菜,現在變成季小公子散金救人,季昊也不打算出手管管此事,著實令他煩惱。

「小娃娃嘆什麼氣咧。」酒海在底下喊,季閑聽著了,揚起笑容,躍到師尊身邊,還是那個耀眼奪目的笑容:「師尊。」
「喏,城裡的屠蘇。」酒海將酒壺蘆提給他,隨後退開兩步,季閑知道師尊要試他的武功,咬開瓶蓋大灌兩口,隨後沉下性子。

身體發熱,酒海往他腳下潑了一碗水,他立即躍起,腳尖點地,身子搖晃是醉意,或慢或快的轉身卻似舞蹈,銀光在空中閃爍,酒海也灌了口酒,抄起大刀便迎了上去。師徒一人輕一人重,一人快一人慢,刀劍交鋒。

季閑的劍似山間流水,細膩而無所不至,酒海的刀則似滔滔大浪,厚重而鋪天蓋地。最後軟劍落地,雙雙睜眼,只見地上兩人的步伐踏成了一幅猛虎踏蓮圖。

酒海蹲下身來看那朵盛放的蓮,開口:「娃兒,這步法你看竹簡學的?」

「是。」季閑將軟劍撿起來,稚氣未脫的臉紅通通的,他擦著汗走到酒海身旁。「師尊,我有進步嗎?」
「呵,有幾分樣子了。」大掌拍了拍季閑的頭,酒海笑道:「不過呢,還差遠了,你這朵小蓮花呀,怕是要被大老虎踩扁了。」

「畢竟師祖師尊功力高深,我肯定還趕不上的。」

「小嘴挺甜啊。行吧,今晚加菜,我來打隻野雞去。」酒海晃著身子往山裡走,季閑留在原地,繼續看地上自己的足跡。

此時季閑十歲,築基八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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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修練的阿閑
下一章又回江陵ㄌ 我不會寫打戲所以修練不會寫多(好
拉ㄍ線
仙緣⧫沈妡
4 years ago
阿閑好堅強 哭哭的時候讓人心疼,好在意酒海說的忻...!喜歡猛虎踏蓮圖的構思
不愧是天才阿~~~想想我10歲都在做什麼呢
acidskd: 偷偷說把阿閑救起來的不是師尊喔……!阿閑看到的是劍柄,但師尊使的是刀
仙緣⧫沈妡
4 years ago
阿...!謝謝提醒我太失禮><不過這樣更令人在意了
acidskd: 沒事沒事,那也是一個小小的伏筆
好喜歡看阿閑懟師尊 (rofl) 阿閑真誠實,即使是酒海師尊也能照樣吐槽撒嬌
酒海師尊對徒兒阿閑很好,修練後仙凡有別很難再見親人了
tule20180308: 夭壽喔我才看到您回了(下跪
師尊就、就欠吐槽(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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