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儚い夢《限定交流with baby_ox1

連續幾日風花,今日竟是稍稍回暖,不再飄雪。

走在沁涼意的山路上,舛花難得穿著輕便的袴裝以及和服領的大衣……放眼望去山路像是沒有盡頭,讓人心胸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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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被關了大半輩子,舛花連木屐踩踏砂石的崎嶇都格外享受,心想她這一生就不曾做過什麼莽撞的事,一切都讓人精心安排,半點由不得她的意思……想到此輕嘆一口氣,忍不住左右張望。

說不忐忑是騙人的,儘管自從陰陽士那兒打聽到關於龍泉的消息後,舛花已經盡量查了很多典籍和地圖,搞懂今昔地名稱呼的差異,但過往印象依然模糊,只得親自走訪才知曉——

今天建部勝二郎跟千草都不在家,舛花也算是臨時起意,連準備的東西都只有幾個飯糰和一把紙傘充當拐杖,倉促留下紙條在玄關便落鎖出門。這樣的未知與行走山林的放鬆形成一種奇特的興奮感,促使她繼續深入,可也因山路難行,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木屐有什麼異樣,等注意到則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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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坐在少有青苔的一處碎石堆,舛花沒有因摔倒受傷,只是看著斷裂的木屐繫帶發愁,沒有辦法,便繼續看山。

「那時的景物是怎樣呢?」

是真的想不起來了,乘轎與親自行走的落差,時間導致山川草木走勢的改變,都讓她更加不確定這是不是她印象中的所在;明明不依靠信仰也已經數百年了,卻還是會想從過往找尋熟悉感。今昔非彼,可她覺得即使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似乎就可以找回那麼一點對於生的實感,儘管那信仰與她一樣,皆已衰微。
「感覺就快到泉邊了……」

舛花搖搖頭為自己打氣,撐著石面起身,拍拍因為滑跤而有些污損的衣物,正欲彎腰拿傘和裝有飯糰的小包袱,卻發現在隨意落眼的一處石間,似有什麼閃爍著耀目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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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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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即便是您也不能給。」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僅以手從石後樹叢伸出,恰好覆蓋在舛花注意到的,煥發閃光的物品之上。

拾起物品後,他主動現身於您面前,腰間一串紅繩綁著許多花草植物,量多得不可思議,似是準備屯糧過冬般。可依著時日,唐風年節也近,亦給人似在準備祭祀的氛圍。

他看著您,即便不穿華麗衣裳,改了髮型,活過人類不應該有的歲月,是成為神怪,是背負比以往更繁複,更沉重的事。雖經年累月,山河草木也推移變化,您一雙韻著重重思想的雙眸卻未變。

不過,您想見的蛟龍神也早就不在,後來即位的也逢來意外,如今衰退的他,恐怕也無能再幫助您。所以他只是抬手,往下山的方向指去。

「山間最近多有晦穢之氣,您還是回家吧,要找頡泉大人或沉霓大人的話,倆位都……已經不在前方的龍泉了,辛苦您跋山涉水。」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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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轉身要離去,卻在邁開兩三次步伐以後,又停下來,回首看您。

「腳踝沒有大礙,下山千萬小心,保重。」
他只是這樣叮嚀,雖然不知道您是不是為腳踝受了刺激,要再訪龍泉神社,只是透過您體內的氣息與血液流動,他可以迅速確認傷恙的嚴重程度,您只要休息幾些時辰,不用特地操勞受傷的自己,還要入山尋蛟龍神。

他知道自己這樣丟下您是殘忍,亦是對蛟龍神與龍泉的不敬,可他連自己的傷都無法如往常於瞬間治癒,就不想讓您見到自己如此丟臉的醜態了。

他再邁步,尋著一處入山的石階梯,走那兒比起赤腳踩踏泥沙石子,可能更不容易刺激足底傷口,他想往後,自己也該是需要靜養的人了,還真敢在您面前大放厥詞。
「啊——請您留步!」

沒想到這裡除了自己還會有其他人……不,是非人,按住腰間顫動的短劍,舛花有些驚訝,對方撿走的物品她應該沒看錯,是鱗片。

望那人走來的方向,她也發現零星血污,一時緊張起來,對方說……龍不在了,是什麼意思?是那樣的意思嗎?所以泉水的異變也是神靈們……

「我不是為了腳踝的事而來……那個,大人……」她穩住心神,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您手上的是龍鱗對吧?小女子可否懇請您……不要傷害龍神們呢?雖然大人們的事情不是我一介人魂能管得……」

「但求以龍神信徒的身份,在此懇請您……」
她說著就要跪下,對方離自己有些距離,她也不敢上前相求,只是仍不捨神靈們竟是真到如此情境,自己作為曾受惠的低微存在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雖然對方看起來不像壞人,會擔心她的身體;不過也許是她一下看到龍鱗驚異過甚了,加上血跡,以為是神靈爭鬥。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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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對我如此尊敬,清原氏殿下。」
他迅速折返,來到舛花面前扶住她的肩膀,身旁週遭飄蕩幾個零星的薄半色烈光,是他動用了力量,流轉自然間的水氣,讓自己能在極短時間內阻止舛花的舉動。

他低頭看舛花腰間發出碰撞聲響的物品,再想您方才口出「不要傷害龍神」的請求,似乎是把自己當作怪異……

不,神力衰退,身上多得是作為蛟龍的妖怪氣息,難怪您會如此為蛟龍神擔憂。而且您甚至還脫口而出「龍神信徒」,令他想,自己還能存在,是否是因為您還記得?還願意尊蛟龍一聲「神」?

亢袱再看舛花雙眼,想著曾經您與父親及氏族一同前來,想著您亦單獨拜訪,時至今日,也還信仰著龍泉——如此,坦承亦無妨,只怕您無法承受事實。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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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頡泉大人還活著,只是身在何方,我也不清楚,沉霓大人遭逢失去信仰影響,已然消散,原先要接任的澶燕大人亦消散……如今,接管龍泉的是亢袱,就是我。」
亢袱向舛花說實話,連他也不太敢回憶的畫面如今又浮在心頭,諸多細節歷歷在目。例如,沉霓哭了,她還沒任滿三百年,抓著自己的手就問自己哪裡不好,為何被遺忘?母親澶燕則笑中帶淚地,向亢袱道別。

「亢袱沒有如此不道的忤逆心態,更別說傷害同族的殘忍,所以,您可以放心。」
亢袱雙手支撐在舛花手臂之下,因為不確定舛花平常重心方向為何,受傷時又會靠向哪裡,所以如此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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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對方已經阻止了她的動作,舛花訝然的注視亢袱,一時忘記要在神靈前低頭。

「原來您是……太好了,是誤會便好……」脫口而出她才發現自己的失誤,怎麼會好呢?分明還是沉痛萬分的事,兩位神靈消失一位下落不明,又比相殘好上多少?

「不,是我失言了,您一定悲痛萬分吧。」她眉宇鬱色不減,低頭看向一邊,不知該不該在此話題上多做停留。睫羽顫動,她闔眼片刻,似是在為逝者默哀,又像是若有所思。她不會教對方節哀,因為心緒又怎麼會是旁人一句能左右的呢?

「清原……啊……我早已無顏頂著氏族名諱了,不過您還記得,小女子很感激。」舛花昂首,給對方一個微笑,似是妄圖把這百年間所發生的一切一笑置之,儘管有些苦澀。

「我已經擔不起家族所取的華姬之名,請您喚我舛花吧,亢袱大人。」

她借對方的力站好,後又欠身,表示自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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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已無病痛——這不是我真正的身體,屬於我的只有魂魄,所以今日不是因為有事相求而來。」

「說來慚愧,我只是想來看看,記憶中的風景現在是怎樣。」她搖搖頭,「不想竟勞您費心,明明知道您仍存在著,於舛花來說就是莫大寬慰了。」

她沒再問鱗片的事,既然對方這麼說了,那多半就是眼前蛟龍自己的鱗片吧……血跡也是,她不免眼神擔憂起來,看向對方立於地的赤足。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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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聞言,深思起來,他想自己悲痛過嗎?應該有過吧?但,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如今自己似乎是已經不知道該為大家在自己面前消散感到哀傷,還是自己快要再與大家相見而喜悅,他無法抉擇,所以臉上總是無法出現情緒的任何一絲波瀾。

亢袱深深嘆息以後,看舛花的微笑與身份的改變,更覺得物換星移背後的澀味,竟讓您僅存魂魄,那麼該屬於您的肉身又為何不見蹤影?舛花肯定經歷了難以想像的意外。

人類一如記憶中,壽限短暫,亢袱想舛花是否經歷召喚再生,他也不好臆測,只覺得如此陰錯陽差之下,還能再見到願意信任蛟龍神的清原氏族,是好事。

「舛花殿下,請抬起頭,在亢袱面前,您不需要低頭,請自在地做自己。」
在舛花表示自己沒有大礙以後,亢袱鬆開手,同時也要您放輕鬆,他不如記憶中的那些蛟龍神偉大,搞不好還更接近初有修為,才得一點神靈力量的小妖怪。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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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不用稱呼亢袱為大人……如您所見,本該大量服用龍泉水就能治癒病痛的靈力,也衰退得如此醜態,就連足底傷口也無法好好治療,所以在您面前的,只是亢袱而已。」

亢袱注意到舛花垂下視線,是發現自己的腳傷。雖然一大部分無法完全痊癒的原因是自己反覆受傷,但是治癒速度確實不如以往,而且,這般消耗靈力,他也另有圖謀。

他搖搖頭,不該繼續在自己的醜態雪上加霜,猶豫幾分後,亢袱再低聲問:
「舛花殿下,風景,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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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嘆息反而讓舛花決定再次微笑;她似乎就是這樣,總是扮演安慰人的角色,可傷感時卻總是躲起來不讓人看見。

「風景……其實不瞞您說,舛花已經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她眉眼舒展開,再次抬起頭望向比自己高上不少的蛟龍,可能是家教所致,她說話時總是喜歡看著對方的雙眼,也可能是,望著對方的瞳裡有自己,使她倍感存在。

「儘管未受黃泉彼岸之風吹拂,但記憶是會泛黃模糊的……很神奇吧,越是回想就越是失真。所以今天能遇上您,讓我不禁更深信宿緣之理。」

「舛花和您,是有緣分的,所以我們都不要再這麼計較稱呼啦——亢袱大人就是亢袱大人,這點在舛花心裡不會變,與您有無靈力並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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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也是站累了,說「您也坐著歇歇罷?」便又坐回石上,也像是擔心蛟龍足底傷口,留了一人的位子給對方。

「不知道請您聽舛花一言是否跋扈了……不過有一句話小女子想分享給您。」

她娓娓道來,一掃先前愁苦。

「舛花有位遠從汪洋對面遠渡而來的朋友,他說——」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舛花見識短淺,但也覺得此話說的真好,在我眼裡也的確如此。既然情況會因為美好的事物而有所改變,那又為什麼總是回憶它以前的樣子,不肯接受現在的模樣呢?」

她凝目遠眺,稍稍晃動只著白襪的足;冷是還會冷的,但她會盼到春天到來,如此想,便也期待幾分了。

「龍泉,只剩您了,但也還有您,不是嗎?」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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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舛花問亢袱也歇息時,亢袱只是搖頭拒絕洗,要是在此為小傷擊敗,可丟臉,況且與女子共坐,又有失體統。

幾次對話,他發現舛花願意與自己對上眼神。亢袱明白自己要舛花別再低頭的意義,也明白族人教他凝視雙眼的意義,是尊重,是將他人的存在印證的舉止。所以當亢袱望舛花,舛花回望亢袱,彼此口中說的時光改變了,記憶淡了,都似乎不再重要。

更重要的是,在那彼此經歷巨大的變化之後,舛花視相見為緣分,存信仰在心,仍肯定亢袱與龍泉的連結。

「舛花殿下,謝謝您,也辛苦您了。」
亢袱聆聽完舛花的話語,抬起頭看著遠方,又再看回舛花溫柔的眼。舛花用「宿緣」一詞啊——表示清原氏族往後不再來,曾經的舛花殿下不再來,背後究竟遭遇什麼,也能感應著舛花如今的身份,略知輪廓。

於是亢袱如此回應。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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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您要去看看龍泉現今的風貌嗎?」
亢袱再問。

念在舛花剛才都說想不起以往的景致,又受到舛花友人的話語打動,是否他也有機會讓龍泉脫離往昔的窠臼,讓舛花再看看龍泉雖然衰退,卻仍就生機盎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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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榮幸之至——」

從雙眼對視的細微反應,舛花可以知道對方確實在聽,於是她便暫時不再憂愁,笑得也更恣意些。

「這次,我會牢牢記住的。」

風兒吹過髮梢,帶著融雪時奇特的潮意,日陽的確是出來了,這樣她眼中的景致,朗朗晴空也可以作證。

雖然可以的話,舛花還是希望她可以撐到眼前的蛟龍成神再消散,這樣就可以親口向對方說,真不愧是您——

「不過說來,舛花和您現在都腿腳不便呢,」她揚揚手中斷了繫帶的木屐,打趣道,「慢慢走也不錯,您說呢?」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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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亢袱為舛花一路辛勞而道謝。

不曉得舛花此趟是否只為龍泉而來,但字裡行間就是傳遞著時光帶走萬物的惋惜,若龍泉風貌未變,是否能讓舛花感到一絲絲慰藉呢?畢竟走得連木屐上精緻的鼻緒帶都斷了,舛花心裡大概相當心疼吧。

「神社裡有幾罐醃梅子,舛花殿下不嫌棄的話,到了龍泉,可以嚐嚐。」
亢袱想起幾月前念著母親以往的習慣,他也憑著回憶用糖醃漬了許多果物,口味不知如何評斷,就是又甜又酸,自己喜歡而言。

是清原氏的話,以往肯定有參與幾次儀式慶典時,嚐過蛟龍一族準備的點心,也許還能點出漬梅口味的變化。

他伸手接過舛花提起的木屐,左右看著鞋臺部分,沒有太大受損,就是帶子要換新的,想來神社也沒藏納多少好看的木屐,要重新綁也是挺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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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走確實好,亢袱也不趕著回去……舛花殿下,木屐給我拿吧,您提著包袱就好。」
亢袱側身,故意將木屐拿得遠離舛花一點,這樣舛花就無法輕易伸手勾到,必須從石頭上下來才能拿回。

如此,就不會讓手沾髒,而且那包袱裡還透出淡淡飯香,就是原本準備在上山路程時,用於果腹的食物吧。

「讓亢袱引路。」
他轉身,聽著舛花行動的聲響,再決定何時要邁開步伐。
「?」舛花沒想到對方會接過自己的木屐,她伸手一撈沒撈到,覺得好笑。

「您啊……舛花不是叫您拿的意思,怎麼那麼老實呢。」

她話語不禁又放輕,對方的行為讓她莫名想起弟弟,也不知是哪裡像,總的倒是一樣可愛;這點可不能告訴對方,太唐突了。

「先謝過您。而梅子的話……也許可以配著這個食用。」

「是飯糰,只是舛花出門前匆忙製作的,算不上什麼好,您不介意就一起吃吧?其實這本來就算要給您的,只是那個時候我實在沒幾分把握能找到龍泉,機會也來的倉促,自然沒有好好準備。」

久遠前參拜祭禮的那套流程父親是知道的,不過總不肯告訴自己……丈夫倒是知道,不過也沒和自己多提,現在只剩自己了,就只剩這樣的東西拿的出手,舛花有些慚愧。

從石頭上起身,她想著既然亢袱不需休息,那現在出發也是可以的,「那就麻煩您帶路了。」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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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舛花殿下花費心思準備的飯糰,於龍泉,於蛟龍神,於亢袱,都是情深義重的寶物,所以您……您要對自己更加自信。」
亢袱說完,聽見舛花起身的動靜,於是起步走在前頭,往一條曾經人民搭建的,往深山的層層石階。

石階能去往無名求子神社的捷徑路口,還能通往不論四季皆百蝶紛飛的花田,聽說那兒像永駐春天,是有高強的神靈寄宿,不曉得舛花聽沒聽過,要是那兒,就不會有風景流逝的遺憾了,想必能稍稍撫慰內心吧。

沿路他撥開幾個低垂的枝椏,在石階來到一處平臺時,亢袱緩下腳步。這兒海拔高度又比方才相遇的地方還高,轉身就能俯瞰變得渺小的帝都建築。

「這裡以前有涼亭,人們往來不同地區時需要歇息處,所以亢袱幼時有跟著司掌大人待過此處,與人們喝茶聊天過。」
亢袱指指一旁已經被樹木草皮替代的小坡,如此向舛花說道,嘗試為她恢復此帶過往的細節。
舛花跟在蛟龍後頭,心靈平靜的看望沿途風景;足下輕踏,倒不怕髒了白襪,只恐她沒辦法那麼快的記下風景。

到了平台看那小坡,又聽亢袱說以前這裡是涼亭,似乎勾起了她一點印象。

「以前,轎似乎也曾經過此處……」

她輕呼一口氣,仔細想從藏青色的草木裡勾勒出回憶裡的景物;也許僕從也曾輕聲細語的從她身後撩起紗簾,和她說在這涼亭曾有過的人事,那時她在心不在焉吧,如今真是後悔。

「幼時嗎……」她有點好奇,「亢袱大人小時候,是個怎樣的孩子?」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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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個嘛……」
怎麼問這個呢!亢袱搔搔後腦勺,感覺自己突然落入難以應付的窘況。也是方才說起過往回憶,舛花才好奇的——

不對,小時候他也見過清原氏家乘著華麗轎子來龍泉,他們跪拜,在蛟龍神面前說著願望。那群虔誠信徒中,也曾有舛花,她甚至穿越時空,再來龍泉。

如此,舛花是否也能從自己幼年面貌中憶起什麼?亢袱不禁思考這樣的可能性。要是能幫助舛花,那份說說自己的事也無妨。

「只要舛花殿下您……您別笑,亢袱就沿路說給您聽,這下到龍泉的路上就不無聊了。」石階兩側佈滿綠草苔蘚,還有點點白色與紫色相間的小花植物繁生,即便時代換了,大自然卻仍然屹立不搖,像彼此都要去的龍泉一樣。

亢袱再抬起腳步,要繼續往山裡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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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舛花殿下,您看看石階旁那些又白又紫的藿香薊,亢袱只要跟著司掌大人來過涼亭,都會採,祂們能治感冒風濕,對生活在龍泉的孩子來說非常重要。」
說著,亢袱也地下身體,伸手往一旁的小花叢撫摸起來。美麗的花在他掌心下輕輕彎曲,更顯得脆弱。

「……也是小時候的亢袱與老爺子,為數不多的珍貴回憶,說來亢袱也是特別念舊啊。」
他凝視藿香薊後,再想起自己也有逐漸淡忘,想不起全貌的過去風景了。

亢袱低聲細語感謝奉獻的詞彙,便摘了花朵,用腰間的深紅繩子繫緊祂們的根莖,隨身攜帶。也像是在緬懷什麼。

「舛花殿下,亢袱還喜歡吃鏡餅……那個很好吃……其實就是,喜歡吃麻糬……」
即使背對舛花,亢袱還是害臊地低下頭了,耐不住耳根子發熱,用力地擰幾次。周遭風吹在樹葉中的摩擦細碎聲音都像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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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突然窘迫起來,後頭跟著的舛花笑著瞇了眯眼,「舛花怎麼會笑話您呢——」

「亢袱大人小時候,一定很可愛。」

她不知道對方願意和自己說兒時的事還有另一層如此體貼的用意,若舛花知曉,可能會忍不住摸摸亢袱的頭,直道好孩子、好孩子。

注意到石階兩側生長的小小花兒,舛花也低眉傾聽身前人的聲音和植被搖曳,連摘下花朵都像是擷取回憶,她也知道原來對方腰間攜帶著的花草不只看似是要食用。

「喜歡吃鏡餅麻糬呀,那……」

她正想說那、之後便帶點心來尋他,然而話未出口,舛花便恰巧看見對方低頭,碎髮掩不住的耳根隱隱發紅,就一時走快到對方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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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是太勉強您了——」

笑靨已經堪稱是慈祥的女子這麼道,忍不住還是掂起腳尖伸手輕拍蛟龍的頭,也是對方低下頭,不然身高的差距一般她根本不可能做到這樣的行為。

「如果您喜歡吃的話,下回舛花帶來給您吃吧,好不好?」

雖然依舊是用您,她卻不自覺言語間有了哄孩子那般的語氣,這也難怪,她本就曾為人母。

「您這樣子,倒讓舛花想到我那無緣的孩子。要是能順利長大,是不是也能成為像亢袱大人這樣的好孩子?」

不欲太過僭越,所以舛花只拍了那麼幾下,也沒有過於沉溺回憶,只是面容仍沁滿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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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舛花碰觸的那瞬間亢袱是想要抬頭,並用嚴肅態度拒絕的,可是這麼溫柔的互動,讓他想到太多過去與司掌大人的回憶了。

又是從什麼時候,不再對老爺子投以喜悅的神情?要以守護龍泉的神的身份叫一聲司掌大人?曾經歡快的時光不復存在了嗎?
全部都跟某些在臉上,衣服上,心頭上漫開的東西會鏽掉腐蝕,變得不堪,是不願再深思的複雜泥淖。

亢袱在舛花兩次問話中,剎那間是意識到舛花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

亢袱的眼看上髒了的白襪,還是清原氏族那美麗閨秀的華姬,是不是也像白襪,被無法輕易逃脫的事物侵蝕?而眼前改變了生者身份的舛花,還要重拾那樣痛苦的碎片,再次拼湊嗎?

「您的孩子……肯定會比亢袱出色。」
沉默許久,亢袱抬頭看盈滿笑容的舛花,如此肯定。

有舛花做溫柔的母親,孩子便是修得緣分,要來與您相伴成長,又怎麼會無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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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這些也不會勉強,倒是舛花殿下,龍泉座落深山,往來不便,且越是靠近龍泉就越是寒冷,到了春暖花開之際,再來也好。」
本來想握住舛花的手在伸過去的時候突然停頓,又迅速收回。

剛才可是碰了木屐鞋臺,還摘花草沾到些許味道,要是弄髒舛花的手,那可萬萬不行。

「所以,鏡餅您就留著吃,陪著小豆豆沙食用,特別美味……或是風乾鏡餅,混著小豆與糖雜炊,也、呃、就是好吃……」
他本來一臉認真地看著舛花,要趁著鏡餅一事轉移可能讓舛花感到哀傷的往事,可越說,他臉就越紅,卻也不敢擅自移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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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舛花了解的。」

女子心思細密也善觀察,自然懂蛟龍那片單純的心意,她轉為覆上對方伸出又收回的手,表示她並不介意。

「您說晚些再來,那舛花便晚些來——您那麼喜歡鏡餅,我多花些時間練習製作,才算得上心意呀。」

「雖然等到那刻,恐過新年了,有些可惜。」

像是真的對自己的手藝十分不滿意,舛花又看看另一手拿著的飯盒,略顯無奈。

「其實您不必那麼小心的,雖然舛花知道是亢袱大人溫柔,怕小女子傷心。」

「不過要是避而不提,舛花怕……哪天會忘了,也忘了家人的存在,忘了祂們是我該肩負的性命。不敢提,可舛花更不敢忘。」

抬眼說道,要是連她都忘了,就真的沒有人記得了,那樣此輕如鴻毛之死,與她親手殺了家人又有什麼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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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嗎?在未遭受痛苦時,也等同不了解真正的幸福——這事,也是在死後我才了解,正是因為痛苦無比,所以幸福時才格外喜悅呀。」她道,卻是語氣輕快。

不敢說的是,她想到蛟龍的名。亢袱亢袱,也念作幸福啊,是不是因為兩個字的重,才讓對方經歷如此多變故?像是她花的名,註定不堪折。

也是因為這樣,她格外重視兩人現在得以相處、對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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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亢袱不應該讓您落到非要親自說苦痛之事的地步。」
亢袱看著舛花清澈的雙眸說出這些話後,像是敗陣一樣地,率先低下頭。
但是為舛花覆上的手不敢收回。

「只要舛花殿下還有一天記得這個約定,就夠了,只要這樣,亢袱與龍泉,還有過往的大家,皆足夠喜悅幸福。」
他可不能貪心,舛花還惦記龍泉,還願意叫一聲龍神,還這樣為自己著想。聽他喜歡鏡餅就要製作,還要帶來供上。

要是舛花來的路上再受傷呢?要是舛花現在一塊兒生活的人找不到舛花呢?

舛花雖然願意傾心,為龍泉信仰再帶來活水,可他也不能讓舛花再失去維持日常美滿生活的時光,只為了要到龍泉供奉。

「亢袱知道苦痛以後,曾經幸福過往的喜悅才更加刻骨銘心,記得頡泉大人,沉霓大人,司掌老爺子,還有母親……所以亢袱才希望舛花殿下晚點來,是想要舛花殿下過上美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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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雖然流失信仰,可這並不是蛟龍神要限制信徒的理由,最初淨化龍泉之水,送予人民的衷心就是要人民健康,生活平安。」
亢袱這回輕輕握起了舛花的手。

「舛花殿下,龍泉不遠了,您就帶點泉水回家吧,與現在相伴的家人一起扶持,如此就是回饋蛟龍神的最大的敬意了。」
他牽過舛花的手,放在另一手上裝有飯糰的飯盒上,似乎就是希望舛花能將製鏡餅帶來龍泉的心思留給家人。

即使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再對進食有莫大的欲望,可他還是明白,願意製作飯食的人的心思有多溫柔,齊聚一堂用膳的氣氛有多溫柔,所有,他更不能剝奪舛花與家人相處。
「如果,您是這麼希望的話。」

「舛花了解——」

這次舛花點頭了。依然微笑著放開手後再次站到了對方身側;那雙和自己那麼不同的手經歷過、將會經歷什麼,也只得是自己面對、度過吧,而她呢,能做到的便是存在的久一些,她也樂於如此。

畢竟已經不是只為了背負過去而活了,想看見、想創造未來,與之共存榮,現在這是用她的手也能做得到的事情了,不是嗎?

「那麼我們繼續出發吧?還須您來帶路呢——」

「小女子很期待的呀,您醃的梅子。」

當然還有現在的龍泉,也得和亢袱大人說她從不二文女口中聽說的事情才行,先前一一個不注意就被壓後了……現在想了起來,也遇到了蛟龍,自然得提上一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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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舛花殿下,不過……亢袱要叮嚀您,越是靠近龍泉,空氣越冷,要是無法忍耐時,請一定要說。」
他向身旁的舛花點頭後繼續邁步。他這次有稍微放緩速度,為的是要讓舛花的雙足別負擔太重。
就算還有足袋保護,可長時間磨損與步行的壓力下,腳底與足弓肌肉可能會發炎,要是待會兒舛花願意在龍泉週遭走走,他也有時間磨些外敷藥給您。

倆人在樹蔭下徒步入山,石階盡頭後是經常往來行走而留下痕跡的小徑,週遭除了鳥鳴悅耳,還有水流淙淙,杳無人煙與喧囂。偶有風吹入樹梢,引起一陣枝椏的慢舞。

「您喜歡梅子……嗎?」
亢袱有點耐不住與舛花之間如此安靜,好似自己一心只想得到信仰般勢利,所以他還是任意挑了個話問。

深山裡的空氣確實如亢袱所言,變得濕冷,雖然如此,卻也是接近龍泉的象徵。等到人們的雙眼映入龍泉的面貌,自然就能明白這股寒冷水氣的原因。
「嗯?」

只顧跟著走和思考,舛花才發現氣氛似是有些微改變。也難為對方開口了,果然是個體貼的人呢,她想。

「梅子嗎?喜歡呀。」話語停頓間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果然是越來越冷了,儘管有大衣保暖還是有些不勝寒意。

「以往飲食有限制,零食什麼的少能嚐到,不過其實小女子很喜歡酸甜的果物。」

「像是草莓也很喜歡的,還有草莓做成的大福……哎呀。」她想了想後失笑,「又繞回吃的話題。」

「說來呀,和您談話時,總讓舛花想到家中的弟弟呢——並非血緣上的,他是收留舛花和另一位女子的恩人。」行走間景物過眼,她面容和語氣都和緩,和草木流水的聲響融合,同樣靜謐。

「亢袱大人和我弟弟最像的地方,我想呀——是相處時的感覺?」
「雖然言語不多,不過其實十分擅長傾聽,心思細膩也善良……」

「然後啊,都是令人期待的孩子。」

越來越寒冷,想來是接近龍泉了?舛花一面說著一邊想,原先還有些緊張的,不過現在身邊有人帶路和擔心自己倒也不緊張了……這點也很相似,兩人都是只要看著便覺得放心,但又讓人有些心疼的存在。

「他雖然是妖異,不過真想讓兩位見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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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您……過獎了。」
舛花話中提及如此重要的恩人,相互陪伴照顧,如家人般關係緊密。每句描述家人的讚美在她提及自己也同樣期待亢袱時,旋即變調。這並不是糟糕的事,只是亢袱無法直率地面對任何溫柔的話語,總是會先省思自己的資格,再感到承受不起的那心意的糾結。

「不管您的家人是妖異,還是人類,或同亢袱為神靈,亢袱都願意接見,我並不會有所偏見或歧視,舛花殿下可以放心。」
他想自己曾是蛟龍一族最詭異的存在,討厭食血,不爭名利,可最後,他還是成為了大家朝思暮想的守護龍泉的神。
他的歲月教會自己容納自己的異處,也像龍泉之水那樣展開眼際與心的寛幅,尊敬生命,崇敬眾妙。

「雖然亢袱不知道山裡哪兒能找到草莓,但亢袱知道帝都有許多商人以雙目糖做菓子,時常依照花卉做出精緻的模樣,有櫻花的模樣,也有桔梗的模樣,或許您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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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陣強風吹來,亢袱也停下了腳步。

「以後,待此處開滿櫻花,亢袱可以買菓子,可以去拜訪舛花殿下與您的家人,而那樣的日子,也已經不遠了。」
亢袱側過身,讓隨著他而來的舛花能將眼前偌大,無邊無際,與天一色的龍泉看清楚。

週遭樹林雖枯黃,卻有零星嫩芽蠢蠢欲動,綿延山峰蓊鬱群青,似從泉水長生的礁石。山河間彷彿囊括整座海洋,猶如幻境。

「鳥啼鳴,檀木境,瑤池龍泉,就是此處——謝謝您歸來,舛花殿下。」
映出湖光的亢袱雙眸,頓時間充滿生命的氣息,眼神盈得濕潤。
歸來,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與映入眼簾的景色一同開啟因蒙塵而理不清的回憶,更添色彩;也像是一切事物都飄遠,前塵雲煙化為水岸桃源……她怎麼會忘了?

初來時也是山櫻滿遍,是啊,她想起來了。

「謝謝……」沒注意到哽咽的失態,舛花想向前走一步,卻又亦是不願離開、不願面對,畢竟這就像是一場夢,虛渺美麗而不可捉摸。

但她還是向前了,往蛟龍所在的方向前進一步,看著對方同樣濕潤的眼瞳,找到了實感。

「謝謝您這麼說,亢袱大人。」也許是風的緣故,女子的話語和笑靨都有些迷離,「到那時,我們會大駕光臨的。」她也會遵守約定,懷著期待的心思製作鏡餅,儘管對方隱晦的和自己說,並不需要這麼做。
但還是想念著呀,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的懷念,可又不總是如舊——舛花知道,很多事都不一樣了,但也有些東西不會改變,她知道的。

她相信。

「我們能再更近一些看看嗎?亢袱大人。」舛花道,緊抓著傘和小包袱的手漸漸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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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隨著舛花的步伐紛亂她臉龐側邊的髮絲,哽咽的嗓音像她也思念龍泉一樣。
這讓亢袱心底深深明白,龍泉千年累積而來的緣分有多麼深奧,無可窺底。

龍泉的神識像意識到舛花心靈的鼓動也泛起漣漪,染上粉嫩色彩的花瓣飛舞,點綴層層波動,點綴舛花似幻朦朧的笑靨。

花瓣也在亢袱眼前輕掃而過,像是為眼前的舛花擦去曾經囚住她的轎子,束縛她的衣服飾品,困苦她的每一個過往。要是龍泉之水真能為舛花滌去痛苦就好,如此,她不會再哭泣,並許她永恆幸福的未來。

「去吧,舛花殿下,自由地去吧。」
亢袱輕輕點頭,他抬手,與大氣中的水氣共鳴,捲過瓣片為舛花舖去一條像是承載滿滿春季的道路,直抵龍泉畔邊。

「別在意亢袱,也不必有亢袱允許,舛花殿下儘管看龍泉吧,龍泉還記得您。」
亢袱決定守在舛花背後,留舛花與龍泉相互回應彼此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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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像奏樂,花像祭祀神的踊子在舞蹈,一切都像曾經盛景的迎春大典,祈求水使人民豐收,無病無痛,蛟龍神還得與信徒共處。

亢袱彷彿能感受到頡泉大人與沉霓大人的意識都在龍泉,他們正因舛花的到來復甦,他能看見風的輪廓勾勒頡泉大人以龍的姿態降臨,張開雙臂歡迎舛花的到來;風的軌跡描摹沉霓大人強忍淚水,還以燦爛笑容欣喜地望舛花的回歸。

「……謝謝您還願意記得我們。」
亢袱輕聲感嘆。

以往總是觀背影朝山下離去,
如今卻能觀背影朝龍泉邁步,連亢袱都差點軟了腳,就要跪地,無法想像眼前連做夢都渴求的事,竟然打破虛渺而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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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雪,雪成花,感應到四周變化的舛花也因亢袱首肯而踏上道路。

那是一種十分不可思議的感受,水氣洗滌紅塵膩粉,粉瓣落下似拂去鉛華,而女子望向山水,片刻離不開眼。

凡人魂魄不知何物降臨,可也像是有所感的抬眼,漫天飛花勾勒清風幾抹,在舛花眼裡成像,她更泛起激動的情緒,不去管被吹得凌亂的衣裳和鬢髮伸手去,卻只挽到櫻的殘影。掌心空落,原本沉浸其中的舛花才稍稍回神。

「亢袱大人,也一起來吧——」

見亢袱還在身後,她亦伸手,這次抓到了實物。這不只是屬於她的一刻才是,龍泉亦是亢袱的歸屬,也因為亢袱,才得以有此刻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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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懷這樣的情思,舛花拉著身後人快步來到畔邊。

一片汪潭映著天藍,光耀瀲灩;而就算如此,舛花也能想像入夜時泉水滿載星野,分不清天上人間,只有水中植被仍能辨認此身何界。風弱了下來,而舛花就這樣牽著對方站在泉邊,像是被風光迷了眼,也像是心緒還無從收斂,不得言語。

「舛花,真的回來了呢。」

嗓音悶悶的,從側臉看不出女子完整的面容,只知她唇角仍彎著。

「真的……很感動,小女子都差點以為可以原地成佛了。」她笑出聲。

「但是還不行,舛花還有很多想完成、想親眼見證的事……這樣並不貪心對吧,亢袱大人?」

手心難得溫熱,也是因為現在龍泉池景,讓她有了幾分沐春、以及心臟仍跳動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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舛花伸來手握住亢袱,領他一塊向前,這讓有些失了力氣的亢袱奮力抬起步伐,跟隨眼前受光芒與落英繽紛的花吹雪簇擁的舛花。

他好像就此被帶離了將他磨耗粗鄙、變得無情冷漠的泥淖,甩開重重緊扼在喉嚨與手腕腳踝間的枷鎖,原本灰暗平靜的世界湧起波浪,像龍泉一樣翻湧蕩漾,都是因為他的世界還有無畏且溫柔的心靈前來,並棲息。

駐足畔邊,日日看望的龍泉好似又增了色彩,變得比以往更加耀眼美麗。
亢袱沒聽清楚舛花的話,轉頭要再問,卻見她脣角勾起彎弦月的弧度,他才抿住微啟的脣,讓舛花的眼多映入龍泉景色。

「您要是因此成佛,亢袱會很困擾的。」
隨著舛花輕笑,他明白這是個玩笑,還跟著符合。總是毫無波瀾的臉也罕見底垂下眉毛,感到輕鬆自在。

「不如說亢袱希望您為自己貪心,舛花殿下想完成或見證何事,都儘管無畏地勇闖,世界會因此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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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見過不曾凋謝的花田,那裡蝴蝶紛飛,像時空凝滯般百花齊放。」
亢袱抬手,龍泉昇起奔流,綻放如淺藍琉璃塑型而成的樹與遍地花叢,水珠上下躍動,擬態蝴蝶輕盈身姿。

「也看過蛟龍神經最後一道天雷纏身,化做龍,吟嘯震動百嶽河川,呼風喚雲,落下傾盆大雨,洗去苦痛,迎來祝福。」
泉水流轉幾個旋渦,水流成獨角的蛟龍盤著身軀,靈活地點水飛翔,無數水流聚合成了龍的姿態。龍又俯衝入泉,激起波浪,推著櫻花花瓣來到舛花與亢袱身邊。

「亢袱知道世界之大,有更多珍奇的人事物等待緣分與時機相遇,所以,亢袱相信未來舛花殿下要挖掘的事,都在等您了。」
亢袱撈起花瓣,又任風吹撫濕潤的他們,不停擺動的模樣像要起飛的鳥崽,也像彼此不斷為尋回過往生灰的美好而鼓動的心。
「承您吉言。」

舛花斂眸,淺笑依然,亦傾聽亢袱所分享見聞,眼映泉水百態輪轉後回歸,像當時她也在現場。

「既到了龍泉,那舛花想,您可願休息一會兒?」

蛟龍催動力量使泉水變換,女子在欣賞的同時也想到如此對方必定也會疲憊,故話語頓了頓後開口。她尚未忘記早些鱗片的事,依舊有些擔心。

「如此美景,可在此野餐?或是到了神社……舛花不知怎樣比較好,亢袱大人覺得呢?」

輕輕放開手,舛花用雙手拿著包袱和傘,有點戀戀不捨的又看了眼身旁美景,才向對方對上眼,歪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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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許久沒有認真清掃室內,用來接待舛花殿下頗是失禮。」
亢袱懊惱地別過頭稍稍思考,後才生硬地轉回視線。如此怠惰之事豈能開誠佈公?可要他欺瞞舛花更不可能,所以仍誠實以告。

「您要是喜歡龍泉景色,就選在那顆健壯的樹下野餐如何?亢袱經常待那裡休憩,樹根剛好生成環形,適合依靠。」
他指向離泉畔邊較近的一顆大樹,如此詢問。大樹體幹沉灰帶棕色與白裂紋,難以識別種類,枝頭開著數個白花蔟,團團擁擠,也不遜色於櫻花梅花。

亢袱想舛花方才盈著淚光駐足的模樣,看得是幾經風霜以後再能會面的泉水,而自己平常就在那處近看龍泉動靜,要是能與舛花分享,讓舛花盡興就好。

「亢袱取醃梅時能順道取乾淨的布來,舛花殿下就稍等一會兒,千萬小心地面生苔,容易滑倒。」
儘管有風吹拂,龍泉濕氣足夠生了青苔,要是稍有分心也會跌跤,所以叮嚀起來。
「我不介意的——」舛花說道,見對方如此老實,還別過頭苦惱,本就不欲刁難的心裡更是柔軟。

「依您就好了!這樣就很好,舛花很喜歡。」

怎麼會不喜歡這樣的景色呢,她想。卻也珍惜的有些怯去看更多,希望這裡永遠保持美好和神秘,這樣她便會更心生嚮往……不,就算看得多了,她也依然會嚮往的;舛花大概永遠不會厭倦回憶,這裡便是回憶之地,亦真實存在。

「那舛花便在這裡等您回來,不亂跑。」

仔細記下對方的叮嚀,女子歪頭看對方,要目送、等待蛟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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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以隨意參觀龍泉,亢袱想龍泉也一定……非常想記住您的模樣。」
語畢,亢袱頜首、折低高大的身板致意,才轉身往神社後別舍去。

從前龍泉迎來春雷鳴響,辦開春、結束蟄居休養生息的大典都以甜食養脾,用紅棗與大米煮粥,又以糖醃梨片,亦備起黃白菊花等芳香藥物泡茶,解疏風邪熱邪。
那時山裡的櫻花有得凋謝有得晚放,一片紛飛爛漫,像方才舛花與龍泉再相逢般,美如神仙降臨,勾動生靈萬物的喜悅,祝起彼此緣分。

亢袱拉開別舍紙門前,看上頭明障子有泛黃模糊的千鶴起飛,停駐的飛蟲看似是翔空鶴群的一員,讓他多想某個與紅棗相似的、也甜的事物——他用力甩頭,擺脫如此無禮脫節的瘋狂猜想。

舛花殿下沒有受傷,沒有因為自己受傷……也沒有因為腳步失衡受傷絕對不要多想舛花殿下可能有一絲細小的傷口它們會流血——

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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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要拿醃梅,還要帶些糖漬柚皮……再備些茶湯碗,要沖洛神……」
亢袱有些眩暈,他手忙腳亂地拉開門要在按時節整齊拜訪的瓦罐中揀選合宜的果物。

他挑了個能盛裝點心的餐盒,將梅子、梨、柚皮、洛神都裝入,再拿燒成灰泥色的陶器做水瓶,拿一旁坐榻上的軟草編墊子,而後像遺忘方才還膽敢思疑、膽敢考慮要血的自己,邁著步伐頭也不回地走。
拉門再次關緊,也把某些事再一次囚禁。

回到泉畔邊,他先是環視神社外圍,再輕聲叫喚舛花殿下的名諱。又走近大樹樹根,確認舛花殿下是否就在此處。
待亢袱走遠,舛花才踩著輕緩的步子走近那棵大樹。隔著襪,腳剛踏上山路時還會趕到不適的摩擦感,但她很快客服這種感覺,甚至頗以為新奇。她很少這樣體會大地的觸感。

池泉邊植被開始微微的起變化,可舛花也只看得出花色、葉形的變化、青苔的多寡,要細數名稱則有些困難,只能確定這肯定是山上才生得的物種,因為她在那小小的一方之地從未見過。

望去樹下,真如所說的有個環形區域,她緊了緊因多走動而鬆了的腰帶,也幸好她著了袴,不然勢必走不了這麼遠。環型樹根處草長的短,在樹下她仰頭看枝葉間錯白花,饒有生機,亦抬手去撫枝幹紋路,裂紋間再有分錯,看久了花眼,她便又轉身看池面波光,竟是什麼也沒想。

什麼也沒想,就是最好的放鬆了。
等到亢袱喚她,她亦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定不長,因為遠岸飄著的白花還沒來得及飄過來舛花這,她一轉頭去尋蛟龍身影,便也融進水光裡在難尋著。

「您回來啦。」

從樹幹後探頭,舛花已經把傘放在了地上,只提著小包袱——她剛剛重新檢查了一下,米粒沒有鬆散,看來這次煮米不算失敗,她微微欣喜之餘聲調高了一些。

「拿這麼多東西還動作這麼快——辛苦了。」

瞇瞇眼,正午陽光恰好灑在來人身上,讓身影有些模糊不清,不過不妨她認出對方。

「您有沒有順便看看您足底傷口?」剛剛自己休息過了,她反而關心起亢袱,感覺對方回來的快,不知道傷口有沒有至少清理過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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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哪有傷口,舛花殿下在說什麼呢?」
亢袱真誠地凝視舛花雙眼,卻說起謊言。
他可不記得自己向舛花多暴露了其他,足上的傷於他是恥辱,所以他寧願混瞞起來。

「除了梅子,這兒還有些柚皮糖,亢袱也帶來幾顆拌玫瑰醃漬的洛神,可以沖成熱茶涼飲,看您喜歡哪一種。」
亢袱率先放下草編蓆子,好讓舛花能坐著歇息。他再隔些距離把器皿都擺放整齊,並將一隻握柄刻印重瓣櫻花的叉子擺放在裝滿點心的盒中。看來他只打算讓舛花吃。

亢袱望龍泉水面,淡淡地漣漪又起,遠處白花盛開的頂上還有蝴蝶紛飛。天雖然冷,可時節一到,甦醒的生靈可比自己想得更充滿活力,穿梭枝頭間,還有點像幾個時辰前,跟在自己身後、走在森林裡的舛花。

他伸手引一截泉水入茶壺中,再引一截入瘦高的水瓶裡。他想茶壺的就讓水熱騰起來,水瓶的就維持冷涼,如此,舛花就能兩方口味都嚐嚐。
「啊……是嗎?」

舛花頓了頓,想想對方可能是怕自己擔心……也不是孩子了,自己應該再更放心些,故也不再追問。

「您真的拿了好多呀——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的。」

又笑起來,她也拿出自己包袱裡的小盒子,打開,裡頭是幾個用海苔簡單包著的三角飯糰,樸實的灑上鹽。坐上對方給自己鋪好的蓆子,她也將小盒和點心盒並排,這樣甜食鹹食便都有了。

「熱茶涼飲都可以的,只要您方便就好。」見對方拿了兩個容器並都快速裝瓶,舛花想著這是要她都品嚐的意思吧?也覺得勞亢袱費心許多,又有點對不住。

「如此款待,我卻只有這個拿得出手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舛花苦笑,從盒子裡拿一個飯糰兩手遞給對方,「請亢袱大人務必嚐嚐,再給舛花一些意見吧?」

也是很久沒這樣在外野餐了,雖然天還冷,不過龍泉風光甚好,且白花飄落,春也一定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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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謝過舛花殿下的恩惠。」
亢袱雙手恭敬地接過飯糰。
他不明白要給舛花何種意見,自己從來就是得什麼吃什麼,酸甜苦辣鹹辛於他都是美味,他也不想挑剔口味,舛花願意不辭辛勞地準備飯糰,就是最隆重的心意了。

亢袱搓磨包覆在米飯外頭的海苔,它們薄,發出脆的聲音,還有鹽的顆粒滾在指腹底,他想像起滋味,感到口中萌生津液。
張口咬下,米飯的甘甜與鹽巴交融起樸實的美味,他許久都沒能吃到熟米,深刻回憶中漸漸推來許多事情,都跟清原氏族有關——他們的最後不再是寥少遠去的背影,而是舛花迎著花與龍泉每一刻笑容的瞬間。

若真要說個回饋,那他會希望舛花也試試往飯糰裡加小豆,可那樣似乎有點奇怪。

「……很好吃,亢袱很久沒吃到米飯了,也甚少接觸緣海生的食材,鹹味相當新奇,舛花殿下捏的飯糰形狀也很漂亮。」
亢袱訥訥緩慢地說,再吃起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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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地把飯糰吃食乾淨,留在手上的鹽巴顆粒也沾在脣瓣上舔盡。
對經常生食或以龍泉乾淨的水清煮食材的他來說,舛花製作的飯糰有鹽巴適當地提味,畫龍點睛出米飯的甜味。

他看向茶壺,控制著微小的水分子相互蹦跳,熱度上升,像在壺裡點燃柴火,壺嘴冒著淡淡的水氣似炊煙。不久之後茶湯色澤就是溫潤淡雅的胭脂色,還有酸甜的香韻。

亢袱稍稍瞥眼舛花,不曉得舛花吃他做的甜食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從前信徒吃蛟龍神們準備的點心時都是笑著吃的,頡泉煲的蔬菜湯與粥、沉霓悉心照顧的果樹結的果,還有母親最為精湛的手藝,小豆雜煮、鏡餅、大棗泥都受眾人喜愛。

可往後他們都消散離去時,也就沒人能嚐嚐亢袱醃漬的花果,像這樣端出來讓舛花吃,比他想得還要讓自己緊張,此時安靜坐在一旁簡直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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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您說好吃舛花就放心了。」

女子瞇瞇眼笑起來,本是怕做的太鹹或者米飯會不合對方胃口,既然得到肯定舛花也放鬆下來。想來自己來到帝都後也是進步不少,這樣之後製作鏡餅時恐怕也能更放開手腳吧。

耳邊除了蟲鳴鳥叫的聲響也傳來茶水煮開的咕咚水聲,也有絲絲甜味沁入空氣中。舛花聞到甜氣,也自然想到亢袱帶來的醃漬點心。

「那麼,我也開動啦。」輕輕闔眼合十雙手,她輕柔說道,執起雕花精緻的小叉,先叉起一塊梨入口。一時沒發現到蛟龍緊張的姿態,只想對方坐姿很是端正。

舛花曾食用過水煮糖梨,那時果物還留有原本的脆實,不過這次的糖漬梨卻不大相同;形體仍在,不過裡頭的果肉已經確實的入了糖味,自然的酸味和醃漬的甜味融合,變成另一種鬆軟味道,比起水果更像是……
「有點像是糖果——」她開口,笑眼朝亢袱望去,「但更清甜爽口,畢竟還是水果,很開胃呢。比起醃漬果物,舛花比較常吃糕點一類,是親手醃的就更少品嚐了,感謝亢袱大人讓舛花有口福。」

「嗯,洛神也很好吃!」她又向小點心盒伸去手,這次叉向紅色果花,品嚐的津津有味。「您平時也是吃這些果物嗎?也是此山果樹頗豐,而您也有這樣的好手藝。」

舛花大力稱讚,獨自生活在山中還練就這樣的技能,於她而言那是非常厲害的事。

「醃漬方法是您研究出來的嗎?還是族人授予?」

在生活方面,女子即時過了這麼久依舊保有些大小姐的無知,而雖然如此問,但她擅自想像著也許以往龍們將果物聚集,一同醃漬、製作的情景,感到心中些許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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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肯定他們,那些……呃、沒事……」
舛花接連而來的讚美讓亢袱放下緊張懸起的心,他甚至不敢擔當舛花的讚美,眼神時而看向舛花要解釋,卻又不願打斷她享用點心的每一分時光。

「亢袱什麼都吃,所以經常惹出病來,這麼誠實以告,倒也挺是羞愧的,明明是守護治癒百病的龍泉的蛟龍啊。」
他展露有些無奈的笑容,提起茶壺為舛花斟茶斟得七分滿,且為自己倒個五分。
亢袱回憶中仍記得司掌大人從前也是這麼教自己……永遠讓重要的人得更好的待遇。

洛神染出紅寶石茶湯色,香味隨熱煙蒸入大氣,這大概也能顯示洛神醃得入味吧!

「醃漬方式是看母親的動作記起的,實際上亢袱也不懂醃漬……糖放得太多,失去果物本來的風味,或是雜亂地塞,口味混雜,可那些亢袱都捨不得丟,還是吃了。」
他起身拿長勺子攪拌瓶中的洛神花,將沉澱的蜜和開,有些豐厚的花瓣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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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舛花殿下還記得曾經大典上準備的醃漬點心?那些其實多半都是母親與沉霓大人做的,在亢袱嚐起來,母親製的甜,沉霓大人製的保留較多原生酸味……」
亢袱自顧自地說起,眼神含起更多暖暖笑意,他似乎都感受到沉霓敲他後腦勺表示害臊的急切了。

「不、呃,亢袱……讓您見笑了,如果您喜歡這些點心,亢袱還留有幾壇,有下帝都拜訪大夫時,也一併送去您府上。」
亢袱閉眼,遮了遮嘴,悔恨自己毫不遮攔的話匣子。在舛花面前,他可有太多過往想細細提起,讓她記得更多龍泉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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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見亢袱也笑了,舛花更是舒展唇角。她所說的句句出自真心,等等吃了梅子,想來能說更多。

聽傾倒湯水的聲響,也聽蛟龍說道龍神們的事蹟,最後聽到對方要送點心來,她也並未推辭,只是說道「亢袱大人可要為自己多留些呀!」,舛花知道醃漬果物是需要時間的,要是對方都給了自己,豈不是要再花費時間等待?

「不瞞您時隔過於久遠,舛花不敢說全然記得大典上點心的滋味,不過每次來此都是我很期待的事哪。」

「畢竟家中膳食中醃漬物少有,多清淡樸素,可我一直喜歡吃酸甜的,怎能不期待?」

「而舛花看來,現在您醃漬的果物也不比您母親大人和沉霓大人的遜色。」叉起一個紅梅塞進飯糰之間,女子又遞給對方。

「亢袱大人試試看這樣吃?會有不同滋味的!」

遞出後她便拍拍手上鹽粒,伸手去拿自己膝前那份洛神熱飲,吹了吹,任甜而暖和的蒸氣沁入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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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舛花殿下盡是給亢袱享受……您也吃吃飯糰吧,一路走來龍泉,您肯定也需要補充體力。」
他左右打量著舛花再遞來的飯糰,看來不會因為多塞了顆梅子而變形,這還真奧妙。

亢袱嘗又鹹又甜的飯糰梅子,酸澀的味道留在脣瓣上,讓他不自覺咬了咬想舛花說她曾經吃得清淡,稍稍改變了他的想像。
他原以為權勢所在,在吃食方面更為廣開,因此舛花才更加喜愛他不甚精細的手藝下誕生的醃漬食物吧——為此,能讓舛花多嘗,亢袱也不介意多下山幾趟,可說是為他千篇一律的生活添了些新意。

「雖然您說不全然記得,可後來一句亢袱做的不比母親與沉霓大人遜色,也足夠證明那些滋味予您印象,亢袱很高興。」
梅子酸香終於在口中蔓延,口裡有些反射性地生津。再幾些日子後,梅雨甘霖會降大地,屆時青黃成熟的梅子多了,自然也能再給舛花送去醃脆梅,亢袱稍稍期待雨季遞嬗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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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飲下洛神熱茶,抿溼脣,揉揉彷如被梅子影響,也開始酸澀的眼角。

「亢袱很感謝您,可卻有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亢袱經常——」
他甘盡杯中一切甜的茶飲,底下有幾些沉澱的稠蜜與瓣角,隨著傾斜角度緩移,亢袱不再看了,而是放眼望龍泉,潭底也有這樣的泥吧。

「……我經常想起從前的盛景,經常想起已經不在了的同伴,我時常認為祂們的意識同先祖,能存在龍泉之中,而我反覆無常地感慨自己竟如此依賴祂們,無法自主獨立。」
所以當舛花為再見龍泉感動時,他的內心也無法遏止地感到喜悅,他可能不明白心生喜悅的緣由,但他明白「深信蛟龍神」的「您」來了、回來了。

「您讓我知道,原來亢袱還能再招待信仰蛟龍神的舛花殿下好多好多,原來亢袱不需要再依賴其他大人的指導,也能伴著信徒存世。」
亢袱仰頭望天空,儘管綻放的花占去些許,也不減那方蔚藍的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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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比起以前,可算是有所成長,要是哪日能真正成為夠格的蛟龍神,也算是彌補曾經照護龍泉的大家,奉還所有信徒、信任亢袱之人的每一分恩情了。」
語畢,他才轉過眼神,看舛花的側臉。

「亢袱沒能以更好的方式報答,所以這些茶水點心,您都別客氣,喜歡的話,亢袱可以再拿。」
他伸手把有些空的方盒再推過去舛花那邊,也望望別舍的方向,想著還能拿些什麼招待舛花?他倒有曬些藥草,雖不能食用,但也能備著不時之需,要是給舛花,不曉得會不會願意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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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呀……」聞言,舛花輕輕歎息,卻仍未失唇邊微笑。

「說什麼呢?您將成為蛟龍神這件事,對於舛花而言,不就是最好的報答麼?在成為神之前呢,也請您要對自己更有信心——」

風仍在吹拂,卻是輕柔拂過華蓋穿過髮間,「在這之後,您會有更多的信徒,此處也會變得更加繁盛。

不只是恢復往日榮光,不只是龍泉,您懂這個意思嗎?」

與面前蛟龍對視,舛花除了開心之餘亦想起先前讓她在意之事,雖對眼前人放心,不過她依然忍不住說道。

「對於舛花來說,沒有比這更令人欣喜的事了。」

「所以……您也千萬小心,現下人心動盪,帝都對於非人之事有時出手干涉……」她擔心起來,想到先前蛟龍的鱗片和腳傷,慢慢停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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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舛花一介飄萍,本是無力也不該擅論此事的,不過身為您的信徒,亦是有緣和您結識之人,覺得應該告知……」

再啟唇時,她已經穩住心神再度揚起微笑。

「不,就算不是信徒,不是神,舛花也希望您的心思可以多些在自己身上。」

低頭,她見花瓣落了一點白在洛神茶飲上,透著水色染上微粉。

「不過,亢袱大人心意舛花非常感動,也當然非常喜歡您做的點心——」再抬頭,她從方盒中又拿了一個果物,「所以如果只是您想要與舛花分享,小女子很樂意。」

也許是希望對方除了蛟龍身份之外亦能活出自己,是為母心思;也可能只是人魂小小的、希望能與對方產生更多聯繫的願望,可無論如何,舛花都希望對方能將自我再放得重些,不要被職責和身份所拘束……同以往的她那般,心陷囹圄。

龍應當飛往天際。
冬去春來
4 years ago
亢袱看舛花——
舛花歎息,好像可以把安穩的蝴蝶也驚起一絲擔憂。舛花碎髮被撫入風華,讓字句中的繁盛光景也模糊地閃爍。瞬間擔憂的神奇也被安定的心神以微笑代替,好似她心靈總有溫柔的境域,不讓他人為她揣測不安。最後,舛花食果物,恢復開口言語前的模樣,好像時空凝滯一樣。

「亢袱不怕,無論是殺是驅,皆不會輕易讓出龍泉,讓出這塊由代代蛟龍神保護的寶地……亢袱會守住這裡。」
他想舛花是不是也察覺到有什麼在靠近,還是察覺曾有神明降臨龍泉中央,造成剎那動盪?無論哪一個,亢袱只希望這些都不會傷害到舛花。

「感謝舛花殿下如此……信任亢袱,這樣的您是貴重的恩人,才不是您口中描述的那樣簡單,且恕亢袱踰越,想把一句『請您要對自己更有信心』還給您。」
他還引舛花手中那杯沖泡洛神的茶水引入空中,祂們帶著那片花瓣流轉成剔透出純白色澤的圓珠。
冬去春來
4 years ago
「很抱歉亢袱擅自行動,亢袱想祂適合予此刻時光中的您,適合給舛花殿下做守護的珠子。」
他接過空中的珠子要遞給舛花,又看著空去幾些的茶杯訥訥再問:「您要再喝點熱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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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所打算便好——」

舛花也覺得是自己憂思過甚,不過死後魂火對動蕩之氣也不得以有所感……她才知道為何需要身軀附體。不只是保三魂七魄不散,亦是阻斷過於直接的感知。

接過珠子,舛花忍不住瞧著看,畢竟實在神奇,她未想過茶水終究還是龍泉水,竟可以這樣使用。

「麻煩您了,您予舛花的茶水很美味,沒想到變成珠子也可以同樣美麗。」

也許是水凝聚成實便縮小了體積,她捧著質地溫潤的白珠,思考片刻。

「守護嗎——也謝過您了,收下這樣的寶貝是舛花有福呢。」

瞇眼笑道,她亦讓珠子透過伴隨樹影一同打下的疏光,凝視裡頭似仍蕩漾的泉水,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之後尋個繡色美麗的御守袋,我把祂掛在刀上吧——」

女子腰間打刀嗡嗡動鳴,是已有了神識,但仍不可知如此響動是何意義。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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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再給舛花倒洛神滋味的茶,幾番言語往來與時光漸漸在清淡湯色中荏苒,原本熱得蒸騰煙氣的滾燙也變成宜人的溫度,可謂是枝頭上托雪的梅感覺春季鄰近的變化想像。

「舛花殿下知曉帝都對於神鬼的事,他們有驅逐、有封印的舉止,可亢袱相信還有人心欲堅持正確的平衡……」
就像步近龍泉的那份氣息,確實陌生、帶來了威脅,可那些佈陣的法術沒有任何殺傷,而是頗具一股強烈的執念,飄散著奇異上神氣息,恐怕來者並不簡單……

但亢袱認為自己為了守護龍泉供給土地淨水的恩惠,是不會退讓的,他可還要替沉霓完成再見舛花的願望,所以亢袱絕不能倒下——

幾聲嗡鳴拉回他的思緒,他好奇地看向舛花腰際的打刀正在震動,又以因為意識到自己的無禮視線,趕緊撇開頭,注視舛花賞視白色圓珠的舉止。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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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願意重視祂,且……不瞞您說亢袱與龍泉的神化的意志有所連結,所以或多或少能透過珠子感知到您的脈動。」
亢袱揉揉放下茶壺的掌心,這麼說明。

蛟龍能感覺水的流動,也意味著亢袱對血液脈搏的鼓張具有洞悉之力,最初見面時,他就是這麼判斷舛花腳踝的傷勢的。

「要是您陷入危險,那顆珠子會告訴亢袱,亢袱亦會前去助您,所以,請舛花殿下把擔心亢袱的心思用來著想自我吧。」
那樣更好——
他必須學著獨立成為一名值得信仰的蛟龍神,可不能總要成為信仰者心裡多要關懷的弱小對象,於此他才有資格操弄龍泉每一滴水成為海嘯般襲去惡意,才有資格施予泉水治癒病痛的恩惠,而能向上敬拜先祖存在。

「您已經為亢袱帶來太多,辛苦您了。」
亢袱的眉稍稍垂下,似乎有些傷感,可嘴邊勾起淺淺弧度,又是感到滿足的喜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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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麼一說,這份禮就又貴重許多了呢。」

聽著亢袱的說明,女子本就溫婉的神情更加柔和起來。

這樣拿著珠子,舛花想著怎樣的布料製錦袋會適合呢——細碎的流水細紋?白花暗繡?還是奔騰的祥龍騰雲?

「您才是呢,不管是您的存在還是這枚珠子,都給了舛花很多哦。」

「也因此就算舛花為自己著想,也不得不想起龍泉和這守護的心意呀——那也是組成我的一部分,這是無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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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說一期一會,但您施與舛花茶水的這份心意被保存了下來……所以現在舛花也會將擔心您的這份心意轉為更多的信任,因為亢袱大人是守護我的大人嘛。」

不知不覺她也食完了果物,再啜飲一口清甜的茶水,眺望離自己不遠但又像是沒有盡頭那樣的一片波光。如此言語,百年來總懸著的心總像是更實了些。

天邊落日片隱隱融金,合璧暮雲亦染上團紅如火似的,讓她想起另一個歸處。

「天色不早了,儘管不捨……不過也是該離去的時候了呢。」她笑起來,樸素的衣裳和眼眸有難覺察的夕暾顏色。

「亢袱大人願意送舛花下山嗎?」

過會將空食盒和不能穿的木屐一起放進包袱裡,想必能比來時更省力氣吧。她這樣想後望向亢袱,手裡還拿著那枚珠子是她放哪都怕遺失,眼下還沒有貼身的地方可納,還是拿著最穩妥了。
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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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於信仰的信任之情使亢袱心底生波,舛花不從彼此已知的蛟龍神身份牽繫,而是從對「亢袱」的認識,敢於託付他更多——落日夕霞色彩如黄鶲的羽毛輕輕撫在舛花柔和眉目之中,像融化一般。
舛花的聲音會成為不會破散的泡沫,永遠飄搖在龍泉泉中的,沉霓大人能聽見,頡泉大人也能,化作光遠在深海起源之處的父母、司掌、蛟龍一族皆能深深感受,這份超越信任、印證祂們全存在的心。
亢袱確實收到了。

風吹拂,斑斑花雨落下,他張握手掌中沾的幾片濕潤瓣片,似是如此就能收藏住來自舛花的一言一語與笑靨。

「……我只是守護舛花殿下的亢袱而已。」
亢袱淺淺地說,他還不是自己承認的、能保全信徒的蛟龍神,只是願以微薄之力守護每一位將記憶他、待他好的貴重之人。

亢袱招手喚來幾隻水燕降在週遭草地與枝椏,他們攏聚引導著朝山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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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袱能,祂們也能,且讓我們一同護送您回歸吧。」
亢袱以五指指向身旁跳躍雀躍的眾鳥群,只要還在山裡,祂們也欲以水凝成的生靈姿態跟隨、參與一趟難能可貴的小小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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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凝的鳥群為日落下的艷色添些清涼,見鳥兒或飛或跳的往山下前行,生機不止,舛花眉宇間掃去了不捨,添惜愛之情。

「謝謝你們。」語畢她望向亢袱,頂上飄花片落時會短暫遮了彼此模樣,卻也只是一瞬,舛花知道,對方就在那。

「那我們也出發吧,亢袱大人。」她一笑跟上水燕行隊,相比從前沒有拖沓的衣尾,腳步輕快。

鳥群飛行的速度不急不緩,不離開兩人視線,於是舛花跟在後頭也得以保持悠閒的速度,與龍泉風景目視告別。

已經不感到絲毫遺憾了,因為她已經決定相信,也在今日她拾回、喜獲了那麼多回憶,又有什麼好可惜呢?

有一天會再見的,不管那時日是近是遠,都足以讓人期待。
行徑途中暮色漸濃,天邊紅雲混著白痕一道一道,染的山頭像是通紅了,與體感違和的感受到暖意……

也像是因此感受到什麼,舛花停下腳步,眼前鳥群逐漸停歇、修整羽毛的山腳下,像是有著比懸著的夕陽更為接近而同樣溫暖而紅艷奪目的什麼人,在等著他們。

「亢袱大人還記得,舛花說過的那位恩人嗎?」

她轉頭看向身旁之人,「您想不想,和他見一面?」

而不遠處建部勝二郎正對身邊的水燕群們發愁,像是怕火炎傷害了祂們欲收斂,但又怕姊姊找不著自己而不知所措,卻面上不顯,只是佇立在原地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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