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旁邊的好心司書一放開手,尚手中的棒針和毛線就會變成一團混沌。
而好心司書用盡全力教了三十分鐘後,一臉誠懇地拍拍尚的肩膀,問他想不想去幫忙測量寶石尺寸。
尚看得出來自己沒有打毛線的天份,於是點頭接受好心司書的提議,然而當他起身時,卻看到輔佐官在朝他招手。
「⋯⋯在玫瑰之下發誓,你絕對要保密⋯⋯」
「我發誓。」
進入會議室的尚還沒想明白眼前的情況,以及輔佐官嚴肅的神情——畢竟他總是看起來那麼嚴肅——尚僅僅是依從上級的指示發了誓。
他們在桌邊坐下,展開談話。
「⋯⋯亞斯德斯克的拍賣會必須在這一次停止,往後也永遠停辦。」
琥珀色的眼睛自此充滿困惑,直到輔佐官的話都說完了,他還是無法跟上這錯綜複雜的陰謀。
尚從梅丹佐的幹部們那裡聽說過克萊門特號的事情,但當時他就沒有聽得很明白,只記得是一艘載有寶石與血奴的輪船,後來有很多寶石都被送到亞斯德斯克。
就像是實驗室中的培養皿,按照已知的化學反應公式,將兩種樣本放入其中創造與世隔絕的環境,那麼大體就會得到已知的結果,即便沒有,偽造出的結果也很容易被人相信跟接受。
但僅僅是因為這樣,一個既沒看到實驗過程,又沒參與實驗布置得旁人,就能斷定其中必有陰謀嗎?
「你意下如何呢?」
「我……」
尚盯著疊放在自己腿上交握的手指,耳朵裡開始出現天使與惡魔的爭辯。
天使說著他不是當時被運到溫德海姆的寶石或人類,也不是亞斯德斯克的司書,對會長與輔佐官都同樣不熟悉,站在一個無知的旁人的立場,要他立刻選擇站在誰那邊,太輕巧了。
「沒關係,布隆。如果你不願意合作,那麼只要記得你的誓言,別跟任何人提起我們的談話就好了。」
輔佐官看著似乎被嚇得不輕的尚,思考起也許他並不是個適合參與的對象,準備結束這次密談。
惡魔譏笑道如果選擇不作為,那麼往後所有受苦難的人類與寶石,都是因他而受苦、因他而受難。
我們都在這個舞台上擁有一席之地,每片雪花都有責任。
「……請讓我想一想,岡薩雷茲輔佐官。」
尚緊握到指節發白,聲音乾澀。
「請給我兩天時間。」
輔佐官嘆了口氣,點點頭。
進行
量身的工作時,尚從泰迪的口中又得到了關於這事件的不同觀點,確實存在著「被偽造的結果」,那位寶石或許只是與人類相伴,而非將人類視作血奴豢養,是不該被帶到這裡的無辜者。
「再提醒我一次,吸血鬼的食物是甚麼?」
休的身影出現在窗台。
他本來在窗簾後躲著,一邊聽尚喃喃自語,一邊等尚入睡,然而他聽著聽著還是忍不住出聲了。
「休?」
聽見意外的聲音,尚有點驚嚇,也有點驚喜。尚起身去窗邊迎他,卻被休推開了。
「你怎麼在這裡?」
「你先回答我,你還記得吸血鬼的食物是甚麼嗎?」
他走到書桌邊拿起尚的日記本,將關於被拘留在亞斯德斯克的吸血鬼也許真的有無辜者的這段,全部劃掉,寫上了都是狗咬狗。
尚用自己房間裡唯一的馬克杯,給休倒了一杯溫水。
「……血。」
「人血。我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的,但你不可以同情吸血鬼,不行,不准放下警惕。」
日記本被闔起,休奪過尚手中的水杯時,搖晃使得水灑了不少在他們的虎口與地上。他有點抱歉,拿了一毛巾把尚的手擦乾,然後讓尚在床鋪那邊坐好別亂動。
尚被劈頭蓋臉念了一通,不敢說話,乖乖地坐在床沿。而他的睡覺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他雖然很想跟休說一點親近的話——畢竟他們從尚離開梅丹佐之後就沒見過面了——然而找不到插話的時機,只能可憐兮兮地打著哈欠、聽休滔滔不絕。
「當然,如果我們甚麼都不做,也必然會被捲進去……勢必要選擇一方,或是想好對策。你等我去四處看看情況,先別去回應那個臭臉老頭。」
休想起他藏起來的備份鑰匙,決定去那個輔佐官口中是個雙面人的會長房間看一看。
「還有,不要再對人那麼沒戒心了!今天那個叫泰迪的——」
沒等休說完,尚已經歪倒在床上,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睡著了。
休無言地盯著那張睡臉很久、很久,直到尚打了一個小噴嚏,他才動手把尚的睡姿調整好,並替尚蓋好被子。
「唉,睡吧。」
他在那小子的額頭上印了一個碗安吻。
接著休穿上尚的司書制服,從小盒子裡拿出那個備用鑰匙,踏上夜探會長室的路。
當休
離開會長房間回到尚的宿舍時心情不是很好,坐在床邊整理思緒沒多久,就碰上了尚起床的時間。
「噢!」
尚似乎忘了前一天晚上是聽休說話聽到睡著的,醒來時看見休還嚇了一跳。
「去答應和那個臭臉老頭合作吧,我們不需要真的站到那邊,只要讓他們陷入各自期望的混亂。」
休手中指著尚的日記本,昨天那行被他寫上去的狗咬狗。
「等、等一下。」
聽著並非商量而是結論的口氣,腦子還迷迷糊糊的尚皺起眉,有點反應不過來為何他睡了一覺,休就甚麼都決定好了。而且說到底,為甚麼休會出現在亞斯德斯克呢?
「我們?為什麼是……我們?」
休被這一問給問懵了。
「因為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豺狼虎豹。」
「但我還沒想好……」
尚本就還沉在被子裡,被休的氣勢壓得又往被子裡縮了一點。
「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僅僅是表態,但你不需要去幫助吸血鬼,我要的只是不要被蒙在鼓裡,不是要你去跟他們爾虞我詐。別擔心。」
「……但,我想要想清楚再做決定。」
「還有甚麼好想的?或者你想離開這個垃——亞斯德斯克?」
休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或多或少地強迫對方。
「不想。」
即便現在聽聞了這些內情,也沒有減低他對亞斯德斯克多年以來的好感,尚仍想繼續留在這裡,而不是遠離這些是非。
似乎是從小開始,他就對回到亞斯德斯克有著本能的嚮往。
「相信我,尚。」
休鑽進被褥,像他們小時候那樣擠在一起,他輕輕梳著尚的頭髮安撫對方,臉上的神情卻略帶凝重。
「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兩張幾乎沒有區別的臉,就像鏡子的兩面,他們不會背叛彼此,如影隨形,卻永遠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父親說我不笨,只是要想得久一點。給我一點時間,也許我的答案最後會跟你一樣,也許你會覺得我是浪費時間,但我還是想要靠自己想清楚。休,亞斯德斯克是我的夢想,讓我自己決定好嗎?」
休別開了眼,但並沒有說話。
「你、父親、路易跟黎恩,你們都不可能無時無刻永遠在我身邊保護我,你也說過,如果我不學會保護自己,你永遠都會很累的。」
尚難得能在休的面前好好把自己的想法闡述明白,他很高興休給了他這個機會。
「我只是需要再想一想。」
休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他起身離開了被窩。
掛鐘的指針來到早晨六點半,是尚該起床開始身為司書工作的時間。
「休?……休?」
下床抬頭這兩個動作之間,休已經不見蹤影,尚將這視作是休同意了讓他多想幾天的提議,他關上敞開了一整夜的窗戶,心裡多少感覺到了被親人支持的寬慰。
然而有些誤會就是從一言不發與過度解讀中產生的。
尚出門工作後,休回了一趟那棟最安全的房子,自從不再去找耶魯爾做治療,他總是覺得這間房子不夠安全,永遠有一絲被突破的可能,於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加固防禦和反擊能力,如今多少能令他感覺滿意了。
原本溫馨的暖黃色小屋,現在是冰冷鋼板構建成的碉堡。
「我不在乎他們誰是壞人、誰被冤枉、誰死了或誰該死。在你沒有受傷之前,他們都一樣危險。」
狗咬狗/Dog-eat-dog在中英文語境裡有類似但又不太相同的意思,剛好都蠻合適的
中文裡狗咬狗是指垃圾不分藍綠咳、咳我是說,兩邊都一樣壞一樣爛的在互相傷害;英文裡比較單純像鷸蚌相爭的感覺,帶有一點虎毒尚且不食子的諷刺
不過說真的這篇寫到頭快裂開,為了run他們兩個的心理狀態run到我想吐
而且還沒寫完

還沒寫到答應輔佐官的部分哦天啊
想睡,為了磨這篇熬夜熬三天,早上爬不起來被老木電到雞雞叫
身邊有這樣關心自己的人,很讓人安心呢,我想尚一定也感受到休的關心,但尚要的不只是關心,還有讓他獨立決斷的放手
共飲一杯

難得有與自己共同進退的伙伴好感動, 彷彿黑暗中指引自己的光, 感覺尚再長大休還是不會放心呢!
好喜歡自如的把交流融在自己主線的做法,感覺有種開放世界觀遊戲似的多線任務感覺?一處得來的資訊又帶往下一處。
也很喜歡兩人作為司書看這場計劃的視點,絕不可以同情凡派爾這點……
也很喜歡兩人類似但不樣的視點/出發點……!
感覺尚可以跟鄂圖當好朋友
(打毛線方面(X)) 尚與休互相交換意見也會為對方解釋自己的想法真好,言談間隱隱都是彼此給予的關心
kidokid1419: 他就是隻操碎了心的老母雞(氣音)

波波波叫的那種
需要勇氣的時候,也可以左手牽右手,就能得到支持自己的力量噢

(太魯了吧
休這輩子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放手了

wwwwww姆達姆達姆達達
gtd_lucius_vian: 形容好有意思

不只是資訊,選擇跟後果也會一併影響到接下來的故事,我覺得這是交流最有趣的地方了
謝謝魯西斯中!

那段我真的寫到頭殼裂開,雖然不是論點的部分而是情緒的部分ww是的,他們乍看之下是相似的,但又不同
OTTObearA:
鄂圖在我心裡快變成吉祥物了怎麼這麼可愛www溝通這檔事真的太重要了

雖然前面看起來他們的溝通是有效的,說的都有在聽,但最後還是有人放棄溝通了啊

www(#
這邊補一下我忘記打的補充
前段提到
如果不作為,那麼後續所有的罪都要怪在尚的不作為上這段的靈感是來自師尊的經典劇情段落
默蒼離:三百里的居民,便是因你無能而死!情境完全不同啦,但師尊說的話我真的一輩子忘不了,第一次看這段的震撼也是一輩子忘不了⋯⋯
kidokid1419: 我師尊真的是我見過最恐怖的教授

答不出來就從這裡跳下去、想不出來那些人就是你害死的⋯⋯會對學生造成心理陰影的教學方式但是真的好帥

我真的好喜歡他⋯⋯(發病)啊應該說所有跟他相處的人幾乎都形成了心理陰影
阿尚其實也是依賴著休的,因為他需要,所以休才會存在,也就是說如果休還存在,就代表尚需要他
緊抓不放的究竟是誰呢

或許兩人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