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你上週幫忙打掃溫柔先生的房間對吧？」
當尚離開展示區時，正好在轉角遇到了神出鬼沒的醫療組長。
「啊⋯⋯好羨慕喔⋯⋯」

對方沒頭沒尾地說完後，沒有給尚反應的機會，便消失在下一個轉角。就好像他只是想闡述羨慕的心情，但並不想跟尚單獨說話。

「⋯⋯奧特夫先生，很喜歡打掃嗎？」
尚沒有理解到醫療組長話語背後的意義，只是直白地認為重點在幫忙打掃這件事情，沒想到醫療組長室這麼熱愛勞動的人。

相信醫療組長也不介意被誤會就是了。

完成整天的工作後，他去了藏書室，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思考關於輔佐官提案的事情，晚餐前這裡通常沒什麼人，算是適合他梳理內心想法的僻靜之處。

◊

「勞倫佐先生將人類置於險境，為了進口商品，甚至不惜殺害人類。『單純將犧牲作為理所當然，甚至是為了利益』岡薩雷茲先生是這麼說的……」
他一邊細聲呢喃一邊在紙上塗寫，寫完後歪頭看了看，把殺害人類圈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要殺害人類呢⋯⋯」

「要扳倒勞倫佐先生的方式，則是讓他在貴族面前丟臉，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要放走幾位寶石，造成混亂。」
筆尖畫著線與箭頭，他按照輔佐官所言把計畫羅列出來，渾然不覺這已經算是違背了不告訴任何人的誓言。
幸運的是，似乎沒有任何人經過這個角落。


「……不能直接告訴貴族們發生了甚麼事嗎？或是，去勸說勞倫佐先生？他看起來，是個講理的人啊。」

雖然這麼說，但他覺得輔佐官也許有他自己的考量，也許輔佐官已經試過了。只可惜會談時，尚沒來得及在現場就想到這些疑問，現在也不可能靠自己得出答案來。

尚感覺自己對於反抗威權有著打從心底的不安，但岡薩雷茲輔佐官的動機卻很能觸動他。
「成為司書是⋯⋯為了守護人類。我也是。」

「為了人類的利益，勢必要有的犧牲……嗎？」


職業道德、種族平權、正義與邪惡，最終問題歸攏於，以亞斯德斯克作為舞台的拍賣會究竟有沒有其存在的必要？

他做為拍賣會曾經的既得利益者，不只受過幫助，也一直認為這是一項真正的善行。
然而如今這個拍賣會好像變成了邪惡勢力，那位溫柔先生被揭發是個殘忍又瘋狂的商人，傷害無辜的寶石和人類？但就像克萊門特號，未曾親眼所見的「聽說」，尚不願意輕易相信。

但說到親眼所見，那些溫和友善的寶石——

晚飯的鐘聲將他從深思中驚醒時，他才發現手中的原子筆抵在紙張上，已經許久了。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的，但你不可以同情吸血鬼，不行，不准放下警惕。

「嗚……」
想起休千叮嚀萬囑咐的臉，尚抹了把臉發出細小的哀號聲，感覺自己從頭皮一路痛進腦子裡。

「你還好嗎？小傢伙。」

「！？」
他下意識將寫滿字的紙張收了起來，挺直脊背。

看見從書架後冒出來的人影並不是身著司書制服時，他便以為對方是來圖書館閱書的一般民眾——他忘了亞斯德斯克，平時並不對外公開。

「還、還好，謝謝。請問你需要幫助嗎？先生。」

「我很好，不過我覺得你才需要一點幫助。」
柔順的長髮隨著走動在那人身上流動著，折射出的光澤就像是融化的金屬，在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皮膚映襯下，宛如處在動態中的銀製雕塑。

恍惚間尚似乎看見了一抹紅，然而顏色卻在眨眼間消失，周圍的燈光色調也在瞬間清冷了許多。
尚又多看了幾眼，認為可能是頭疼產生的錯覺。

「不是有意要偷聽你的煩惱，關於這件事我很抱歉，我就是管不住我這耳朵。」
點綴了寶石的右手按著心口，左手則拄著精緻的雕花手杖，靠近時男人的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山茶及麝香氣味。
「不介意的話，聽我這個局外人說兩句怎麼樣？」

「這個……」

「有句話叫：旁觀者更能看清整個遊戲。反正我是外地人，你說的人名我一個都不認識啊。別擔心，我的記憶力很差的，睡一覺醒來就忘了。」
修長的手指隨意抽出旁邊架子上的一本精裝書，這本書似乎很久沒有被翻動過，雖然外皮一塵不染，內頁卻有些沾黏。
「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這就離開。」

「不，也許我確實需要一點意見。」
尚不自覺開始盯著對方翻過一頁又一頁，本就四下無人的藏書室越來越安靜，靜得只剩下翻書和兩人的呼吸聲，直到翻完一整本才停下動作。

這個過程的放空莫名舒緩了不少他苦思的頭疼。

「別想太多，讓心去做決定。」
男人將書闔上又擺回書架，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個隨身酒壺，微微仰頭喝了一口，他那身絨布長袍怎麼看都不像有口袋的樣子，但他隨手立刻又把酒瓶子收不見了。
「所謂的大道理、所謂的善惡，都交給那些覺得自己是聰明人的傢伙去思考就好了。你能做的，只有現在此刻你所認為對的事情。」

「但如果我的『對』錯了，怎麼辦？」

「誰可以真正定義對與錯？」
微翹的嘴角更上揚，長髮男人的嗓音沙啞且充滿磁性，與他如女性的臉同時既違和又契合。
「『瘋狂之於個體，是相對罕見的事情——但是團體、政黨、民族、時代的瘋狂，那就是規則。』關於這點，我認為菲特列說得一點都沒錯。」

這段話的內容對尚來說稍微有點太深奧，但他起碼聽明白了不用太執著於對錯的部分。
就像男人說的，讓心去做決定。

「五百年前一位為他的民族挺身而戰的女性，在戰勝後被人冠以女巫之名上火刑架燒死了，五百年後的今天，女性為自己的家國挺身而出早已不是甚麼邪門歪道的事情。」
那個男人——那個凡派爾解除了幻術，自灰階中復甦的一雙深邃血色寶石，似乎早已看盡無數的滄海桑田，語氣中隱約帶著傷感。
「對錯、好壞、善惡永遠都在改變。」

遠遠的，屬於亞斯德斯克的日常生活噪音漸漸湧回這個空間內，湧入尚的耳膜中。

「你……是凡派爾？」
看著那雙原本沒有顏色的眼睛與額前的頭髮，忽然變得鮮明，尚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處在瞳術裡面。

「是啊，驚喜嗎。」
可惜那席美麗的淡金色並不會映在司書無色的視界。
「我會幫你保密的，所以你也要幫我保密喔。」

「……可是、好吧。」
安全層級上好像不太一樣……但想到自己的秘密，尚只能是嘟囔著點了點頭。

「乖孩子，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布隆司書。」

凡派爾扔下這句話後就轉身消失在一道道書牆之間，除了那本曾經被抽出來過的書有些歪斜以外，沒留下半點痕跡。

「他知道我的姓氏？」

◊

離開藏書室時已經超過了晚餐時間，尚只能從食堂帶一點零碎的剩菜回到房間，給史黛西的點心是一些碎羊肉條，他與休的晚餐有一塊黑麥麵包、兩顆煮雞蛋、一份徹底冷掉的羊肋排、兩片羊奶起司和一壺熱牛奶。

推開門時，他驚訝地發現休竟坐在床邊睡著了，尚很少看見休睡覺的樣子，有記憶以來即使一起躺上床，他也永遠是先失去意識的那一個。
小時候他甚至覺得休是不用睡覺的。

躡手躡腳放好晚餐後，他蹲在休身前輕戳對方的臉頰。
「休，吃飯了。」

(以為第二篇就可以寫完的我, 沒想到根本寫不完)
吊了兩天書袋結果最後把所有吊書袋的內容全砍了重寫，覺得自己跟北七一樣 不過至少是在短時間內吸收了一些有趣的東西（看了兩天哲學論文跟哲學課錄影看到頭裂開

讓你不讀書，讓你不讀書

雖然我把吊書袋的部分都砍了，但依然覺得這篇讀起來會相當艱澀，找不到比較輕鬆愉快的寫法好煩

is-ought problem(是-應該問題)
謝謝休謨
瘋狂之於個體，是相對罕見的事情——但是團體、政黨、民族、時代的瘋狂，那就是規則。
謝謝尼采

查資料的時候發現1930年代正好是冰錐療法盛行的時代，可惜完全沒有機會寫到 與心愛的冰錐療法擦肩而過了

想到浪潮那部電影，當時看感想是忿忿覺得 沒有思考能力只歸咎上層有點逃避，認為應該為自己的不思考得到懲罰，但之後重看又有其他心情，是部好電影也符合尼采那句
好想看你砍掉的吊書袋部分，之後會改加在其他劇情裡嗎？
無色的幻視好聰明，跟著看到後面才發現 好多小細節尚中都好會寫，看得開心 尚煩惱可愛

看完這篇忍不住覺得司書們都被岡薩雷茲的提議弄得好煩惱 而且尚和尚中的手寫字太美了吧...我只讀得懂幾個單字
最後一個問號真的有暈開的痕跡，還有小表情，好喜歡這種真的陷入沉思的小細節T///T

感覺司書裡面之後會分成兩黨陣營，吸血鬼和前血奴成為多籌碼

尚中的細節好豐富，總覺得醫療組長好古怪喔

比起明顯身處險地的吸血鬼，司書但要防備明暗兩邊呢！那個凡派爾跟尚會有什麼嗎？

Gummyrose: 啊浪潮真的是一部很棒的電影！ 我也很喜歡！確實很適合，尼采的文字我真是太喜歡了
我也一直喜歡瘋狂/正常是相對、流動的概念，說到這裡才想起來我上個企劃也寫了這件事，真的很喜歡 自從吸過大麻之後我就相信吸大麻的都是先知了（沒有
吊書袋真的就是⋯⋯太解釋性跟無趣了，沒打算放XDDD就是滿滿的解釋性對話
大哥作為一個老凡派爾，司書做黑白幻象應該很熟練了 順便會把自己的眼睛變成普通眼睛，如果不是直覺特別強的人估計都很難發現吧Ww
謝謝泰迪中誇我 我還在想這次寫的真的太難看了

OTTObearA: 是的頭真的裂開 超爆裂開 跟凡派爾和血奴不同，司書的立場超尷尬⋯⋯阿尚又是尷尬中的尷尬 不只是派系、道德鬥爭，還有原則問題，搞得我頭也裂開一代一代一代
啊不不不那不是我的字，我字不好看，這個是我挑過的接近尚的字的字體（會給角色挑字體的人）打字、排版、再加工
鄂圖中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挖給你 收集毛筆字和書寫體是樂趣，喜歡有溫度的字體
阿尚的第一母語母語是法文所以那寫的大都是法文，少部分有英文 基本我也都是靠股溝小姐，謝謝股溝小姐

kidokid1419: 我也覺得，各有各所支持，原本因為身分不同而產生的清晰的敵我界線變得越來越模糊 燒毀！(?)
我感覺我比較像是寫了太多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東西⋯⋯但因為我看得懂所以會沒辦法察覺到別人看不看得懂（
醫療組長其實在我眼裡⋯⋯比較可能單純是會長的迷弟斯偷卡wwwwwwww某種程度上還蠻可愛的，但最後搞事情他應該會站在會長那裡跟輔佐官打對台吧
當然弄不好能他也可能是輔佐官的暗樁，更甚者是其他勢力的暗樁，不過連打掃房間這種事情也要來找角色說一嘴，感覺應該不是這麼複雜的人
那個凡派爾就是說故事的大哥，算是阿尚的養父聽聞這邊要出大事（我看到的創作裡面大家機乎發完誓，轉頭就會把計劃講出去⋯⋯所以就讓梅丹佐那邊收到消息了）不太放心所以請來看看的

!!!等之後再來看一次!尚中想表逹的意思好有深意, 需要細細品味
不知醫療組長會不會之後來個畫風逆轉, 看似傻白甜迷弟的他究竟裝瘋賣傻還是真迷弟

!!喔喔喔原來就是說書人!快來跟尚講故事!(喂
尚身邊好多關心他的人, 感覺好安心, 養父好好

kidokid1419: 這幾篇會寫得這麼慢也是因為這段誘發的探討真的太深了對我來說wwww想破頭
我現在真的是無比期待官方劇情的結局
阿尚的定位就是溫室裡的小白花 沒受過風吹沒受過雨打，不知天高不知地厚，也不知道人心險惡

看到滿滿對正義及瘋狂的探討中之覺得自己也是沒讀書的人www
好厲害呢可以由那段對話延伸出這麼多的想法，興許是因為控角的差異連帶影響視野嗎？控血奴凡&凡派爾就聚眼於逃跑的可能性，而司書的關注點就更多了。
未了和休的段落意料的觸動人心，看著一直以為不需要睡的人睡癱了，換自己叫醒對方，瞬間有種孩子也長大了的感覺？

gtd_lucius_vian: 不～～～我看到魯西斯搬出那一堆服儀理論課(不是)的時候才覺得我真的是沒讀書！還沒文化！衣服都不會分！（跟著被教訓
立場跟觀點不同對事情就會有千百種哈姆雷特 我本來真的很想把想到的所有觀點都寫一下⋯⋯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寫得亂七八糟乾脆也砍光
我覺得比較可惜的是大部分我看到的司書不是I dot car就是站在凡派爾那邊⋯⋯ 好像沒注意到有站在輔佐官或會長那邊的，也就是人類至上主義這種，要是有時間我也很想寫這種啊⋯⋯（不要再想了時間跟乳溝一樣都擠不出來了
魯西斯中最後形容得真好，真的是那種監護人老了，孩子大了的感覺呢⋯⋯小傷感

我站輔佐官會長的，pairing上。(自爆
怎說呢凡派爾看會長會很可怕，而看副手則是怕他反悔。撇開一切看，這是一個，一直看著一個有信念的人和他的朋友(豪斯)，站在兩人身邊默默為他工作，未了分道揚鑣的悲喜劇。兩人大半生的合作和情誼化成背叛，但相信在岡叔心裡面曾經有過完全不一樣的會長……看他們一唱一和時的好興奮……
大離題了回去留言上，可能因為有的司書認識凡派爾，可能因為這只是一份工作，沒人想太多。這更顯得尚和休的定位特別呢。

人類觀點這個真的很有探討性！！！會長vs輔相官感覺也很有戲，聰明如會長應該不可能猜不到對方的想法吧？總覺得後面劇情會很讓人揪心嗚

gtd_lucius_vian:
我跟你說，我也（爆
我跟魯西斯中的感覺差不多！！這其中「共同擁有過的曾經」光是想想就覺得，啊輔佐官好禁慾咳嗯，我是說時間真是一把憂傷的刀
大家都很平權當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過少了一點封閉的年代感，這也是我偶爾會提到教育的原因……即便在梅丹佐這種與世無爭的地方，朗佐是好人嗎？是啊，但阿尚受到的教育依然是人類為優先，凡派爾被描繪成凶獸，沒有一絲一毫值得平權的空間
然後才是實際接觸到凡派爾後的文化衝擊……

gtd_lucius_vian:
某種程度上當我在做假設思考的時候，會把凡派爾當成黑人或印地安人那樣普遍受壓迫，但明明跟其他人類沒多少差距的存在
然後再去想食物鏈的關係，與這會帶來的反應

kidokid1419:
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會長這個人切開究竟是黑的還是白的
但至少目前，我個人比較傾向會長www而不是輔佐官或凡派爾 可能他身上總讓我覺得有甚麼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