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趣嗎？」少年抬頭往某個方向看去，他感覺那裏有股視線正盯著他，沒什麼威脅，可是帶著觀察的意思。

『並沒有，你覺得有趣嗎？』樹叢的陰影後頭送出了這樣的答覆，雖然沒有嘲諷意味，但聽著有那麼點不舒服。
阿的臉上覆蓋著流法者面具，目不轉睛的盯這流法者和受害者做記錄，被發現了也沒打算現身的意思。

「我覺得有趣，不有趣那為什麼要看呢？我很好奇。」單純只是問話，浮生覺得世界就是有趣構成的，如果這像是地獄般的生活沒有那麼點有趣點綴，很多事情都會索然無味，就像這場掠奪，如果不是因為有趣，他也不會用這種方式去搶別人的效能，還故意選一個流法者，很多事情都建構在於他覺得有趣。

「吶，你喜歡觀察嗎？有沒有什麼有趣的觀察可以分享的啊。」白衣少年邁步往跟他答話的方向走去，想看看對方會退離，還是繼續看著他，尤其在他剛打趴一個人之後。

『你有沒有這種經驗，不是吃每一頓飯都會覺得它很美味？你把我呢，當作獅子在吃獵物時在旁邊等著來分杯殘羹的鬣狗就可以了。』算不上很正面的回覆，流法者在奪取其他角色的效能得手之後有其他流法者圍繞在四周打轉想跟著奪取些效能的情形屢見不鮮，如果對方聽得懂，那麼這個回答就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
看著白衣的流法者朝著自己一步步逼近，阿未生出過想離開的念頭，他不排斥與其他流法者有所接觸，要說實話的話，他還挺樂意的。

「鬣狗嗎，也是很有趣啊。」他在那人身邊站定，「不過你的目標不包括肉，連獅子也囊括在內，該說是隻很有野心的獵狗嗎？這樣的話鬣狗這個比喻不適合你呢，你看起來比較像是在遠處拍照的人類，而不是動物喔。」

「不過吃飯不是餐餐都美味這我倒是懂呢，有時候乾脆覺得不要進食還比較好，想吃的時候在吃豈不更好，不過狩獵這件事倒是很有趣，我喜歡有趣的事情。」所以他故意緩緩的伸手，目標很明顯就是對方的脖子，想看看這個他認為的觀察者到底會有什麼反應，是擋住呢？還是離開呢，就像他說的，他喜歡有趣的事情。

『在遠處拍照的人類肯定不是我，獵狗呢…一半一半吧。』類金屬質感的面具下發出悉悉窣窣的笑聲，在對方的手越來越近時忽然伸手用掌心覆在對方手上輕輕抓握著阻止對方前進，要掙脫開是非常容易的。
『你比我想的更喜歡說話。』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他把對方的手翻過來，放了顆拳頭大的南瓜在對方手裡，接著鬆開手，穿越過白衣流法者身旁，『能明白真實太好了，我也好像有點明白你覺得的有趣了，介意嗎？』他指向如屍體般癱倒在牆邊被癱瘓的人，詢問對方自己可否分一點效能。

「請自便。」這倒真的像鬣狗了。

「說話本來就是溝通技能，我不說話怎麼知道你的意圖，應該說我想套出你口中更多有趣的事情，如果那能娛樂到我，也不虧啊。」拋著手上的小南瓜，像是在丟一顆蘋果一樣，「是說你常常這樣嗎？還是這只是你一個湊巧遇到，所以突如其來的玩心？」
他指的是對方這種偷看的舉動，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常常這麼做呢。

得到允許後，阿走向地上被癱瘓慢慢失去意識的流法者，蹲下身子去取走一部分效能，但更多的反而是讀取對方的資料，很快的，他又搜集到了一個流法者的資訊。
『對啊，多多觀察一下沒什麼壞處，畢竟流法軟體讓海涯變得有些危險啊，不過別誤會，我也不是什麼和平主義者。』對話過程中完全沒有遭遇偷襲讓阿稍微重新評估了一下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站起來整了整衣服，『你還想知道什麼？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聊天？用你的說法就是，你也很有趣。』
有趣這個詞真好用啊。
他想著。

「嘻嘻，可以啊。那你覺得我們要繼續維持著流法者的狀態聊天嗎？還是要撤掉，撤掉的話～去其他地方比較不顯眼，不過捏、這樣就會看到我的樣子了，有鑑於我剛剛才弄倒一個人，你雖然也分了效能算是同謀，但我覺得我還是虧，要不之後我緊急缺效能的話，你要無條件支援我，怎麼樣——這樣我就不介意你觀察我，包含之後。」說著好像有邏輯但是其實毫無邏輯的話，不過這也確定了浮生短時間內，至少現在不會想攻擊對方。

「而且我或許就是你口中所說的，讓海涯變危險的人喔。很多事情都只因為我一時性起才會去做，像是現在跟你的對談，也是我一時性起，難能可貴的機會呢。」白衣少年稍微拉下了衣服的拉鍊，露出一抹笑。

『你會怕被我看到？』阿又笑了，覺得對方提出的條件很簡單，也很爛，『你想讓我無條件支援你這有個前提，就是你不能讓我陷入別無選擇的情況，怎麼樣？』他站起來攤了攤手同樣提了個不怎麼樣的條件給對方考慮一下。
讓海涯真的變危險的人他隨便都能列出一串名單，既然對方都毛遂自薦了，他也不介意在上面多增加一個人。
『算了，邊走邊說吧。』阿不太急著報身份。

「怕阿，我還是會怕事的～」眼睛瞇瞇的，他笑出兩顆小虎牙，「放心，如果真的要到讓你別無選擇的境地，我相信那時候我也不會單純只要你提供效能了，比起找你救援，我應該會選更簡單能得到的方式吧。」

「而且我本來就——不是為了活著而活著的人，不怕死才是最瘋狂的事。」直接把整排的拉鍊拉掉，解除了流法者露出自己原本的樣貌，黑髮白衣的少年歪頭朝著身邊並肩走的人笑，「我叫浮生，浮生若夢。」
他朝著人伸出手，似乎在讓對方決定要不要加好友，可是氣勢上卻不容拒絕。

『別怕別怕，我不會咬人，條件我會遵守的。』阿像叫小動物過來一樣朝著對方勾了勾手，隨著流法軟體的解除，白衣流法者的樣貌變得清晰能儲存在記憶裡。
『阿。』阿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個毫不費力就能發出來的聲音，他卻從頭到尾連個音素都沒發出來過，表情猙獰的流法者面具化為光點消失後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他朝浮生的少年咧嘴一笑握住對方的手，表情帶著與對方幾分相似的強勢，『我想我們合的來，浮生。』

「你的名字真簡單，我喜歡。」簡單明瞭的發音，而浮生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對方說話並不是張嘴，而是直接讀到腦內，多麼明白又強勢的溝通方式，但對於喜歡邊笑邊說話的浮生來說，他還是喜歡張嘴多幾句話，這樣才有嘲諷感，「是說換地方聊天，小哥哥有什麼好地方可以推薦的嗎？雖然都是在這邊生活，不過我總是哪邊好玩往哪邊去，很——少去注意可以安靜聊天的地方。」
明明感覺差不多歲數，可是脫掉流法者的浮生講起話來卻隱約有種撒嬌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本人天性就是如此，彷彿一隻在腳邊打轉的野貓，順著毛摸貓背，他會對著你呼嚕叫。

『小哥哥？』阿瞇眼笑著，學對方複述了一次，重新檢查對方的名片上的年齡再看看對方，儘管被這麼叫好像有點奇怪不過他不排斥，同時他也也觀察著對方態度的變化，似乎有種從兇猛的大型貓科變成午後躺在陽光下的貓的微妙感。
『要去人少的地方我喜歡去有自然環境的地方，你如果想，我們也可以爬到高樓的屋頂上坐著聊。』反正他有的是方法把人弄上去。

「可以呀，野外頂樓我都可以喔，你想去哪裡我都奉陪。」沒了流法者的遮蔽，浮生的臉綻出非常明顯的笑臉，幾乎無法把他跟剛剛的那個人聯想在一起，坦然的態度也顯現出他的自信，去哪裡似乎都泰然自若如魚得水的樣子。

「喜歡嗎？小哥哥的這個稱呼。之前聽可愛的小女生這樣叫就學起來了，我還真沒想到有從我口中喊出來的一天。」他往前跨兩大步突然的繞到阿身前，看著人傾身一笑，之後轉個圈走到對方的另一邊繼續並肩走。
「通常認識的人都比我大好多，你雖然年紀跟我差不多，但身高倒是很高呢。」他伸出手在兩人之間了落差範圍比畫著，感嘆的說：「可惜我沒法繼續長高了，不過我現在的身高也還行，還能見人。」

『哈哈，那大概真的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吧，你喜歡就叫吧。』阿對此稱呼沒有太多的想法，像是被對方感染似的笑的更燦爛了，倒是卸下面具後的浮生話多的讓他有點意外。
他叫出地圖的懸浮視窗一邊聽著對方好像每一刻都不能浪費的接二連三發話，一邊做回應，『這很可惜，我的身高跟我的出生時間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確實不行。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滑動著，無意義的學對方在彼此的身高之間比劃，又往腦袋裡增加了一些資料。
『你的意思是，你同齡的朋友很少嗎？』他歪頭看了看對方，沒有要對方馬上就回答的意思，然後指著地圖，『這裡，這個公園離這裡不遠，靠湖邊有個亭子，坐在那裡有誰從附近經過都看的到但別人很難馬上看到亭子裡的人。』
不知道是有心無意的，阿透露了他對觀察視角的敏銳程度。

「是嗎，真放任我啊。」他嘿嘿的笑了兩聲，微微揚起頭，「不過我也會喊你啊，畢竟還是名字嘛，喊起來更親暱些。」總有若有似無拉近距離的感覺。

對於對方選的亭子沒有其他意見，不過稍稍的說了句：「真不愧是拍攝者的角度。」間接把對方當成動物星球頻道的攝影師讚美(？)了下，才繼續銜接話題，「我在『這邊』幾乎沒有『朋友』喔，就學期間有認識同年齡層的，不過啊——只能算是同學嗎，沒有到能夠稱上朋友的人呢。那些算是長輩只是些不值得尊敬的大人們，用朋友去概括他們，未免也太詆毀這個詞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都是笑笑的，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或許真的是因為沒什麼同齡朋友，他才會在這時候多說幾句話。

『你看起來不像不會交朋友的人，』阿悄悄的猜測著對方如何定義朋友的標準，他決定試探一下，『不管怎樣，你現在有一個了。』他透過好友功能把剛才地圖上把導航路線分享給對方，同時觀察對方的反應。

Oo...像個孩子。

『說起來，你覺得值得尊敬的長輩應該是什麼樣子？』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對「尊敬」這一詞理解的不夠，相較之下他對「服從」反而有著與生俱來的理解力，偶然被浮生提起後讓他想聽聽看對方的見解。

「是啊，一個。」用手做出上下框框的姿勢對著阿比了下，浮生在後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也不知道這是代表什麼意思，彷彿他真的很看重這個朋友。

「尊敬嗎？如果是值得尊敬的形象，我人生中沒出現過喔。」收到地圖後浮生只草草的看了兩眼，然後就繼續跟在阿的旁邊，好像不打算去辨認路，全都要靠對方帶一樣，把選擇的權利全部托付出去，「所以我無法說出具體能敘述的對象，不過若是問有沒有遇過哪些否定詞以外的大人，還是有那麼幾位傻瓜老好人能利用。」
浮生的表情似乎柔軟了起來，他用敘述回憶的口吻說：「真的是……傻的可以的那種。」

注意到對方的動作後，框框裡的阿同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噗哧笑了一聲，接著慢慢褪成嘴角微微上揚的弧線，似乎心情很好。
『簡單想像一下也可以。』阿繼續朝著自己預定的地點前進，他手在空氣中抓了抓想抓住這個縹緲的概念，沒得到答案讓他有點失望，不過被他一絲不漏的收好了，『我確定他們在你心中有一定的份量。』他輕輕捶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就像許多青春劇裡的角色一樣。
『那換我也說件我關於的事吧，』他收回手，豎起食指聽在嘴巴前比著安靜的手勢，笑容依舊沒有消失，『你大概也注意到了，我其實發不出聲音。』

「呀——我以為這是你的個人設定，畢竟這是海涯嘛，是個可以自己設定很多東西的地方，有時候總會想當個不一樣的自己。」簡單來說就是中二病，不過浮生沒用這個形容詞，有些人、例如說像是他，就不是自己要設定成這個樣子的，從他有存在這邊的意識時，就已經是這樣了，只是他沒有想去改變什麼而已。

「所以呢，為什麼無法說話？」總覺得對方是刻意要讓他問這句話，浮生身為朋友的貼心小棉襖，是不會讓場面接不下去，所以他笑笑的問問題，然後露出好像很想知道的表情。

『這是天生的“個人設定”，就像出生時間和身高一樣。』他故意使用了與對方的同樣的措詞來回答，再次發出悉悉窣窣的笑聲，『如果我用了別人提供的聲音素材，那才叫當不一樣的自己。』
他停頓了幾秒，重新整理剛才自己說的話，然後被自己逗樂了，『好像忒修斯之船哈哈哈哈，那你呢？你是不是忒修斯之船？』

「忒修斯之船？」浮生對這個詞彙沒有印象，所以當著對方的面直接打開搜尋視窗查資料，看一看之後用自己的理解說：「我直接就是用原本的樣子進入海涯，就算能更動調整，也沒去改變自己的任何東西。」

「更直接一點講好了，你能回去的那個現實我是已死之人，透過別人的手活在海涯而已，所以你正在跟一個鬼魂對話呢，這樣算不算是忒修斯之船？我覺得我依然是我。」而生存只是本能，浮生只是遵從自己的性格去活。

浮生從不知道，到搜尋去理解，阿都看在眼裡，他其實沒有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現在反問他這個問題，他可能還要花上一番努力才能不像某牌平板搭載的語音AI一樣老是回答：這個問題問的好。
他覺得自己像個玩玩具車的孩子，因為玩具車跑到汽車下拿不出來而不抱期待的推了推汽車，沒想到浮生給出了答案，汽車動了起來，緩緩往前開動走了。
撿起玩具車後的孩子，若有所思的望著玩具車，忽然覺得汽車更加有意思。
『你會討厭這個話題嗎？或是我認同你是鬼魂會讓你感覺好一點？』阿看著浮生認真的問道，公園與廣闊的湖水已經出現在了視野的範圍內。
“但我不認為你是鬼魂。” 他的嘴唇小幅度開闔著，勉強可以從唇形猜到幾分類似的句子。

「不討厭啊，就算有別人直接指著我說我是脫腦，我也不會覺得反感，因為我就是。如果你是說我會不會因為回憶感傷，我倒覺得不會，我可以用說故事的方式跟你講喔。」浮生笑嘻嘻的，好像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不過他看到阿的嘴形後愣了一下，然後笑容變的淺淺溫溫的，眼睛瞇起來好像很喜歡那個回答，他說：「你很溫柔耶，我都要被你吸引了。」

「是不是鬼魂都是由外人判斷的，我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他人的眼光對我來說都不算什麼。」看見湖水，浮生就像個沒見過水的孩子，三兩步往前跑到水邊看，之後再回頭對著阿講話：「因為不這樣想的話，我大概頭會痛到爆炸吧～」

『嘿嘿，我們可以去那裡慢慢說。』阿提點了一下原本的目的後走到浮生身後不遠處的草地上坐下，他沒有催促的意思。
他有些輕易的把對方說的話用笑聲帶過，腦內默默的整理新資訊，心想著真不愧是網路，要把話題聊開實在很容易，溫柔跟吸引人都是他該具備的特質，或許這是個小小的成功。
他仔細的把對方回給自己的答案上傳進數據庫，儘管這不是他自己的答案，不過這個答案是有價值的。
『你的意思是，他即地獄吧。』阿又開始拋出奇怪的詞。

「他？」浮生在水邊思索著他，然後一步一步往回走，直到在阿的身邊坐下，然後伸懶腰舒展自己身體，躺在草地上，似乎不怕身上的白衣服髒掉，「這個他……是誰呢？」自問自答的反覆咀嚼這個詞。

「現世極為地獄，人群中總是混雜著魑魅魍魎，我是狩獵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些我都懂，可是啊……果然有時候人還是會孤單啊，基本的社交量還是得維持，所以我覺得在你身邊挺好，什麼都能毫無負擔的說一說，或許就是因為你知道我是流法者、是逐漸會消失的脫腦。就算在這個地獄之中，你的周邊也能給人一個清靜之所，還不錯，我難得很喜歡這種感覺，難得吧。」

『就是自己以外的“別人”。』阿貼心的提供了說明，『對剛認識的朋友說別人是地獄好像有點惡劣呵呵。』他只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很好笑，完全沒在檢討自己，然後轉頭看著躺在草地上的浮生，笑了幾聲替自己再爭取幾秒思考時間。
他不討厭這個世界，或許是因為沒墜入地獄過，又或是根本沒有察覺，對方卻說覺得自己是一個清靜之所。
『你太過獎了，我可能跟你說的魑魅魍魎還比較接近。』他露出自嘲的笑容，接著把視線落回水面上，『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你如果需要，可以來找我。』
阿沒有講清楚到的是需要效能、還是一絲清靜，又或者是其他東西，就整體而言，浮生對他來說是有趣的。

「耶——是嘛，需要就可以找你嗎？我可是很貪心的人喔，什麼都會想要喔。」但是也可以什麼都不需要，有時候圖的只是一個感覺而已，「或許就因為你是魑魅魍魎，我才覺得挺好，就那個詞吧！同流合汙？」

「別人對我來說不全然都是地獄，我不排斥跟他人相處，但令人倦怠的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了，這邊的我活的還滿開心，不論順眼與否我都還有流法者可以使用，反正終將迎來消失這個結果，那這段旅途的過程可不能無趣。」有時候聽浮生講話，會覺得他不是在感受這個世界，而是在消磨自己剩下的時間，彷彿像是想在時限到達之前，把自己燃燒乾淨而已。

「而且苟延殘喘的人是我，那個地獄大概也是我。」他笑著，講述方式彷彿在形容別人，「不過我很喜歡喔，地獄。」

『我沒說你來找我要之後我就給的出來喔。』阿露出得逞的壞笑，簡直是挖好陷阱給人跳，當對方提到同流合汙時，他只聳了聳肩沒否認，安靜的把對方的後面的話聽完。
『你也可以當作，你只是剛好帶著上輩子的記憶，生在這個世界上了，』他抬起手指在空中隨意劃了劃，『像是，從零開始的地獄生活，而我是你在地獄城裡邂逅的小夥伴。』聽起來真像小說內容，適度的淺嘗迷信和妄想有助於調節人們的身心，他是這麼相信的。

「從零開始的地獄生活，還有小夥伴。」浮生聽到這個像是輕小說名字的敘述，無法克制的笑歪自己，還笑倒在草地上滾了滾，沾了些草到頭髮上，「好好笑也好浪漫，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

「哎呀，阿好壞阿，不過壞的可真迷人，說不定我去找你要東西只是藉口，但其實真的只想見你一面啊。」浮生不介意剛剛踩到的陷阱，還在陷阱裡面悠然自在的漫步，「畢竟你很好看，而且有點壞的男生不是最對胃口了嗎。」

Oo...嗯哈哈哈？
『我？』阿稍微瞪大了眼睛，臉上的殘餘的壞笑轉為感到意外的笑容，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這樣回答。
他忽然轉過身，一隻手撐在浮生腦袋旁的草地上，身體擋住了一些陽光，陰影下的笑臉多了幾分挑戰的意味，『想要那就來啊。』
他慢慢將身體坐回原本的姿勢，剛才挑戰對方的神情一閃即逝，將手抽離前順手撥去夾雜在浮生頭髮裡的青草。

「噗哈哈哈，剛剛很帥喔，我很喜歡。」浮生從草地上坐起來，順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把可能亂翹的頭髮抓順，「我本來以為你會反感耶，畢竟被男生示好可不是常有的事情，而且大部分的男生應該會起雞皮疙瘩感到不適吧，還是你其實很習慣？」

「習慣的話，那我能討要更多嗎～？」故意衝著那句想要就來，浮生大膽的勾住阿的手臂，很親暱的靠著人，順便把下巴放到對方肩膀上。

『你好像很得意呢，我只是沒感到不適而已。』肩膀上一沉，對方的頭手已經放上來了，又是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阿的腦袋往反方向微微傾斜，然後脫掉一隻手套戳了戳浮生的額頭卻沒推開他。
要說習慣也太言之過早。
雞皮疙瘩呢？他看了看手臂，沒有。
腦袋活動的範圍受到限制後，他斜斜的看著視野邊緣的一搓黑髮和膚色，一邊猜測對方現在是什麼表情，本來在戳對方額頭的手像蝴蝶般張開，微微施力覆蓋住了對方的雙眼。
『你呢？你是習慣討要，還是習慣示好？』

「我不喜歡討了還要不到，所以會看對象討，示好可能是本能？」他輕輕的抓了抓阿放在他臉上的手，抓下來握在自己手上，浮生發現阿的身高比他高，手也理所當然的比他大了些，所以他鬆開勾住的手，往對方的面前探頭，像小動物般歪頭，讓阿的視線聚焦到他的臉上，「嘻嘻，不過示好也是要看對象的，沒感到不適就代表能接受吧，日後大有可為喔。」
也不知道是在指什麼的大有可為，浮生邊說話邊用拇指去壓阿的手掌，有種把對方的手當成貓肉球壓的感覺。

Oo...是啊，看對象，畢竟你剛剛可是把人揍到癱瘓了呢。
阿回想了幾秒先前像屍體一樣倒在地上閃爍雜訊的流法者，至於示好，自己有什麼值得被用這種方式示好的地方？他不排除浮生可能會喜歡同性的機率。
『像是，本能的向我這樣同流合汙的對象示好？你為什麼想這樣做？』他的手輕輕開闔抓握了幾下，用笑臉迎上浮生的視線，又悄悄的儲存了幾條訊息。
繼小南瓜之後，他的手掌變成對方的新玩具，來到這裡最初的目的是對方想聽自己說些有趣的事，然而現在的情況則反了過來。

「示好只要你不排斥，基本上對我來說就沒有壞處啊。」浮生還真玩起阿的手，他抓著正反看了看，然後放到自己頭頂上，姿勢看起來像是被摸頭的樣子，「只要不攻擊我，不給我東西我也不會覺得怎麼樣，而且我說過我在這邊沒什麼朋友，所以對朋友示好，不是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吧。阿不喜歡我的示好？」
雖然剛認識不久，但被說得好像認識一陣子的感覺，浮生還抓著對方手腕，上下晃了幾下做出拍自己頭的動作，彷彿小動物在討摸。

『不是我會不會排斥，而是你剛才很清楚這不算常見的示好方式。』他的情緒中不但沒有批判，還有些溫和，並緩緩指出這個引起他注意的點。
『就像你說的，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想知道為什麼。』幾乎是現學現賣一樣，他立刻用同樣的話把問題還回去。
說完後，他盯著自己被放到黑髮上掌的手思考了片刻，順著髮流輕輕的揉了揉對方的頭，最後順著髮型用手指稍微順了順做整理才收回來。

「因為嘛～」這是刻在記憶上的生存技能，雖然他沒有成年前的記憶，可是從他有印象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會用這種技能討好別人，以獲得更多好處或是不被傷害的更重，浮生想了想，也笑了笑。
「因為我死之前會接客，就算有人願意給我錢讓我生活無虞，我也會去接客，彷彿這樣做會比較有安全感，然後就學會了這個技能。」

「不過在海涯這個症頭就沒了喔，取而代之的是我會去奪取別人效能，有時候就算不缺也會去做，因為會有安全感。」他看著阿，伸手去戳對方臉頰，「觸碰你也會有安全感，神秘吧。」

『不會神秘呵呵呵，』他用氣音笑了幾聲，露出讓人安心的笑容，『你只是剛好帶著上輩子的記憶在這裡出生了。』
他的思緒運轉著，微微俯身單手摟住對方的肩頸，與對方頭的方向互相交錯開又靠在一起，然後手往上抬，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後把手抽出來坐回原本的姿勢望著對方，笑容依然掛在臉上，接著奇怪的畫面出現了。
他的眼眶漸漸泛紅、變得水潤，緊接著第一滴淚水衝出眼眶順著虛擬重力往下滑之後，他的臉上立即形成了兩道水痕，並且不斷的向下滴落。
儘管如此，他看起來不像是悲傷或同情，反而像是認真的在進行“哭”的行為。

突如其來的淚水讓浮生愣住了，他講那些事情可不是為了要讓對方哭的，而且這種情緒未免也太突然，浮生一時之間什麼事也沒做，就這樣看著阿一直掉淚。他的腦子運轉著，但怎麼找也沒有這種大型飆淚現場直播的回憶，更不知道要怎麼應對，憑他跟阿才剛認識這麼點時間，誰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心理疾病所以聽到某些東西會觸動開關之類的。

「唔……」他想說些什麼，可是看著那些眼淚又不知道該不該無視，這樣好像也無法對話下去，浮生看了一陣子之後，也忽然張開手然後抱上阿，紮紮實實的抱著，跟剛剛阿那種輕輕的碰不一樣，但浮生也就這樣抱著而已，沒有多說什麼話。

Oo...反應沒有很大呢。
即使淚水有些模糊視線，阿依然在觀察著浮生，先是愣住，再打算說點什麼，不過組織話語沒有成功，又盯了自己一陣子，最後抱住自己，阿一邊思考著一邊閉上眼睛試著去仔細捕捉更多感覺與線索。
『你沒有要求這個，這是我自己給的，補給你一個葬禮。』他任由對方抱了一會後，拍了拍對方的手臂示意對方可以放開了，同時用力眨了眨眼讓淚水慢慢止住。
『我沒事的。』這是個臨時起意的想法，而他想知道結果，於是他立刻執行了。

「沒事？」浮生鬆開對方後，用手去捧阿的臉頰，還輕輕的轉來轉去的左右看，然後拇指在眼睛下搓了搓，看起來像是在抹掉上面的痕跡，「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我還真沒遇過這種場面，而且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熱烈的幫我送終。」浮生咧開嘴笑笑，「真是謝啦，你也是個很奇妙的人，說哭就可以哭，我倒是無法這麼簡單就擠出淚水，有時候就算難過也很難掉淚呢。這是有什麼訣竅嗎，感覺好厲害。」說話的同時手依然沒放開阿的臉，動作從擦掉對方眼淚，變成在臉上揉來揉去，不知道在幹嘛。

Oo...結果還不賴。
被鬆開後，阿的臉上除了淚痕和微笑，怎麼看都一點激動的情緒後也沒有，的確不像有事，接著他的臉有事了。
對方的手好像本來是想抹掉自己的淚痕，所以他沒有阻止，然而抹著抹著，動作開始漸漸變調成在揉自己的臉，他微微張開嘴巴，如果能發的出聲音，大概會口齒不清的發出嗚嗚呃呃的聲音。
『把不滿的情緒用想像力渲染誇大就可以了吧？』因為不是用喉嚨來溝通，所以他還是能夠講出清楚的話。
『為什麼哭不出來？這幾乎是人開始會呼吸就馬上會做的事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反問回去，浮生還在揉他的臉，於是他也將手伸向浮生的臉揉回去。
『而且不用哭不是更好嗎？』他用拇指推了推浮生的嘴角，自己的臉上則是被對方推的有些歪曲的笑臉。

「哇啊，奸詐。」對於自己揉臉對方卻依然可以說話，而他只能發出簡單的詞彙感到不滿，所以他放開手，把自己臉上那兩隻手抓下來握在手裡，邊像之前那樣捏手掌，邊說著：「不知道耶，就是哭不出來。」

「你知道我死過一次，但其實好像是兩次。我沒有十八歲之前的記憶，所以幾乎等於我那之前未曾活著，現在就像你說的，我帶著上輩子的記憶活在這裡，所以應該算是死了兩次吧。可是我沒有記憶的東西，靈魂卻留著深刻的印象，我想我哭不出來或許跟那時候有關。」浮生左手繞著繃帶，他拆掉上面的白色，露出下面類似於割腕的痕跡給阿看，「這個應該也是那時候造成的。」

「先說好別再哭囉，我只會繼續揉你的臉而已。」

『你也奸詐啊，我還準備幫你上上輩子也安葬掉。』阿玩笑般的反駁著。
Oo...這要妥善的處理啊。
看著浮生一邊敘述一邊拆掉手上的繃帶，他覺得自己好像也從浮生身上拆掉了什麼，他應對需要注意點了。
他笑容淡去了幾分，輕輕將對方的手腕拉近自己，指腹輕輕摩挲肌膚上的紋路，像是想樣將他們撫平一樣，『還在痛嗎？』

「是不會痛，就痕跡很重而已……」浮生看阿的感覺好像有點轉變，他瞬間出神了一下，這比剛剛突然哭的狀況還讓他無法反應，還有點熟悉的感覺，「你這樣又是幫我送葬又是關心我的傷，這麼溫柔還有點壞，可是會非常惹人喜歡的啊。」本來講這些事情就單純只是分享而已，雖然還有點想看看阿的反應才故意說，但突然的被這樣送溫暖，浮生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我已經……」想到之前阿說的那句我不認為你是鬼魂，還有前面的眼淚，浮生把那個字之後的句子吞在肚子裡面，「纏繃帶只是不想傷口讓別人注目，不會痛。」他把另一隻手收在身後，像是在偷偷藏起什麼。
「對我太好我可是會常常找你的喔，你會被我煩到不行喔。」浮生笑笑的，像個大孩子一樣說著。

『你說了，我們是朋友，我也在對你示好，浮生不喜歡我的示好嗎？』阿幾乎用了剛才與浮生這樣問自己時一樣的神情來反問浮生，不等對方回答他便恢復了平時的笑臉然後攤攤手，『還有我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指的是對方來找自己，雖然他先前回答的時候其實比較想刺激看看對方會不會跟自己打架，不過現在這個發展結果顯然是更好的。
他悄悄的瞄了一眼浮生把另一隻手收到身後的動作，他不知道那隻手有什麼狀況，不過浮生已經成為了自己的朋友大概跑不掉了，那麼他或許還有足夠的時間來認識對方更多。

「怎麼會不喜歡，喜歡到都快不像是我自己了。」浮生誇張的摀住自己胸口，之後故意皺著臉偷看阿，然後再一次笑出來，「跟你對話我好像已經說了好多次喜歡，被你賺到了。」

「來找你的這個承諾是收不回去的囉，哎呀本來是想聽你說有趣故事的，結果變成都是我在講，雖然我也不介意被知道什麼。」自己意外爆了不少料給對方聽，浮生兩隻手想把繃帶纏回去，不過怎麼調整就是沒法包的很好，看起來鬆鬆散散的。

『何止賺到哈哈哈…我第一次被人說這麼多次喜歡。』阿也把頭微微轉開用單手稍微意思意思一下的遮住臉，肩膀笑得微微的上下起伏著，好像真的有點難為情。
Oo...我應該…做的還不錯吧。
『我看起來不像沒信用的人吧？對吧？我幫你綁。』他再次擅自把對方的手拉近，拆開繃帶後迅速卻平整的包回對方手上然後把頭塞好，就像打開了盒子要後好好的蓋上一樣，同時想著對方拆開前好像不至於這麼鬆散，那麼那是他自己包的還是一樣是有人幫他包的？他沒說出疑問，今天自己已經問了太多問題，其他問題以後再慢慢問吧。

「反正我會去找你。」看著阿幫自己綁好繃帶，浮生轉了轉那隻手，露出笑容忽然靠近阿，用看似要親對方的感覺臉頰對著臉頰貼一下，之後笑笑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啦，要想我喔。」
然後後退兩步揮揮手，浮生轉眼間就消失在可見的視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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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於快樂的Ah中）
謝謝浮生中！！！

KCO3_: 我們可以讓快樂延續！之後再讓浮生去找阿玩！謝謝阿中陪我對這麼長這麼快樂的交流，回交流的每次收穫都是快樂，好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