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2

夜歸

　　張益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午夜，而那迷濛的春雨也停了。

　　站在門口可以看到屋內沒有透出什麼燈光－－也是，這個時間點，張思益那個孩子也睡著，畢竟明天還要上課來著，不過當張益打開了玄關的門時聽見了幾聲貓叫，這三隻貓倒是醒著還發現自己回來了。

　　「回來了。」

　　張益彎下腰摸了摸纏上來的貓，由著他們跟前跟後的，一直到他走到浴室洗澡後－－在他泡澡時也窩在一旁，也是，畢竟自己好像沒跟他們分開這麼久過，如果不是因為張思益有在，他大概早就把它們三隻一起帶出門了。

　　畢竟租個可以帶寵物過去的旅館也不是什麼難事，張益伸手輕輕撓了撓老貓的耳尖，淡淡一笑，替不在的他陪著那孩子......應該是對的，他其實覺得他大哥的教育方式對那孩子其實有點太保護過度了，似乎總是無法放心他一個人在。

　　不過被交付了看家的任務對那孩子來說應該是挺開心的。

　　急於表現出想要獨立自主的少年－－在這個年紀總是強烈的不想被當作小孩子，想被承認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張益想著，點燃了香煙，將一口菸輕輕地吐出，混入了熱水的蒸氣之中，融為一體。

　　明天就早點起床做早餐吧。

03/23

　　雖然是隔了一陣子才收到回訊，不過張益倒是沒有對於布里斯挽回訊息而生氣－－雖然看著對方簡訊內的內容，看起來真的是滿懷著歉意，畢竟對方是病人，原本就該好好休息的。

　　不過隔天就出院看起來應該沒什麼問題，而且還要回去英國一段時間，那麼這幾天肯定是挺忙碌的。

　　為了不讓對方在這麼掛心，張益著手開始回復對方訊息。

ye_all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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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斯：

不用放在心上，身體有好轉可以出院是好事，多休息保養身體才是首要任務。

你要回去英國估計也要準備跟處理很多事吧？貓草就等有空在讓奧利弗連絡我過來拿就可以了，要去英國一趟也多保重身體，小心照顧自己不要感冒了。

那麼就等到你從英國回來後有空再聚聚，那時候四色里也入夏天了吧－－預祝英國行一切安好。

　　　　　　　　　　　　　　　　　　　　　　　　　張益

　　總感覺時光匆匆。

　　張益回完訊息後不由地看著那夏天兩字－－自己當初搬來四色里的時間也是夏天呢，他還記得自己是在七月底入住的，雖然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但時光流轉很快就會到了吧？

　　他不由得握了握手機，今年的中元節跟鬼門開的時間在八月中旬左右，隨後又輕嘆一口氣，二月份的時候，不是才見過面的嗎？也是，也不知道今年是否會像去年那樣......

　　會再見到面的吧？

　　張益撓了撓後腦，苦笑了一下，這麼一想，等待的時間似乎讓人感覺漫長了起來。

03/24

　　自己不在四色里的這段時間也收到了筆友的來信－－今天也收到了王叔的信，一早在張思益出門上課後，張益便上樓從抽屜拿出他尚未閱讀的兩封信，打算在早上的時候將信件寫完，午後便去寄信。

　　不料信紙只剩下兩張了，說來他本來是打算要去買信紙的，但臨時因為賴彥廷的事情外出一陣子而把這事情擱置了，考慮了一會，張益決定先回筆友的兩封信（他通常只會用到一張），剩下兩張倒是剛好。

　　至於王叔的信就等他買好的信紙後在閱讀和回信吧。

　　張益首先給雅寫了回信，他在玄關的櫃上的確看見了許多活動傳單，儘管因為自己忙碌的關係，感覺已經是錯過了不少－－畢竟他回來是回來的，不過賴彥廷那裏還有一些工作拜託他幫忙處理，這一陣子都要忙著處理這些工作。

　　不過他對那燕子展到真的挺感興趣的，晚些安排一下行程，還是可以抽出時間休息過去看看的......嗯，社區的燕子的確是多了起來，張益撓了撓下巴，最近的老瘦貓看著也是挺安分的，加上兩頓餐都換成了鮮食，應該不會像以前那樣去抓小鳥吧？

　　他可不想看見那貓在自己面前上演自然生態中的弱肉強食，而三花對追逐是有興趣，不過看起來對捕食應該還好，黑毛的話.....應該不會吧，雖然之前是野貓。

　　張益思考著，一邊繼續將回信寫完，順道分享了那老欒樹的秘密。

　　書寫著要給孔雀魚的回信－－張益倒也沒有想到會在四色里給人做朋友諮詢，而且還是年紀這麼小的孩子，雖然就是給些建議就是了，以往他擔任隊長和長官，總是得處理隊員們之間的摩擦.........嗯，似乎大多都是在打上一架吧。

　　說來他跟賴彥廷也吵過幾次架，不過由於對方太貧弱的倒是沒有打過架就是，真要說打架的對象其實是王志朗吧？張益瞇起了眼睛－－說來他們是為了什麼吵架呢？

　　各種的原因都有吧？畢竟談戀愛也不可能總是甜蜜，雖然次數其實也不多，張益輕吐一口氣，將那些回憶塗抹而去，專心給對方寫完回信後便將兩封信封好，收拾一番便出門寄信和採買信紙。

　　要寫給王叔他們的信快一些的話，應該今天郵局關門之前可以寄出去。

03/25

　　燕子。

　　燕子是讓人如此熟悉的鳥類－－熟悉而且讓人懷念的老家景色，在他那回不去的家的屋簷下甚至還有燕子的巢，年年燕子總是會歸來孕育新燕，不過隔了這麼多年了.........自從自己十八歲離開家後，也是十多個年頭過去了，卻不知那燕巢是否依然燕歸來？

　　張益徐步走在燕子展的展覽會場裡，看著那展示出來的一張張燕子活靈活現的照片，他同時地也在腦海裡描繪著幼時的自己站在屋簷下，抬頭仰望著簷下的燕子，還有使勁伸出頭來，張大嘴巴啾啾叫著的雛鳥，還有守在巢旁邊或是在外覓食歸來的成燕。

　　讓人懷念的光景與記憶。

　　而現場除了既有的商品以外，還有燕子擺飾彩繪的活動.........略略思考過後，張益便邁入了活動會場。

　　「燕子？」

　　正在洗碗的張思益將視線望向了哀靠在廚房後門外抽菸的張益，從他的角度只能夠看見張益半邊的身體，屋外還有著洗衣機轉動的聲音－－而發出問題的男人只是輕輕地吐出一口菸，又道著：「對，燕子....屋簷下的燕子窩還在嗎？燕子是否還有歸來？」

　　張思益愣了愣，過了好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畢竟張益很少主動開啟閒聊的話題，但不知怎麼的他就是知道這個男人正在問的是老家屋簷下的燕子窩，他也是因為看到這滿社區的燕子所以回憶起老家了嗎？

　　「還在啊，去年燕子也有回來，我想今年應該也回來了。」

　　張思益回答著，瞇眼看著那人吹出來的香菸的白菸徐徐消失，他所知道的是這個人從他十八歲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家過了，張思益又想起他好像還不太清楚為什麼這個人會離開，只知道和家裡發生衝突，是什麼衝突卻不知道。

　　如果自己開口詢問他的話－－他會回答嗎？

　　低下頭來，張思益繼續沖洗著盤子上的泡沫，要問嗎？

　　不－－還是不了，自己真正認識他也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在說這事他這一個小孩子還有資格過問嗎？而且這個人也不過是基於和自己爸爸的兄弟情誼才答應照顧自己的吧？

　　張思益甩了甩手中的水珠，從自己剛剛回答完張益的問題後，那人並沒有在回話，只是安安靜靜的抽著菸......大概就是那樣了吧，他們兩個要說是叔姪也不過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乾脆地就放自己在家裡面好幾天（雖然每天都有傳訊息，但就是一個確認吧？）。

　　張思益抓了抓腦袋，轉身走上樓去。

03/26

　　這是前進了一步又倒退了幾步嗎？

　　張益輕輕點了點菸灰，回想著早上時候那孩子的態度是有些微妙－－原本他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有好了些許，但今早張思益的態度很明顯地似乎又帶上了幾分警戒和疏遠－－他不是一個非常會藏情緒的人，這微妙的態度變化讓張益察覺了。

　　昨晚吃晚餐的時候好像也還好？

　　是從什麼地方什麼點出了差錯呢？

　　張益又深深抽了一口菸，徐徐吐出，一邊仔細地回想著.......該不會是洗碗的時候自己提起有關於燕子的事吧？不過他就是問問燕子還在不在，這又有什麼好.........應該不會是想老家吧，畢竟大哥說過他很討厭老家的。

　　那麼果然是因為提起老家的事情讓他不爽了？

　　就目前的線索，張益也只能夠這麼推斷，沒想到那孩子比想像中更討厭老家。

　　「嗯.........」不，也很難說。

　　就他記憶裡老家裡的人喜歡燕子的就只有媽媽而已，其他人倒是還好，二哥甚至不喜歡燕子（嫌髒），而大哥提供的情報裡，張思益是跟媽媽的關係不錯的，提起燕子照理來說應該要聯想起來的是媽媽啊？

　　張益刮了刮下巴，青春期的少年情緒還真是陰晴不定啊。（雖然自己是沒有太大資格這樣說人家）

　　想不透也只能先觀察看看了。

　　張益捻熄香菸，打算上樓去跟賴彥廷通個視訊，瞧瞧這大律師現在養傷的怎麼樣，還有工作進行的順利與否。

03/27

　　一旦有所意識到之後，神經就會變得很敏感。

　　但是倒不如說是那人的眼神著實銳利（還有兇惡）的很，這讓張思益總是感覺自己默默的被這人給審視著－－不得不說，這還真的是會讓他想起爺爺，和他長得很像的爺爺一樣都是很沉默寡言的男人，但是就算靜靜地不說話，那沉默銳利的眼神也總讓自己感覺像是等著被宰割的動物一樣。

　　簡直教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也還好一般時候這人其實真的不太管控自己的去向，張思益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他需要的東西裝入包裡，匆匆離開了屋子。

　　今天下午四色里的里民活動中心有舉辦香蕉季的烘培活動，他上次看見傳單就想著要去參加。

香蕉季：香蕉磅蛋糕

　　烘培活動結束之後，張思益就回來了，拎著自己烤好的兩個蛋糕還有一袋子的伴手禮－－雖然他回來想想是有哪麼一點奇怪，自己明明就是去烤蛋糕的但卻還收穫了三個電話號碼........其中兩個還是大人的。

　　張思益回來的時候他沒有看見張益，於是他就將那袋子的伴手禮放在桌上，同時寫了一張字條表示那是奧利弗和布里斯送的，今天他也從那兩個人的口中得知了他們對於張益的評價（還真的是挺好的評價），對比外人的評價跟親人（主要是二叔）有著天差地遠的的差別。

　　張思益磨磨蹭蹭的走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其實他也不能否定張益是有著溫柔的人，畢竟他都收養了三隻貓了，而且還非比尋常花工夫的給他們自製鮮食，俗話說喜歡貓狗的不會是壞人吧？（怎麼說都是特警哩）

　　張思益窩在書桌前捏了一塊還留有餘溫的香蕉磅蛋糕塞入嘴裡。

　　他咀嚼著口中的溫暖甜美－－事實上，爸爸也說過張益這個人不太喜歡聊天和說話，他們雖然是兄弟但說真的說話的次數.....可能還沒有比他那個傳說中的律師朋友來的多和親密。

　　「唉呦，真的是很麻煩阿－－」

　　張思益抓著腦袋抱怨著，為什麼那人的那張臭臉就不能再多一點表情呢？實在很難讓人判斷他的情緒和想法，而且他用手指頭數一數，雖然是差不多是天天見面，可是他幾乎很少看見那人對自己有好的笑容。

　　咚的一聲，張思益將腦袋撞在桌上－－

　　搞不好阿發看見過他的笑臉還比自己多呢，不，這肯定是比自己多的，畢竟阿發對那人可至很喜歡和尊敬的，所以還是是出於兄弟的情誼才答應照顧自己的吧？

　　畢竟離開家裡這麼多年以來都不聞不問，大概是討厭家人的那種類型吧.....

　　而且跟爺爺很多衝突，看到跟長相跟爺爺有幾分相似的自己（雖然不想承認），肯定也想自己一樣會想起討厭的記憶。

　　張思益撇了撇嘴，他也不想像爺爺啊，但爸爸像爺爺－－要是爸爸像二叔一樣是像奶奶就好了，張思益揉了柔自己的臉，就是因為像爺爺所以自己也是一副凶神惡煞的臉啦。

　　雖然今天貌似（？）算是交到朋友？？？

　　張思益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上的名字『阿一』，一個奇怪的傢伙，而且還長的很小隻，一點都不像高中生，順著情境之下自己說要給他帶爸爸翻譯的書還有要約游泳......

　　總感覺好難實行啊。

　　說是朋友但也不算是朋友吧，才剛認識哩－－然後就要一起去游泳感覺好像會有一點點尷尬，這對交朋友資歷只有快一年的自己也太難了，而且對方又不會游泳，雖然說了會教他。

　　「啊！不想了。」少年決定放棄思考。

03/28

　　「我覺得你就是在胡說八道。」

　　圓眼睛的少年將嘴裡的香蕉磅蛋糕吞下之後，指著身旁高個子的少年說著。

　　「你吃我的蛋糕還這樣說我？」

　　張思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腳踢了一下陳榮發的小腿－－就那麼喜歡那人啊？張思益哼了一下，撐著下巴瞧著正在摸自己小腿的人，只見陳榮發又咬了一口蛋糕後才道：「總之我是不覺得張益叔叔為人冷淡啦，畢竟要是真的冷淡，就算是兄弟，沒見面好幾十年了才不會一口就答應幫忙照顧自己的姪子。」

　　「不過這麼多年都沒見了，忽然身邊冒出一個大姪子對他來說也是需要適應吧？」

　　張思益聽著陳榮發的發言，只是哼哼的沒說話，雖然他是不否定這個解釋.......但是就，哎呀，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怪怪的情緒。

　　不過說實話的，陳榮發認識他比自己還久.......

　　雖然是自己提起的，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的張思益找了其他話題和陳榮發閒聊著，而陳榮發就是瞪了自己一點，但也沒有再繼續琢磨在這個叔姪相處的問題上。

　　畢竟他可不想找不痛快啊，每次說起家裡（除了他爸以外），張思益的脾氣就會很陰晴不定，他可不想噎著－－於是便討論起四月初時，張思益的生日行程，這那天大概就是期中考前最後一天的快樂玩耍了。

　　而直到最後張思益還是沒跟陳榮發說起于一的事情，這讓他總覺得自己好像瞞著朋友偷交朋友一樣－－好像有點罪惡感，他是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的啦，但他知道自己有時候都會偷偷忌妒跟陳榮發要好的其他人....誰叫自己的朋友就只有他一個。

　　反正現在也還沒真的跟人變成朋友，所以還是先放著不說吧－－儘管仔細想想，阿發大概會很鼓勵自己跟他交朋友吧，想想就有點不爽，感覺自己挺幼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