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望我清冷傲骨,得淨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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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大少,這麼久不回家,不給家裡人捎個信?」
  那不過是他偶然撒下的一個小謊。

家有老父老母,八個兄弟姊妹,全部健在,彼此感情和睦,而奈何世事無常,聚少離多,而他天性嚮往自由,成為家族中最叛逆的孩子,在家庭中處境有些尷尬。
  龍豈有家?龍心嚮征服、獨霸一方。
  這種謊言,只能拿來騙騙對他們一族一知半解抑或不具認知的常人。
  梅雪凊不像龍,可他終究是一條龍,血液中的好勝與狂熱、執著與癲狂、獨佔與征服……無一不遺留在他這副軀殼內。

  「路途遙遠,怕夜長夢多呀!」梅雪凊故作惋惜,垂眸歛眉,面色慘澹,望上去還有幾分可憐。
  四兩撥千斤,梅雪凊早已習慣這般圓滑的處世,龍好爭鬥直來直往,但是人與龍不同。
  人與人之間更喜歡以情感相互牽制,絕對的力量箝制不住思想上的自由,情感卻能很大程度地影響一個人的思想,乃至於價值觀。
  人人都喜歡秘密──比如他人不可言說的過去。

  過去是過去,只活在言語裡。
  如果他把假的說成真的,又有誰會懷疑呢?
  他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嫉惡如仇的瘋子、一個身世悲慘的小可憐、一個逍遙自在的浪人、一個曾經光榮的戰士──全憑他編造的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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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梅雪凊只想從人群中抹去自己的存在。
  消失吧、消失吧……
  他至今為止的人生只是一場謊言,梅雪凊也不過是無數謊言堆砌而成的,華美卻浮於表面的外衣。
  光鮮的表皮底下早已爬滿蛆蟲,腐敗不堪,醜惡難耐。

  「梅雪凊,你……」哪來的父母和兄弟姊妹?
  起初蘭驀巖質問過梅雪凊的謊言,不待他完整問句,梅雪凊迅雷不及掩耳地摀住蘭驀巖蠢蠢欲動的嘴,在對方「唔唔唔」的含糊聲中拋出一個眼神。
莫追問,無可奉告。
  蘭驀巖識得梅雪凊的眼神。興許是龍與龍之間有著氣場感應,他們總能夠很直覺地覺察彼此的情緒。
  梅雪凊身上有太多秘密,蘭驀巖已經見怪不怪,對方若是坦承,那反倒有貓膩。

  冬日飛雪,四野無人,一片雪白裡只餘梅樹傲骨猶立,幾粒飽滿的紅色花苞零星綴於稜角分明的枝幹上,猶如塗抹在水墨上的胭脂。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
  誦〈梅花〉詠梅,梅雪凊愛梅,並不是秘密。
  身著雪白唐服的背影煢煢獨立於寒雪紛飛的曠野,倒顯出幾分孤寂與桀驁。
  他回眸一笑,右掌攏起指尖掩住半面,問道:
  「蘭兄,你覺得……為什麼梅花要開在冬天呢?」

  蘭驀巖並不想聽梅雪凊解釋典故,更不想跟一條不正經的龍討論生命的奧妙。
  「每種生物都有適合自己生存的環境和方式,梅花就是適合在冬天開。」
  他漫不經心地道,只想對對方偶然的提問敷衍了事──誰知道一條不正經的龍忽然想與你討論四季常態的理由是有何居心。
  「比如你……像你這樣的怪咖都有只適合你的生活方式,梅花當然也有。」
  「沒必要刻意與其他同樣種類的生物相同,也是一種選擇。」
  最簡單的答案不過如此──存在即是解答。

  梅雪凊愛梅,因為梅花總盛放於極寒。
  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美好盛開的背後,必須經過時間與風霜的淬鍊。
  他覺得自己像梅,孤傲乖張且叛逆,選擇避開百花盛放的春天,在冬日裡獨放幽香,而矯情地用雪掩蓋住自己的蹤跡。
  世人道梅花一身傲骨、純潔清高,他徒有傲骨,而汙穢不堪,妄圖將自己隱藏在一片雪白中。
  雪凊、雪淨,望我凊冷傲骨,得淨白如雪。

  「蘭兄實乃吾之知己!」
  不過是一番不經思索的言論,梅雪凊卻聽得茅塞頓開,看向蘭驀巖的眼神多了幾分佩服與欣慰,肉麻的蘭驀巖縮了縮肩膀,抓著自己若有似無的雞皮疙瘩。
  「誰和你是知己!梅雪凊,你又犯什麼毛病?」平日裡說謊不打草稿的撒謊精忽然間如此傷情感懷,愣是經常看對方裝瘋賣傻的蘭驀巖也有些吃不消。
  「沒毛病、沒毛病!蘭兄,認識你這個朋友真是太值得了!」
  「廢話!你要是覺得不值得,我們拆夥算了!」省得你每次惹了麻煩還要我收拾、藥難喝的要死還要我試,我!太!虧!了!
  「哈哈哈……那可不行啊!」
0530_梅雪凊❀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蘭兄啊!聽說有個三百年一次的魔女集會……」
  「你想去?」想去就去呀,問我幹什麼?
  蘭驀巖心想,即使他不願意,只要梅雪凊心意已決,哪還有他發言的空間?蘭驀巖難得在卷軸外拿出自己的發明日誌,挑起羽毛筆精修道具設計稿的細節,就是不看梅雪凊。
  「蘭兄沒興趣嗎?說不定有魔女能為蘭兄實現願望。」
  蘭驀巖下筆的手一頓,墨水差點撒在密布著摺痕的書頁上,他抬頭看向梅雪凊,只見那雙丹鳳眼彎起熟悉的弧度,對方笑得一臉純良,蘭驀巖讀不懂此時梅雪凊的想法。
  「……你真的相信有人辦得到那種事嗎?」

  讓天性殘暴的惡龍忘卻自己的本性,成為能與其他生靈和睦共處的存在,連成功壓制天性的梅雪凊都找不到答案,真的會有人辦得到嗎?代價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去看看怎麼知道呢?」
  「……你只是覺得好玩,想去看看吧?」
  被說中心思的梅雪凊默認似的嘿嘿一笑,眼底閃過狡黠的光,蘭驀巖習慣了梅雪凊隨興放蕩的脾性,倒也不再為對方的舉止無常發脾氣,只是嘆了口氣。
  「蘭兄呢?你願意相信我嗎?」
  「不,我怕失望還是先不信你了……但我願意賭。」
  他有的是時間去尋找實現願望的方式,他願意賭,也賭得起。

  「蘭兄真不坦率……」
  「誰和你不坦率?你才是最會撒謊的那個吧?」
  「蘭兄……說好不提這個的……」

  兩條龍的啟程,在吵吵鬧鬧間拍板定案,成。
──
從梅雪凊此人寫到兩龍啟程的一篇小短篇……希望有好好描寫出阿梅的形象
【0530】Munin
4 years ago
好喜歡噗首的句子
文風也好美QQ
0530☀烈日☀
4 years ago
兩條龍龍要踏上旅程了ww 生命的奧妙雖然蘭不想討論,不過他的解答很受用呢,沒必要與他人相同,自己活出自己的方式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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