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說為什麼，是從三年前柔柔才2歲的時候的某個晚上。那天Birdy在家照顧柔柔，班班偷閒出外走走。

「老公，你看我今天找到甚麼。」班班回家時興奮的對在家的Birdy說。

「你找到甚麼？」Birdy抬頭注視著班班，對班班這種吊胃口式的問法，他總是表現了高度的好奇。但是，班班卻覺得那是因為在劇本的事情之後，Birdy心虛。

「你猜啊。」

「唔，是哪一部好片嗎？」今天說好的要在家看電影，Birdy只好這樣猜。

「Birdy，」班班輕聲喚著。

「喔？」婚後，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稱呼他了，但Birdy還是直覺應了一聲。

「哈哈哈，不是啦，我是說這個，你看」班班一面笑著，一面亮出剛租來的DVD。

「呃，」Birdy語塞，他看見的DVD深藍色的封面，一個裸男蹲踞在病床的床尾的支架上，舉頭望著左上方田字形的窗戶，下方的標題，則是《BIRDY》。

「這部電影也叫Birdy耶，很驚訝吧。說不定很適合你。」班班說著，看到柔柔已經睡了，就打開DVD盒子準備放映。

「你，這個，甚麼...好啦...」Birdy只吐出幾個意義不明的詞語。

《BIRDY》開始放映沒多久，班班就嚇到了。

電影中的Birdy雖然是外國人，但是和Birdy年輕時長得真的很像，尤其是清澈而迷人的雙眸，以及那似乎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神態。

還不只這樣呢，電影中的Birdy又是在高塔的邊緣上抓鳥、又是自製翅膀試圖飛行，各種瘋狂、叛逆又怪異的行為，讓她想到高中的Birdy，那個會在軍歌比賽領唱《這個世界》的Birdy、會在升旗典禮給她氣球驚喜的Birdy。

原來Birdy就是看過這部電影，才叫Birdy啊。

但是，更讓班班感到震撼的，是電影中被關在醫院的Birdy，雖然在每一幕中動作各異，但不變的是，對著窗外凝視的眼神。

她看過這種眼神，那是Birdy專屬的瞇眼微笑，只是她從來都不懂。

樂隊練習中不專心忘記開始吹奏的Birdy，到底在想甚麼？

氣球驚喜那天和她交換得意表情的Birdy，到底在想甚麼？

結婚以後有時在家構思電影細節的Birdy，到底在想甚麼？

懷上柔柔之前和她辦完男女之事的Birdy，到底在想甚麼？

是不是，跟電影的Birdy一樣呢？想著想著，電影演到Al最後決定和Birdy一起留在醫院那一幕，班班似乎想到甚麼，突然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傷襲來，直教班班落淚不止。

班班這才注意到身旁的Birdy，Birdy屈著腿，雙手抱膝，低著頭，蜷縮著身體，和電影裡的Birdy動作一樣，彷彿不敢觀看電視畫面。

仔細一看，Birdy在哭！

班班第一次看到Birdy哭。

※※※

班班已經不記得那晚他們兩人是怎麼理好情緒上床睡覺的。

「但是，為什麼？」Birdy一臉茫然，「我做錯了甚麼嗎？」

「沒有，你沒有錯，錯的是我。」班班說，「你還記得幾年前，我們一起看《BIRDY》這部電影嗎？」

「記得。」

「你雖然沒說，但是那天我看懂了，你應該知道意思，我就不多講了，好不好？」班班繼續說，「離婚對我們都好，唉。」

「...」

「但是這並不容易，我一直無法跟你提離婚的事，本來以為是為了孩子，她喜歡你，也需要妳；後來發現，其實是為了我自己，是我自己捨不得你，捨不得這樣讓你體貼照顧的生活，捨不得我們這個家幸福美滿的樣子。雖然我已經知道，這不是真的；也知道我愛你，不該看著你這樣，呃怎麼說呢，」班班停頓了一下，「辛苦。」

「不不不，沒有辛苦。」Birdy急著插嘴糾正。

「唉，Birdy，你就是這樣，難怪阿漢說你難過的時候也是笑著。如果真的要說你有甚麼錯的話，就是對自己太殘忍吧。Birdy，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歡我，但從高中以來這二十幾年你總是努力讓我開心、讓我幸福，真的非常感謝你。」

「可是我早就決定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啊」Birdy反對，「你這樣，我怎麼辦？」

「這...」Birdy這樣一問，班班也答不上來。

「不要離婚啦，」Birdy請求著說，「你是不是還認為我在找張家漢，在生我的氣啊？我早就放棄了啦，拜託不要離婚啦，我們明明可以這樣繼續下去啊。」

「這個...」

「好嗎？」

最後班班決定先簽好離婚協議書交給Birdy，讓他隨時可以離婚。

隔天早上，Birdy為了趕拍一個日出的場早已出門了。

※※※

班班，早安：

昨晚想過以後，還是簽了離婚協議書。

雖然我不知道你想離婚的真正原因，但是我想我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昨天我一時不能接受，我們本來可以保有一樁美好的婚姻，一輩子在一起不是嗎？但卻是被我搞砸了。

如果我更努力一點，多去親近你、多去照顧你、多去了解你，是不是就沒事了？
如果我更小心一點，不要少丟了那幾頁劇本，是不是就沒事了？
可能我根本做不到，聰明如你遲早會發現，而認為我是一個欺騙感情的同性戀，或許我其實就是吧。這樣的我，不該阻止你想離婚的決定。離婚後，我也不會去找張家漢，這樣的我，不該再去強求感情和陪伴。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喜歡你，也喜歡和你在一起。謝謝你，陪伴我28年的太陽。

Birdy
(旁邊放著簽好的離婚協議書)
※※※

[待續]
1.Birdy和阿漢看的電影是《BIRDY》，應該也寫進了Birdy的劇本中沒錯，但注意到班班撿到的是從點歌機開始的後半段劇本，所以她不知道，就這樣笑嘻嘻地按下毀滅按鈕Orz
2.同妻因為愛向丈夫提離婚，之前 aquabluebluesky: 分享過一個例子：
我在作文寫下「最喜歡的人」，老師卻說男生喜歡男生是狗｜性別力 Gender Power3. 好像對班班太好了，怕接不上電影中班班和阿漢見面時訴說的怨念Orz

原來是看到Birdy這部電影，這樣設計好合理喔QQQQ
我倒是覺得不能對班班太壞，有怨念是必然的，反而是保留能愛人的溫柔比較困難。>"<

這篇的設計喜歡，班班和Birdy因為彼此相愛所以選擇放手。

我覺得不會接不上怨念欸，對班班來說，透過電影理解了她過去不理解的Birdy，已經不存在欺騙了⋯可是班班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捨不得，她都明白自己無法補上Birdy心中因為阿漢喪失的那一塊，所以才提出離婚⋯這個遺憾本身就是一種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