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他沒料到會遇到陳慧敏，也沒想到兩人考進了同一所高中。
這不能怪他，因為不論是新生報到還是新生訓練，他們都奇蹟似的沒照到面。
最讓少年沒想到的，是對方會找自己。

其實在開學典禮開始前少年就在校門口看見陳慧敏了，可他並不認為陳慧敏會跟高憶帆跳樓的事有太大關聯。畢竟那串討論樓幾乎從頭到尾都是郭佩吟的波波號在吵，論誰跟事件最有關係，怎麼想都是郭佩吟而不是剛好跟兩人同寢的陳慧敏。

所以當少年與正要進校門的陳慧敏對上視線時，他也僅是朝人揮揮手當作招呼。

揮到一半他才想到，國中時他跟陳慧敏似乎沒什麼交集，大多是在阿珅和憶帆也在的情況下才多少有點交流，也許對方根本不認得自己也說不定。

看吧，一副看到怪人的模樣，跑走了。

少年本來是這麼認為的。

「那個、周大…。」
陳慧敏在停車棚喊住了正在解車鎖的少年。

「嗯？哦、哈囉。」抬頭，在最初的訝異後，少年有點小尷尬的笑笑，「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

沒想到少年會起這話頭，陳慧敏頓時也尷尬了起來。

「早上那個只是…有點嚇到，對不起。」

「是哦哈哈…」

然後，就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所以為什麼突然搭話又不講話，我要走了喔？少年想著。

「那…掰掰？」

「等等、等一下。」見他要走，陳慧敏跨了一步阻擋自行車退出車棚。

「我是想問你，你跟阿珅…還有在聯絡嗎？」

聽到這個問題，少年眉頭微微一皺。


為什麼偏偏要問這個？

「沒有哦。」

少年簡短回答，稍稍將車退了退示意陳慧敏自己不想繼續話題。但她顯然沒有讀懂。

「為什麼？」沒打算放行的陳慧敏又問。

「我也不知道，他轉學後就沒聯絡了。」

「……。」

見對方再次沉默卻絲毫沒想讓開的意思，少年只好將自行車尾向橫一拉，繞過陳慧敏將車牽出。

「就這樣，我先走了，掰掰。」
出於禮貌他回頭說了句，然後就後悔了。

聽到少年要走，陳慧敏一下回神直接扯住他的書包，劈頭就是一句。

「是因為憶帆那件事嗎？」

握著把手的手一下收緊又慢慢鬆開，少年深吸口氣。

「我希望不是。」把自行車重新推進車架，少年回身直視陳慧敏，「如果你一定要聊這個，那我也想問你。」

「你聯絡的到郭佩吟嗎？」

陳慧敏從沒見過少年用這種語氣說話，同時也被問題的內容問得一愣。

「你…認識佩佩？」

「不認識，但她對我跟我朋友有很大的誤解。」他說，「我看過討論串了。」

「……什麼討論串…？」

「波波。」少年直切重點。

他直覺陳慧敏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而如果她還選擇繼續裝耍，他想他也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沉默持續著，直到停車棚剩下的零星幾名學生也一一離開，陳慧敏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

少年從沒感到這麼煩躁過。

看著過去自信且活躍的人氣王如今身體微顫，十指緊扭，臉上滿是不安、心虛和掙扎，於是少年推翻了之前的定論。

陳慧敏跟這件事一定脫不了關係。

下意識的，他問：「你在場嗎？那個時候。」

太過尖銳直接的問題，陳慧敏眼眶一下紅了。她清楚知道對方問的是什麼。

「……我在…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沒等他再問，深怕少年想岔的陳慧敏急著解釋。

「我進教室的時候憶帆已經在往窗外翻，我有衝去拉她的，但是…沒抓穩……」

當下的經歷對於年紀尙輕的少女過於驚悚深刻，即便只是口述，陳慧敏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掉淚。

「……。」

看著眼前落淚的人，少年有些懊惱的從書包撈出面紙包遞上。

「對不起，我太直接了。」他垂下眼簾。

因為不管是誰都不跟他說，就只有他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知道當時教室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才會讓憶帆做出這種選擇。」

「郭佩吟當時也在，對吧？」

陳慧敏擦淚的手一頓，頭點了一半隨後又弱弱的搖頭。少年完全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只能再問一次。

「那你能幫我約郭佩吟出來嗎？」

「…你找她做什麼？」陳慧敏微抬起臉問。

「問她那天是不是也在場，還有討論串的事也必須跟她談談。」

「如果是為了這件事的話，不行。」陳慧敏聽了之後直接拒絕，語氣顯得很無力，「其實剛升上三年級沒多久，我就跟她絕交了。」

「哎？為什麼？」這事他真沒聽說過。

在變故發生到他搬出國中宿舍之後，除了平常交好的同學來找他時會回應外，他在學校的目光幾乎再沒離開書本題卷。國中後半段的日子，他也沒心思去八卦誰的交友狀況出問題。

「很複雜。」陳慧敏抿嘴移開視線，「總之在那之後發生了一些事，就覺得…她很可怕。」

似乎怕少年不放棄去找郭姵吟，陳慧敏又伸手想拉他的書包，卻在中途縮握成拳，收回身前雙手交握著，還是鬆了口。

「我會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但這些也是我想親口對阿珅坦承的事。所以如果你先遇到他，希望你能幫我保密，然後告訴他我有話要跟他說。」

「拜託。」陳慧敏慎重的說著。哭過的泛紅雙眼像是只要聽到一個“不”字就會再度潰堤，於是少年只能點頭答應。

要是被媽媽知道自己讓女生哭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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