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營業時間

每周日 診所公休
上午 0900 - 1200
下午 1400 - 1700
晚上 1900 - 2200

△ 基本診金 （詳細有需要再補上）

掛號費 150元（已包含自付額50元）

藥費
3-5天 20元
6-8天 40元

△ 自付項目（詳細有需要再補上）

傷科治療費 200-500元
代煎藥費 1帖 30元
養生藥膳 1帖 90-150元
診斷證明書 100元

下午的工作將要結束，喬雪峰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跟張清允和林灝海講了一聲，就拿著手機推門走到庭院，看著那些長得恣意的綠植和藥草，聽著手機裡傳來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雪峰⋯⋯我離婚了。

聲音有點沙啞，也有點遲疑。喬雪峰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也是同一個電話號碼，同一道聲音，聲音同樣遲疑。

當年他這位母親也是這樣給他打電話，她說她結婚了，有了小孩。然後喬雪峰有了一個妹妹。

如今妹妹也二十歲，要大學畢業了。

喬雪峰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這一絲血脈聯繫讓他們有異於世界上任何擦身而過陌生人，多了一份親近。

倒是那對稱為父母的人更像陌生人。

喬雪峰一點都不驚訝，他的妹妹早幾天已經跟他說過這件事情。

他面前是一株長勢很好的百香果，攀著簡陋的竹棚往上生長，白色成傘狀的花朵盛開，中間滲著紫，花蕊佇立。

他有點疑惑她的母親給他打電話的用意。尋求安慰？認同？還是需要幫忙？

「我知道。」

他比較希望她這次打電話來只是為了告知。

通話還在繼續，但沒有人講話。

手上的手機還靠在耳邊，喬雪峰在恍神。他在猜測著這次開花的百香果到底會不會結果。這株百香果很健康，開的花也很漂亮，但就是不結果，他還挺想泡百香果綠茶喝的。

站久了，他換了個站姿，輕輕呼了一口氣。

「忻忻很棒，她把事情處理得很好。」診所的冷氣散得差不多，披著白大褂的喬雪峰開始感到夕陽的餘溫。「保重身體，我掛了。」

不等對方再說什麼，喬雪峰掛了通話，他捏了捏鼻樑，轉身走回診所。

　　仰頭看了看眼前這棟三層透天厝，再探了探透明窗內燈火通明的室內，何旭穎摘下帽子，打開了診所的門。

　　「……您好？」低聲招呼一記，他步伐輕緩地入內，觀察內部設施的單眼轉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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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電話以後喬雪峰一直有點心神不定，他拿著水杯從診療室走出來，就看見青年剛走進門，對方的頭髮有點長，瀏海擋住了臉，看著有點小心翼翼的。他朝對方點點頭。

「您好，請問是來看診的嗎？」走到櫃檯，喬雪峰抽出空白的表格，準備給對方填寫。

　　看來確實還有在看診。

　　何旭穎伸手順順瀏海，挺了挺身走向櫃檯，「想請教一下這邊有沒有在幫人推拿呢？」

　　雖然他不確定這個項目算不算實際意義上的看診，不過終歸還是算在「病人」的範疇裡吧？他照著對方遞來的表格，左手提筆書寫自己的基本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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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喬雪峰抽出預約表格，確認這天沒有預約診症。

「本來推拿是要預約的，不過正好現在有空檔，我可以給你推。你吃過飯了嗎？要是最近太累、睡不好、皮膚有外傷或是筋骨受傷都不能推拿哦。」

　　「真的嗎？太好了。」雖然是平緩的語調，但從那微微睜圓眨呀眨的深眸，不難看出他高興於這種小小順遂的「迷你確幸」。

　　「吃過了，大概半小時到一小時。」溫嗓開始不疾不徐地如實以答所有問題，「應該算睡得好，至少都有六、七個小時。皮膚沒有外傷、筋骨沒有受傷，累的話……」話音突地一頓。

　　「嗯……自己主觀上沒有覺得累……？」望向對方的目光略有遲疑，似乎不確定這樣的情況該如何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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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眼鏡，喬雪峰打量著青年的臉色，雖然眉眼間多多少少帶點疲憊，但畢竟也這個時間點了，他覺得對方精神還算不錯，就請人到診療室去。

「好的，那我們到診療室去吧。」

他讓張清允提早把診所營業中的牌子翻轉，不再登記新患者了。然後拿過乾淨的毛巾和用具走進診療室。

　　何旭穎一邊將背包從身上拿下、把帽子收進去，一邊跟著醫生前往診療室。

　　雖然他以前在另間中醫有固定看診的醫生，不過他在這方面不太「認人」，要是這次推拿完感覺不錯，或許可以考慮之後有需要都來這兒就好，不用特地跑那一趟。

　　畢竟眼前這位醫生講起話來也是溫溫緩緩的，讓他感覺頗為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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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先生請躺下吧，我們先熱敷。」喬雪峰一下甩開電熱墊，打開開關，讓青年自己把自己蓋好。

「我叫喬雪峰，是診所的中醫師之一。」他坐到一旁等候時，才想起自己好像還沒有介紹自己，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覺得哪個地方特別不舒服想要推拿嗎？」

　　「好的，喬醫生。」咚、咚。運用腳跟分別脫去兩隻鞋子，何旭穎坐上床並仰躺下來，右側的瀏海也隨著他的動作稍稍往臉側滑落，隱隱露出底下沒有配戴義眼的缺與劈過眼眶的疤。

　　他並未在意，只是將對方提供的電熱毯平鋪在胸腹上後，伸出一掌摸了摸自己的肩頭及靠近頸後的部分示意，「有時候工作久了，會覺得這塊有點緊繃，雖然休息之後就會好，不過還是想說來給人看一下……」

　　隨後乖巧地將雙手擺在身體的左右兩側，微微瞇起的眼看來有些放鬆，略有任人宰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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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年躺下的時候，喬雪峰瞥見那遮擋在瀏海下缺失了眼睛的眼眶，對方似乎曾經遭遇過很嚴重的傷。驚訝的情緒一閃而過，他又繼續講解。

「那我就主要推肩胛、後頸和手臂這一區域，推壓的時候或許會有點痛哦。」

待時間差不多，喬雪峰拿掉電熱墊，用指腹按住頭皮上的穴位和肌腱，稍稍揉壓，讓對方放鬆。然後才順著脊椎線條往下按捏，感覺到後肩胛和腰間略為僵硬。

「肩膀確實有點硬，應該挺酸的吧？」喬雪峰脫了白大褂，手肘支在對方後腰處，一點一點朝上，施加力度按揉。「我先幫你放鬆肌肉。」

　　感覺對方的指尖在自己的髮絲間以適當的力道又揉又按，令何旭穎著實舒服地闔上眼，好像當真能就這樣睡著一樣——

　　「——唔。」一被壓上自己平常重點操勞的部位，先前鬱積的疲勞仿佛都一口氣釋放出來，痠疼得他下意識悶哼一聲，原先泰然的臉容也一瞬蹙起不甚明顯的眉，代言語回答了醫生的疑問句，「好……」

　　「醫生您……這診所開很久了嗎？」雖然自認耐受醫療處置的程度挺高的，也覺得這和針灸相比實在不足掛齒，但即便心裡如此認為，身體大概率還是會很誠實地顯露對不適的排斥，因此他隨口一問來幫助自己轉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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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手壓在他的背上往外推。用力推了幾下才繼續回話。「⋯⋯還不到一年，我去年九月才搬來這區。之前是在師兄的診所裡掛診。後來，就存到錢了。」

換了個姿勢，喬雪峰一手護著青年的臉，另一手壓在他一邊肩胛骨上。「這邊準備一下，吸氣，然後呼氣⋯⋯」

待對方呼氣的時候沉下身把他半邊肩膀一下壓向床上，直到聽見清脆的喀一聲。

　　「原來如此……」試著適應醫生施加於身的力道和隨之而來的隱隱痠然，何旭穎的表情也逐漸恢復成先前的自若，「我上個月剛『搬回來』，不知道是小時候太『宅』，還是真的離開太久，感覺好多店都沒看過……」

　　「吸……」他相當配合地按照指令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吐吐吐……

　　「呼——唔！」伴隨那聲奇妙的「喀」響，他低哼一記明顯的粗音。

　　也不是真的覺得多痛，只是莫名有種全身力氣被抽乾的感覺，他恍若一隻死魚軟趴趴地癱在診療床上，「剛剛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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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就是變健康的聲音吧。」喬雪峰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然後換了一個姿勢，把剛才的推拉動作在另一邊重複一遍，又是喀的一聲過後，他停了片刻，好讓青年能緩口氣。

「原來你以前就住在這邊了，向來小區變化了不少。這樣說來，我在你眼中就是變化的一部分咯，還挺有緣分的。」

他輕拍何旭穎的背，示意對方背著他坐起來。而喬雪峰則半坐在床上。「肩胛處應該輕鬆不少了吧？你現在手指交扣，抱著後腦勺，放鬆往我的腿上躺。」

　　「變健康的聲音啊……」他有些忍俊不住，覺得這答案挺風趣的。

　　他其實有一瞬間還在猜醫生會不會跟朋友們一樣，若無其事地棒讀：「沒有什麼都沒有你聽錯了」，幾個平時面容越是嚴肅的人，講起這種話來越是有趣。

　　「說『住』好像也不太算，主要是爸爸工作很忙，會把我『寄放』在這裡的阿公阿嬤家。」雖然隨著年紀增加，待在這裡的時間也沒那麼久了，但橫豎就像他的第二個家。

　　「確實是挺有緣的，讓人覺得搬回來是對的……」除了近日陸續和自己有了越來越多交集的里民，他確實從以前到現在，都相當中意這個步調悠緩的小里縈繞的寧靜氛圍。

　　他依著醫生的指示撐起身體，稍稍晃動仿佛力量回湧的臂膀，感受一下整個舒展開來的背部肌肉，「嗯！感覺挺好的……」

　　將雙手十指交扣成網抵在後腦處，他再度躺下，將頭部枕往醫生的腿部，「……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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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經歷好像還挺像的，我是祖父母帶大的。不過跟你不太一樣，我是跟他們住的，那是我的家。」唯一的家。

喬雪峰雙手穿過對方撐在頭後的手，卡住以後頂住對方後腰往後拉。「好，現在放鬆，三、二、一⋯⋯」

喀。

科學的力量——槓桿原理。

鬆開何旭穎 ，喬雪峰揉揉這青年的腦袋。他總覺得對方年紀輕輕，背負的好像不少。

「治療結束，辛苦了。」

　　「還真的滿像的？」即使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同住，但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半個隔代教養的孩子了，「以前也問過怎麼不直接住在這裡，但我爸好像是不想太麻煩老人家……」好似把照顧孩子的責任全丟給兩老。

　　雖然不長，不過他敘述己事的字裡行間，始終少了「母親」的相關字眼。

　　「噢……」被醫生這麼一「整」，猶如全身筋肉都散架又重組一遍，「謝謝，您也辛苦了。」他煦然一笑，回應醫生形似鄰家大哥的撫觸。

　　從診療床上站起身，他將凌亂的髮絲撥回原位——尤其是掩面劉海的部分——一下揮動雙臂、一下撐直後腰、一下旋扭背肌，體態似乎變得更精神了些，略略散發著神清氣爽的感覺。

　　「以後還有需要的話，能再過來嗎？」他拾起暫放在一旁的包包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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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我的父母只有聲音。」喬雪峰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白大褂重新穿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比了一個講電話的手勢，淡淡的笑了下，他又想到下午撥來的那通電話。

「不過我感覺我們都長得很好，隔代教養的孩子還是過得挺不錯的。」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笑著看何旭穎伸展身體。

「當然可以。」等對方收拾好，喬雪峰才跟對方一同走出診療室。「以後最好工作每半小時就站起來伸展一下，讓血氣流通全身，才不會輕易閉塞，才能治本。」

　　看著醫生那抹淡笑，何旭穎也想起了晚餐時的來電。

有人打來，只是單純的「履行義務」；有人打來，卻是盼知你近來可好？

　　他唇邊的笑滲了幾絲慨意，卻又被醫生的結語所抹去，換上了雷同境遇者的了然，「是的。」

　　一邊付上診療費，一邊聽取醫生的建議，他眉間挑了點玩笑的心虛，「我會記得多設幾個提醒鬧鐘的。」

　　「那麼我先走了，謝謝醫生！」頷首致意後，抬腳往門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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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緣的何先生再見。」身為一名中醫師，喬雪峰這話講得彷彿像個神棍。但他的話中是帶著真誠的，沒想到在這個百感交集的一天能遇到一位與他有相似經歷的青年。

他站在門口和人揮揮手。「今晚早點休息，做個好夢。晚安。」

這句囑咐是跟對方說的，也是跟自己說的。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