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偶然引發痛苦的意外，總在藥癮發作之前敲響內心的不安。

他幾乎花了整日的時間乖巧地留在屋內，飲水緩和稍早前服下的濃縮幸福藥。他不打算出門被以「看起來不對勁」為由成為的眾矢之的，畢竟已過午後時分，大多數市民都正在外頭勤快地擔任運作整個城市的齒輪，就連輪夜班的人員也正準備出門。

嗯—他該說他不記得嗎？
還是要看起來很困窘...？

「...嗯......」
僅僅是這樣思考著無數的可能性，他的嘴角早已上揚到遠超過標準。

畢竟上次酒會對自己來說可說是大成功—他那友好的鄰居看著自己的眼神也不再藏著戒備。

是吧，畢竟酒後三巡人都應該要變得誠實才對。
他輕巧地從沙發起身，邊走邊哼著聽了好一陣子的舊時代音樂。

"Who's afraid of the big bad wolf?
The big bad wolf
The big bad wolf—"

他笑著換上了外出服，對著鏡子將自己過分燦爛的笑容壓下。

"Who's afraid of the big bad wolf?"

是啊...誰會害怕呢？
畢竟微笑著的他是不會露出獠牙的。

"Tra-la-la-la-la—...




「—該去敦親睦鄰了。」

沉寂好一陣子的終端機跳出訊息發出來客提醒，半舉的手臂肌肉反射性地緊縮後隨即在確認來人之後鬆弛。

回想起來仍不免感到一絲尷尬。

荒誕不經的夜晚在黑市的角落裡曾上演一齣鄰居先生的破格行徑，在這些時日裡，興許是他頭一次對對方感到親近，這說來奇怪，明明是自己被觸碰騷擾了。

人類大腦需要掌控大量的可預測性才不被過多幻想與質疑吞沒。
綜合前因後果，他樂觀地推測對方是來道歉的。

「您好，諾曼先生？」

「實在抱歉這樣突然的叨擾...拉法葉先生。」
「您...沒有客人吧。」
拉法葉當然沒有。

這僅僅只是社交禮儀的問候...因為如此一來，友善敦厚的鄰居便會邀請眼前這名友好的客人入內。

「我帶了些營養劑。」他舉起了手中的物品。
「前陣子在那裡...真是對不起了。我肯定做了什麼出格的舉動。」
「但我實在是記不清了...」他略顯懊惱的搔了搔頭。



「主腦大人在上，方便讓我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幸福藥的藥效作祟，輾壓內心最後一絲的陰霾不安，視線越過對方，戶外白晃晃的街景又重新回到焦距範圍。

面對眼前言行舉止客氣的居民，他在意的是事發當時的來龍去脈可不容易以一言以蔽之，如果清楚敘述，先不論再次提醒他尷尬無比的肢體接觸，真相甚至荒謬得如同謊言。

「您……先請進吧。」杵在門口閒聊可有點待人失禮，他和善地向人笑了笑便領著對方進入起居空間。

「人在意識不清晰的時候總是有可能做出非尋常的行為......」

「請別在意，我能理解的。」
他收走了原先服藥的水杯，重新取了兩個乾淨的玻璃容器添入飲用清水。

從前從前，有三隻小豬蓋了自己的家。

—大野狼輕輕鬆鬆的便把其中兩位所建的房子破壞的徹底。

但牠開始覺得無趣了。

牠想—
如果最後一棟、最堅固的房子無從下手該怎麼辦？



啊，只要裝作好狼就可以了—
—大野狼這樣想著。

不過會被另外兩隻豬認出來吧...

於是牠在那棟無堅不摧的磚頭屋前暈倒了。

......

............

當然是裝的。

因為建造磚頭屋的豬很善良，

熱心助人—

所以牠不會放著自己不管的。

他隨著對方的步伐進入室內。

屋內十分整潔，他甚至也聞不出任何腐臭罪惡的氣息。

不過誰沒有秘密呢—
他輕輕的用指尖摩挲著潔白無垢的牆面。
「我怎麼已經開始有歉意了呢。」

—一旦那善良的豬開門發出邀請...

那麼牠便不再是有罪的客人了。

杯中的水面晃動，帶起小小的波紋。


「……您剛剛已經……」
……已經表達過歉意了。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理解錯了嗎？

判斷應沒有錯，只是另有意圖？

他若不是帶著歉意而來，那是為即將發生的事情而感到抱歉嗎？
但誰會帶著不善意圖進入他人的空間領域，何況頭一次入內，他不曉得這裡有什麼戒備裝置。
除非是傻子，但他不認為諾曼是這樣的人。

這裡依然安全。

即使他不喜歡，但不得不承認此刻有主腦大人的監控設備令人心安──要是騷擾行為再犯，他還能保證讓對方嚐到應得的報應。

在水珠濺起之前，他盡其所能維持平穩地將它們放在桌面上。

對，依然安全。

他輕笑出聲。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他看見對方的手顫巍巍的震了一下。

本來以為他理應早早的放下警戒才是...看來是自己無意識的太過興奮了嗎？

他順勢坐了下來。
接著他吞了吞口水，讓聲音盡可能地溫潤的順著滾動的喉結流淌在這座潔白堡壘的空氣中。
「我知道這樣貿然來訪可能會讓您對我的意圖有所猜忌...您會這樣想也是情有可原。」

話語間，他倏地低下頭。
待他抬頭之時，他已成為一名負荊請罪之人。
「現在想想...或許我只是藉由這個理由讓我能與您合理的說話罷了。」
他將帶來的營養劑推到離對方稍近的桌前。 「不過我是真的很抱歉...看來是我當時出格的舉動讓您心生畏懼了。」

由衷感到抱歉的人會在這種時刻笑出聲嗎？

他的頭腦運轉得不像才剛服用過高劑量幸福藥的模樣，也許得歸功於心理狀態不佳，以至於思考尚未被使人飄然的無憂給蒙蔽。

終年穩定的光源自窗外篩入，潑灑在他面前的男人身上，襯著白色映出淡淡光輝使話語看似更具有真實性。

他盯著營養劑緩緩地落坐。

「沒事的，諾曼先生，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他已經開了一扇門，
另一扇不會輕易打開。

「您太客氣了。」

「您若相信我是懷惴著善意而來...那我們便能好好的坐下來對談了，不是嗎？」
他輕巧的回應，不經意的四處張望。

找到了—

「沒這麼難的。」
「放輕鬆。」他像是在催眠一般，聲音盡可能地放柔。

他看得出對方的不安。
不是那種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什麼微表情...就僅僅只是他使用了異能瞥見對方快速跳動著的心臟。
他也相信，如果此時他低下頭去看，自己的心跳恐怕也只會比對方要多—他可是在完全不屬於自己的領地呢。

他眨了眨眼睛。
對方單薄的身軀再次成為了純淨無瑕的白。

「您可能很好奇我到底想做些什麼事...」 他再度站起身，順著垂直的牆面行走。 「但我只是想成為您的朋友那樣的存在—」

他的視線由上往下...然後逐漸聚焦到了一個令人不安的位置。

「因為朋友會聊秘密。」

他指向一個位置較為隱密的櫃子，轉頭看向拉法葉，嘴角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原來是藥物成癮啊—

「拉法葉先生，我想我們是朋友了。」 「若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請您務必諒解。」

「現在，身為朋友，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他慢慢的靠近，準備拉開滿是幸福藥的櫃門。

「您究竟藏著什麼呢？」

...他用唇形這樣說道。

他的視線跟隨著對方的目光遊走，在對方之後跟著起身。
有關善意與信任的言論如同大人們對剛出廠的孩子的哄騙，他得置若罔聞。

因為不安感是最真實的警鈴。

「諾曼先生，您都是這樣子交朋友的嗎？」
他知道有些人的會將真實意圖深藏於掩飾裡，也有些人無意掩藏。


但他沒有看過類似諾曼這一種。

既混濁，又清晰得嚇人。

「我原諒您無心的非禮行徑，但並不是所有失禮行為都能因此得到豁免。」
要是表現出緊張就會正中對方的下懷。
那應該表現得憤怒、還是嚴肅？

鞋跟敲在地面上的清脆的聲響被他控制在規律的節奏裡。

「但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麼在聊秘密之前，我們應該有別的事情得先做。」
他看著對方的雙眼，彷彿不在乎對方將手指扣上櫃門，也跟著彎起微笑。

「比如好好坐下來聊聊彼此、一些興趣，就像是……」
接著停下腳步，將手指搭在對方的手背上。


「我猜，您喜歡觀察人，對嗎？」

「面對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交友方式啊...是吧？」
他笑著，將那隻倚在櫃門上的手放下。
「抱歉，開個小玩笑...是我冒犯了。誰不都有一兩個小秘密嗎？」

他的手輕輕的撫著稜角分明的邊框。

「您都這樣說了...想必你也同意來場友好的對談，對嗎？」
他用餘光看著對方，眼裡滿是笑意。

「那就聽你的吧。來聊聊彼此。」他收回那隻越了線的手，慢慢的走回方才坐下的地方。
「不是，觀察人不是我的興趣。」

過了半晌，他率先打破這滲人的沉默。
「我喜歡交朋友。這才是我的嗜好。」
「但我有時候會因為太喜歡朋友，」
「不小心太過關心對方。」 他繼續說著。

「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和你的固定訪客說說話呢...」

「他看起來是個好人。你們肯定是朋友...至少曾經是。」

「但你們現在還是嗎？」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晃了晃。

現在它像極了舊時代的驚濤駭浪。

「您肯定弄錯了什麼……」

微微瞇起了雙眼表現出困惑，指腹上碰觸過對方肌膚的地方仍然持續嗜人的麻意，直通心臟令人不得順暢呼吸，他試著搓去附著在上的焦慮，卻徒勞無功。

特意放慢了一點語速留給自己反覆咀嚼的時間，他這才意識到眼前知曉他藏匿秘密的人似乎掌握得更多，道出謊言更不假思索。

觀察也許不是興趣卻可推斷為常態，光是想到有個人長日在鄰監視這棟屋子，反胃作嘔的衝動便鋪天蓋地的吞沒他原先的窒息感。


至此他已無法細細思考最後一句話的意味，他甚至做不到舉起水杯壓抑胃裡的翻攪。

對方所指的對象他心裡有數，拉法葉的固定訪客除了凡之外別無他人。

然而前方只剩下一條路徑能走，披著笑臉的野狼在不遠處等待。

「謝謝您的關心，我很感激......但我不知道您是什麼意思。」

「我是在關心...」
「是嗎？」
他將手上的水杯放下，杯裡的水依舊在翻騰著。

「就當是吧。」他低頭看了看時間。

「這裡的日夜交替一直都是轉瞬之間的事。」

他繼續低頭說著。

「不過您聽過黃昏嗎？或者說，日落？」

他輕鬆地便將舊時代的禁忌字彙掛在嘴邊，似乎已是十分放心的侃侃而談。

「它代表著太陽落下的時刻。」

他的眼神依舊溫和。
「日落是很神奇的事情。」
他繼續說著，視線仍舊毫不畏懼的直直盯著那雙有著顫動睫毛的雙眸。

「您有養狗吧...至少曾經有養。」
突然他話鋒一轉，看著大門前的監視器。
「看來您是出於畏懼才留在身邊的呢。」
「那麼，您肯定會喜歡這個說法—」

「—狼與狗的時間。」
「在黃昏的陽光下，萬物輪廓都將變得模糊...」
「模糊到甚至分不清何謂善、何謂惡。」
吐息間，他換了個坐姿。

「拉法葉先生，」
他不緊不慢的繼續說著。
「我想問您一個有趣的問題。」
「若今天您豢養的愛犬從遠方走來，」
「在太陽如火般落下的瞬間、在萬物不再清晰的瞬間...」

「您是否能認出，」
「向您走來的是您那隻乖巧的狗...」

彷彿像精心設計的、舊時代的舞台劇一般—

「還是您無意引來，為了捕殺獵物的狼？」

————日光驟地消失。

啪

白晝消失不過一瞬，他卻在那一眼的黑暗裡看盡心底埋藏的恐懼。

啪

無堅不摧的房子內其他角落的燈光接續亮起，卻沒有一盞趨走黑夜殘留的惡意。

「抱歉，諾曼先生。」
顫抖的嗓音如同他止不住發冷的手指。

三次。
他一共迴避了三次、壓抑了三次。聲稱使人感到幸福而麻痺其他情緒知覺的藥效作用被徹底宣告無效。

他以為一次次在危急時刻避開了獠牙，但終究逃不開縝密安排的陷阱。每一個步伐彷彿都是被精確計算過的劇本，從應門那一刻便已揭幕而起。

「我們不應該談論這些非法的東西，請您離開。」

他下達了逐客令，不願與在深淵裡發亮的藍色大海視線相接。

狗與狼是什麼、豢養與捕殺是什麼。
善與惡又是什麼。

　　　如果這些拉法葉都有答案，




那麼諾曼是什麼、凡又是什麼？

「嗯...您好像沒有理解無法分辨隨著後果接踵而至的嚴重性呢。」
他衝著對方笑了笑。
「您若仍舊質疑我的動機倒也無妨。」
「畢竟忠言逆耳，是吧？」

「真可惜這次沒能好好聊聊...我是真心的。」

見對方不打算留住自己，他倒也十分俐落的站起身準備離去。

他抬起了腳，踩著規律一致的步伐，然後慢慢的走向大門。
「......」
他抬頭看向那支監視器後，接著緩緩地開口。
「拉法葉先生，唯有這件事您一定要記得。」
他用著溫柔的語氣繼續說著，視線仍舊看著監視器鏡頭。

「狼與狗的時間可不一定只出現在日落...」

他用著餘光確認對方的表情。

「只要不是處於光亮之中就能讓人視線不再清晰如昔...」
「請您小心。」

「下次您的愛犬再度拜訪之時，」

「請務必注意他的獠牙。」
他轉過身，指著自己有些尖銳的犬齒。

「畢竟您也會害怕不是嗎？」

他靠異能可以安撫哪怕任何一位陌生面孔，付出自己懷裡的幸福換取他人笑容，卻從不能拯救陷入泥沼的自身。

儘管依靠大量藥物轉移情緒，卻從未能一筆勾銷懼怕與懊悔。在企圖亡羊補牢的各類掙扎裡，參雜其中的羞愧佔據了泰半的的淚水。

面容和善的鄰居敲響他的門、

拆下他的防衛、

在僅有無機物的大地上替他埋入種子。

面容和善的鄰居敲響他的門，

飼養者曾背離他的忠犬，

將牠捎來的禮物供奉殿堂。

他日夜惶恐戒備等待報應，
他顫抖地縮起自己，

成為純白一片裡的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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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 誇張 沒品（失禮

一定愛配噗首BGM
忘了放是我的錯

BMG

我先回去看完我看一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就這樣看著你們神仙碰撞⋯⋯我的天⋯⋯

BMG

我太緊張以至於一直打錯

謝謝拉法中...

giru03220: 我才謝謝諾曼中......

我們看起來很陌生

Liao_Chang: 神仙降臨了......

誇張⋯真的很誇張⋯⋯好好看交流⋯哎⋯

交流大師⋯⋯

掐屁股什麼的宛如過往雲煙⋯⋯（馬的

shu_11: 你們的第一篇交流才誇張，教科書
Flieder_: 你慢慢看你應該會覺得最噁心（？
Siren0857: 我要瘋了救命掐屁股

沒有⋯我們沒有⋯⋯

等一下...真的等一下...太震撼了我的腦袋轉不過來...
交流跟圖的搭配直接把等級提升了不只一個等級我的天啊超級好看....！

我還在泥沼裡頭打滾我好暈

我是來看神仙的不要叫錯人ㄟ
Shostakovich⋯⋯什麼神仙ＢＧＭ詭譎氣氛大師二人組⋯⋯
從一開始諾曼唱著的歌曲就已經點出他此行目的，好喜歡排版大師利用文字位置與中間的空隙造成的某種呼吸不順暢的感覺，從一開始披著彬彬有禮的社交皮到後面赤裸裸地想要挖開什麼，這場交流本身也是個猛一看會被錯認的狼與狗之時⋯⋯中間的動圖實在是點睛之筆，給讀者喘息空余的時候卻也在這視覺歇息間暗沉沉地壓上更多壓力⋯⋯我⋯⋯胡言亂語⋯⋯

shu_11: 你有

原本要稱讚點什麼直到我被安陽的表情笑到出戲（幹

shu_11: 親愛的你不准亂說話，你們真的有

chance_: 謝謝查恩斯中看我們的交流
一切都要感謝諾曼中天才一樣的腦袋，才能孕育出這個交流和好好看動圖......諾曼真的是個極恐怖、危險又不可莫測的存在，能將一個斯文敗類演繹得如此成功我覺得這世上諾曼中應該是第一人了......（一直誇別人？？

Flieder_: 喜歡嗎？我也很喜歡...... 把你從泥沼你撈出來

Liao_Chang: 我懂......神仙出來領獎啦 giru03220
不得不說配著Shostakovich這首作為整場交流的BGM聽真的會把氣氛變得...很...噁心......（？
完蛋了我語彙力不足，怎麼會收到小論文回饋我們好受寵若驚？別再客套了這證明你才是信手捻來就寫出一大段好看文字的神仙！（拉斐爾中：幹
真的好開心你看得這麼深入，留白排版讓整篇的節奏被分段，這一點老實說我也相當喜歡......也是覺得剛好劇情走到了明暗交匯處才靈光一閃覺得很適合加點什麼圖進去，有起到一些視覺的效果真是太好了！！！

BTW諾曼中那張諾曼與凡的圖真的很好，我很喜歡，拉法葉怎麼都被藍眼睛的人吃死死我要哭了

vmsloveroom: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古安陽會出現在這裡超好笑

怎麼會這樣子

好..........

我也是藍眼睛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