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默理雙眼無神的飄過去。

一早起來想去餐廳拿點吃的，沒想到會碰巧遇到對方，赫維下意識的退到角落迴避，兩天前經歷的那些讓他還沒有整理好思緒，本來想領一天的份量在房裡好好沉思，現在看到對方也不太好的樣子，赫維也不太好受，反正也沒有胃口，還是回房間吧。

為什麼還會打起來，自己真的這麼煩人嗎？厭煩到想要揍人的程度……
不明白事態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赫維難過地躺在床上抱著抱枕，回想著昨天的對話。

當時他也只是想確認埃默理對性向的接受度，但突然一發不可收拾的打起來，一時惱羞就脫口告白了，接著就是對方更巨大的自爆……

三年前，大學的時候他們有做過什麼接觸嗎？除了聯誼喝到爛醉那次，之後赫維一直有試著去拉近關係，但他們還是沒有太多交集……

所以三年前畢業後，埃默理就一直在網路上追蹤自己的ＳＮＳ？記得他還有說那個沙莉那跟舞羽香都是他的帳號……哇啊，現在沒辦法連上ＳＮＳ，那時候跟他們聊過很多話題，都不知道聊了什麼沒辦法確認……這是什麼？網路跟蹤狂？埃默理？赫維腦中又陷入一片混亂。

果然還是……再找對方聊聊吧？自己這樣想破頭也沒有用啊，完全不知道埃默理的想法……他會願意跟我談嗎？

赫維拿著手機爬起床，盯著連絡畫面許久，緩緩地移動手指在螢幕上敲打。

午安
晚點可以過去你那邊嗎？我想跟你好好地把話講清楚，而不是在那種混亂的狀態下
拜託了

自從用某種糟糕的方式，把來到這個監獄後的壓力來源消滅掉之後，埃默理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連思考今後該用什麼方式集滿積分離開這裡的動力都蕩然無存，渾渾噩噩地就像被人用槍擊頭部，子彈卻還在腦袋裡打轉的那種不痛快的感覺。

生理上聽見手機傳來震動聲響，但下意識地把聲音當作環境音效地無視，他沒有菸癮，卻懷念起手指夾著菸頭的感覺，雖說現在如此，但還是無法隨意放棄掉能夠逃離這裡的積分，這棟建築物連想去吹個晚風散散心也做不到。

沒有已讀，雖然只過了幾分鐘，但等待的時間讓赫維更加慌恐。
不行，去沖澡冷靜一下吧，應該等一下就會回覆了……這麼想著等到了晚上，對方還是不讀不回，看著手機，赫維有點惱火的傳送了訊息。

埃默理
我要過去囉

赫維抓著手機大步走出房間，反正他搞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現在才在畏畏縮縮的煩死了，一副要去輸贏的樣子走到埃默理房前。
「……埃默理。」停駐在門前，赫維深呼一口氣重重的吐出，抬手敲響房門。

門被什麼人敲響了。
即使有很大的機率是赫維，埃默理並不想徹底裝死，但目前也沒想到對策，他遲疑了一會，便只好前往打開了一小條門縫，看見了來者的面容。

是赫維。

他不加思索地，直接在對方面前，用最快的速度把門關上。

「欸！？埃默理！」雖然有預想對方會不樂見自己，但被這樣迅速地拒絕門外讓赫維很錯愕，來不及拉住門把，繼續被關在外面。
「喂！開門啊！你這個沒種的男人！自己爽完就跑，屌大了不起啊！不是什麼都懂嗎！跟蹤我三年多了嗎！啊——？！」頓時火氣也上來了，赫維顧不得其他，瘋狂敲打房門轉著門把，一邊喊著讓人誤會的內容。

赫維突然間在門外瘋狂叫囂著，埃默理對於自己做出反射性動作，因此觸怒對方的反應而驚慌，他聽見外面傳來表面上子虛烏有，但其實是省略許多用詞的事實，瞬間將房門打開，為了阻止對方繼續散播令人丟臉的內容，用最快的速度把赫維拉進室內

「是追蹤不是跟蹤！我又不知道你的實際行蹤！」

雖然這個舉動事後回想，真的是丟臉到不行，但赫維也不在意別人怎麼想，他已經在這個人面前曝露各種醜態弱點，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偽裝的。

成功進到埃默理房內，自己擋在門口，對方也逃不了了，但赫維還是反手抓著對方的手腕。
「那也差不多了啦！我跟你的假帳號私下都不知道聊了多少了。」赫維清楚知道自己不是來吵架的，但仗著氣勢與情緒，語氣一時間也緩和不下來，不悅的回應著。

聽到質問般反駁自己的發言，埃默理瞬間沒了使勁試圖從對方手中抽出手腕的力量
「抱歉，回去之後我會全部刪掉的……」無路可走的埃默理，只能因為事實心虛而羞愧地低頭，不敢看赫維。

「呃、我也不是要你這樣……不對，刪掉也沒錯，但我不是……」看見埃默理不如平時有自信的模樣，像是洩了氣的氣球，態度消極的低著頭，讓赫維有點慌亂連話都說不好，剛才的氣勢一下就沒了，也放開抓著對方的手。
「明明可以普通的交流，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呢……？」赫維沒想過要談的話題，想問的想說的事情太多，就順著目前的內容問下去。

只有幾個禮拜的強迫相處，的確跟埃默理並沒有多熟識，但赫維還是覺得眼前的人突然變得好陌生，他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埃默理，不管是眼前這個人，還是網路上的假帳號，察覺到這個事實讓他很難過，他想去了解他，但事實就是對方並沒有要讓他知道。

「……那是因為……」因為什麼？埃默理話說到一半，仍想逃避面對赫維的質問，因為他總認為自己只要沒有被發現、造成對方麻煩，就不需要過度在意這些核心問題。但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緩緩開口
「沒有機會還去接近的話，覺得自己……會很蠢。」

「……可是你連有沒有機會都沒有確認吧，大學的時候我一直試著接近你，但你連跟我做朋友的意願都沒有吧？」赫維有些激動的詢問。看著埃默理這樣消極的態度，讓他又有點火了起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

「你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先不說你跟那些野獸起鬨跟著徵求女友，不熟識的人毫不掩飾地對自己釋放好感，只會覺得困擾而已吧！」見對方得到答案還繼續追問下去，埃默理惱羞成怒地語氣也激動了起來「我保證之後會自己消失的，問完了就快出去啦。」

「那就要像你說的，一定要有明確目的才可以去接近對方嗎，剛見面就要對人抱有敵意是什麼野生動物啊？」現在他們是在為交友方式爭論嗎？對別人釋出好感有什麼問題了？
看著對方只是想把自己趕出去，赫維又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埃默理。
「我又不是要跟你決裂，為什麼就一定要這樣啊！」

「不，不是那麼單純的二分法，只是我做不到掩飾自己的目的罷了。」埃默理放棄跟對方爭論，道出自己選擇避開跟對方互動的核心原因，見對方似乎要得到滿意的回饋才肯離去，他無力地回應「知道了這些後，你還……你不覺得噁心嗎？」

「噁心什麼的……聽到你說用假帳號跟我聊天，又跟蹤我三年的時候是嚇了很大一跳沒錯……」赫維抓了抓頭，回想著當時的情境跟現在的感覺，一臉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表情說著。
「我沒有覺得噁心，要是我真的很反感的話也不會來跟你吵這個……反而是我這樣一直纏著你……比較噁吧……？」

是網路上的追蹤近況而已，不是跟蹤……算了，都一樣會使人感到恐懼。

埃默理不想爭論誰比較噁的事情，但聽見對方的回答也並沒有感到安心，他仍然為自己保留了餘地「反正我的行為道德上確實有瑕疵……你覺得無所謂，也是因為被關在這座監獄、對我有好感也只是一頭熱的暫時症狀。」

「……」看著埃默理好像回復成以往的狀態，為赫維的說詞解釋原因的樣子，讓赫維又生氣又難過，頓時間說不出話來。

「從這座監獄出去之後，就會從那個不得已才會產生的症狀醒來，雖然到時是不是覺得噁心這點，現在倒是不重要了……」埃默理出乎自己意料外的平靜，也許是聽見對方不如預期地對自己反感，他索性說出自己的想法，將打開繩索的責任轉嫁給他人。

「不得已？憑什麼我的喜歡就是被強迫的？你自己擅自喜歡我又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卻又不跟我本人接觸跟我保持距離，現在又擅自判斷我的感情否認我的一切……！」赫維像是理智斷線，生氣地把不滿一口氣吼了出來，氣喘吁吁地回過神來，垂喪著繼續說道
「……我才不是因為在這個地方、被迫做那些事情才喜歡上你……這點我還是知道的……對你來說真的是一頭熱好了……也不用否定成這樣啊……」情緒上升著，喉嚨略微沙啞，視線也有些模糊起來，赫維揉了揉雙眼低下了頭。

看見赫維的反應，埃默理又再一次覺得自己搞砸了事情。他想著自己到底是為什麼將秘密說出口，卻又將赫維拒於門外，因為打破了習慣？無聊的自尊？堅持無謂的邏輯？他很明白自己只是單純的，沒有安全感罷了。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埃默理開始覺得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無論對方是否只是暫時地暈船，自己擅自喜歡上別人，那也是因為——

「……抱歉，我也無法證實你是否只是一頭熱。也許是因為我也覺得自己哪裡生病了吧。」埃默理撇過頭，說出了比起避開對方的核心原因，更讓他難以承認的、對赫維的感情，對先前的他來說，最輕鬆的逃避路線就是如此解釋。

「哈……不過現在演變成這樣，只要捨棄掉無聊的堅持，未來會如何倒是無所謂了。」埃默理吐出了一口氣，因為赫維的質問，他反而質疑自己至今所做的所有選擇其本身的意義，雖然這種情況連個能夠完整思考的時間都不夠，但已經無所謂，遵從內心的想法，所有的一切就都無所謂

「拒絕你的心意也變得沒有意義，但我都說成這樣了，你還會想繼續？」

赫維不能理解埃默理如此排斥別人好意的感覺，甚至是隱藏自己的好感，卻還是要對對方做出近乎犯罪的行為……埃默理其實是很膽小的人嗎？與其認識後被拒絕受傷，一開始不去接近就沒事了？明明什麼都還沒開始就擅自讓它結束？喜歡上別人是這麼糟糕的事嗎？寧願犯罪？這樣真的是生病了吧……

「……」赫維思考著埃默理的提問，繼續？想繼續嗎？可能吧？他本來就不是要來關係決裂的，但現在思緒還很混亂，他也說不準自己想要怎麼做。
「其實，我原本也只是想跟你表白我的心情，不管你能不能接受，甚至是拒絕我都沒關係……我還是想跟你繼續當朋友……我真的……很喜歡埃默理……」忍著情緒，赫維看向埃默理的雙眼，再一次訴說自己的感情。

本來埃默理是打算想辦法把赫維打發走，沒想到自己卻反過來接受了這一切，原來只要跟對方說上幾句話，就能捨棄一切地改變心態，現在他的內心宛如重獲新生，像是熬過了不順利的一年，急著實現在新年許下的願望。

他的紫色眼眸也同樣看著湖水綠，接著默默地往房門方向走去，一句話也沒說地留下了赫維，離開時間並不長，他拿了瓶東西回來，直接將潤滑液伸到對方眼前。

「那，為了積分，我們來做指令十六。」

看著埃默理突然往門外走去，赫維不解，但沒有阻止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隨意地坐在對方的床上，經過剛才的真心吐露讓赫維如釋重負，心情放鬆了不少，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都已經是凌晨了，難怪他感覺很困，揉著眼等埃默理回來，見對方伸手過來拿的東西，赫維以為自己是不是已經睡著在夢裡了。
「呃、現在很晚了，我們明天再做指令吧？」看著埃默理手上的潤滑液，赫維不用確認也知道是什麼內容的指令，但對方現在這樣的舉動讓他更混亂了。

「那，指令十四時間會比較短，要做嗎？」埃默理完全沒有多做思考，他把之前扼殺掉的慾望全部都問了個遍，雖然時效性過期的指令無法藉著積分要求，他感到遺憾。但總會有辦法的。

「十四是什麼……？」赫維還是聽著對方的話，查看了指令內容，在他人頸部留下吻痕……嗯？
「不是……我們現在這樣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做這種指令？」指令十六他只是懶得說，但他們剛剛才吵完感情的價值觀吧？雖然也不算吵架，而且也只是互相確定心情而以，為什麼會延伸成這樣的狀態？赫維滿頭問號的看著埃默理炯炯有神的表情。

「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我想做而已。」現在的埃默理已經完全不考慮任何因素、放棄思考的狀態，只是單純的拋棄所有可能阻礙、遵從自己願望的生物「你不想做那也沒關係。」

「沒有關係是什麼關係啦！你就不能說那我們交往吧之類的話嗎！」赫維被埃默理現在的態度搞得很不知所措，聽到對方說著好像很無所謂的回應又讓他有點火大，雙手抱胸的起身瞪著對方。

雖然也不會做出強迫他人意願的行為，但對埃默理來說有沒有確認關係都無所謂，他現在只想做他想和赫維做的事情，如果對方需要做多餘的確認才能安心，那他就會遵從人類規範的道德觀走一切形式。

過往的那個會考慮後果的埃默理，已經在埃默理的心中，當著眾埃默理的面前，遭到埃默理親手砍頭死去。

「——這樣啊，那我們交往吧？」紫色裡沒有雜質，直視著赫維瞪向自己的雙眼。

？？？？？
什麼狀況？埃默理的心情轉變未免太快，這是什麼心理建設速度？

被埃默理的話搞得一愣一愣，那句話是自己說的沒錯，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也乖乖地照做了，雖然自己看不到，但現在臉一定是紅到不行，赫維繼續不知所措的，看著埃默理真誠的雙眼、溫和的笑容，這算什麼啊，自己還沉浸在低潮的情緒中欸，你自己突然就打起精神了是怎樣啦，剛剛眼神還跟死魚一樣，現在充滿熱情的邀請做親密指令是怎樣啦！
「埃默理……你太快了我跟不上你……」赫維擠出自己也不知道在講什麼的抱怨，避開了對方的眼神，不能再看著那個紫色，現在不能再深陷下去了，好像要瘋掉了。

「那就先休息吧，我要睡覺了，你要留在這裡過夜？」反正這個地方也沒有該死的對外窗，明明不需要這麼準時睡覺的。但依照對方的回答，埃默理給出了現況的最佳解，同時自己也能透過睡眠快速到達所謂的明天。

令人頭皮發麻的態度轉變，有什麼東西徹底消失了，人格？不是，自尊？不需要，就算旁人認為埃默理轉變的速度超乎常人，自己依然還是自己，這些都不重要，現在只想快點完成青春期以來就頻頻產生的，佛洛伊德金字塔所提出的兩大需求，連指令也只是遵從本能的藉口，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能幫助赫維離開，而自己逃出這裡之後，偽裝成以前的樣子繼續留在社會生活，再說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對自己說太久謊言，總會信以為真，他已經成功被這所監獄逼瘋了。

「我、我要回房間……」赫維瞄了一眼床鋪搖搖頭，現在要他們睡在一起他根本睡不著吧，現在他反而真的是很想逃離這個地方，回房間冷靜一下。
扭捏的繞過埃默理走到門口，打開房門「那麼就，明天見了……晚安。」還是跟埃默理約定著明天碰面，話語落下後關上房門，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跳上床一臉撞進抱枕裡吶喊著。
所以他們在交往了？可是剛剛自己的回答不算是答應吧，但是這樣的形勢來看，埃默理是同意囉，所以他們在交往囉。
明明不是第一次告白也不是第一次跟人交往，雖然剛剛的流程好像怪怪的，赫維還是在腦內自問自答著，興奮的在床上滾動，直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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