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懼高，至少在十歲之前，她是個可以在山野中跑跳，爬上大樹眺望遠方風景的小孩。

只是哥哥離開後，她便做不到了，也沒有時間做到，所有的精力都拿去念書了，還有參與學校的活動，然後幫家裡面打掃。

那片山林中奔跑的記憶，跟著她的哥哥一起，離開了。

坐在公車的最後一排，她靠窗托著臉頰，家美和湘凝則是併排坐在距離她三排之前的座位上，這是她要求的，只因她需要釐清思路。

公車緩緩上山，一路上人煙稀少，時辰尚早，她幾乎整晚沒睡，連帶著家美和湘凝的氣色跟著減少半分。

那漆黑的瞳孔中是稍縱即逝的綠意，蒼翠的山野，還有模糊的身影，她的童年。只是意識來未來的及沉浸在美好往事之中，便得下車了。

那是和在學校時差不多的空氣，鼻息之間充斥著綠草的香氣，褚凌空這才想起，她從來都不愛都市的生活，儘管那裡的生活機能便利，仍舊缺乏了一種親切感。

是冰冷，是囚籠。

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十分的微弱，今日你遇見的人，緣分可能就只這一剎那，那一句話，一個眼神，或著一次的擦肩而過。

人們忘記停下來好好的攀談，彼此關懷，腳步匆忙的像是日夜不休的秒針，可若真有天壞了，往往都修不好了。

所以，她不喜歡都市的生活，她喜歡赤腳踩在溫暖的泥土之中，感受那股鬆軟，她喜歡和動物玩上一整天，真心相待。

她知道的，世間不是所有人都那樣良善，她知道的，好多人內心中藏著自己的深沉和秘密，面上卻是一副無所謂。

可就算如此，她不討厭人群，只是不喜著那分建築與建築之間的冷意，太過疏離，缺乏自然。

褚凌空一路上不發一語，直到抵達她的老家，這才停下腳步，緩緩開口。

「我其實、其實小的時候，我並不怕高。」

摸不著天際的話語，留給身後兩人的是疑惑，卻尚未解答，她只是繼續往前走，爬上長長的階梯，看見了一座佛堂。

「歡迎你們來到我家。」

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褚凌空的臉上放鬆不少，雖然父親母親因為繁忙，並沒有來接。

她又領著兩人穿過佛堂，穿過走廊，打開一扇木門之後，接續的空間都是她們家用。但在那通往二樓的階梯前，家美和湘凝不得不停下腳步，只因前方的她，不走了，呆立在那。

她本來，是不怕高的。

小小的身子，身後披散著一頭柔順長髮，小時候的褚凌空，總是被她的哥哥打扮成小公主一樣可愛，唯一讓哥哥頭疼的，就是那穿了裙子仍野著的性子。

打她出生起，照顧她的責任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哥哥身上，他倆一個被來往的叔叔嬸嬸們叫作「大空」，一個喚作「小空」，她的哥哥也都叫她小空。

哥哥在念書時，她便在哥哥的房間裡一同看著兒童圖書，待哥哥空閒時，她便會拉扯著哥哥往山林裡跑，直到晚餐時間才會回家。

然後吃飽飯後，兄妹倆會一起於夜色中漫步，聊聊今日哥哥在學校發生的有趣的事，還有她今天又看了那些故事，煞是愜意，直至周遭漸黑，哥哥便會領她回房，挑揀一本他喜歡的書，給她說說床頭故事。

只是在她九歲時，哥哥的床前故事突然變了調，一些令她困惑的提問，還有那靠窗而坐往外遠眺的身影。

她知道哥哥的秘密，不僅僅只是想追求自己的理想。

還有慾望，哥哥的慾望。

那邊還在回憶過去，這裡按耐不住的心思卻以躁動。褚凌空接著開口。

「我從這裡摔下來過，這是當時的傷口。」

撩開劉海，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卻不如心底上那道深刻。她那時送醫了，大約七年前。

手指撫上扶手，金屬的質感讓她本能的縮回手，太涼了。好似那次意外之後，爸爸媽媽懷疑是木質的扶手有了根刺，扎得她鬆開了手跌落。

不然。

那晚，哥哥闔上房門時，床上的小女孩睜開了眼，目光直視那自門縫溜進來的光線，她聽見了一樓的交談聲。

褚凌空的聽力一向極好，相反的，嗅覺能力很差。她尋聲悄悄溜出房，趴在走道上偷聽，陰影遮蔽了她的軀體，以至於她不被人發現。

她聽見了爸爸的聲音，聲音中透露著父親的憤怒，卻有股壓抑。

只是她不明白，爸爸說的哥哥和他的同學走太近，是什麼意思。

然後便聽見了花盆被砸碎的聲音，玻璃碎片彈飛，劃傷了哥哥的手，一道怵目驚心的傷口，竄流著溫熱的紅。

她仍是藏在陰暗之中，看著被媽媽阻攔的父親作勢要傷害哥哥，除了玻璃碎片，爸爸是真的沒在動到哥哥半分。

只是那出口的話語，卻越發讓她蒼白了臉。

爸爸不要哥哥了。

她仍只是潛藏於陰影之中，不曾行動。

次日，明明是假日，哥哥早早便來到了她的房間，她其實一晚沒睡，在房門被打開時，便睜眼坐起。

那天，哥哥像往常一樣陪伴著她，她也同平常般和哥哥玩鬧，誰也沒提到昨夜的事，哥哥有意隱瞞，她亦問不出口。

太害怕了，害怕連她也在逼迫哥哥時，哥哥會真的離開。

她沒想到哥哥還是離開了，就在幾日之後，好不容易安定的心神，一早便被爸爸的嗓門吵醒，褚凌空連睡衣也沒換，十歲的她站在二樓樓梯口，往下一望，哥哥同時抬首，短短幾秒的四目相接，她的哥哥卻先撇開視線，不再看她。

她的哥哥還是要離開了。

「哥……哥哥，不要走。」

淚水傾瀉而出，女孩哽咽地哭喊並沒有留住那將離去的背影，媽媽的挽留沒有，爸爸的怒罵聲也沒有。

看著那往前移動的影子，乾脆的鬆開緊抓扶手的手，她強迫自己重心往前，那是一種飄然的感覺，僅僅一瞬間。

碰的一聲，頭暈目眩，換來了媽媽的尖叫聲，以及爸爸的大吼，讓人快些打電話叫救護車。

她的最後一眼，停留在那不曾回頭的僵硬身影，最終，她沒能留住他。

沒能留住，她的哥哥。

褚領空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地踏上階梯，向兩人娓娓道來這個許久不曾再提過的故事。

......我沒能控制好字數......好長......

小小的解釋一下，小空10前是可以到處跑，爬樹這件事對她而言易如反掌，但摔下來哥哥連一眼都沒看她之後，她開始覺得從高處跌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比起物理上的疼痛，懼高於她而言是內心的恐懼大於高度的。

這一章的場景是跳躍式的 就像是對於這個家中對於哥哥待過的地方與小空的回憶，有點類似於相片一張一張翻過去的概念，所以真的很跳。

大概就是這樣......對

痾啊 我的心也痛痛 兄妹倆我都要抱抱⋯⋯

我拳頭揍不下去了嗚嗚嗚嗚倆的都要抱抱ＱＡＱＱＱ

BowProject: 都給寶寶抱抱

ttivesasa: 恆~~~你看哥哥也不是真的很壞

喔摸……心痛…… 哥哥跟小空都好讓人心…… （摸摸小空的頭

momoiou5401: 恆包子出現了

kong0120: 我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