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幾夜，理不出能讓自己完全放手的理由，他根本就不想放，卻又不得不放，話都說出口了，沒有收回的餘地。

但這一件事也提醒了他，他還沒告訴冠武他要出國的事，同樣是重要的青梅竹馬，不可能對冠武不告而別，況且他一直都鼓勵著自己，給予自己勇氣，想過瞞著湘凝，卻從未想過瞞著他。

興許，跟他談過，自己能更明白該如何放棄。

伸手敲了敲門板，站在冠武住的一樓寢室前，忐忑不安。

三人早已相識多年，在湘凝與他談話過後，姚冠武便料到溫知樂也會跟著來找他。他也不顯得焦急慌張，只是慢慢地起身開門將人迎了進來。
「怎麼了嗎？突然來找我。」

「冠武，怎麼之前都連絡不到你，找你也找不到人。」今天才終於見到本尊，鬆了一口氣，對於冠武無故失聯難免會擔心，「發生什麼事了嗎？」

先放下了自己的事，問起群組跟失蹤的緣由，生病了嗎？還是那個奇怪的傳說影響到他了？

「啊……抱歉，這段時間有很多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錢段時間跟方胤傑說過的理由，「遇到了想要一起組隊的舞團，所以天天都出校去練舞練到很晚很累……前幾天的寒流又感冒，幾乎每天都在睡……」

「……。」一臉我不相信你的說詞，認識這麼久居然敢用這麼破綻百出的理由塘塞他，算了，冠武真的有苦衷吧，就連他也有秘密了不是嗎？

「嗯，不要累壞了，要記得休息，沒有適度休息很容易發炎或拉傷的。」

「在營隊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好了嗎？」習慣性地摸了摸對方的頭。

「已經好了，沒有太嚴重，就是每天都很想睡而已。」知道對方不是會追問的人，也只是將門關上後讓對方隨意坐下，「想談的事情是什麼？」

「就、要告訴你我畢業後會去英國念大學。」面對冠武沒有困難便說出口，只是後面的煩惱就顯得艱鉅了。

「還有……還有……」像是被洩了氣的皮球頹然而坐，以指捏住額際遮掩情緒，最終僅是輕嘆一聲，「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欸……那不就只剩半年就要出國了……？」他裝作自己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皺了皺眉頭後壓低聲音，「……那湘凝知道了嗎？」

「嗯、嗯，大概半年，留學的事我爸媽都安排好了，他們要我專心備考。」

可能他們有管道吧，提出想出國的意願後，他們很支持，也積極推定留學的行程，早在高二下就開始準備了。

一聽到關鍵字整個人明顯僵直了一下，雖然瞞了這麼久，「……她知道。」

「……那湘凝怎麼說呢？」他看著對方明顯表現出難過的情緒，只是輕輕地開口，接著坐到床上。

他不會再多說什麼去影響溫知樂的情緒，只是拋出問題讓對方自己說出口。

「祝福我，要我加油。」

就像琴鍵驟然斷了音，按下去不再跳起，綿延的黑與白硬生生地陷進一塊沉默泥淖，久久不語。

「確定會離去還妄想人開口挽留……會離去還給希望……冠武，我太自私了，我真的很糟糕，我……」

強撐著湧上的消極感，開始後悔不該約人出去，不該送禮，更不該鼓起什麼勇氣。

最不該的，是被冬令營的氛圍迷惑了心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造成彼此傷害。

「……妄想對方開口挽留的意思是，如果湘凝開口，你就會留下嗎？」他的聲音變得有些低啞，背在身後的手忍不住握起了拳。

你要冷靜，姚冠武。
這一拳要留給湘凝呢。

又是一陣沉默。

「不會。」是篤定的。

明知道不管湘凝留不留他，他都不會留下，還是抱有這樣矛盾至極的心態，讓他覺得自己就像玩弄女孩子的渣男一樣。

某方面來說，也是啊，優柔寡斷確實很渣啊！

「冠武，揍我。」

「……我不會揍你的喔。」

這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長嘆一口氣，他試圖放鬆自己逐漸皺緊的眉，接著伸手揪住溫知樂的衣領，一把將人壓在柔軟的雙人床上。

「明明就沒有任何選擇，卻給了對方可以選擇的錯覺。溫知樂，自私不是這樣形容的，這是糟蹋、是傷害。」

我已經失去了努力的機會，你卻在這裡告訴我你傷害了她。
你就算離開了，一並帶走的心我也拿不回來。

「怕了嗎？溫知樂。」

「我……我該……你說，我該……」

濃厚的鼻音竄出哽咽，反手緊抓著冠武的手臂，力道夾雜著隱忍潰堤邊緣的顫抖，過於壓抑滿溢的自責，嗓音轉為嘶啞，最終僅能吐出——

「怎麼辦？」

「開口要我揍你，卻光是這樣就哭了？」


你不應該這樣做的。
姚冠武，你該忍著的。

吸氣，吐氣。

再吸氣，再吐氣。

「知樂，你知道嗎？克服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自己的恐懼喔。」

他鬆開了手，從桌上抽出幾張衛生紙塞到對方手裡。

從未見過冠武如此，亦從未自他的口中聽過這麼重的話語，言語無形地一拳又一拳直面打擊在他的心上，擊碎出巨大裂痕，冠武沒有動手卻也讓他像是被狠狠痛毆了一頓。

淚水終究氾濫成災，對方鬆手後，他起身接過他塞過來的衛生紙，絲毫沒有想擦的念頭，手中緊握著柔軟紙張，哭得泣不成聲。

看著對方哭得如此慘烈，不管說什麼都沒辦法回應的樣子，姚冠武也忍不住有些心軟。
但他可不會就這樣讓溫知樂逃過一劫。

「我就當你願意去試膽大會了。」

一言以蔽之，中之很快樂 (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