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前,尼爾總覺得疤痕還隱隱作痛。
轉緊的水龍頭仍不斷有小水滴落在洗手台上,長年累月,留下了無法去除的水漬。
實際上巨大的傷口已經癒合,回復的狀況很好,只是經過護理師的評估,他清楚的知道這肯定會留下疤痕。
但軍人嘛,誰又不是渾身是傷。
他不是介意身體留下「痕跡」,這幅身子當了十年的兵,大大小小的傷口從未缺席,他的手指遍佈厚繭和破皮,反覆曬傷又癒合的後頸皮膚早就瀕臨潰爛,黑色素造成的色斑也讓他暴露在陽光下的膚色嚴重不均,他從不在意這些。
他只是遺忘不了受傷的當下,狄恩幫他包紮時擔心的表情。
他什麼都有看見,強顏歡笑的樣子、淚液在眼眶中打轉的樣子、安心後垂下眉毛的樣子,和撞見自己包紮傷口時,那情緒低落的樣子,尼爾什麼都有看見。
即使造成這傷口的原因和狄恩毫無關係,但總會讓狄恩聯想到後續的那些事情吧,總會讓他露出悲傷的表情。
又讓他擔心了,他分明不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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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外層,毛毛蟲停在窗框上一動也不動。
大概是要結蛹了,尼爾憑藉著月光,在床上觀看著整個過程。
只見毛毛蟲腹部分泌出絲狀結構的物質,再來他會慢慢的、慢慢的包覆自己,或許就在蛹裡停止生長,或許無法順利破殼無奈死去,又或許,會羽化成蝶。
尼爾從不猜測未來會如何,只是靜靜觀察加以推測,他並不是先知,他只是善於觀察的平凡人,就像現在眼前這隻毛毛蟲的體型,似乎有點過小了。
「尼爾,尼爾!」
尼爾順著聲音的來源抬頭,他有聽見棉被掀起的聲音。
「我剛才想到,今天忘記說晚安了!」
「明天就是第三次考核了!祝你有好夢!」
他用氣音小聲說到,月光同樣映照在對方臉上,照出了他依舊傻呼呼的笑臉,然後翻過身去,消失在尼爾的視線中。他就像和煦、溫和的太陽,即使月色整宿冷冽,也能在日出時用自己的能量,再次溫暖整片大地。
這就是狄恩·尼維斯,像太陽一般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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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到了,第三次考核。
在做好裝備確認後,尼爾最後才戴上了他從未使用過的戰術面具,黑色的面具掩蓋了大部分的臉部面積,只留下了灰綠色的雙瞳和眼下的黑眼圈,看起來讓人覺得更加難以靠近。
從那之後,尼爾才習慣帶起了口罩。
無時無刻帶著,才深刻的體會到自己確實有在呼吸。
或許哪天也會像那隻毛毛蟲被困在蛹裡吧,又或許
這才是羽化成蝶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