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可惜的是他沒有能更換的襯衫與背心,應急的乾淨衣物唯有大衣。好吧,總比什麼都沒有好,不貼膚也允許他能更好地包紮自己。
匆匆地將繃帶纏繞上前臂,卡特古坎似乎靜不下來地來回踱步;那是他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他就這麼走著直至聽到城鎮管理者的召集。
比起漫無目的的遊蕩,幫忙清理場地上的殘餘的確是更棒的分心選擇。
見同樣現身幫忙的人有這麼多,他不經四處張望了下,彷彿在尋找誰似地。
突如其來的瘋狂襲擊令人激動亦使人氣餒,鎮上的人們都奮起迎戰,在混亂之中總算擊敗所有敵人,腎上腺素飆升之後開始感到疲累,也不能放鬆,還有很多東西要處理⋯⋯首先,沒錯,先聽管理者說的搬走屍體。剛才自己已經隨便包紥過了,等屍體都弄好了,再去解決身上的血吧。
柏格隨意在褲上抹掉、剛幫忙拉起屍體時沾到的黏濕血液,纏在雙手的繃帶已經染紅了,但他分不清楚這是自己還是怪物的血,還有疼痛的地方是屬於哪個部份。
⠀⠀⠀或許是對方一頭淺金難以錯認,那雙藍綠捕捉到尋找之人,卡特古坎邁步──微皺下眉,他再次踩下右腳時輕了點;他不記得什麼時候拐到的,總不可能是因為剛剛那些來回巡走吧──朝對方走去。
「嘿。」他伸手輕戳男人肩膀,臉上的微笑在打量完對方後略顯緊張,「讓我來幫忙吧?總不能讓傷患做一堆事。」嘗試在後半段話裝出嚴肅的語氣;他以前總被軍醫這麼念,明明受了傷又沒辦法好好躺著,總想著要幫忙。
他沒有詢問對方傷勢,而是更謹慎且緊湊地再次上下打量夥伴。
肩膀被輕戳到一下,那像什麼刺進了肌肉,柏格明顯大大抖動了一下,這才回頭看見來者——迎上那張熟悉的微笑時,注意到對方不如先前那般輕鬆,這自是理所當然,經過一番戰鬥,再加上對方此時滿身的傷都知道光是擠出笑意有多難。所以這些事情,我自己做就好了。
「不,沒關係,你才是去歇著吧。」
聽來冷淡的回應,實際上只是擔心對方的傷勢,對方居然還說得出「不能讓傷患做事」,明明比自己還來得傷重。柏格皺著眉頭,拉起被鋸子割開一半的女職員,隨手將它堆到擺著屍體的推車上。
⠀⠀⠀「別胡說。」軍醫的頭痛人物怎麼可能這樣就被輕易說服、乖乖去休息。卡特古坎撿起一旁的斷肢──大概是男職員頭部的部分──跟著把它放到推車上。「不然……」他思考半晌。
「我們一起清一清,早點做完,然後去吃點東西?」氣氛隨著閒聊漸轉輕鬆,他笑問,卻也同時表明自己的立場:他不會離開。「啊,對,還要看有沒有新的衣服可以買。」想到被女職員利甲劃破的背心與襯衫,他有些困擾地抓抓後頸。
果然對方跟自己的摯友不同,是個就算受了傷也會熱心幫忙的類型,其實反而是這種傢伙比較常見。
柏格本還板著臉要用自己學藝不精的話術說服對方,可是對方一如既往地笑著開口,讓他硬生生將話吞下去,那堅硬的錯覺拉扯他的嘴角,仍然皺著的眉頭令他看起來笑得比平時還勉強。
「行,再去喝點可樂提提神吧。」見推車上的屍體堆得差不多了,決定先運了這部份到停車場,「走吧,我也想去看看有沒有新衣服。」
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還有薯條!」卡特古坎想歡呼,但疲倦讓他頂多笑著,舉起相對沒什麼受傷的右手揮了揮。「我記得商場裡有一些賣衣服的店,但我不確定在哪就是了。」可能得爬些樓梯。
跟著對方腳步,他抹抹嘴角,瞇眼看著指尖沾上的暗紅,隨後又抹了一次,將血跡完全擦去。
「你還好吧?」他隨口詢問;即使不期望得到多真實到回答,他依然有些擔憂,不只是對對方身理上的傷勢。或許不是人人都像他對那些生物有些適應不良,但有問總比留在心底讓自己煩惱好;就算答案可能連一分真都不到,就當他想圖個安心吧。
「對,還有薯條,這是必須的,伙伴。」他也跟著笑了笑,「我記得這層就有賣衣服的店,去完停車場就過去吧,我認得路。」幸好平時沒事多晃幾圈,看似無聊的行動現在多少起效了。
他用力推著沉重的推車,輪子在光滑的地板輾轉出壓抑的聲音,滾動著腥臭的氣味。在安靜的昏暗中行走,不難注意到對方稍微不自然的腳步聲,不足以驅散違和感的話音傳來,他瞄了對方一眼,藍色的眼睛反射微細的光。
「我沒事。」他沉聲回應,目光隨之落下,不曉得是滑過對方的腳,抑或是移到推車的屍體上,「你呢?還好吧?」
卡特古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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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得靠你帶了,夥伴。」或許以後該多找時間出去晃晃。卡特古坎暗暗記下,腳步在對方詢問時頓了下。
「⋯⋯啊哈哈,我沒事啦。」他乾笑幾聲,握拳原本想輕捶對方肩膀的,但最後打消念頭;要是不小心打到傷口不就好笑了。「算是我有點輕敵吧,但那些職員抓一下真的蠻痛的,我大概是在閃的時候不小心拐到腳之類的。」
伸手摸上推車手把,他在對方開口前搶先拿了發語權。「嘿,我知道你大概不會讓我搶你的推車推,所以我沒有搶,我們分享。」這點倒沒說錯,他只是想盡一己之力。
「那——」
在對方摸上推車手把時,他抬起眼睛對上對方的視線,差點衝口而出的話因對方先說的話語而吞回去,柏格抿緊嘴唇別過頭,更加重了握住手把的力道,青筋猛地暴起,過了幾秒後又放鬆下來,剛才這一下似乎只是一點情緒的發洩。
他最後什麼都沒說,默默和對方慢慢走到堆放屍體的地方,將車上的東西搬下去,重力的拉扯又使傷口發痛,其實他不確定那是不是傷口,他決定直接忽略。
「好了。」
終於讓推車恢復自由的輕盈,他低嘆了一聲,看著此時堆積成小山的怪物屍體,或許在這裡待久一點的話,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這樣的嗜血怪物,到時候也會像這樣被分屍嗎?
「接下來想先吃薯條還是找衣服?」他將不妙的想法拋諸腦後,總算主動向對方開口說話。
⠀⠀⠀「先找衣服吧,總不能一直幾乎什麼都沒穿,」卡特古坎比比自己,「或者整身濕濕紅紅的。」接著示意對方。「等等薯條我幫你多拿一份,然後我們來聊天!」
他理所當然沒錯過男人方才隱晦的爆發,但比起劈頭逼問,他覺得這種事還是讓時間來協助,就如當初他和軍中那幾個寡言的人相處一樣。
他允許自己短暫陷入回憶,臉上微彎的弧度不變。
「吃完後我們可以回去互相監視對方有沒有好好休息之類的。」這番話其實有幾分認真,但他依舊讓其聽起來像個玩笑。
「嗯。」點點頭同意對方的話,一手輕輕鬆鬆的推著推車開始向記得的路走,同時對對方說出剛才聽到的話:「薯條再拿一份,我們分享吧。」
「要休息的時候我還是會休息的。」
倒是他對這話乾笑了幾聲,自己沒有強大到能完全不休息就能繼續活動,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可能所有事情都很順遂。
想著這種根本不會發生的事,領著對方來到賣男裝的店子,他將推車停在門前,先張望一下裡面沒有可疑的人影後,這才走進去。想也沒想就挑了一件黑色的襯衣和棕色的長褲,以及在這種地方已經用不上的毛毛軍綠大衣。待會擦澡好了再換吧。
⠀⠀⠀「不可置信!你偷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台詞!」假裝誇張的呼聲,卡特古坎倒是很高興對方有所回覆。「那希望我不會在接下幾天看到你又跑來跑去做些勞力活,傷口裂開我會笑你。」
不,他當然不會取笑對方,但想一想,或許容易把半癒合的傷口弄到再次滲血的大概是自己。當然,他沒把這話說出來。
與柏格的警戒相比,卡特古坎似乎對新衣服比較有興趣;他找了找,從一件灰外套下翻出與自己那件根本一樣的深藍色背心,並在會合的路上抓了白襯衫和西裝褲。
「是說,你穿那種大衣,」從第一次見面就注意到,他向對方示意衣領上那圈毛,「那些不會弄得脖子癢癢的嗎?」
聽到對方說「希望這幾天不會見到自己做勞力活」他忍不住笑了出聲,卻不小心拉扯到傷口,小聲咳了幾下後,他還想繼續這個輕鬆的氣氛,就抬起兩隻手指對上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對方表示「我也會看牢你」。
至於對問到大衣的毛時,他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可能我習慣了吧,而且還有高領擋住,小時候已經很常穿。變長的頭髮還比較癢。」說著,不忘摸摸自己早已削短的金髮,但只有被繃帶摩挲的粗糙感觸而已。
說完,他的視線也落到對方此時難得顯露在外的刺青,「是說,這真酷啊。」
卡特古坎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男人隱忍的咳嗽聲讓他投去一個擔憂的眼神,但見對方仍有力氣和意願開玩笑,他也就不戳破,而是笑著舉起雙手以示投降。
⠀⠀⠀「小時候就很常穿⋯⋯」卡特古坎稍微試想了下眼前男人的縮小版,埋在近乎是自己身高兩倍長的大衣裡,稚氣未脫的臉大半被那圈白毛遮擋。他的笑容擴大。「那我大概是頭髮留習慣了。」手指輕勾從後頸冒出、捲曲的髮尾,他笑道。「或許哪天我們都可以試試新口味。」
⠀⠀⠀誰知道呢,那些毛毛看起來雖會搔癢,但也看起來很柔軟而保暖。
卡特古坎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酷?噢,」順著對方的注視一齊看向自己腹部;那隻被箭矢貫穿的老鷹已然失去飛行能力,但永遠會駐留在那兒。他用前臂繃帶將上頭快乾的幾道血痕擦去。「我退伍的時候去刺的,想想,年輕時的我也是蠻耐痛的。」
⠀⠀⠀現在要他刺青——還刺那麼大一片——可能要給他整整一個禮拜考慮,但也不是沒那可能。「算是留個紀念吧,」他憶起那些同袍,然後在回憶變得苦澀前停下。「但現在我比較常拍照,跟刺青比起來,這比較適合老人家。」
看著對方思索時漸漸揚開的笑容,柏格皺了皺眉頭、低聲問:「你在想什麼不好的事?」在他眼中通常都是如此,可能因為摯友本性惡劣的關係,他幾乎下意識的覺得這種反應出來的都是壞事。
藍色的眼睛跟著對方的手指在黑色的髮尾上輕勾,之前都沒注意到,剛才定睛細看發現卡特的頭髮隱約泛起暗沉的紫色,他馬上好奇的湊近,瞇起眼睛認真打量對方的髮色。
「不是純黑色的,對吧?」
完全沒反應過來自己突然靠太近了,還不禁伸手摸向對方的髮頂,在卡特了然的「噢」一聲時,他才猛地回神、急急往後退了幾步,但還是有認真聽完對方的回答。這麼說來自己退役時沒做什麼紀念,頂多只是帶著用了很久的瑞士刀和回憶吧。
「拍照?」他順勢跟著轉移了焦點,又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可以看看大師的作品嗎?」
⠀⠀⠀「我在想像你小時候的樣子。」對方的提問讓卡特古坎不禁挑起單眉,隨後爽朗地笑著承認,「好吧,這樣說出來感覺倒是真的挺壞的。」他笑著承認。
「現在發現也算蠻早的,」對男人的忽然靠近又退開沒什麼意見,他只是笑著噘起嘴吹動額前那總垂下的一綹暗紫;真奇怪,大部分的髮絲都能好好地妥協後梳,但總有幾撮會成為漏網之魚。「如果光線不夠強的話,我通常都可以說服別人我的頭髮是全黑的。」
「然後,請別把大師的頭銜冠到我頭上,我會被壓扁。」對方的言論令他笑出聲,但他沒有拒絕要求的意思。「可以是可以啊,但前提是……」
他伸手輕戳對方仍拿著的衣物,「我們先去擦澡,把自己弄乾淨後去餐廳,讓我們有薯條可以吃,也讓我的相片有桌子可以放。」他似乎對自己的提議感到很滿意。
「小時候?」對方這麼一提到,他跟著稍微歪頭回想自己以前是怎樣的,但想到的都不是好事,他對那樣的自己嘆了口氣,「我小時候一點都不可愛。」但話說回來,對方小時候又會是怎樣的?
「可是這樣也很酷啊,看起來是全黑,但其實帶暗紫色。」
像好奇追逐的貓咪,藍色的眼睛隨著那縷頭髮吹起又落下,似乎也跟著疑惑為什麼會有漏網之魚,因為摯友也是將瀏海往後梳的類型,但從未有一天是真的所有髮絲都貼貼服服的,自己現在沒辦法測試,或許真的能如對方所說、試著留長一點頭髮吧。
「好啊。」迅速答應了對方的提議,與此同時已經邁出步伐向回去的路走。
⠀⠀⠀「別擔心,可愛是客觀的。」卡特古坎當然沒有明確地說出對方在他腦海中的樣子為何,只是略作神祕地笑笑,然後迅速使出轉移話題之術!
「我有點想把它染成淺一點的顏色看看……」說歸說,他講了幾年都沒做過;主要是因為他怕家裡的動物夥伴們對他翻臉不認人,畢竟,之前僅僅是一副墨鏡之差都能讓本該搖尾迎接他回家的狗兒齜牙咧嘴,鸚鵡更是飛的不見蹤影,連最單純的金魚都用景觀物逃離他鏡片後的注視,誰知道哪天他頭髮顏色全變了會發生什麼。他不太想亦不太敢知道答案。「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不過夏天的時候頭的確會感覺比較熱。」
見對方已轉向回去的道路,他也笑著匆匆跟上──沒能多快,但就一個扭到腳身上又掛了不少彩的人來說,他的速度算得上及格。
「為什麼不染?」想像起對方的頭髮染成其他顏色的樣子,但可能因為自己喜歡對方原本沉穩的髮色,又或者是想像力不夠,總覺得還是現在這樣最好。但說不定真的染色了,會意外的很好看。
「夏天⋯⋯」
他沉吟了一下。自己身處的世界可謂沒有熱的天氣,只有冷跟比較沒那麼冷的日子,能照到陽光的日子,大家都會很高興的慶祝,這可能跟自己發現對方身處的美國沒有薯條一樣奇怪吧——對其他人而言,本是理所當然的事,在自己的認知中根本不存在。
注意到自己剛才邁步得太快,柏格馬上收小了步伐,悄悄的放慢速度,接著好奇的向對方問:「那過夏天時『開心』嗎?」
⠀⠀⠀「我怕我染了我家那些毛毛夥伴⋯⋯」喔,等等,小金魚不是毛毛夥伴。「還有滑溜溜夥伴會不認得我,上次我只是戴了副墨鏡,牠們全部翻臉不認人。」
⠀⠀⠀那次的危機在他簡單摘下眼鏡後解除,但染過色的頭髮可不是一樣能夠隨拆隨戴的。「我開門回家,牠們沒來迎接我的話我會心碎。」一手捂著胸口,他完美演示當時的心痛;唯一的不同是此時的他依舊微笑著。
⠀⠀「過夏天時很開心啊!」柏格的問題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腦中很快便充滿種種夏季專屬回憶。「夏天最適合去海邊玩了,晚上回家時再開個烤肉趴;雖然小蟲很多,但那也只是每個季節都會有的小缺點罷了。」卡特古坎滔滔不絕。「我這邊比較少,但我朋友家那邊很常有冰淇淋車經過!喔你要知道那東西是大熱天時的救星⋯⋯」
⠀⠀⠀他可以繼續講下去;但與其用自己的經驗與記憶淹沒對方,他稍微歪著頭看回。「你過夏天時不開心嗎?」
「這樣啊。」沒養過養物,家裡稱得上比較「活潑」的只有花了,可是聽對方的話和動作,想像到當時的畫面覺得好有趣,忍不住笑了出聲,「待會可以看看你家小夥伴的照片嗎?」
隨即,對方飛快接起了自己突然拋出的夏天球,一下子就抖出了更多高興的回應,爾後輕輕丟回來自己,彷彿能看到璀璨的光球滑過眼前,落到他手裡後開始蒙上灰塵般的霧雪。
「我那邊沒有夏天⋯⋯沒那麼熱,但有陽光時還是過得很開心的。」至少周圍的人是。不過他也並非討厭太陽,去海邊的話光亮些確實更好。他想了想又說:「之後可以再多說一點關於夏天的事嗎?」
注意到他們已經回到小鎮門口了,柏格決定將話題留到晚點再說,更不忘向對方開玩笑:「歡迎回家。」
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事先警告,我有超多張的喔。」薪水大概很多都餵給底片和拍立得的保養,但他也是付的心甘情願。該慶幸他通常會將較舊的照片拿出包包嗎?卡特古坎想了下。不然到時說不定整間餐廳的桌子都需要被他拿來充當展示台。
「沒有夏天?」那雙藍綠色眨了眨,他倒是很快便接受這個事實──與當初和薯條初見面相比,他的確沒那麼震撼,或許是因為他逐漸摸清此地運轉規則為何;若那些世界間的差距能被稱為「規則」之一的話。「喔我的朋友,當然沒問題!說不定我那堆也有一些夏日海灘的照片摻在裡面。」
「嘿。」於小鎮門口前稍稍駐足,對方的話讓他想起一首歌,一首年紀跟他差不了多少的歌,他帶著微笑的回覆不由得摻入些許旋律。「家,甜蜜的家。」
「那就最好了。」
雖然他們剛才才互相提醒對方要記得休息,不過看照片也不用花太多體力,而且小夥伴的照片不嫌多,可能還有夏日海灘的照片,說不定都是自己想像不出來的景色,從柏格放鬆緩和的表情能感受到他很期待觀賞照片會。
他跟著對方停下腳步,對對方哼出的話——或者說歌——隱約有些印象,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對人招招手說:「走吧。」
⠀⠀⠀「等等被照片淹沒時可別後悔。」跟著開玩笑,卡特古坎邁步跟上對方。
雖說他不是特別有潔癖的人,但一開始他同樣對在這兒只能擦澡有些適應不良。不論是淋浴或泡澡,當熱騰騰的水流滑過身體時彷彿便能同時將疲憊帶走;但當然,他不是來這邊度假的,過度要求僅會擴大自己的失望。
仔細地將身上乾涸的暗紅擦去並將傷口包紮好,穿好衣服的卡特古坎在最後洗手時愣了下。
有一綹不知屬於誰的藍色髮絲靜靜地擱在檯子上。
他洗了把臉,逼自己移開視線並轉過身。過往遺留的腳步幾乎隨處可見,但他不允許它們久留。
身清氣爽的他走出廁所尋找夥伴的身影;雖說擦澡不至於令他感到煥然一新,但無妨,下一站的薯條和照片才是重頭大戲。
要擦乾淨身上沾到的血比想像中更花時間,哪天要是有一個淋浴間誕生了的話那就最好了,就算不是熱水也方便得多。這裡明明是個充滿怪物的奇怪空間,但生活方式比以前過得更樸實得多。
與之相對的,包紮的動作倒是麻利多了,穿好衣服將傷口都遮掩起來,站在廁所不遠處等待對方。在往返的時間裡,剛才可謂一片狼藉的小鎮門口已經迅速收拾乾淨了,多虧大家願意出一份力。畢竟始終算是一個「家」嗎⋯⋯
回頭見到已經恢復往常模樣的對方——只要忽略臉上的傷口的話,自己也差不多如此——柏格抬手揮動、好吸引卡特的注意。
⠀⠀⠀捕捉到男人的動作,卡特古坎──好吧,要跑的話還有點勉強──快走過去,用視線將對方從頭到腳輕拍一次。「走吧?」
暗自慶幸背包在方才一片混亂中沒有沾到任何髒汙或破損,再怎麼說那也是他數一數二喜歡的外出包。
此外,他似乎不太受幾乎將整個右眼覆蓋住的腫脹影響,他本人亦沒有抱怨什麼,幾乎就像是已經習慣似地。
「好。」見對方快步走來還有些擔心,差點想像見到老奶奶一樣先迎上去,但他還是止住這個衝動,向對方點點頭後慢慢邁步。
對方看起來好像不太在意臉上的傷,柏格決定不再對此說什麼。領著對方用比往常更長的時間來到比較近的餐廳,叫卡特坐好準備照片,他就去拿薯條和可樂回來、放到各自的一邊。
⠀⠀⠀當然有感覺出比平時還要慢上不少的行進速度,但卡特古坎沒有將其戳破;這感覺大概就是雙方之間的默契了吧?
朝男人取餐的背影到聲感謝後,他開開心心地將背包中的照片取出,每一張都有精心包膜,不難看出他對它們的愛護。
很快便從中撿出家裡三隻寵物難得的合照──要一隻狗不亂跑、鳥不亂飛、魚不亂游比想像中難上許多──他將其從中推出,彷彿希望對方能第一步看見牠們,他的寶貝,他的驕傲。
坐下後他理所當然注意到在眾多照片中「突圍而出」的那張,他拿起紙巾細心抹乾淨雙手後,才拿起那張最接近自己的照片。以前沒少看動物的影片,要捕捉牠們乖巧的一面很難,更甚是三種不同的動物,那就難上加難了。
「看起來真開心啊。」
他忍不住瞇眼笑起來,牠們可愛的模樣實在很逗趣,他將照片輕放回桌上,將之稍微推向對方。談到動物的話題,柏格表現得比平常積極一些。
「小夥伴跟你都很像,牠們相處時是怎樣的?對了,名字是?」
⠀⠀⠀「這張照片是唯一一張三個都有好好待著的。」卡特古坎笑道,「那個時候唯一不開心的大概只有我,拍得滿頭大汗。」當然是開玩笑的,他怎麼可能會對他們發怒,尤其是他們支撐他走過這麼多後。
「名字的話,他是阿波羅(Apollo)!是我朋友送的。」視線在滿桌繽紛中搜尋一會兒,他拿出一張鸚鵡以爪抓在透明魚缸邊緣的照片。「金魚是我去一間快關門的寵物店帶回來的,叫氣泡(Bubble)。」
「這麼說起來有點好笑,我不太會取名字,阿波羅的名字是他自己挑的。」他拿起可樂潤喉,「當時我正在看主題是希臘神話的小說,結果他突然飛過來,直接降落、踩在『阿波羅』這名字上,而且在接下去的五分鐘內完全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然後,」他又拿起另一張背景明顯是家中,畫面中間是一隻黑狗將鼻子湊在鏡頭上的照片。「這是烏木(Ebony),她是三個中唯一一個性別確定的女生!」
撇除須要以DNA──或看看阿波羅會不會有天突然生蛋──判定性別的鸚鵡,要辨別金魚性別是可行的,但他傾向有朝一日去問問真正懂魚的專家。
不過,他本來就不是那麼在意性別之間的那條線,讓其保持模糊也不錯。
「他們跟我沒到很像吧?」像是這時才意識到對方的評語,卡特古坎挑眉,隨後笑出聲。「烏木和氣泡比我還要穩重多了,阿波羅我不予置評,那隻鳥兒弄倒的玻璃杯數量我已經算不清了。」他將照片放回群體中。
「要牠們都待著很難吧。」
知道對方說的是玩笑,柏格跟著笑起來,靜靜的聽對方說起小夥伴的事,雙眼也一直追在對方介紹時遞出的照片上,意味明確的名字輕易與擁有者建立聯繫,讓柏格一下子就記住了動物們的名字,並一邊點頭示意明白。
藍色的視線隨著對方的動作落回照片堆裡,看過那幾張照片後,柏格更在意剛才烏木大近鏡的畫面,目光在那張照片上多停留了幾秒。畢竟自己是犬派,而且很喜歡黑色。
「不會,我很喜歡你取的名字。阿波羅『自己取』的名字也很適合,牠真聰明。」動物們確實比想像中更精明,就是人類所說的有「人性」。
「跟你很像啊,就是⋯⋯感覺都很開心的樣子?」他不知道動物的情緒怎麼判定,又用回剛才說法回道,爾後移開視線、一邊思索一邊說:「你也給人一種⋯⋯安心感。你很親切,又會主動關心人,同時營造出令人放鬆的氛圍。」
說到這裡時,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不過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再讚美我可能就會臉紅了。」卡特古坎哈哈笑道;雖然是以類似玩笑的方式回應,但他的確很高興,也差一點臉紅,差一點。「都已經被困在這種地方了,我覺得大家還是多笑一點比較好,壓力已經夠大了。」
「說出自己的想法沒什麼不好的,我還想聽更多呢。」他拿起一根薯條,沒急著將其入口。「我很樂意當聆聽者。」要對方放心似地,他補上一句。「同樣都是聆聽者的還有這些薯條──」
正經了幾秒後又開始亂講有關薯條的玩笑話了,他庫存的薯條玩笑大概跟老爸笑話一樣多。
「就像有時我心情不好時就會找烏木講話,我覺得她聽得懂。」嚥下口中物,他繼續說下去。「而且把話說出來後心情就會變好不少!一定有什麼英國研究報告在講為什麼會造成這現象。」
你會臉紅?柏格用感到意外的失禮眼神看著卡特,彷彿想以此觀察到對方差一點點就顯露出來的模樣,但他並非話術高手,能說的話就只到這裡了,他不吝嗇對人的讚美,能否明確將之表達出來反而才是問題所在。
「你就是這點讓人感到安心啊。」在這種地方還想著如何令其他人快樂起來,若果不是知道對方也一樣是退役軍人,他可能會以為卡特的本職其實是帶給他人歡樂了。
柏格跟著拿起一條薯條,他沒有馬上回應對方的話,因為咀嚼吞嚥的微小時間差,又或許因為他正在斟酌著想法和話語。
「那⋯⋯如果你心情不好,或者想說說話什麼的,我也很樂意當你的烏木——」這樣說好像直接把自己當成狗了,而且烏木重要得多吧。「我是說,聆聽者。」他急忙補充一句,拿起杯子喝了幾口可樂。
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你的眼神也是個不錯的表達方式。」卡特古坎沒漏看對方的注視,但他也沒繼續說什麼。
「你要當烏木也不是不行,但你大概要先去弄副那些年輕人會戴的──」他歪著頭思考,沒碰過薯條的手隨意移動桌上的照片,「狗狗耳朵的頭箍?感覺挺不錯的。」笑瞇的眼神讓旁人難以看透他是認真提議還是在開玩笑,但依照個性,後者機率大太多了。
而在他瞎扯淡時,一張與周遭和諧的寵物照等明顯不同的
照片 順著動作被移到桌面中央,但因為他還在笑等對方回答,似乎沒注意到其。
「我的眼神⋯⋯」確實自己的身體總是違反想法,更正確點說是在想法變清晰之前,身體就先一步行動了,就算嘴上接著說出不同的話,都會直接先被身體出賣,所以他沒多反駁這點。
「我才不要戴。」雖然知道對方應該是在開玩笑,柏格還是很乾脆的拒絕了,既然都說了是年輕人會戴的,那自己當然更加不想碰。
聽對方說話的同時,藍眼也隨對方的手移動,像緊盯著放了乾糧的杯子般,他很快就注意到其中格格不入的照片,剛映入眼簾他就馬上皺起眉頭,伸出乾淨的手飛快拿起那張照片端詳——果然不是看錯。
「怎麼有一張地雷的照片⋯⋯?」無論是角度抑或光線都不像是不小心拍攝到的,而且對方攤開照片時應該比自己更早發現到才對,柏格深感奇怪的向對方翻過手上的照片問。
⠀⠀⠀「真的不戴嗎?這機會難得——」無論他原本要接著說什麼,卡特古坎的話在看到對方拿起的那張照片時梗住了,糾結在喉頭的文字扭曲成某種更硬、更冰冷的東西。
⠀⠀⠀他看不到自己倏地刷白的臉色,也沒意識到伸出的手指開始莫名顫抖。他突然覺得金髮的男人跟其手中的那張照片離自己好遠,遠到無法碰觸。
⠀⠀⠀無法碰觸,無法將那張可怖撕毀。那不會是他的照片,對吧?
⠀⠀⠀「怎、麼會有呢⋯⋯」勉強從縮緊的喉嚨擠出相同的困惑,另一手緊抓著桌緣、用力到指尖泛白;他慶幸自己在暈眩感像卡車一樣撞上來時有個支撐點可以抓著,不然他大概會往旁歪倒。
⠀⠀⠀「⋯⋯」儘管仍開著口,卡特古坎沒有再說出任何話,方才的悠閒與笑容似乎早已被恐慌吞噬。他覺得他快吐了。
靜態的影像在展示時,無聲的爆破,炸毀卡特古坎的心神。
輕快的話語戛然而止,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透出不適的青色,長長的手臂向柏格伸來,應當迅速的動作卻無力的顫抖,沒能抓住那引發恐慌的影子。被無形的手緊掐住喉嚨的男子強行擠出聲音,睜大的眼睛和嘴巴漫延著恐懼。
柏格馬上意識到問題,他趕緊將照片塞入自己褲袋,快步走到卡特古坎身邊攙扶住他的身體,對方勉勉強強支撐住高大身軀的手用力到泛白,希望對方能稍微鬆手靠向自己。
「你還好吧?想吐的話就吐吧。」比起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更擔憂對方的身體,對方強忍住的話會更難受。
⠀⠀⠀吞嚥數次將增湧的唾液和噁心感強行壓回,卡特古坎允許自己稍稍鬆手,將些許重量交與柏格。他對對方的協助很感謝,但現在什麼都說不出口,儘管接受到訊息,他腦中仍一片空白。
數分鐘後,他才緩慢而小幅度地搖搖頭,確定方才的強烈反胃已消失,也感覺到原先有點麻木的手指恢復知覺。「……我──」
講「我沒事」對方會信嗎?
「我還好。」閉眼半晌後睜開,他嘗試將自己的姿勢調整回正常坐在椅子上的樣子,而非歪斜地靠在男人身上。「我還好,謝謝。」重複一次時的聲音較大了些,除了在告知外,亦像是在說服自己。
幸好那張……東西已經不在桌上了。他瞅著原本放置過其的桌面,第一次在商場裡擠不出笑容。
他耐心的默默等待,直到對方緩緩靠回椅子上,柏格才輕輕拉過椅子坐在對方旁邊,如果再有異樣就能即時反應,而且比起隔著一張桌子面對面坐,他覺得並肩鄰坐更令人安心。
雖然他還在斟酌著行動,總覺得說什麼都好像不利於這個情況,不希望自己笨拙的話又刺激到卡特尚未平復的神經。他只知道那張奇怪的照片勾起對方心底最惡劣的回憶,不過它已經被自己藏起來了,看著對方游移在桌面上的視線,他如此想到。
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示意自己就在對方身邊,只要對方需要的話,無論是當聆聽者還是當個嘔吐袋也可以,理所當然的,什麼都不說、當沒事發生也可以,如果說話會造成壓力的話,他也不會勉強必須知悉任何內情——想吐的話就吐吧。話語、穢物或沉寂,全都可以接受。
⠀⠀⠀沉默從數秒拉長到分鐘,在其變質前,卡特古坎終於找到該說的話,說得出口的話。「那東西在戰場上的目的是把敵人炸殘。」嘗試將自己抽離,用客觀的事實來撕開仍在抽痛的傷。他的視線鎖在桌上某個無形的點上。「但那次它沒有做到這件事。」
腦海中閃現滿頭藍髮的男人坐在輪椅上,卻依舊活著的樣子。他眨眨眼,將其抹去。
「那型號的東西炸死了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大概就是這樣。」淺淺地刷過表層,他沒辦法深入說明他們之間的情感、曾一起經歷的事,他沒辦法挖開膿瘡讓傷口有癒合的機會,只是僅僅將結痂剝開,相信這樣對事情會有幫助。
「抱歉,我應該有海灘的照片……」深呼吸幾次,他伸手掃過桌上的相片,明顯打算轉移注意力。今天他只說得出這麼多。
客觀而淺顯的陳述,對方正盡量抽離情感的部份,以回答自己的沉默。他知道地雷的作用,但沒有看過實物,這是最好的吧?任誰都不想看到地下埋了怎樣的炸彈,而敵人和自己手裡拿著什麼型號的武器,然後手中的東西如何擊上人體的畫面。
即使沒了戰爭,我們過的生活仍沒有想像中的理想。他的摯友曾笑著對他這麼說,初遇時年少的那傢伙知曉的事情,比自己想像中更多。那麼,卡特也一樣,在另一個世界面對自己不可能體驗到的畫面,但至少他能知道——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死在面前,絕對不是用「大概就是這樣」能帶過。所謂「那次它沒有做到這件事」說的是沒連卡特一起殺死,還是重要的人即使如此也死不去?
他沒有問,就像剛才一樣沒有詢問,而是確鑿的回應。
「不用道歉。」粗糙的手在對方肩上輕輕摩挲,即使沒有對上視線,柏格仍然認真的注視著卡特的側臉沉聲說:「你沒錯⋯⋯對我來說。你沒做錯任何事。」
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我發過誓不再犯錯了。」年幼到從軍,最後退役,卡特古坎意識到自己似乎永遠都是被留下的那個;父母離世到特倫斯的死亡,日後亦無可避免地需要面對動物夥伴們的離去,而他依舊佇立。
⠀⠀⠀這就是生命,但不代表他能夠接受,而現在這異空間根本就是抓住這點在嘲弄他,人們的性命跟許久不見的野草一樣,容易消逝。不,他不會再袖手旁觀,不會再被推開。
⠀⠀⠀他會繼續一股腦兒地嘗試幫助他人,彷彿這麼做就能解開他心中名為罪惡感的結。
⠀⠀⠀笑聲因方才的情緒波動而乾澀,卡特古坎把話講完。「但世界有時就是會這樣,跟你唱反調。」
⠀⠀⠀一步步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他感激地拍拍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當他轉過頭對上那雙蔚藍時,臉上習慣的弧度已經回歸。「好了,來看看這個——」
⠀⠀⠀他笑著向男人展示另一手拿著的照片,海洋與天和兩者接處的線被收藏在拍立得底片的白框中,白沙因太陽的照耀而顯得在發光。場景裡沒有人影,如無雲的蒼穹,只有一顆勉強從邊緣擠入鏡的海灘球透露出有人在這兒玩的氣息。「這是個很熱門的景點!我好不容易拍到一張是沒有陌生人入鏡的。」
⠀⠀⠀他嘗試讓對方露出微笑,想著這樣或許能讓自己硬撐出來的笑容顯得更真誠些。
柏格張了張嘴,逼到舌尖上的話語默默轉了一圈,他最終還是沒將之化成別人聽得見的聲音,和唾液一起又吞回自己的肚子裡。被留下來「活著」並不是錯的這種話,實在不肯定算是安慰還是貶低,再者自己也一樣在重蹈覆轍,根本沒資格對對方的做法說三道四。
大掌拍到自己手上的力道帶著厚實的感激,柏格回神看著對方的微笑,感覺得出來那是努力整理情緒才能勉強擠出來的弧度,但他沒有戳破。
藍眼隨之對上更加鮮明亮麗的色彩,被收入白框中的景色看起來仍然深邃無垠,甚至比自己的心靈更自由自在。柏格想像赤腳踩在細軟白沙的感觸,海灘球輕輕滾動貼在腳踝上的感覺,向來安靜的海邊充斥著嬉鬧的笑聲和人影、慶祝太陽探頭的日子。
「好漂亮啊,感覺真不錯呢!」柏格自然而然的揚起微笑,直率的稱讚著:「你很會拍照嘛!」
⠀⠀⠀「興趣做久了多少會有些進步。」卡特古坎笑道,「雖然這裡沒有真的海邊,但看看照片回憶一下也是不錯的。」他接著反手將那片澄淨的海灘遞向對方。「剛才謝了。」
⠀⠀⠀他的再次致謝很輕鬆,很平常,如附在信封上的郵票般放在照片上。「別把它推回來,我家裡有很多它的複印。」他笑著補上一句。即使沒辦法把原版的沙灘真正帶過來,他希望能讓對方隨時都能看看他亦曾到過的、那塞滿快樂回憶的海邊,然後多笑點。
⠀⠀⠀「另外,聊天是互相的——」他似乎又回到原本的狀態了,拉著聊天話題到處跑。「所以,請問你的興趣?」指尖夾著一根無辜的薯條,卡特古坎將其當作麥克風似地朝向柏格。
對方遞來澄淨的蔚藍,他頓了頓才接下,本來想說這麼難得終於拍到的照片怎可以拱手相讓,但聽到對方補充的話,他又笑著接下。很喜歡海,但更喜歡山,最喜歡的是山裡美麗盛放的花,可是在這裡沒辦法看到,不過能看見夏天的大海理所當然也很高興。
「不用謝,這是夥伴會做的事。」自己應做的和力所能及的,只有這些而已。
「我的興趣?」
見對方似乎回復先前的狀態了,他拿起自己那包薯條後,迎上對方的問題,頭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些,好像面對真的訪問一樣,他歪了歪嘴角又移開視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登山、木雕和料理⋯⋯」照本宣科地沉聲回答了對方的話,「現在只能在空閒時拿廢木過過癮了。」
⠀⠀⠀卡特古坎回想自己的登山經驗,大概連一隻手都數不滿;對他而言,大海和公路旅行比較熟悉。但對方接著的兩個興趣倒是讓他好奇地挑眉。
「木雕?」自己與藝術沾得上邊的興趣大概也只有攝影,偶爾會在相片空白處塗鴉,「雖然沒碰過,但感覺需要很多耐心和技巧。」他憶起曾在影片中看過他人雕刻,雖然不是木頭而是大理石。
「料理我也蠻喜歡的。」這個題材他比較熟悉。「雖然我最會做的料理大概是漢堡和排餐,你知道的,胖子大國的經典。」一手捏起自己肚子上的肉,儘管誰都看得出那不是肥肉,他演的倒是開心。
「廢木也是木頭……?」不對,品質應該有差別。他笑著揮揮手將提出的疑問抹去,「我看過的雕塑作品大多都跟宗教有關就是了;你平常都雕什麼?」
「對,不過雕的時候可以放鬆心情,雖然我弄的一定沒你看過的作品那麼好。」自己完全是興趣使然在弄而已,慢慢雕刻對他來說是一件身心都很舒服的事。
看著對方捏起肚子上的肉,他忍不住笑了出聲,「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吃做的漢堡和排餐,一起變『胖』。」他跟上捏了捏自己腹上的肉。
「我的話只會普通的家常菜,還有烤餅乾和小蛋糕吧,鄰居們很喜歡吃。」自己不怎麼吃甜點,但並非很抗拒甜食,如果有人邀請他一起吃的話,他也萬分歡迎,只是黑咖啡要雙倍。
「啊、是別人切出來後剩下、要廢棄的木頭。」頓覺自己表達不精,他又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你指的是大理石的雕塑?那真的神乎其技,能在如此堅硬的材質上營造出輕柔的感覺。」
他馬上想起那些擺在美術館和街外的作品,遲疑了一秒才對「宗教有關」有所反應、眼前復甦了教堂神像的畫面,因此愣了幾秒才繼續答:
「喔我平常都雕小動物,偶爾會弄弄自己想到的花紋,我手機上有一些照片,還有登山時的風景⋯⋯」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只剩下記錄用途的手機滑動相簿,看到最新那張在插花教室拍的照片時,他又想起自己一個很喜歡的興趣,突然對此皺了皺眉頭,斟酌了幾秒後,將
照片 亮給對方看。
「我還有學插花,這是我最近期的作品。」來到這裡之後就沒機會弄了。
⠀⠀⠀一手橫靠在椅背上,卡特古坎專注地聆聽對方講述自己的興趣,一字一句都讓他對眼前人兒有更深的認識。
「你會家常菜,我專門開派對。」他笑道;料理這種事沒有分好壞,頂多派上用場處不同。「可惡,我也想當你的鄰居,我對甜食來者不拒。」不只不會拒絕,還有點太喜歡的傾向。「不知道在這能不能做那些小點心之類的就是了。」他思考,這地方如此多變,說不定可以?
「我之前看過大理石雕出的枕頭!超扯。」沒漏掉對方的停頓,但他也沒有抓著其問下去。見柏格拿出手機,他亦興致勃勃地靠上前看。「你還會插花!」
卡特古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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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纏成藝術的白與綠令他目不轉睛,方才出口的話比起驚訝更接近讚嘆。他的視線在那張照片上逗留數秒才移回對方身上。「你會的東西超多的,德國軍人普遍都這樣嗎?」當然是開玩笑的提問,他將另一根薯條放到自己嘴裡。「或許回去後我應該去趟公路旅行,你知道,找找自己生命的意義,而不是一天到晚做漢堡。」
對,新的意義,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沒辦法找到。
「如果你來當我的鄰居那一定很讚。」他向對方舉起姆指比了個讚。做飯還是做甜食全都找到人幫忙吃了,雖然來這裡之前一段時間裡都在摯友家幫忙做飯,她們現在應該過得還好吧⋯⋯?
「在這裡能不能做點心嗎⋯⋯」他沉吟著,認真思考了一下不需要烤箱和電鍋的方法,「有材料的話我想⋯⋯姑且能用平底鍋做蛋糕吧。」不過這是買到平底鍋的事,他還沒去自動販賣機買過任何東西。
對方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稱讚,令他很不好意思的搔搔頭,藍綠色的眼睛放回自己身上時他下意識的躲開了。
「還好,都只是興趣而已,全都做得馬馬虎虎。我會插花也只是因為威——我的朋友推薦的。」
不然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主動去接觸,他跟著拿起一根薯條吃起來。
「公路旅行真不錯,你有想去什麼地方嗎?如果來德國的話可以享受踩盡油門的快感。」在聽到對方說尋找生命的意義時,他頓了頓,又是斟酌了幾秒後才緩緩開口問:「現在做的這些事情,你覺得快樂嗎?」
⠀⠀⠀「你等著,我有空就去弄個平底鍋。」卡特古坎拍胸脯──手移動到一半就停了,現在拍會打到傷口,下次吧──保證,「說不定你可以教我怎麼做蛋糕,我會盡量當個好學生不翹課。」他笑道。
柏格忽然的欲言又止當然沒躲過他的注意,但他沒有追問名字,沒有追問任何事。「果然是很棒的朋友呢。」
他不會亦無理由逼問對方,但若男人有天選擇說出那些故事,他會聽。
「你這樣問我還真答不出來,我大概會沒目的的跟著路開吧;但如果去德國你會當我的導遊的話,第一站就去那兒。」他拿起薯條,吃掉後又拿起另一根,用那些金黃當作延長思考時間的票券。
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快樂嗎?
「……看到別人快樂我就快樂。」最後,他乾巴巴地笑答,「我的笑已經是種習慣了,看到其他人,看到你笑,」伸手指指對方嘴角,「我的成就感更大。」
這不是謊言,這是他目前能想到最符合心境的回答。
看著對方拍胸脯——沒有聲音,應該是怕會拍到傷口——保證,他點了點頭答:「很簡單的,你會做漢堡的話,平底鍋蛋糕一定不會難到你。」應該,平時都是買快餐店的漢堡來吃,而不是自己做。
「如果那傢伙也在這裡,我想你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他也很喜歡講笑話,可惜他『沒來』。」他回想著紅髮男子的臉,明明那傢伙真的很有趣,現在卻怎麼都想不起到底講過什麼笑話了,是因為內容太無謂所以記不牢嗎。
「好啊,你來德國的話,我帶你去看些好景點吧。」雖然他知道的幾乎都是摯友告訴他的。
接著也拿起一根薯條放進嘴裡,對方沉默了幾秒後露出比嘴裡的口感還乾巴巴的笑容,對方的手指也指向自己時,甚至感到有點緊張和苦澀。
「⋯⋯那就好,只要這是你想做的事情。」他也頓了頓才回答,再度勾起嘴角,「我也會試著多笑一點。」
「可是,如果你哪天突然感到累了⋯⋯」他又拍了拍對方的肩,凝視著對方的眼睛沉聲說:「在我面前放下這個習慣也不要緊,就算不笑,我現在也知道你是快樂的,因為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沒來嗎?」沒來,卡特古坎不敢評斷此為好或壞;該替對方慶幸他朋友沒有被困在這奇怪的空間中,或該甚感可惜地拍拍對方肩膀,希望那名朋友有來這兒陪伴嗎?「沒關係,他講笑話的位置我可以帶班一下,但我講的可能比較冷就是了。」最後,他沒有直斷地評辨好壞。那不是重點。
「只要別帶我去參加啤酒節,我會直接躺下去。」他搖頭笑道,想起之前幾次喝醉的經驗──來自朋友口述,他自己完全沒印象。「真去了我大概只能在旁邊啃香腸。」
那雙湛藍映入眼簾,卡特古坎愣了下,儘管臉上的笑容不變,似乎能從他的肢體語言看出他更放鬆了些,方才因照片而引起的恐慌已消失無蹤。
卡特古坎
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說不定有一天你真的能讓我臉紅。」他呢喃回答,又多研究對方雙眸半晌,「很高興你能這麼覺得,但你也一樣,不用勉強自己笑,我會一直看著你,如果你假笑我會發現的。」過了幾秒後才笑著移開視線,他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無燈的走廊盡頭。「我們都有故事,夥伴,如果有天你想講任何東西,請你記得,我會當你最忠實的聽眾。」
「才不會,那傢伙講的笑話比雪地還冷,你講的很有趣啊。」至少自己聽了不會生氣,而是真心笑得出來,對方真的讓自己感覺輕鬆得多。
「德國還有其他好東西啊,我想你會喜歡科隆的狂歡節,對美國人來說這應該比較『萬聖節』吧。」話雖如此,真正感受到狂歡節的熱鬧是在退役後的事,那時他才知道人的熱情可以如此旺盛,就算下起大雪,裝扮得奇形怪狀的傢伙們還是一樣興致高昂。
他這次拿起幾根薯條同時塞進嘴裡,咀嚼時看著對方喃喃回應,說真心話能讓對方臉紅的話,他也不介意多說一些。
「我不會勉強自己笑的,這更不符合我的作風。」
等到對方移開視線了,他才拿起杯子喝了幾口可樂,淺藍綠的眼睛停在別的地方,昏沉的走廊盡頭比他手中的可樂還黑,但比他的思緒更清爽。他不知道自己哪天會否對摯友以外的人說起什麼事情,但只是知道有人願意聽自己說的任何胡話已經很足夠。
「謝了,夥伴,我也會是你最忠實的聽眾。」語畢,他舉起薯條盒子直接將剩下的薯條都倒進嘴裡,稍微鼓起的臉頰隨咀嚼搖晃。
卡特古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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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對方的回應,卡特古坎只是一如以往地笑了笑,將所剩不多的可樂和薯條解決掉。
「萬聖節的話,我絕對會是要糖果的那個。」他著手收拾四散桌上的照片,嘴角笑意不減。「我的狼人裝從來沒失敗過!」停頓半晌,「最起碼在我還穿得下它的時候;你呢?」
他猜想對方可能的萬聖節裝扮,吸血鬼感覺不錯,超級英雄系列……?或許不要,那些連他都不太喜歡。
將片片回憶都收好後,他稀鬆平常地伸手輕戳了下柏格鼓起的臉頰,然後想起以前吃飯速度較慢的特倫斯也常這樣,為了跟上已經收拾餐盤的他而急急將剩餘食物都塞到嘴裡,像是隻倉鼠。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他差點沒意識到自己開口詢問「幫我把那張照片丟掉,或撕成紙屑……」
卡特古坎不知道他有沒有勇氣再看到它一次。
「狼人裝很適合你。」
就算沒有照片也能輕易想像到畫面,有機會的話真想看看。隨即他對人搖搖頭。
「我的話沒怎麼裝扮過。」比起自己穿著奇怪裝扮對誰惡作劇,他更傾向成為被搗蛋和給糖的角色,倒是摯友很喜歡跟著扮得古靈精怪的,就是很會湊熱鬧的類型。
對方一戳上他鼓起的臉頰,像刺破了氣球而迅速洩氣般,咀嚼完的他馬上吞掉嘴裡的東西,但他更想做的是適時而確鑿的回答對方的話。
「可以。」他點了點頭,本就有這個打算,現在直接得到對方的允許。
⠀⠀⠀「換裝很好玩,把臉遮住,你就可以變成另一個人。」聽見對方未曾裝扮過,卡特古坎不禁挑眉,隨後又笑著推薦。「有空試試看吧?這裡有這麼多店家,說不定會有一間是專賣萬聖節用品的。」
邊說,他站起身,姿勢轉為倚著桌緣而立,順手拿起垃圾準備去丟。「走吧,我們還得回去好好休息呢。」今天回憶的重量已經夠了,再多可能連他都會垮;儘管如此,那雙藍綠色依舊閃著柔和的光彩,像一層霧,讓後頭的情緒模糊。
可惜今日的最終,他無法將特倫斯的死跟照片一樣撕毀、拋棄,如同往常。
但或許,他終有一天能開口向他人談論這件事。
「嗯,有機會的話我再試試。」
他點點頭應道,跟著站起來,一起拿起垃圾去丟掉,隨後叫對方先出去等自己,雙手插進褲袋裡示意自己還要做些什麼。
他等到對方拖著傷腳慢悠悠的走到一半,確定這個距離和角度、卡特不會再瞄到相紙任何一角後,才將拿著地雷的照片和打火機的手抽出來,背對對方點燃了白色的紙片,比爆炸緩慢的燃燒迅速吞噬了恐懼的留影,記憶的灰燼碎落在殘餘的空盒上,很快便會和屍體一起靜靜的消失無蹤。
如果所有人避諱的事物都能如此輕鬆磨滅,就能夠活得更貼近理想一些嗎?
他將打火機塞回褲袋裡,快步跟上回頭等待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