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集忙碌了一上午，很幸運地，亞路奇斯還在佈滿苔蘚的中空木旁，採到了一些蕈傘十分相似羊肚的蘑菇。
那真是十分意外的驚喜了，或許可以做份好料理，他想。

他站在坡道上，放眼望去是一片燦爛花海。
遠眺山巒，那一片新綠也讓他心情好了起來。

這是冰雪化去後的首次出行，從科因邊緣的針葉林作為起點，沿著河岸往貝森的方向曲折前進，朱利安憑著印象走過數個採集點，接連忙碌幾個小時才堪堪將竹筐填了七八分滿。
整個寒冬有出無進的庫存近乎見底，認清勢必得忙上好幾日的他呼出口氣，鑽進了一旁的花海。
反正今天是忙不完的，偷點閒也無妨。

在花莖間尋了個空隙坐下，朱利安翻看起上午的收穫。
枯枝和乾燥的松果橡栗做底，濕潤的蘑菇和嫩筍堆在一側，一捧松針透出清香，角落裡散著幾朵地木耳，最上頭鬆鬆地疊了一層野菜，要是再來隻野兔就更好了，伸手撥動花叢的他祈禱到。
翻了好一會走獸蹤跡半點不見，卻意外發現了某種沒那麼常見的、清熱消腫效果不錯的草藥，挨挨擠擠一小撮一小撮地縮在花莖周邊。
回去就能將那些碎裂的不成葉形的給換了，他想。

盤算的同時動作也沒停下，他矮身在成片花莖間穿梭，兩指一掐一收，待來到花海盡頭的矮坡旁，筐內已收滿一層柔韌的嫩葉。
心情頗佳地直起身，朱利安歪了歪脖子紓緩勞作僵硬，抬腳準備踏上矮坡時驀地止住動作。
他沒想到會在這兒撞見人，還是個……有些面熟的人。

「很高興能在春日相逢，醫生。」開口的同時將腦袋擺正，朱利安神色自若地拈去身上的花瓣草屑，像是大中午的從花海裡鑽出再正常不過一樣。

那日光穿過山巒，灑得小山坡的草坪上一片金黃亮綠，春風吹拂著花海擺盪如浪，浪花翻覆，花叢中似有什麼活物隱隱竄動。

會是什麼動物嗎？兔子？或者是松鼠？
太陽讓亞路奇斯有些眩目，他瞇起眼。

「啊⋯⋯！？」
突然竄出到眼前的人讓他嚇了一跳。
他退後了兩步卻忘了身後，砰地一聲手上的提籃撞上了樹幹，提籃中的野蕈和果散落一地，讓他不禁驚呼了一聲。

一邊想著要蹲下趕緊將物品拾起，一邊抬起頭，他這才看清楚來人，是有些熟悉的面孔。

「您是⋯⋯朱利安醫生，對吧？」希望自己沒叫錯。
他記得這位醫生，雖然只是在協會的市集上短暫地打過照面，但他對無花果醬印象深刻，非常難得，偶爾想起來似乎還有些眷戀。

「咳，抱歉讓您看到這樣的窘態，方才有些失神了。」
亞路奇斯還是先站了起來，微微地行了個禮，露出了一個有些困窘的笑容。

啊。

冬去春來之時見到眼熟的面孔應是令人喜悅的。
神的恩賜在連月酷寒後到來，綠芽抽長、花朵綻放，那是所有人熬過冬日的盼頭，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到眷顧迎來蓬勃。
原該是讚揚神恩的會面，卻被某人脫離常規的行為給打亂，看著連串意外引發的小混亂，朱利安真心實意地感到抱歉。

這可糟了。
他沒想到看起來沉穩鎮定的醫生會被嚇那麼大一跳。
市集買的護手霜很好用、攤位上見過的黑蛇是否安好等等開場白備選被擠到角落。
朱利安的腦子裡只剩下四個字——這可糟了。

骨碌碌幾粒果實滾了過來，朱利安在果子滾落坡邊前伸手攔住，撐著草地躍上矮坡。
「……您太客氣了，亞路奇斯醫生。」頷首應下對方的稱呼，他彎下腰將散落的物品拾起，收攏成一捧後安放回黑髮醫生的提籃裡。
「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只顧著找東西沒注意到您就在附近，您也是出來採集的嗎？」說著抓起一把鮮嫩現採的草藥塞了過去，聊表歉意。

至於對方怎麼也沒注意到自己？
肆意生長的花海近乎及肩，矮下身子後再深邃的眼眸也看不出裡頭藏著什麼。
沒被當成野味就不錯了，他忍不住自我打趣到。

噢，鳥嘴之神保佑。

他確實沒想到是個人。
美好的春日在自己散漫的精神之下開了一個再傻不過的頭。
太丟人了，都怪自己不小心。

「是我不小心，感謝您的幫助，朱利安醫生。」
亞路奇斯強作鎮定搔了搔鼻頭，垂目輕掩赧色再睜眼已換上親切的笑容。
在朱利安的幫助下，亞路奇斯終於將散落一地的收穫都拾回籃中，一邊收拾邊答道：
「想著積雪差不多化了，便出來看看有什麼收穫，冬天的儲量已所剩不多了，看來您也有和我一樣的想法。」

自己的大驚小怪還讓對方幫忙，著實過意不去，他接過了朱利安遞上的草藥有些驚訝，唇角微彎收了下來，翻開籃中幾朵新採的蕈菇，回遞給了朱利安。
「真是個美好的春日，醫生，」他眨了眨眼，「正巧遇見大地給予了豐富的餽贈，不嫌棄的話請收下吧。」

亞路奇斯拍了拍自己衣襬上的草葉，彷彿試圖擺脫方才的困窘，接著搭話道。
「剛才見您從花海中出來，可是有什麼收穫？看剛才的動靜，我還以為是兔子松鼠一類的。」

……自我嘲解和證實曾被誤認完全是兩回事。
親身體會到差異的朱利安心情複雜，接過蕈菇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下。
許是稍早還在回味烤野兔有多美味的緣故，聽著亞路奇斯再正常不過的閒聊，他腦中無法控制地有了聯想。
被樹枝穿過在火上翻滾的巨大兩腳羊之類的畫面。

「蕈菇是大地最珍貴的餽贈之一，您的慷慨令人讚頌。」揮開那些天馬行空，他將草藥被撥弄成窩一般，墊著蕈菇以免嗑碰造成損傷。
形似羊肚的蕈類鮮食時滑嫩可口，曬乾後滋味濃郁，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貴春意。
沒有推拒來客氣去地延續窘迫，他決定晚點找機會分享蕈菇相關的食譜作為回報。

「花海很美，一路從河岸長到這兒。」成片的花海看不到盡頭，春風輕柔撫過兩人，朱利安順著對方的搭話回到，彎起親切的校示意亞路奇斯他來的方向。
「本只是想喘口氣歇息會，沒想到找到了這個。」他揪出一根草葉晃了晃，「我不確定它叫什麼，只知道這種草在清熱消腫方面效果極佳，一個高興就……咳。」
「春天果然是充滿驚喜的季節。」他挑了挑眉，話鋒一轉將兩人從尷尬邊緣扯開，「您呢？這趟出來有得到滿意的收穫嗎？」

順著朱利安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花海一望無際，綿延到遠方，隨著春風沙沙拂過那一片粉白綠茵，亞路奇斯方才那窘迫的情緒也似乎隨著風一掃而盡。

「啊啊……確實，春天，令人驚喜的季節。」

他露出了一個真切地笑容，隨後目光轉到朱利安手上的綠草，眨了眨眼。
「這個，我似乎認得它，」他順手借過來仔細端詳，型如稻穗，青綠色的莖桿上還有一些錯落未開放的白色花苞，「我沒記錯的話，它叫Decumbent Bugle，以前旅途經過村鎮，聽那些農戶說，除了止咳，對於傷口也有很好的療效，平時我也會帶上一些曬乾的粉末備用呢。」

提起自己擅長的領域，亞路奇斯便忍不住開口說了起來，那些來自於旅途中所積存下來的智慧，皆是人類生活經驗的累積。

「失禮了……一直自顧自地說，過了一個冬天，難得遇見新鮮的面孔，不禁話多了一些。」
他彎了彎眉眼，翻開自己的籃子給朱利安看看自己的收穫，一些冰凍的栗子和樹實，和一些野菜蘆筍。「今天很幸運，在不遠處那片田野發現了一些野生的蘆筍，」他指向不遠處的無人田野，「雖然還只是一些幼苗，想著也許可以帶回去種著，朱利安醫生可想要來一些？我可摘了不少呢。」

屈指指輕彈，尚合攏的淡色花苞在朱利安的動作下顫了顫。
亞路奇斯自信分享的語調透露出在這方面投注的心力，他默念幾次記下那幾個音節，道謝的話語中十足誠摯：「原來是叫這名字，真是幫了我大忙。」
「我們那大多叫它散血草或爬爬草，確實是挺萬用的好東西，外敷和煮服各有妙用，我也習慣帶上一些以備不時之需。」免得要用時陰錯陽差地找不著，他暗自歎到。

俗名通常取自用途或生存型態，簡單粗暴容易理解，伴隨而來的缺點是換個地方稱呼便有可能截然不同，這對行走各地的鳥嘴醫生來說是必須注意的。
朱利安還記得初獨立不久的某次診治，第一次前往丘陵地的他經驗尚淺準備不足，讓病患親屬去尋找卻聽說當地根本沒有散血草，盡力描述外型後才得知當地不是沒有，而是稱其為止咳草，一拖延險些錯失醫治時機，自那以後他開始注意起各地在稱呼上的差異。
這些消息多半只能靠口耳相傳，能得知草藥的名字說是大忙真不為過。

「別這麼說，聽您分享很有意思。」他朝亞路奇斯笑了下，挑起的笑弧少了點禮貌多了幾分熱情，朱利安興致勃勃地湊過去看向籃裡，「哎、竟然有蘆筍，您真是太幸運了！相信在神保佑下種植必定順利。」
幼嫩的綠看上去春意滿滿，他又驚又喜地抬頭確認田野的方向，決定明天要往那處一探，至於對方的提議……身為稍早混亂的罪魁禍首，他可不好意思再收下什麼，知道地方就已經足夠好了。

這片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靠個人走遍也不是件容易事，願意交流採集地的好心人就是朋友，他也禮尚往來，在對方話音稍頓後分享起上午的收穫。
差不多的凍實野菜略過不提，他指向芬芳的蘑菇和濕潤的地木耳，邊對亞路奇斯詳細描述周邊環境，邊分出一些逕自放進對方的竹籃，「……山澗的水氣讓地木耳長得很好，岩石附近還有這種肉質厚實的蘑菇，香氣十足是難得的美味。」

「啊，原來也有人叫它散血草，因為花朵上面的小絨毛，我記得還有些人也叫它白毛草，他的名字也只是我後來在協會中所查到的資訊，每個地方都有著不同的稱呼，或許我該記下來。」
亞路奇斯笑了一下，從其他醫生的口中又聽見許多不同的稱呼和俗名，這對他來說是很有趣的經歷，這世界上的藥草植物太多了，他的筆記中所記錄的不過只是幾千萬種類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

一邊說著，他從衣袋中拿出一本似乎歷經風霜的羊皮筆記，邊緣有著多次縫補的痕跡。
他翻開了那株草的頁面，用炭筆迅速地寫下新得知的名稱。

聽著朱利安仔細描繪自己的採集經歷和周遭環境，他的情緒也跟著高昂起來，也不時回應幾句自己所見所得。

他從不吝於分享自己所得到的情報，這附近大多是杳無人煙的野林或荒地，無人開墾自然也少有人跡，他總是一個人採集，偶爾有路的陪伴，像現在能夠有人一同交流實屬難得，更何況是同協會的醫生。
就在朱利安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將地木耳放進他籃中時，他臉上的笑容有了一瞬的凝結。

尊敬的鳥嘴之神啊。

他看過這東西許多次了，自從知道它的名字之後就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總讓人想起什麼部位。

「……醫生，」他有些不安地戳了兩下那看起來晶瑩飽滿有些濕潤的地木耳，深呼吸了一下，抬起有些糾結在一起的眉頭，「雖然這問題有點愚蠢但……他不是真的耳朵對吧。」

眼見亞路奇斯拿出本子註記，朱利安難得興起一絲自己是否過於懶憊的念頭，不過也只是淺淡而模糊的一絲。
那點念頭沒一會便被擠到角落，他忙著將交流資訊並與記憶中的地圖相連結，同為面對各種疑難雜症的鳥嘴醫生，兩人交換的不論是食材或草藥採集點都是極有用的，好的歇息風景點也是。

熱烈的交談在對方提問後暫緩，他微瞇起眼，花了幾秒鐘確實捕捉到亞路奇斯面上的凝結，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現般沉吟半晌。
「Hmm…」朱利安伸手捏了捏半個巴掌大的一朵，邊緣曲折微微團起的物體看上去和人耳極其相似，被捏住的那一角差不多是耳垂的位置，觸感像是吸飽了水氣發脹後的濕滑軟黏，這甚至讓其褐綠半透的色澤有了合理解釋。
他邊喃喃自語邊打量，手指微動撐開團起的組織，展開後的地木耳看上去不像人耳了，更為狹長的形狀也有可能是——某些傳說中的生物？

朱利安一點都不覺得這問題愚蠢，頂多覺得有趣。
由主所創造的大自然遼闊無邊，誰又能知道地木耳在成為地木耳之前是什麼呢？
「您覺得是嗎？醫生。」學著亞路奇斯的動作戳了戳在陽光下折出點點光亮的地木耳，他反問到。

「我覺得——」
甫說出口，亞路奇斯就已經開始後悔，在聽到朱利安那似乎有些玩味的反問和笑容時，後悔的感覺又加重了好幾分，耳朵尖上的紅暈早就已經出賣了他。

他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又捏了捏眼前褐綠飽滿的晶瑩組織，試圖再辨認一下兩者的不同之處。

可是真的，很像——
別慌，他試圖冷靜下來，這可是醫生的好意，也許是自己克服恐懼的好機會。

黑髮的醫生欲言又止，眼前彷彿看見那位紅髮女士笑嘻嘻地揉揉他的耳朵，然後把冰冰涼涼的晶瑩組織貼在他耳畔，溫柔地說道：『小心啊，要是耳朵掉了可是會被當成地精吃掉的。』

他試圖組織語言，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咳，以前有位女士告訴我，這些都是大地的餽贈，這個地木耳的由來，就是因為他們是地精的耳朵，她說......」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目光看向一旁的岩石，「......每當一個地精離去，他們的耳朵就會掉落在大地重新生長出來，經年累月長成新的地精。」

說畢，亞路奇斯似乎也覺得自己這番話聽起來實在太像稚童才會相信的玩笑話，雖然實際上似乎也是。

「......我從未見過地精，我想那位女士興許是在哄騙我而已。」他有些不自在的轉移話題，接著說道，「咳，也許朱利安醫生知道如何處理它？我在科因的山上時常見到類似的東西，但不知道該如何料理，想來錯過了許多美味。」

「那位女士真是見識多廣。」在亞路奇斯視線之外，聽故事的人聽得挺認真的，應和的話音裡略有笑意，感到有趣而不帶諷意的那種。
能被記憶至今，想來那位女士說起故事來肯定是靈活靈現地，至於真假——
反駁地精成長說太過果斷，說不定是真的呢？且要是被誤會自己在笑對方過於稚氣可不好。
若是別闢蹊徑，用『地精長出來前他們的耳朵就不是耳朵』的說詞詭辯，等同變相肯定了那個故事。
看對方的神色，要是附和了這位醫生可能短時間內都不會想見到地木耳了吧？

在神的感召下，朱利安決定做個好人，沒說不信也沒說信。
他輕巧地將那團組織從亞路奇斯手中取下，塞到竹籃裡覆有陰影的角落，像是沒察覺到對方的不自在，興致高昂地分享起來。
「這東西好吃又好處理，剛採下的燙過後用溪水或井水浸涼，和適口的調味料拌一拌就可以了，夏日炎熱時加點偏酸的野果汁水更是滑嫩爽口。」說起如何烹調，試過數種方法的朱利安經驗豐富興致頗高：「若是不愛涼拌，和野菜一同炒過也是十分美味，煮湯也行，口感滑潤很特別，亞路奇斯醫生要是不排斥可以都試試。」

說著說著朱利安覺得今天摘的少了，他決定改變明日的路線，上山多採集回去曬乾，同時也不藏私地和亞路奇斯分享了長期儲藏的辦法。
「如您所說的，科因山上時常能見到這種美味的食材，春秋兩季長得特別快，靠近水邊的通常更為飽滿。我見到都會採些回去，清洗晾曬後能夠保存很久，要烹煮前泡一下就好，就算是冬日也可以嚐到綠意，」
那樣會讓人覺得春日沒那麼遙遠，他笑著想。

亞路奇斯眨了眨眼，他鮮少和其他人說上這些，雖然也許是春天令人太放鬆，腦中一迷糊便順勢說了出口，但確實還是有些緊張的，不過朱利安的反應實在是意料之外，這讓他有些繃起的情緒放了下來。

「是的，她確實是位充滿學識的女士。」聽到對方對於阿曼妲的評價，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在朱利安詳細的說明下，他發現那些晶瑩剔透的小東西似乎看起來也沒那麼令他不適了，看著對方俐落的動作，反倒讓他有點懷念與那位女士相處的時光。

真是個溫柔的好醫生啊。

他心裡想著，好感也多了幾分。

「您喊我奇斯就可以了，」他點點頭接著說，「聽起來似乎不會太複雜，如果是涼拌的話，也許我還能做上一點。之前偶然從安索格的商隊那邊得到了一些紅色的果子，浸過溪水後那味道也是清涼酸甜，不知道朱利安醫生是否見過？照您所說的食譜，也許非常合適。」

亞路奇斯一邊專注地聽著，一邊又在小冊子上塗塗寫寫，要把食譜記下，香料、酸甜的果子，這都是他家裡有的東西，似乎很令人動心。

嗯......如果不需要火的話，也許自己可以嘗試看看。

噢，是的，他似乎還沒放棄製作料理這件事。

若是那遠方的友人聽見，也許會挑了挑眉然後發出十分失禮的笑聲。

「冬日食材取得不易，那確實是很好的保存方法，能在酷寒的時候也能品嘗到豐富的美食。」
聽聞朱利安談到曬乾保存的方法，他也是十分有默契的回以一笑。
自己冬天的伙食除了乾麵包和友人贊助的濃湯，剩下就是各種果醬了。

「說起來，您對科因似乎也十分熟悉，也是住在這附近嗎？我住在科因的山上，在這之前並沒有見過您，雖然可能是我太少出門了，要是早點遇見您，也許我冬日的餐桌就更豐盛了。」

「那您也喚我朱利安就好了。」朱利安應得乾脆．兩人是在酷寒前後皆相遇的緣分，又分享了對方的小故事，在愉快舒適的交談氛圍下敬稱便顯得沒那麼重要。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是否該與對方分享那已被兩人破除的傳言？

「商隊帶來的紅色果子——」他輕扯嘴角，語調略略拖長：「鮮紅多汁、內藏黃綠色種子的漿果對嗎？我也有幸從商隊那購入少許嚐了鮮，和地木耳一起涼拌應當是清爽美味的。」
然而未知時常伴隨著恐懼，遽聞某些地方因其色澤鮮艷和分屬茄科而認定為毒果，甚至有傳言吃下後會引發疙瘩凸瘤，被恐懼的人們稱為『惡魔的果實』。
餘光隱約瞥見那本冊子在刷刷書寫聲中多了一段字跡，朱利安想了想，還是壓低嗓子模糊地添上一句：「不過吃的時候可別太張揚了，您或許聽說過，在某些地方那果子的名聲……較為特別。」

與惡魔扯上邊的特別總是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已親身證明無毒，他也沒想過要澄清眾人對果實的誤解，畢竟那別稱實在挑戰信徒脆弱的心，與其花費口舌還被當異端，不如多吃幾口私藏呢。
那稱呼知就知，不知也沒太大影響，朱利安點到即止，沒等奇斯有什麼反應就接上有關住處的話題。

「我住在科因偏西南的小城鎮裡，離這裡有段距離，我有時會沿著溪水一路往山裡去，山上資源豐富往往能找到許多驚喜，和收穫相比路程也算不上什麼了。」他隨手點向歸處所在又沿著水路劃過。
「之前沒遇上許是錯過了？又或者是我不夠勤奮，往往是出來幾天就歇息尚十天半個月的，對科因的山想必是沒有您熟悉的。」他舒展了下肩背，往後倚住樹幹。
「偶爾也會往貝森去，那裡的生長環境不太一樣，有些山裡沒有的東西，對豐盛餐桌極有幫助，奇斯有去貝森採集過嗎？」他好奇問到。

「是的、是的，就是那個。」亞路奇斯一邊聽著朱利安回答，一邊附和著。
那鮮美多汁的果實帶著酸甜口感刺激著味蕾，他一想起便感到口齒生津。正抄寫著那些新得到的信息，朱利安壓下的嗓音讓他一愣。

興許是自己過於不以為意，確實忘了還有這一樁了，但觀察對方的態度，像是不怎麼介意。

惡魔——他想起在安索格所認識，某位販售著被稱為惡魔植物的青年不禁一笑，那植物肖似蛋型，表面潔白，能做成非常美味的濃湯——雖然自己失敗了。

書寫似乎告了一段落，那未收的炭筆停在半空，亞路奇斯微瞇起眼盯著遠方的陽光，不知是答覆又或是自語。

「我想，興許是那焰紅太過耀眼，人們總是對外來未知的東西充滿恐懼，才用這些言詞來稱呼他們——」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偷偷看了一下靠著樹幹的朱利安「而我認為，天生萬物皆有依循，植物並無善惡，只看使用的人如何使用他。」他有些不以為然的嗤笑了一聲，「或許真正的魔鬼從來不存在於此，而是在這裡，」他比了比腦門，順勢將垂下的髮絲鉤到耳後，垂下了眼眸，「又或是——這裡。」他又比了比胸口，是心臟的地方。

如果是真正的惡魔，自然要......藏得深一點了。

「當然了，我是個平平無奇的草藥醫生，若是有民眾需要有人替他拔除『惡魔的果實』，我也十分樂意，我家裡或許還能再種上幾盆。」他有些俏皮地笑了一下，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隨即收起筆記，學著朱利安往樹蔭下靠，隨意的席地而坐，順著朱利安比劃的位置似有所悟的點著頭，「看來沒遇上您的原因，是正好反方向呢。我住的地方更靠近科因東方，今天也是偶然興起往這邊來。」

「貝森去得少，我只有在看診時到訪過，朱利安對貝森很是熟悉？有什麼祕密我記得那邊飼養許多牲畜，還有適合做甜點的美味牛奶。」
他又接上方才的話題，一邊想著午餐，一邊拿出了袋中事先準備好的蜂蜜餅乾，分給了朱利安。

「不介意的話，吃一點嗎？」

視線跟著對方的手指點過腦袋又落到心臟所在，朱利安笑了下。
噢，是的、是的。
在各地出沒的鳥嘴們在問診時難免得知各種隱密，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清楚魔鬼佔據的心神能做出什麼。
相比之下，被硬是冠上惡名之名的植物無害多了，好看好吃還好養活，誰不喜歡呢？至少他挺喜歡。

「感謝您的慷慨，這時間能來點餅乾是再好不過了，我這裡有些乾酪，要來點嗎？」餅乾透著淡淡的蜂蜜甜香聞起來很美味，沒有多做推辭，他跟著坐下接過奇斯遞來的餅乾，問話的同時也掏出包裡的乾酪分給對方。
日頭正高，初春時的暖意還不至過分燙人，採集中途獨自在野外用餐也是很有意思——甚至可說是讓人期待–—的一部分。
像這樣有人一同分享食物還是頭一次。

「您住在東方啊……」朱利安看向東方想了下，因著路途較遠當日折返稍嫌倉促，他確實不常往那個方位去，大都是看診途中短暫停留，「那能遇上是很難得的，看來今天是幸運日。」
「貝森比科因更溫暖些，土壤也更肥沃。」畢竟施肥條件相對好很多。
他和奇斯分享了貝森植披與科因的不同之處，特別是幾種實用草藥的生長地，還有哪家的肉製品風味特別棒，誰家的奶製品格外香濃等等，一些他認為對於填補看診間隙有用處的消息。

「路途遙遠，攜帶太有份量的東西或有不便，您也可以考慮稍回一些肥料，偶爾牧場會有少量出售。」朱利安描述了那家牧場大概的位置，特別提醒對方要主動詢問老闆才有可能拿出。
「處理過的肥料沒什麼特殊氣味，少許便能使植物長得更好，有結果的那些——比方說艷紅的惡魔之果，肥料混入碎蛋殼再施下能讓植株茁壯果實飽滿，十分喜人。」
從先前的談話中聽出奇斯也會自己種植，朱利安露出真切的笑，和對方分享起某次意外得知的好東西。

在美好的春日一同分享食物確實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亞路奇斯欣然接過朱利安給的乾酪，濃郁的奶香配上香甜的蜂蜜味十分引人食慾。
他家裡有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罐子，儲存著各式各樣的小餅乾，一方面是打發冬日無趣的時間，一方面也能充當外出的乾糧。

「謝謝您的乾酪，希望餅乾能合您的口味。記得冬日市集時在您那邊購買了一瓶無花果醬，和這個很搭，讓我順利過完這個冬季不至於太乏味。」

他一邊吃著餅乾，一邊聚精會神地聽著朱利安分享有關貝森的種種，從周遭環境到農產品推薦，尤其幾款實用草藥的生長地，讓他忍不住追問了幾句，連忙記了下來。

「您對貝森的環境真是熟悉，可真是幫了大忙了。之前一直想著要過去看看，拖著拖著都已經是這個時候了。下回過去必定要去您介紹的那些地方走走。」

雖然科因離貝森還算近，但他鮮少往那邊去，更常往克勒門斯或是盛產穀物的迪爾泰，就算是要往安索格，也是走另一條途經克勒門斯的幹道。
又或許是因為貝森的屠宰業和肉製品發達，讓他下意識地避開了這個城市。

聽到朱利安對於肥料還有關於紅色惡魔果實的描述，亞路奇斯也心照不宣地笑了，「這可真是天降福音，多虧您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他確實不喜歡那些氣味，更多都是將瓜果殘渣搗碎後混入土中待發酵腐爛，有時更是偷懶直接到山裡挖些腐植土回來。

「我正為肥料濃厚的氣味所苦惱，畢竟自己處理實在耗神，大多都用果皮殘渣類製作，若是貝森有人能提供處理好的肥料就再好不過了。」

一時興起的行程與偶然的巧遇讓他收穫良多，他滿心喜悅，能在春日遇上有著相同話題的醫生，讓他想起過往的旅途時光。

「您這些可都是珍貴的生活經驗，真不知道怎麼答謝才好。」
他也分享起自己所知道的消息，諸如在科因瀑布和山上附近的特殊草藥，偶爾出現在科因的雜貨商人據點等等。

「聽起來您也喜歡植作？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植株嗎？前陣子在安索格多待了一段時間，托了熟識的商隊幫忙注意是否有少見的種子，若您有興趣到時候可以分您一點。」

「您分享的情報才是真的珍貴，還有如此香甜可口的餅乾。」要說答謝，朱利安覺得受惠更多的是自己才對。
身為外地人的他探詢出來的消息怎麼比得上當地人所知呢？在奇斯的慷慨下他對科因周邊有了更深更廣的認識，甚至已經盤算起嘗試新的採集路線。
科因是他時常造訪之處，而聽起來奇斯並沒有那麼常前往貝森，他相信自己提供的消息有朝一日會派上用場，對方分享的卻是明天——甚至是等會再次上路後——就能幫上忙的。

噢，還有美味的蜂蜜餅乾——
虛舉了舉餅乾後他喀嚓咬下一口，嚼得又慢又仔細，感受著穀物獨有的氣息在唇齒間散開。
看著奇斯面上的喜悅，他很高興對方看上去同樣對今日的巧遇感到愉快。

「與其說是喜歡植作，不如說是……覺得很有用？」他在帶著太陽氣息的春風裡瞇起眼，認真思考起奇斯的問題。
喜歡植作嗎？在今日的巧遇之前他從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有用的東西總是討人喜歡的，蒐集並培植對朱利安來說主要是為了保障取得，降低需要時卻無處可尋的風險。
找到新的植作挺好，順利讓植株在附近的土地裡安穩也很好，看著庫存充盈更是令人安心的好。
認知到自己可能還有點收集癖，他邊想邊修正了說法：「不論是就餐桌抑或就研究應用來說，植作當然是越多越好了，要說是喜歡也沒錯，哪個醫生會嫌手上的植株多呢？」

「去年夏季我也從商隊那收了種子，部分來自安索格的海商，部分在迪爾泰從南方行商處收到。」
朱利安挑揀了去年試過的幾種和奇斯交流，有的是聽聞過但沒見過的，有的是和本地植株形貌略有差異的相似品種，其中兩三樣從未見過的種子被留到今年，他也不藏私地分享了近日的育苗計劃。
「等過段日子您的種子到的時候，我培育的新苗應該也耐得住移栽了，到時我們還能再交流一下？」許是難得有這樣不須顧忌太多的舒適對談，朱利安提出邀請。
從奇斯對紅色果實的態度來看，對方不是那種因未知而排斥甚至近一步挑事的人，能有人一起分享探索的過程是很有趣的。
「除此之外我那裡還有不少無花果醬，也有李子和野莓的，若您不嫌棄可以帶一些回去嚐嚐。」

看著朱利安品嘗蜂蜜餅乾的模樣，亞路奇斯也甚是歡喜。

——對方看起來還算上滿意的樣子，他悄悄地彎起嘴角，畢竟餅乾還算是他拿得出手的點心。

「您說的在理，它們的確都很有用，不僅對於醫生，旅人、農戶等到處都能用得上。我的老師告訴我，世間萬物都有它生存的意義，如果覺得它沒用，那是用的人有問題，可不是它們的問題。」亞路奇斯頗是贊同的笑答道。

他驚喜地聽著朱利安和自己分享那些稀有植株，有些更是他有所耳聞卻未得一見的，實在令他有些興奮，他隨即也挑揀了一些自己覺得有趣或是奇怪的植株做分享，一聊上自己熟知的物事，倒也不藏私地放開了說。

有些來自海外，有些來自內地、高山，許多因為氣候不符，尚未發芽便壞死了，而另一些形貌怪異，連究竟該如何種植都毫無頭緒，能有個人一起討論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真是太令人驚奇了，十分慶幸能在今天遇見您。」他由衷讚嘆道。
「您也收集了不少好東西，如果不打擾的話，我當然十分願意，待春日商隊回返，請務必再讓我見見您的新苗株，想必會是更大的驚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記錄下來。」

關於植作這件事，從懵懂無知到現在能靈活運用，都是經年累月的經驗累積，他已經習慣了這麼些年看到新的草藥或是新的用法便記錄下來，不知不覺便已收集了不少生僻的植栽。
或許是受了阿曼妲的影響，也或許是想保留這份念想，他想盡可能去完成這份也許自己一輩子也完成不了的筆記。

「我想，盡可能地收集這些藥草的知識，就算現在用不上，也許哪天就派上用場了。」

他聊得歡快，湛藍的眼中也帶著笑意，過往冷清的語調也不自覺上揚了些許，「也歡迎您到我這裡來，就在科因往瀑布的岔路口不遠處，可以來喝杯茶。我闢了一個小花園，還有一些許多過往在旅途中蒐羅而來的奇異種子，還不知道如何培育它，也或許——您會有興趣？」
亞路奇斯隨之又帶些俏皮地眨眼一笑，「當然，我也很想了解您的果醬是否有什麼獨家配方。」

「您的老師所言充滿了智慧。」世間萬物都有它生存的意義，朱利安微愣了下後迅速回神，頗感認同地輕輕頷首，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讓他對面前的醫生倍感親切。
「我的老師說過差不多的話，也愛叨念知識捧著用不上總比要用時什麼都沒有來得好，這幾年來我深有體會。」
當然從老威廉口中說出的更簡單粗暴，比如吃靠地喝靠天的人類因為無知而鄙視萬物不如當肥料還比較有價值的譏諷。

「期待您的拜訪，不論什麼時候來都沒有問題，屆時也請別介意我的打擾。」炭筆劃下最後一撇，潦草簡略的字跡恰恰填滿了在奇斯敞開來分享時抽出的紙片，他眨了眨眼，「您的慷慨無私賦予春日更多的期待。」
「下坡後沿著路走，第三個岔路往北，大約再走上十幾分鐘便能見到一個小鎮，在那兒隨便找個人問，他們都知道哪裡能找到朱利安。」

在四季分明物產多樣的王國裡，採集幾乎能應付日常所需，花時間培養植株的仍是少數，他也曾遇過嘗試種植的幾人，奇斯是相關知識最令人驚豔的一位。
許是居住地氣候略有差異，稍一比對，朱利安注意到有些在他手下活得艱難的在奇斯那意外的適應不錯，有些則是相反，他本想和奇斯分享自己的看法，開口前又覺得思緒稍嫌零散，應該回去將今日所聞好好整理一翻，做更全面的比對與印證。
他很期待與奇斯的進一步交流，但不是現在，不是在午後日頭正高的鄉間土坡上。
坐在小花園裡分享茶水點心、配上一盅果醬，帶上歷年所得和手上存留的稀奇種子，才是更適合深入探討的理想場面。

「至於獨家配方——」朱利安慢條斯理地將羊皮紙字跡朝內折起，小心地塞到包包口袋裡，眼眸半歛似有猶豫。
「您真的想知道？」他似笑非笑地承認獨家的存在，像是剛才的停頓只是錯覺，應得又輕又快：「那到時幫我嘗嘗味道，個人認為滋味還不錯，比帶去市集的普通果醬更……令人回味。」

「和您聊天是十分愉快的事，意猶未盡，可惜地木耳和蘆筍可能不容許我們繼續忽視它們了。」他站起身拍掉草屑，看看天色又看看兩人裝滿的籃子，採集慣的人都知道及時處理保存的重要，實在不能繼續耽擱對方了。
朱利安盤算了下，揚起真切笑意問到：「過陣子野草莓成熟之後，我再帶種子和果醬去拜訪可好？

亞路奇斯彎嘴一笑，雖然未曾提及阿曼妲的身分，但他很高興她的話語能被眼前的醫生所認同，「您的老師所說的話也十分有智慧，有了知識和生活經驗的累積，不管現在有沒有用，總有一天能用得上的。」

一下午與朱利安的對談讓他頗是受用，整整一個冬天未曾與人好好地交流對談，無論是對於醫術的理解、種植的方法、生活的態度，以及豐富的知識儲藏都讓他恨不能早點認識對方。

雖然在協會裡也遇見很多精通草藥醫生，但如此深入對談的機會十分稀少，過往的一些意想天開的想法和紊亂的思緒反倒在此番對談下有了新的方向，他不禁想起桌邊那堆雜亂的紙張，也許回家以後重新翻開也會有新的驚喜也說不定。

當看到朱利安提到了獨家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亞路奇斯眨了眨眼，不免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心，「噢，聽起來是十分神祕的獨家配方，我也很好奇您到底加了什麼，當然是願意嘗嘗的。」

會是什麼呢？他沒說出口的是，他花了一個冬天都在思索，朱利安的果醬裡究竟加入了什麼提味，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重現那個風味，好奇，太好奇了！

見朱利安起身，亞路奇斯也明白差不多要到分別的時候了，突然的巧遇耽擱了雙方許久，卻還是有些意猶未盡。他草草收拾了自己的筆記放入袋中，也一同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春天的野草莓，這可真是好消息。當然隨時歡迎，我會備好美味的花果茶和點心。」
對於對方的詢問他欣然應允，得知了住處後，亞路奇斯也不禁開始思考該帶些什麼有趣的的東西和朱利安分享，待過幾日春雪融盡，也許還能摘到一些新鮮的野蜜，到時候作為伴手禮應該十分適合。

他隨即也接下話語，繼續說道。
「待過幾日忙完採收，我便去拜訪您，也竭誠歡迎您的到來，非常期待能夠再與您盡情暢談。」他接著指向不遠的上山路，「如果沿著這條山路上去，可以連通到瀑布外圍的山路，只有一條路應該算是好找，上山的岔路口有指標，順著往科因方向的指標前進，約走個五分鐘就會看到一個沒有指標的小彎路，走進去就能看到我的屋子，路口有一叢蝴蝶花，想必那時候已經開放了。當然，您也可以到科因的旅店找老闆娘，他知道怎麼聯絡我。」

他十分期待兩人的約定，也許到時候可以帶他看看自己的小花園，還有去年剛搬來時新播下的花種，那花了他一整年的時光細心呵護。
到時候泡上一壺美味的花果茶，一些美味的餅乾和果醬，想必會是個美好的午茶時光。

「那麼，時候確實也不早了，也不耽擱您的時間，我要往科因去，您接下來要往哪邊呢？」

「原來那條彎路能找到您，我曾途經路口幾次，怕貿然探索可能會打擾到人就沒進去，現在想來是該試試的？」那樣他們可能會提早至少兩個、甚至更多個季節認識，也能更早體會到與志同道合之人交流的暢快。
他看向奇斯所指的山頭，語氣略帶可惜地讚嘆道：「說不定還能更早見識到您製作的護手霜，那真是太好用了！它讓我的這個冬天免於乾裂之苦。」

和奇斯往來是極為舒適愉快的，除了接觸的領域相投外，對方談論起草藥的熱情和專注著實令人印象深刻，各種思路也帶來不少啟發。
往來協會據點之間的他也遇過不少醫生，有學識的多，涉獵廣泛又不排斥探索實驗的少
；能聊上幾句的不少，願意無私分享及互相印證探討的眼前人還是第一個。
除此之外對方應該也是個很會過生活的人。

聽奇斯應得乾脆，本打算花上一日進行採集的朱利安此時有了新的念頭。
「接下來——回去整理屋子吧。貓了整個冬天得透透氣、打掃一番，也得將這些東西處理存放起來。」朱利安惦惦手裡的竹筐，踩上通往貝森的那端道路，部分心神已經飄往他那除了種植地外全都不適合待客的屋子。

特意分揀出的種子該曬曬太陽，櫥櫃裡的乾貨漬物還有多少，那些草稿得整理出來，其中又有哪些較有機會引起奇斯的興趣？
想讓對方看看的東西太多了，他得花點時間理順才不會顯得雜亂無章。
能交上這個朋友許是春日最大的收穫，才約定完他就已經期待起來，思路的碰撞會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下次見，奇斯醫生。」迎著陽光，笑得真切的朱利安正式提出道別，「您的到來將會是我的榮幸，請務必簡裝出行，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朝奇斯點頭致意，朱利安沿著草地中蜿蜒的小路朝西南方向走去，心情愉快連帶腳步都輕快上幾分。
他會準備好果醬、茶水與適口的點心，或許還可以準備上一盤地木耳？
在春天午後的微風中，朱利安抱著對新朋友造訪的期待踏上歸途。

「哈，是的，為了便於糊塗的友人辨識，做了一點記號。」
亞路奇斯有些點點頭，也對於朱利安的感嘆表示贊同，今日的一番交談確實讓他十分愉快，要是能早一些認識，或許這一年能夠過得更充實，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隨著深入的對談突然有了實現的可能，實在是十分意猶未盡。不過幸好現在認識了，還不算太遲。

「那麼，下次見，朱利安醫生。」
他也回以朱利安一個友善的微笑，點頭致意。

午後灑落的陽光在逐漸遠去的人影上鑲上一層金邊，目送著朱利安離去後，他也轉身向東北方的科因鎮上走去。

今日最大的收穫——一位相談甚歡又志同道合的朋友。
或許他該去採買一些新鮮的蔬果，再去摘些新鮮的春蜜作為禮物。
到時，冬眠的路——他的蛇，也差不多該醒了。
他也想讓它認識一下自己的新朋友。

他腳步輕快，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
他十分期待即將到來的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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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謝謝啾哩和鳩哩中在企劃結束這麼久以後還跟我對交流><!!!
完成了企劃中沒完成的遺憾QQ!!!
跟啾哩聊天太舒服了，太蘇了我們啾哩!!!各種吃吃和知識分享感覺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
真的可以變成相見恨晚好朋友!!!!!
希望之後還有機會跟啾哩和鳩哩中一起玩!!!
雖然度過這個快樂春日就春二了(。)

感謝奇斯和奇斯中！！！沒有嫌棄朱利安很怪和我好慢（掩面
他們倆感覺邊吃邊聊可以聊很久wwwww
一聊到專業就滔滔不絕眼睛發亮的奇斯太有魅力了！
等那個春二（。）度過後王國內還是處處採集寶地的(O

JR2001: 我也好慢沒問題的！！
真的可以餐桌聊天然後從白天聊到黑夜－－
奇斯就是個藥草宅宅而已（乾
啾哩沒有怪他很蘇欸充滿罌粟花魅力的男人！！！

idolmurs: 中途還出去外面現採現摘之類ㄉ（
白天日曬草藥晚上就煮個果醬烤個餅乾
藥草宅宅多棒啊超喜歡看奇斯分享各種知識!
朱利安是個會賣毒果醬的不真誠人XDDD
不過奇斯是朋友了 朋友拿到的保證天然無毒

JR2001: 好好笑還可以去山上野炊露營(??)
真的是奇斯夢想生活欸!!!!!藥草宅宅的日常!!
毒果醬真的好好笑難怪銷路很好
奇斯: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