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從山邊落到山腳，又快要沉沒在森林邊。

「……」
奧利坐在倒蹋的樹幹上等他的任務搭檔，司機早就看附近沒什麼人就放他一個人在這等，他雙手被金屬環扣住去哪也不方便，只能在這裡無所事事地看著森林放空。

哈迪斯很難得接下接近傍晚時分的任務。
平常總是需要十二小時睡眠的他鮮少在夜間行動，若不是委託主再三強調這是個簡單又能爽快驅魔的任務他壓根不想接。

下了車後嗅了嗅，前方樹幹斷枝似乎有人的味道，應該是這次任務的搭檔？他只是揮了揮手隨意招呼。
「我來了~我們出發吧。」

既沒自我介紹也沒打算詢問對方名字，哈迪斯甚至也沒打算為自己的遲到做解釋。怎麼看都是個唯我獨尊的自我中心驅魔人。

奧羅拉遇過無數的驅魔人，遲到的也不計其數，但遲這麼久還當作沒這回事的還是第一個。

「…你來了？？你是從美國來的是嗎。」
來到這裡之前他隨便看過兩眼資料，和以往一樣不在乎搭檔的名字，現在想罵人還不曉得該喊什麼，天色也暗了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只有金髮背著光閃閃發亮，他走近抬起腳往對方的小腿踢去發洩怒氣。

「不是啊？」根本沒搞懂對方生氣的理由，他憑著直覺閃開了朝自己而來的攻擊，殊不知這樣可能反倒惹人家更生氣。

這次驅魔的地點是山腰聚落，印象中不用爬太久的山。哈迪斯也沒猶豫直接便往山林走。

（啊？？？）
雖然對方身高比自己多出半顆頭，也沒必要白白挨揍，但完全沒在反省令人更加不快。

「你還躲？遲到那麼久被打是應該的吧。」跟在冷冷的說，注意到前方地板有塊橫木，準備好看對方絆倒遭現世報。

「喔？我遲到了嗎？這也沒辦法，畢竟我看不到時間呢~」不知道哈迪雙眼殘疾的人肯定會覺得這是個藉口，不過他本人也沒打算解釋就是了。

邊講邊走還真的就這樣踢上前方的橫木，哈迪斯華麗的摔了個大跤，發出極大碰撞聲響。
反正身為盲人也不是第一次摔倒了，他覺得自己看不到路況跌倒實在很天經地義。便拍拍屁股上的泥沙重新站起身。

「看不到時間是瞎了不成。」沒好氣的說著，提到瞎子和金髮腦海閃過某個和這個性雷同的人，更加煩躁了。
（噗）
他撇過頭忍住不讓對方聽到偷笑，見證世間鮮少的正義令人心情愉快了一點，阻止對方腳步的同時自己也能從容的走近。

「這裡有鑰匙，拿去，工作指示你想怎麼做都可以。」詳細的情況對方應該都看過資料了吧。奧利沒正視過對方也沒注意到驅魔人的眼帶，掌心朝上把小金屬承對方。

「？？？？給我鑰匙幹嘛？這是什麼的鑰匙？」
一臉狀況外的模樣接過鑰匙。顯然站在牧羊人面前的正是個完全沒看資料的驅魔人。

反正業主只跟他說這是個簡單粗暴的驅魔人任務，會有恐水人協助當誘餌。哈迪斯就這樣一如往常腦袋空空來工作了。

「…手銬的，上面寫了不在視線內或有附身疑慮的時候可以由驅魔人自行決定。」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對方如果看過他也不想自己主動講，但前面這個人反應力真差，都在眼前了還沒聯想到，該不會又是個笨蛋吧。

「疑慮？我哪有什麼疑慮。所以你現在是銬著的嗎？要幫你解開嗎？」對哈迪斯來說銬不銬著其實都無所謂，他根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驅到魔。
再說了這種小東西在被附身後肯定也造成不了太大的作用。於是他一臉單純的詢問對方意願。

「又一個不做功課來送命的…」他喃喃自語，隨便瞄了一眼想看看這個沒禮貌的傢伙到底長什麼樣，隨後就知道原因。

一片漆黑中勉強能看見對方的臉龐橫跨了一條黑色的眼罩，難怪他所有的表現都像個盲人。

「…你看不到我就直說吧，這是防惡靈也是防我的，他們推測我會謀害搭檔哦，你要是不怕死的話就解開吧。」冰冷的語氣像個死人愣著道出。

奧羅倫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跟著雞皮疙瘩竄到後腦，這個人怎麼想都指向唯一的答案，但事到如今，都四年了，這可能嗎？這圈子就這麼點大他們卻從來沒再見到過，奧利都以為他早已死在某次任務。

「是哦？說到底也只是他們的推測，反正我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事實。」他兩手一攤，對奧利道出的事情不以為然，也沒注意到對方微妙的視線。

用繃帶包起的指尖夾著鑰匙晃啊晃，金屬在黑暗中隱約折射微光。哈迪斯只是掛著一如往常的笑意回問。
「所以呢？你想解開嗎？我是在問你的意願，跟我怎麼想都無關。」

「我的意願怎麼樣都好吧…」鮮少有人會這樣反問他，奧利總是順著別人的意，幾乎沒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畢竟那樣對雙方都比較好過。

他望著對方的笑臉，猶疑又複雜的心情讓腦子將近當機，他暫停思緒下來回應對方，既然不用管對方的想法他也不顧慮地口出狂言。
「想，遲到讓我等了那麼久，我想趕快解開宰了你，或推到山谷下直接提早結束今天的工作回去。」

「那就對了，那就解開吧～」他對奧利後頭撂下的狠話沒有表達任何意見，就這樣抓起對方手腕的手銬，摸索了一番後插入鑰匙。

喀答一聲，手銬應聲解開。

哈迪斯就這樣隨手將鑰匙丟下山崖，像是再也不需要這東西一樣瀟灑。
「繼續前進吧～」

對方低頭摸索的時候奧利終於確實了心底的猜測。

是哈迪斯。

他僅僅瞟了一眼落到黑暗裡的金屬。
怎麼會有這種不計後果的白癡。他想這麼說，然後又從過往的經歷說服了自己。
是啊，打從在高地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那樣。

「你是哈迪斯對吧。」
沒等到回答他就已經等不及往對方的臉揮拳。

他聽見風聲，下意識便側身閃開拳頭。
「我是啊？怎麼，你應該提前看過任務資料了不是嗎？」難道跟自己一樣也是個不看資料的白癡？

哈迪斯完全沒認出眼前這人，不如說他本來就連牧羊人的名字都沒有記下來，簡直隨性的可以。

「你這盲人怎麼可以活到現在阿，我看過的好人都沒幾個像你這樣長命的。」
搞得好像在講自己也不看資料一樣，奧羅拉沒打中還被嘲諷氣得直咬牙。
「不準動給我打！」說著又追著上去揍。
其實他之後也知道哈迪沒有義務要去追蹤任務的後續，這拳是給一開始被丟在舊日無助的自己，也是氣自己的無能。

畢竟看過了許多驅魔人後，套用回當時的情形奧利要是直接被殺掉也是理所當然的，哈迪在他的心目中是個瘋子，但還算是個好人，他真不知道該氣還該笑。

「你認識我喔？」哈迪斯顯然還一臉狀況外。不過他可沒有被陌生人毆打還不還手的興趣，只是邊走邊輕鬆閃避朝自己而來的攻擊。

QQ

再見ㄌ奧利

「……」
反正說出名字他也根本不記得吧，只有自己在意那麼久，他羞愧地不知道該說什麼，跟自己不會去記搭檔跟目標的名字一樣，哈迪斯不記得他也很合理。

「不認嗚——」他逕自往前走，就這幾秒沒看路正好踩到不知道什麼東西，視野飛快地轉動，還不小心漏出滑稽的哀嚎。

聽起來像是捕獸夾被觸發的聲音，哈迪斯下意識抬頭，這傢伙該不會被網子吊起來了吧？

「你踩到捕獸夾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身為盲人的他都沒踩到了，還真是謝謝牧羊人的犧牲奉獻。

你可以嗎（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在山裡用該死的補獸夾阿，自己養雞阿！

滿頭落葉縮在一起的奧利惱羞到臉都炸紅，抽出腿邊的匕首努力的嘗試割斷。
「不需要。」
網子不愧是連鹿都能抓，他才割了一兩道就氣喘吁吁。

對方說不需要他就真的當作不需要了，只是無聊的站在旁邊踢踢小石頭。

「快點哦，我等等要回家睡覺。」還敢催人家。

奧羅拉都佩服自己頭上的青筋怎麼沒當場爆成腦充血，把刀子穿過洞往對方頭頂扔。
當然是刀柄的方向。

「我累了，你就順著我割的痕跡繼續，不難吧。然後別讓我摔到地上，要接好。」不管哈迪會不會答應，他自己說想怎樣就講的，奧利便不起客氣地要求起來。

「太為難盲人了吧？你得自己想辦法站好。」雙手握著繩子開始割，繩子鬆脫的那一瞬間他只來得及伸手，想揪住對方衣領。

成功

勉強粗暴的揪住人家衣領，哈迪斯也沒打算得到道謝，鬆開手轉頭就走。

「你可以的嘛。」還沒遇過盲人這麼厲害能走山路的，姑且冷靜了一點。
佩服他是一回事，要是又被絆倒或中陷阱是一回事，要是有人跌落他們可能到半夜都還回不了家。

歎了口氣跟上，奧利拿回刀子插回腿邊，朝自己的方向拉過驅魔人。
「你前面三步的地方有大石頭，走過來一點。」跟之前一樣牽著盲人行走，卻不再有禮的詢問，動作顯得蠻橫許多。

他早就記不清在草原上是什麼心情，也忘記怎麼無憂無慮地笑。但現在看好路走好每一步這種事能做到的。

「喔。」哈迪斯也沒道謝，就這樣讓對方拉著自己走，對方突然變得好心的舉動倒是挺讓人意外的。
可能是為了感謝自己剛剛順手幫他解除困境吧？哈迪斯覺得自己真是心地善良。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軍人鬼魂，不過目不能視的他當然看不到，只感覺有股冷風吹過。
「前面有什麼嗎？」

看到

「…」我的天，這是看到鬼了嗎。

惡靈出現時奧羅拉的世界裡總是伴隨著不可言喻的光芒，這個鬼魂身邊並沒有那樣的異象，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幽靈，或許是靈體被附近不可名狀影響而變得清晰。

說起來盲人看不到鬼嗎，幽靈不是用所謂的天眼？只見鬼魂舉起手朝這裡揮，他下意識往哈迪斯的方向後退。
「呃……有一個幽靈？要攻擊我們，我不知道被打到會怎樣。」

「幽靈？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幽靈？他長什麼樣子啊？是不是沒有腳？」
哈迪斯反倒感到新奇，也不害怕只是有些興致勃勃的詢問身邊的奧羅拉。顯然不覺得幽靈能真的觸碰到人類。

哇ㄚ災喔
有木有腳

（冷顫

他還在懷疑這東西到底有沒有危險性，這個白癡還那麼興奮。

看他沒在害怕，乾脆躲在後面抓住哈迪的手腕去觸碰那個漂浮在空中的靈體。
「穿著軍服…好像沒有腳，下面是透明的，你自己看看嘛！」
不知道幹嘛突然觀察起幽靈，搞得好像只有他有毛病似的，奧利稍微掀起哈迪的眼罩眼角試探。

「什麼都沒有啊？」摸了老半天什麼都沒摸到，哈迪斯有點失望的收回手。
盲人當然不會看見鬼魂作勢要打人的樣子，不知怎麼鬼魂那毫無殺傷力的模樣比起威嚇感覺更像是想警告？

哈迪斯無視繼續往前走，怎料到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
「唱歌給我聽！不然我不放你們走！」女人發出淒厲叫聲攔住了兩人步伐，聽覺異常敏銳的哈迪斯首當其衝，連忙摀住了耳朵。

「你聽的到卻看不到鬼？是不是在唬我啊。」
這應該是看到最多鬼的一天了，不是哈迪斯的問題就是這個地方有問題。

「我連人類都看不到了，怎麼可能看得到鬼？」覺得這傢伙很針對自己眼盲，有點不爽。

不過唱歌倒是還蠻喜歡的。既然女鬼要聽他就不客氣了，張開嘴巴就開始唱

走音（幹

幾乎是完美的唱完整首歌了！

天使下凡

歌王

人類跟鬼能相提並論嗎，抱持著不解的態度女鬼卻好像很開心的逐漸消失，這就是傳說中的超度？

「她不見了，也許你唱得還蠻好聽的。」連奧利都有點驚訝，沒想到這白癡還會唱歌。

猜拳吃蘑菇？（幹

「我也覺得我唱得很好聽。」對自己充滿信心。

「……」到底該不該理這傢伙。平時話都很少的奧利忽然覺得不太習慣自己講這麼多話，可能是要把情況報出來的原因，他不自覺露出細心觀察的視角。
「平時驅魔的時候會唱歌？」

「等等。」扯了扯對方的衣角，奧利瞄到路邊的樹幹長了有奇特的蘑菇，天知道不可名狀對植物有沒有影響，他忍不住想湊近研究，也拔了一朵湊近對方的鼻尖，不知道惡靈在哈迪鼻子裡會是什麼氣味。
「有不可名狀的味道嗎？」

「倒是不會，驅魔的時候還唱歌只會讓同事跟不可名狀惱羞成怒吧......這什麼？」
感覺有東西湊到近鼻尖，他嗅了嗅聞出這是蘑菇的味道，還以為這傢伙拿東西給他吃，於是便咬了一口。

不愧是什麼都吃的狗（？）哈迪斯很普通的咬了咬吞下肚，整個人都沒事。

「沒有欸。」咀嚼咀嚼。

沒想到還有點常識，要是等等在驅魔的時候唱歌奧利一定也會罵人。雖然還挺好聽的，但應該適合別的時機。

哈迪吃東西的樣子讓他想起在故鄉發生的醜事，那時也是給對方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一回神才發現哈迪在嚼著蘑菇。
「啊？？？？！」
奧羅拉嚇得驚呼，扯著西裝領子大力搖晃。
「吐出來！天知道有沒有毒，別什麼東西都隨便吃啊！暈倒怎麼辦！」

「€°¢™÷π¥✓%......」被搖搖晃晃的還真差點把嘴裡蘑菇吐出來，他趕緊一口吞下肚並含糊的發出抗議。

「是你先放到我嘴邊的，不就是要我吃的意思嗎？」還曲解人家。

可惡，還真不知道怎麼反駁。
「……是給你吃的東西我會說，記好了！」
講得好像還有下一次似的，看哈迪沒什麼異常，奧利不悅地逕自往前走，沿著山壁好像有一個深邃的洞穴，可以稍作休息，裡頭很黑看不出來安不安全。

「喔。」依哈迪斯的記性大概十分鐘後就會忘記了。沒看到山洞的他打算繼續走，前方是個破破爛爛的吊橋，一踩下去就會發出嘎吱聲。

（對了這關好像有bug 我之前玩都用3判定）

3

有掉嗎

3也很尷尬ㄟ笑死 衝骰

（幹

兩個人都要骰？

對啊

凡欸

盲人超穩

sor

88奧利 (又)被盲人救很多次ㄟ笑死

還在考慮進山洞休息，一不留神哈迪又不見了，環顧才發現對方往爛到不行的橋上走，真是一秒都不能離開視線。

「橋看起來有點危險欸，你確定要——」
跟在哈迪的腳步後，輪到他時木板居然碎裂開來，奧利完全來不及反應就往下墜。

聽到木板碎裂的聲音很快便反應過來，伸手扯住了牧羊人的手腕，然後使力一拉把對方拉上來。
「你怎麼老是踩到陷阱？走路要小心腳邊欸。」莫名其妙得到盲人的教訓。

「……」不要生氣，奧羅拉，這不是你的問題，只是橋老舊而已。
在心裡面默念180遍讓自己冷靜。
「…謝謝。」
說也奇怪，本來只是單純的道謝卻好像有很多含義。或許心底的結之所以一直打不開，是因為當時來不及道謝，對未知的恐懼又無從宣洩也說不定，意識到這點的他忽然有點恍然。

忽然聽到異常的腳步聲，哈迪斯判斷附近應該有野獸，於是放慢了步伐。
「噓，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不是很想跟不可名狀以外的東西打架，想想還是繞路好了，側過身就想往另個方向走。

可能是野生動物，在鄉下生活過知道野生動物的危險也不遜色於不可名狀。
奧利聽話地抓著哈迪的袖子走在後面，沒有惡靈的感覺，這種黑暗的地方相信對方的經驗跟感官都比眼睛來得好。

順利走過

憑著身經百戰的盲人他們小心翼翼的避開各種障礙物，在不驚動熊的情況下順利過去了！不過哈迪斯完全沒發現他們行走的方向早就偏離任務預定地點了。

突然間踩到了什麼，踩碎

踩下去的瞬間感覺觸感怪怪的，哈迪斯收回腳再把那東西一腳踢開。完全沒注意到是個骷髏，可能會遭天譴吧。（......）

覺得聲音不對勁而瞄了一眼發現是人骨，這附近又是鬼又是骷髏的，離任務地點不會差太多才是。
「你踩到的是人骨，哈迪。」他出聲警告對方注意。

（恐怖沼澤世什麼啊裡面難不成有食人魚

​「是哦。」哈迪斯滿臉不在乎的把頭骨踢到一邊，反正這種東西工作時看多了，壓根不會害怕。

......結果下一秒馬上遭天譴跌落沼澤了。

喪屍

（參考用）

「我的意思是可能附近有不可名狀，不是阻止你踩好嗎…」奧利當然也沒在畏懼人骨或幽靈，被附身的人比那些可怕多得多。
還沒說完就被水聲打斷。

「哈迪！」
他趕緊反應過來，拿剛剛路邊的腿骨朝對方伸去。
「你別動，我慢慢拉你上來。」
沼澤越掙扎陷越快，奧利雖然纖瘦但腳還算常常在走動鍛鍊，手臂要拉個哈迪斯還算行，只要小心不引發手腕的舊傷就好。

「!^&(^$)(&*)">......」吃了一堆水還在頭昏眼花狀態，死死抓住腿骨終於緩緩爬上岸。哈迪斯覺得自己身為盲人跌倒天經地義，跌入沼澤......應該也很理所當然。

該慶幸的是水裡面沒有食人魚之類的生物，身上只有幾處擦傷，濕漉漉的模樣倒是有點狼狽。像條落水狗。

夜晚在山裡失溫而死的案例滿地都是，要是訊號穩定或離安全點近的地方他無所謂，但現在可不想獨自待在可能有惡靈的地方。

「…坐好等一下。」
身為支援有個小護士般的萬能包可是一定要的，他喘著氣從掏出毛巾粗魯地幫對方擦乾身子大略綑了下頭髮，再簡單處理傷口，把哈迪身上弄濕的舊繃帶都換一換。
換到臉上那大塊繃帶時他一愣，那不是待結痂的傷口，是奧利那時製造的疤。

「……這不用貼了吧。」結束處理工作，他摘下背後的披風披在對方肩上，知道哈迪活潑的舉止還特別用胸針別了一下。

「哦，那是之前有個人說很醜我才貼起來的......嗯，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來著？」根本想不起之前那個死掉的搭檔叫什麼名字。哈迪斯順手把同樣濕透的眼帶拆下，淡藍色的瞳孔毫無聚焦。

沒想到這傢伙後勤功力倒是挺不錯的，而他也習慣讓別人幫自己收爛攤子，於是乖巧不動等奧利處理完。
「說起來好像已經走了很久......該不會被委託人騙了吧......」完全沒有意識到是自己走錯。

有點令人可恥的是，有別於平時總是被投以監視或不屑的眼神，奧利居然因為對方的缺陷而不用板著臉感到有點放鬆。畢竟過去笑得天真的奧羅拉，如今除了哈迪已經無人知曉，他像是怕年幼無知書寫的日記被翻閱、如同擔心披肩的酸柑氣息會出賣自己的身份。
但瞧他大名記不了幾個的模樣，想來這些擔憂說不定也是無用。他覺得單方面惦記著那些的自己好可笑。

「我不覺得醜，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用遮了。」他淡淡的說，反正又不影響工作。
說起來他的視力是天生的嗎，還是受傷？自己對哈迪真是一無所知。
奧利接過眼帶先用毛巾包好，預計等幾分鐘後吸乾再拿出來，那表情複雜地像含了顆酸梅。因為哈迪的眼帶他弄丟過一條。
「我……」他欲言又止，接著起身並拉了對方一把。
「…我想我們已經偏離原定方向了。」

蟲子

你也想玩蟲嗎（

ㄜ 蟲給恐水人玩好像很適合ㄟ（幹你娘

手 腳

完全沒注意到對方在想些什麼，哈迪斯一如既往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事......像是不肯承認自己是路癡這件事。
「怎麼可能──我應該是按照業主說的方向走沒錯啊？」

大腿傳來一股刺痛，居然開始有蟲子出現咬了個包！奧利掏出百寶袋裡自製的防蚊液，是他用迷幻草的花瓣做的，那些被迫持續用的知識。

「但是都是樹林根本沒看到房子啊，哪有走這麼久的阿，我們一定迷路了啦，手機也收不到訊號。」
他決定確實地跟對方牽好再移動，這一切都逐漸不太對勁，蟲子變多或許代表逐漸靠近他們的任務目標，即使走錯路？

說的遲，一陣迷霧忽然朝兩人直撲而來，下意識覺得是不可名狀搞得鬼，哈迪斯立刻繃緊了神經進入備戰狀態。
迷霧似乎有致人昏眩的效果，不知怎麼的好像忽然嗅到熟悉的人的味道。

「那裡有人嗎？」隱約好像看見幾個模糊到不行的身影，他不太確定的向旁邊的恐水人詢問。

奧利也看到了，人影不只是模糊那麼簡單，還有非常微弱的光芒飄在半空中，被迷霧影響若隱若現，貧血般的感覺讓他快站不穩。

奧利先是沉默，瞧了一下哈迪的視線似乎朝著某個方向凝聚，代表他是能視物的？姑且問了句：「你看到了誰？」

「我看不太清楚，只是這味道挺像我同事的。」但怎麼想同事今天都各自有任務，總不可能瞬間移動到這裡吧？哈迪斯猜這應該是魔物造成的幻覺，畢竟在戰鬥中也挺常被幻境折磨心智。

「我猜──我們兩個看見的人影應該不大相同，你看到什麼了？」

奧利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沒有馬上說出前方的身份，沒想到哈迪平常傻但在惡靈這方面倒挺聰明，不愧是老經驗…或是他對這件事特別上心，以及跟同事的關係還算密切。他想迷霧是各自的牽掛、吸引，或任何能使他們內心動搖的景象。

「……一堆死人而已。」他面無表情地踩過那些幻影，是祖母村民、和過往在任務中喪命的搭檔。

「等等。」他伸手想拉住對方，卻因為看不太清楚而抓住了人家髮尾。「風速不太一樣，前方應該沒路。」

零散的岩石墜落聲、步伐踏地的細碎聲響差異，哈迪斯瞬間串起所有異常線索判斷出前方是斷崖。
幻境的目的是為了誘導他們墜入深淵，那麼照著原路前進肯定只會令人陷入險境。

「換個方向走吧。」沒過問對方口中的死人究竟為何，他也不等人家回應就抓著奧利的頭髮轉頭。

「蛤啊？？！」頭皮傳來的刺痛才讓他剛想發火抗議，就撇見旁邊深不見底的黑暗，把怒氣吞了回去，不得不承認哈迪的感官能力撇除視力都很強。
「痛痛痛…好了啦！你輕點！」趕緊跟上對方腳步避免被拉更疼。
「你的視力到底是什麼狀況，先天後天？目前能看到什麼嗎？」

視野裡出現陰暗的建築物，好像是間小廟。

「先天的，只能勉強看見物體輪廓，也看不見顏色。」他隨口回應，直直前進踏進小廟裡。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問對方這是什麼建築物，便聽見疑似快崩塌的嘎吱聲響。

片片瓦礫脫落，哈迪斯伸手擋下一塊差點砸到牧羊人腦袋的石塊，然後粗魯的扯著對方後退離開小廟。
「看來這裡也不安全......說起來那個任務地點的聚落到底在哪裡？」

轟地一聲屋子全塌了！

原來不是全盲，似乎類似於常說的弱視，但沒想到連顏色都無法辨認，也就說得通為何可以認大致方向但容易被小東西絆倒，不管怎麼說肯定都是嚴重影響行動的缺陷，或許是因此訓練出其他感官吧，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真是不可置信，還三番兩次的被對方救，奧利都快被自己氣死。

下意識排斥粗魯的力道，但要是晚一步他應該就葬身在廢墟裡了，還有點驚魂未撫地流著冷汗，環顧四周。
「剛剛那是一座破廟，照理說有廟附近應該有人，但這邊放眼望去一間屋子都沒有……你的手、沒事？休息一下重找方向吧，亂繞只是浪費體力。」

找了塊地方清空雜草，試圖用出能兩個人坐下的空間

屋子的石礫跟碎木散落得到處都是，奧利先把碎石丟到一邊。

（這個超靠杯難ㄉ我每次都卡這個

覺得手手痛

「說不定是很久之前建得廟，人早就搬遷許久所以廟許久未修繕，才會這麼容易倒塌。」
想想附近都無人的可能性倒也是挺大，哈迪斯甩甩手，一屁股坐上旁邊的大石頭。懶散的模樣像是不打算幫忙對方。

哈迪在摸什麼魚

「你還會認真的思考哦，真意外，還以為只是個驅魔笨蛋。」
挑著眉看對方都坐了奧利也乾脆坐石頭就好，掏出小小的保溫壺倒杯溫茶給同事，飄著淡淡橙香，藥草味能讓他們保持精神。

「你很厲害，哈迪。」被救了那麼多次他依然沒擺什麼好臉色地鬧彆扭，倒是冷不防地贊同了一句。
憑著先天疾病能驅魔很厲害、能做這麼多年也很厲害，老實說奧利一開始雖對哈迪抱有怨懟，但換過無數的同事之後，現在才明白這人的可敬之處…儘管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奧利依然佩服他堅守意志驅魔至今。

有食物欸狗狗去撿（？？？幹

可是臭臭ㄉ耶狗狗不想要

「我本來就很厲害啊。」順其自然的接受了對方讚美，哈迪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像是被稱讚了值得驕傲般。

一口飲盡溫茶後把杯子還給對方，他拍拍屁股站起身繼續前進。
邊走還在前方聞到一個充滿噁心味道的未知物體，嗅覺敏銳的他皺著眉把那鬼東西一腳踢開。

樹妖

臭東西砸到樹上碎裂，破裂聲聽起來像是個甕。誰知道一砸下去前方的樹幹突然動了！

「那什麼？不可名狀嗎？」惡靈還會附身在植物上的嗎？雖然說之前也遇過附身動物的案例，不過植物倒是第一次見。

早知道就不要誇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罐子破掉的同時一股惡臭瀰漫，巨樹開始不自然地扭動，發出奇怪的巨響，不知道該說是被不可名狀附身，還是那股臭味本身才是不可名狀。

「不是什麼好東西，接著！」估計這傢伙也沒帶武器，奧利捏著鼻子抽出小腿邊的匕首，扔給對方。

「我是有帶武器......」一把用來割自己的拆信刀。不過既然這傢伙都把匕首丟過來了，他乾脆順手接下。

濃郁臭味再明確不過指著敵人位子，他瞪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拉進彼此距離。敵人很大，但相反的行動很遲緩，一根一根把樹枝削斷應該可行，只是很耗費時間。

刀光一閃，他先是劃破了自己掌心，聖血泊泊流出灑上樹幹，被噴濺到的地方如被腐蝕般滋滋作響。怪物發出足以震破耳膜的巨吼。

哈迪斯像是樂在其中，掛著燦爛笑容與敵人周旋，落下的每一刀都準確削下樹幹的一部分，再佐以血液淨化。

「......嗯？這是什麼？」
巨樹轟然倒塌，戰鬥結束後他發現其中一個樹幹正在閃閃發光，裡面貌似藏了什麼東西。

「…我是讓你砍樹而已，幹嘛為了荒郊野外的惡靈流血。」算了，看他驅得開心就好。

奧利隔著安全距離作壁上觀，一邊拍拍從樹上抖落至肩頭的樹葉，事不關己地觀察哈迪的戰鬥方式。老實說幹得還不錯，驅魔動作俐落，除了幸運外肯定還努力了很久，活像是一台驅魔機器。至少根除後他們在樹林裡應該能安全一陣子。

「是一堆金磚欸，我們發財了，可以買很多你喜歡吃的東西。」翻動一下應該是自己能打包帶走的數量，扔給對方一條試試真偽。

「真的假的？」接過了金磚敲敲打打，哈迪斯不太能分辨這東西的真偽。不過既然撿到了那帶走應該也無所謂，反正驅魔人也不是什麼有道德的良善職業。

他也不休息便繼續往前走，隱約聽見了流水聲。
「附近好像有條河，你要去清潔清潔嗎？」摸摸手上的繃帶好像又被血染濕了，去洗一洗傷口似乎也不錯。

掂掂重量應該是真的黃金，可以不上繳給公司吧？？他把哈迪的份都收好跟上也聽到水聲，走近看真的有條小溪，在低處匯集成一灘池水。

問恐水人這種問題，是笨蛋嗎？嗯，說不定還真是。
「行啊，那你也一起吧。」作勢好心地幫對方脫外套，然後毫不留情地把渾身臭味的驅魔人一腳踹下水。

奧利在岸邊猶豫一下，被蟲咬到大腿有點不舒服，樹妖也弄得滿頭都是葉屑，但要他裸露身子……這時候夥伴是個盲人莫名令人安心是吧？

他脫去襪鞋和裙子，坐在礁石先從小腿開始適應冷水……還有遇水便開始打顫的本能，也許是溪泉的規模算小，畏懼感還算能忍受。或是因為有戴環者在。
「…別游太遠…待在我身邊。」男人的自尊逼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碎念著。

「蛤？你說什麼＆＊＄（＆＊︿）......」

根本沒聽清楚對方所言，他被一腳踢下去的時候不幸撞到石頭，還在頭昏眼花的同時感覺到某種生物朝自己直逼而來。於是哈迪斯憑著優秀的反射神經開始逃難，結果越游越遠。

等等要吃烤魚

食人魚好吃嗎？？？？？？

會捕魚

牧羊人爛死

發現食人魚

慕羊人只會補羊？？？？？

說得也是 打獵是狗勾的工作

「喂、哈迪？你要游去哪！我說待在我身邊啦！」不說清楚他也洗不了澡了，氣憤的同時向對方大吼。

既然是哈迪奧利也不在意露出身上到處都是的刀傷或槍疤，還有一些沒褪的瘀青，脫了上衣隨便扔就泡進水裡洗去頭頂的木屑。
野外的溪水也不曉得會不會有蛇或什麼怪蟲，他往自己周圍的水倒了一些跟驅蚊同樣原理的花瓣藥水驅趕活物。

「回來，你的頭髮後面都被血黏住了啦。」
溪水讓他重拾冷靜語氣，出聲呼喚的同時伸出雙手給對方抓。

還正被食人魚追著跑哪有這麼簡單就回的來，哈迪斯只是游的更遠再爬上岸，魚群聚集在岸邊，聞到血味更顯躁動。

這傢伙該不會是想陷害自己才把渾身是傷的他推下溪裡？還真是聰明，哈迪斯忍不住哈哈大笑幾聲。

「你慢慢洗吧，我在這邊坐著等。」坐在岸邊伸手握拳讓更多血液流入河裡，水裡的食人魚幾乎都被鐵鏽味吸引而聚集於此。那傢伙應該可以好好洗個澡。

那傢伙在鬼笑什麼…正想這麼說的奧利發現水逐漸被染深，一開始以為是為了保持水乾淨不被惡靈當作通道，讓他能安心洗澡，但仔細看發現水裡有魚群朝哈迪的方向聚集，才知道他又被哈迪斯給照顧一次。

奧羅拉表情冷得像冰塊，從行李中拿出一罐玻璃瓶，朝哈迪斯前的水裡用力扔，一陣奇異的氣味跟著大量的魚群屍體浮出。

「別再流血了白癡，趕快過來把衣服全部脫給我然後坐進這邊的水裡，你以為我是為了那個臭到不行的傢伙才要洗的。」一口氣冷冰冰地說了好長一段，想了想應該釋出一點不會加害於他的意思，又加了句，「等弄完給你吃好吃的。」
他可不想跟在那身臭衣服旁邊，可以的話至少幫他把衣服跟被染紅的金毛搓洗一下再下山。

「你還真是理所當然破壞山林資源耶~」聽見大量魚群沉入水底的聲音他有些吃驚，同時嗅到一股奇異的味道讓嗅覺敏銳的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好臭......」

「說起來我原本的清潔只是想洗洗手腳而已，在山裡洗澡多危險啊，很容易不小心撞到石頭耶。你怎麼就這麼爽快的跳下水了？難道很常在野外清潔？」
走到另一頭溪岸，他伸手撥了撥水流。口中指的危險是自己眼睛看不太清楚這件事。

他扔的是關鍵時刻能拿來『自保』的毒藥，「山林跟你比起來當然你比較重要吧，能不受傷就盡量避免。」理所當然地說著上岸，撿些柴火預防有動物被血腥味吸引來。

哈迪斯考慮的沒錯，兩個城市人在夜裡貿然下水可是很危險的，要得到對方的信任自己也該坦承什麼，「我也不太會游泳，但小時候會玩水，知道那些地方的石頭安全、那邊會容易溺水。」只是沒說那時為了淹死還好好認識了一番水底的環境。
熟練地打著火，黑暗中光溜溜得也不害躁，對方應該看不清楚吧。

「我可是觀察過才下水的，你要是相信我就在那塊淺水坐好就好不用動我幫你清，不相信就算了衣服拿來烤乾就走吧，這麼聰明倒是好事。」火苗點燃後竄起，他稍微把髮絲撂到胸前成束，雙眼露出來能更好注意周遭環境。

「剛才你說組織推測你會謀害搭檔，也就是說跟你搭檔過的傢伙幾乎都死掉了嗎？死因是什麼？照理來說驅魔人死亡恐水人存活的案例的確挺少，實際狀況想必只有在現場的你才明白吧。」
沒有正面回應對方的問句，哈迪斯反倒是繞回了先前的話題。撥弄水流的手停下，河面逐漸恢復平靜。

他雖然笨，面對不曾共過的傢伙仍然保持著警戒，畢竟多年來被追殺讓他對其他組織的驅魔人都存有一份顧忌。

火光對弱視的他來說令人不適，哈迪斯轉過頭撇開視線。

往火堆裡添柴的節奏停頓下來，側臉勾起微笑，有點滲人，「怎麼，原來你事到如今才在意這件事哦，剛剛不也說不在乎嗎？」身子烤乾後他披上上衣，長得稍微蓋住臀部。

他很高興哈迪還會警戒，但唯獨被這傢伙問到總覺得心底一陣涼。他以為和誰有關？

「你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哈迪，我通常都是被留下來的那個呢，當然是被附身之後不小心傷到驅魔人阿，你應該也懂吧。」

「我是不在乎，但既然現在有這麼完美的機會可以加害於我，我謹慎一點詢問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他拍拍屁股站起身，也不管身上衣服是否已經烤乾。「當然，你不回答也無所謂，反正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不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要問你嗎？我可沒否定那些事的存在不是嗎？但若只是附身被殺那八成只是驅魔人實力不足吧。」
他感覺話題已經偏離重點，於是不等對方打理好便興致缺缺的轉頭前進。

「你所謂的謹慎就是背對可疑的人？」
他拾起匕首往對方的背後突刺而去，即使可能傷不了哈迪，但他的目的在於用行為回答問題。

「組織某方面說得也沒錯，死因？的確阿，是我加害的，不管有沒有被附身都可以藉著惡靈的名義弄死討厭的人，不可名狀真是好東西？」他好像在講什麼笑話般自然地展開笑容。

「背對又如何？我的判定是你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傷害。」
哈迪斯對殺意格外敏銳，只是一派輕鬆的側身閃過。奧羅拉撿起匕首發出的摩擦聲實在太過明顯，況且以對方的體力來說他輕鬆便能壓制。
那理所當然的態度狂妄到也許會令人生氣。

「會覺得不可名狀是好東西的你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他可是厭惡至極那些事物。

瞇起眼睛，哈迪斯側身拽過對方衣領，踢了下小腿迫使奧利倒地。另手死死掐住少年手腕，讓匕首無法轉向只能僵持在空中。哈迪斯單膝跪地跨在對方身上，低頭那漂亮的金色髮絲便會垂至奧羅拉頰畔。

理念不合他一向懶得與對方爭辯，只是痛恨不可名狀的哈迪斯一點都不想跟這傢伙合作。

「既然這樣，這份驅魔任務我會自己完成，你下山去吧。」

奧利奮力掙扎扭動，哈迪斯卻紋風不動，他氣得漲紅了臉，將隱忍的所有脆弱和積怨吶喊而出，「既然那樣當初就不要救我啊！明明一副不在乎任何人死活的樣子，那時讓我死在小鎮不就好了！為什麼苟留下來的都是我啊？就是因為我一直活著他們才會一直死！我恨不可名狀，恨舊日的人，更恨比不可名狀還噁心的自己！」
真是的，怎麼還是說出口了。喊完的瞬間他簡直要被自己丟臉死，把年輕不懂事的情緒發洩在救了自己的恩人身上算什麼東西，羞愧到無地自容，好看的五官難受地快要哭出來。

他像洩了氣的皮球靜下來，垂著眼。
「說不準我等等就害死你了，他們連死亡的自由都不給，在這裡四下無人你隨便掰個山難意外他們也沒輒，反正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了，了結一個陌生的恐水人也無所謂吧。」

空氣靜得剩下水聲和柴火聲。
「你殺了我吧，哈迪。」

坦白來說哈迪斯一直都是個不善安慰他人的人，不管面對誰都一樣。他滿腦子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救過這傢伙了？天曉得是什麼時候的任務。

「我殺的只有不可名狀，其他人會怎樣都跟我無關。」
擔任驅魔人這麼多年，哈迪斯只有在判定被附身的人類無法恢復後才會痛下殺手。殺人不會對他造成心理負擔，但他也不會因此毫無理由殺害普通人。說到底要平白無故背上人命實在無聊透頂。

他鬆手站起身子，什麼安慰的話也沒說。
「想死就自己去死吧，如你所說反正這裡是四下無人的山上，那把匕首就算對準自己的心臟也沒人會阻止你。」

「人可是要比不可名狀更危險，當時活下來的我現在倒要討你性命，這不有關了嗎？真是天真善良的好人。」
哈迪說的對，他過去每要嘗試都以失敗收場，這不是難得有自我了結的機會嗎，他高興地閉上眼刺上脖頸，血液毫無憐憫地流下。
「像你這樣的戴環者活得很辛苦吧，除掉不可名狀又不差你一個，早點解脫如何？」他有時候覺得活著這麼辛苦，能決定自己死法、或能乾脆點迎來死亡，都是一種至高的奢侈，令人羨慕。

「辛苦？我從沒想過解脫。驅魔是我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不把那些怪物折磨致死，我就無法安心下地獄。」
他笑了，明明是毫無聚焦的瞳孔卻恍惚透出一絲冷冽。哈迪斯揮手一甩，暗藏袖口的拆信刀劃破了整條手臂，鮮血猛地潑灑對方滿身。
而他抓著刀往奧利的方向砍去──更準確來說是奧利的後方。

惡靈蠶食人類的負面情感，苦痛是養育他們最肥美的糧食。而恐水人又正巧是最好的誘餌。

「哈哈哈哈──引過來了，開始工作吧。」抽回刀繞開牧羊人，哈迪斯的表情又恢復以往的歡快，點點血跡濺在怪物身上都滋滋作響冒出白煙。
那是像泥巴般的軟爛不明物體，行動異常快速，揮刀砍下又能馬上重新融合，不只如此全身還有某種難聞的臭味。

「真是噁心透頂──」拉近彼此間距離，他一點也不在乎臭泥巴噴到自己身上，大量聖血直截了當灌入其中。

他睜開眼才發現惡靈的光芒已經逼近到如此近的地方。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不管什麼事都不盡人事！

他沒空管濺在身上的溫血有多黏膩，怪物的臭味像含了污染的霧氣瀰漫在空氣中，他感覺身體隨著呼吸變得遲鈍，地上的爛泥還會黏住步伐。

他該怎麼做？繼續用所剩無幾的力氣把刀子往脖子抹？這樣就可以了嗎？讓哈迪一個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看起來游刃有餘，但要是有個萬一，或是在山裡失血過多找不到路回去怎麼辦？奧羅拉在地獄裡能原諒自己又什麼事都做不了嗎？

他拾起火堆的柴火往泥巴堆扔，泥水被蒸發讓怪物的動作慢了一瞬。
「沒想過解脫那倒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啊，老是那麼粗魯得製造傷口！」他努力抬起腳讓自己跟怪物和哈迪間保持距離，至少不要妨礙到哈迪的攻擊拖後腿，「你右後方有泥巴，踩到會黏住腳，小心點！」

「反正也死不了，粗魯點倒無所謂。」他一派輕鬆的回覆，順道藉由對方提醒閃開了右後方的泥巴。那動作流暢的一氣呵成，像是經歷過無數戰鬥般千錘百鍊。

扯下一旁樹枝，落葉頓時飛散撩亂視線。他把沾了聖血的枝條全數拋至半空中，怪物的動作也為了閃避而受到牽制。
沒放棄難得露出的大好機會，他一躍而起跟上這波攻勢，刀刃向下撕扯出巨大裂縫，滾滾爛泥立刻湧上準備黏合。哈迪斯抓準空隙蠻橫的將手臂塞入其中，視覺效果上看起來就像是手臂被吞掉一樣驚人。

握拳使力讓血流得更多，一秒、兩秒、三秒，隨後碰地一聲，泥巴像是承受不住聖物淨化轟然炸開，附近全被蒙上一層土色。

「…咳咳、咳咳…」
塵土跟混雜了聖血的肉塊散落四周，邪氣衝擊讓頭脹得快暈倒，身體下意識地想把異物從體內咳出來。

捻起肩膀不知道是肉塊還是泥土的東西扔在地，他忿忿地走近查看哈迪的狀況。
「真是的…哪有人把自己塞到惡靈裡面的…死不了是最好…」他聽哈迪沒有馬上回話有點不對勁，上前用雙手搖晃對方的肩膀，眼神似乎沒了剛剛的精神，「哈迪？哈迪！」

爆炸的巨響足以震破耳膜，而聽覺敏銳的他又處於首當其衝的位置，哈迪斯耳鳴到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對方使力搖晃自己才回過神。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又是一如往常戰鬥結束後的失血暈眩，他臉朝地直接倒在地上，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打電話叫人來收爛攤子吧......或是你乾脆在後援來之前趕緊自殺......」說起來就眼下這個情況，奧利想殺死自己應該也能輕鬆憑一己之力辦到。
算了，反正自己也沒力氣反抗了，隨便這個恐水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哈迪斯意識逐漸迷茫，說出口的話實在有夠含糊不清。

不會吧，他是被炸死了嗎。
奧羅拉時常應付這種狀況已經能保持冷靜，但此刻探向對方脈搏的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在搞什麼…不是說還要驅魔不能死嗎……上一秒才說死不了現在馬上就爬不起來？？」嘴硬的臭盲人，講那些冠冕堂皇的是想騙別人還是騙自己？

兩個人都死在這裡似乎是很不錯的選擇。哈迪死在戰鬥中應該沒意見吧，奧利終於可以迎來這段苦難的終點，在深山裡屍首不會被任何人打擾，獲得真正的安息。
但當他摸到微乎其微的脈搏，居然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

空氣不知道靜默了多久，他默默地拿出手機，看訊號格打了叉時嘆口氣。

把東西收拾收拾，他奮力把金黃色的人影揹在身後，緩慢地一步一步搖晃下山，臭泥跟汗水沾濕滿身讓胃翻攪，他也緊咬著牙堅持住，喚著身後的傷患。
「喂、別睡哦——」

意識飄向遠方，他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什麼內容他記不清了，只是覺得痛苦到難以呼吸，於是又睜開了雙眼醒來。

「沒死啊......」在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山下，這個恐水人居然這麼有耐心的扛著自己，哈迪斯有些意外，勉強打起精神搖搖晃晃撐起身子。「你不自殺嗎？等等收爛攤子的人來了你不就又沒辦法死了？」

失血過多讓他嗓音都顯得虛弱，哈迪斯疲憊的拿起手機撥通，簡單交代幾句後又切斷了通訊。

「你就不能少酸點？」暈倒的人還在耗體力說話。奧利知道說不定哈迪斯是很誠懇的，只是持續對話保持對方的意識，他想起對方說無法安心下地獄，便說，「…這裡就是地獄。」所以死後才稱作解脫不是嗎。
「我既然還身處其中，才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獲得自由，你不準比我早死，要活得比我更久更久，這是我對你的詛咒跟復仇。」用誇張的口吻說著那種像是驅魔人之間常見的玩笑話，在這行哪能選擇死法。失血也可能死不了，但要是哈迪是在他旁邊或背後斷氣，奧利一定會無法原諒自己。

他憑著腎上腺素支撐，喘著氣恢復平時說話的方式，認真回應。
「…你做的事是對的，」無論從以前到現在，「跟我不同，像你這樣能決定自己活法的人，能自己選擇要抱著誰的遺憾或怨念，連同他們的份一起活著，不該在這裡不可名狀同歸於盡…誰叫你是天使嘛。」語尾聽起來好像笑了聲。

「別叫我天使，我根本就不是。」
他垂下眼簾，對奧利單方面的詛咒一點反應也沒有。對他來說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就算死去也得不到自由，一輩子都仍被心底那股罪惡感死死束縛。

「你又知道我是帶著誰的份而活了？也許我也只是自以為是的洩憤在不可名狀身上罷了。說到底你根本不了解我，還跟我一樣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他抽回手靠一己之力站穩，對對方的笑語不以為然。他不需要有人自以為是的理解自己，任何形式的關心都讓他感到排斥。

沉默不再回應對方，後援很快的來到，隸屬其他單位的驅魔人和哈迪斯簡單交談幾句並協助包紮治療，山林終於回歸一片平靜。

「我要回去了，需要送你回去？或是你那邊有人會來接你？」他所屬協會的司機也到了。哈迪斯打開車門，轉頭隨口詢問對方。

他的確是故意用天使諷刺讓哈迪回話避免睡著失溫，「我哪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你問為什麼不自殺，我就回答你罷了，我就做我想做的事，不想把你丟在這，你怎麼想與我無關。」無所謂地聳聳肩，如同當初哈迪斯做的一樣，以牙還牙應該不過分吧，反正他說的對，奧羅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種感覺有點陌生，至少他幾乎沒能為了自己做什麼決定。

想了想讓公司的人來接的話又要被錮住，跟哈迪斯一起的話至少能舒服點，滑手機隨意回報了一下。
「行啊，送我一程吧。」
不知道是太累還是臭到腦袋不清了，他有點昏昏沉沉的坐上車。

「不知道就別用一副很瞭解的口氣。」他輕哼了聲關上車門，隨後不再搭理對方。
司機開車的速度挺快，窗外景色不斷變化，沒多久的時間便到了對方目的地。

「到了。」哈迪斯眼皮幾乎快要瞇起，隨手揮揮以示道別，完全忘記眼帶還在對方身上這事。不過那東西對他來說算是消耗品，搞丟了也不介意。

奧羅拉倒沒覺得自己很了解，不如說對這個人實在太不瞭解，奧利只不過是認為哈迪應該要那樣才是對的、才是好的，所有好與壞都是他單方面對世界的一己之見，像太陽跟月亮都只有一個那麼理所當然。

「…謝了。」
他推開車門，渾身晦氣幾乎要污染他的精神，奧利頭暈地跨出車門。
「不管你是不是天使、也不管動機是故意還是隨意，我被救的事實都是一樣的，就算是惡魔對我來說也是恩人。」對好人就不該見死不救。「謝謝你把我從博理亞斯那個地獄裡帶出來。」終於說出如梗多年的話語，或許這根刺扎在心頭太久才令人難受，如今倒不覺得如何了。
這次他沒說再見，就這樣關上車門，搖搖晃晃地回家。

還是不知道人家名字 哈迪斯到底在幹嘛

想起博里亞斯

沒救ㄌ...

他怎麼可能記得！！（失禮

哈迪今天也努力的殺了兩隻怪ㄌ